“都挺惬意啊！”小毛话还没说完，常队就来了。

所有人立马收起笑脸，纷纷打个招呼开始假装埋头苦干。

常队明显的面色不善，一进来就嚎；“一个个都闲的蛋疼！看看看，有嘛劲！？特妈的手上都没活儿啊？拖拖拖，拖到最后拖案子自己结了？一群生瓜蛋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伙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出声，但互相之间眼神一对上就想笑。

郑少凯想，常队大概是知道自己的糗样被局里人知道了，有些恼羞成怒了，男人的面子问题，那可牵扯大发了。

“你你，还有你，你，10点开会！”常队指了几个人，随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几个“你”互相看看，有爱嗑瓜子的姜磊，配备电脑的佟冬雪，矮壮矮壮的艾嘉，还有郑少凯，几人都是专案组的成员。

“喂？二儿啊！”

快到10点时姐夫给郑少凯打了个电话，张口就是打颤。

“喂？姐夫？”郑少凯听这声音不对，赶紧跑到院里接电话，；“怎么了姐夫？”

“你……你姐要生了，刚推进产房！”姐夫声音紧张的不行；“家里人都在呢，你要没事也赶紧过来吧。”

姐夫知道这姐弟俩感情好，平时说话干嘛的两人都不带客气的，于是在这紧要关头，无论如何也要给这小舅子打个电话招过来。

“啊！？今天？不是得过两天么！？”预产期郑少凯记得清清楚楚，可一听今天生吓得心里一提，但现在眼看着专案组就开会了，不定商量什么大事呢。

“姐夫……局里现在有事我脱不开身，要不我等会开完会看情况，甭管成不成我都给你打个电话，成不？”郑少凯心里开始长草，草草几句挂了电话就跨回了屋里。

同时心里欢快的想；今天我就能当上舅舅了。

会议室人基本已经坐满，都是之前专案组的成员，大家都比较熟络，常队进来前都在嗡嗡聊天。

“今天集合大家，没别的事，之前的涉毒案头号儿抓了，可喜可贺啊，哎……，只可惜咱们的主管的案子给外省的人抓住了……，当然我不会让大家的辛苦白费，是谁的功劳我心里记得很清楚，这个问题先说到这，”常队喝了口水，看了眼手表，继续说；“中间耽搁了几天犯人差不多明后两天就能到，犯人一到咱就又要忙活了，在这儿给大家提个醒儿，休假期差不多今天就结束，等会儿大家收拾下东西，回原来咱们专案组专用的那个办公室，作息时间老规矩，嗯，差不多就这些，散……啊不对还有……，”常队一拍脑袋；“我这什么记性，小毛出去看看，看人到了没，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认屋了。”

小毛一跃而起，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郑少凯一听知道了，自己又要恢复披星戴月的生活了。那段专案组生活他基本都是住在局子里，经常大半夜的实枪核弹执行抓捕工作，几次出队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后来案子接近尾声了反而平静了。

他们专案组负责的案子就是昨晚新闻上报导的案子，本来前去捉拿嫌疑人的活儿应该他们去做，主谋逃窜到了S市欲出国，他们也做好了出省追查的准备，不想上头一纸命令，让他们原地待命，抓捕主谋的工作由S市警方接手，当时气得常队就直砸桌子；“特码的这帮龟孙子！！！是想抢功啊！！！我们流血拼命冒了那么多危险，最后他们坐等收获！我特码呸！！！”

于是一帮人虽然心里愤恨，但也算因祸得福过了几天正常朝九晚五的生活，后来也不知道他们那些市级省级的高层又怎么交涉的，总之案件的最后审理还是交还给了他们。

小毛出去没几秒又巴头进来问；“常队你让我看谁没来……？”

“能谁呀！？邵宁呗！！”常队不耐烦的喊了一句。

此话一出，郑少凯愣住了，不只他，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愣了愣。

郑少凯知道邵宁最近要回来，可这冷不丁的碰面还是让他心脏漏跳了一下。

2年半了，一面未见，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虽然现在不是他们单独见面，他们的关系从开始到结束这么多年也没让局里人知道，可郑少凯心里还是有种被暴露在众人视线前的心虚感，那份尴尬和不安，还有那一丝的期待，都让他感觉手足无措。

郑少凯拍了拍自己胸口，长叹了一声，心想不行，紧张的想抽口烟。

郑少凯跟得了多动症的熊孩子似的，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摸摸口袋里的烟，一会儿又转笔，笔还掉到了地上，低头找笔一不小心还摸到了佟冬雪的大腿，等他尴尬万分的抬起头来，发现屋里的人都在看他。

“大郑这是激动的么？要见老同事啦~，”常队随便开了句玩笑，谁想正中他靶心。

“我看大家都挺疑惑，跟大家解释一下，这个，为了办案需要，上级指派了几名优秀警员，秘密潜入了温室制药的内部搜集情报，这个咱们支队的邵宁同志，因为能力突出被选上啦，所以这几年来一直在无间道，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咱整个局子里也就1、2个人知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个工作的非常辛苦和危险，尤其是在牺牲了两名优秀警员的前提下……，”说到这常队顿了顿，继续道；“仍然坚持在敌人内部……，咱们的多次行动，所需要的情报，还有很多证据，都是邵宁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提供的……”还没等常队说完就想起了敲门声。

“进！”常队说完站起来，其他人包括郑少凯也一同刷拉的站起来。

门一开，小毛立马来了个毛主席接见手冲大家挥舞；“同志们好！”

艾嘉激动的脱口而出；“为人民……，”等看清来者居然是小毛囧的赶紧闭嘴，其他几个差点敬军礼的也赶紧把手放下，原本气氛严肃的会议室爆发出一阵笑声。

郑少凯也跟着干笑，眼神不住地冲小毛身后瞥。

“特么的瞎胡闹什么呢！！！”常队一巴掌拍到小毛后脖颈上，小毛嘻嘻哈哈的蹦进屋，捏着公公嗓音说道；“来来，欢迎邵宁归队~~。”

说罢一闪身，邵宁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瘦了，这是郑少凯看到他的第一个印象。邵宁戴着一顶棒球帽没有穿警服，而是一见很略显宽松的T恤和牛仔裤，看着还跟警校那会儿一样，但是那会儿的邵宁总是把短袖子撑得很实，牛仔裤也绷得很饱满，显出挺翘的臀部，郑少凯以前总开玩笑说邵宁背面比正面有看头。

这下没人做错了，一屋子的人齐刷刷的向他敬礼，邵宁有点惊讶的看着一屋子人，眼神扫过郑少凯并没有停留，然后面带微笑的摘下帽子，露出了眉骨上未好的一处伤疤，挺直腰板，用力的回了大家一个军礼。

郑少凯在这无声的致敬中忽然红了眼圈。邵宁不止瘦了，还脸色蜡黄，顶着黑眼圈，明显十分憔悴。在他的记忆里，邵宁永远是意气风发，甚至是盛气凌人的，别说受委屈，他不欺负人就已经很好了，现在的他就像被抽干了气力，仅靠着强大的意志力站在那里，而且他不是为了自己站在那，是别人需要他站在那。

郑少凯忽然一点也不想知道他这两年半发生了什么，反正他完整的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来来，小毛去搬个凳子进来，”常队也有点眼圈发红，小毛没心没肺的应了一声，又颠颠儿的跑出去了，不一会推着个转椅进来。

邵宁坐稳后大家也一齐坐下，常队面带笑容的拍拍邵宁的肩；“那我继续说，邵宁这次归队，暂时没有安排任务，算是咱们专案组的外挂人员，因为案件没有完全的结束，所以他的行动也就不公开，但我觉得大家应该见一面，每次行动结束公开嘉奖都没有内线同志的事儿，虽然也是为了他们自身安全着想，可特码他们犯罪的天天上电视，咱们维护正义的就要藏着掖着，特码凭什么！我觉得这不公平，所以我决定趁此次邵宁同志回专案组报道的机会，咱们内部人员公开嘉奖一下！”

“好！！”艾嘉猛一拍桌子表赞同，看上去情绪激动，结果吓的常队一颠；“好就好！别特妈大惊小怪的！”

“呃，常队我看这就算了，”坐在一边的邵宁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了；“完成任务是天职，我也是跟着上面的指示走，大家在专案组为了这么个大案奋斗这么多年都不容易，都辛苦，没人冒着生命危险做接应，执行抓捕，我卧底也是白搭，所以要说嘉奖，不能只说我，在坐的各位谁都不能少了，”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真正要说嘉奖，我觉得该送给牺牲的那几位同事，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在最后关头他们都没有泄露任何情报，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我……，”邵宁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自己活着没意义没关系，但我一定要让他们死的有价值，所以……常队您也别提什么嘉奖了，真受不起。”说完邵宁吸吸鼻子，尴尬而又略带歉意的一笑。

常队被他说得泪光闪闪，佟冬雪已经开始默默地擦眼泪了，艾嘉更是一抽一抽，郑少凯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他受不了邵宁这样子，看他难受比什么都难受，哪怕是现在已经分开了2年半。

会议开了不长的时间就结束了，最后除了常队和邵宁，其他人都离开了会议室，临出屋郑少凯对着邵宁一笑；“欢迎归队。”

邵宁看着他，微笑的一点头。

出屋后几个老爷们儿陆陆续续耳朵上架着根儿眼走到院子里，几个人稀稀拉拉的靠墙一排，点上烟，默默无语的抽了一会儿。

“那牺牲的几个人是谁啊？”姜磊先开口。

“不知道，都是别的支队的，好像还有总队的，”小毛回答。

“特么你们开会都说了点啥啊？神神秘秘的，”侯站蹲在地上，干巴瘦的胳膊家在膝盖上伸的老长，他不是专案组人员，自然很多事情不知道。

“嗨，案子呗，还能是什么，”郑少凯随便敷衍了一句，他还在会议最后邵宁看他的那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仿佛在他心里自己和其他人一样，这多少让他有些莫明的失望。

“嘁，屁大点的事儿特么的见天儿的开会，结果开出了啥？就特么浪费时间，要我说，想提高效率就得发钱！哎就我表叔家内孙子，都特么换三辆车了！我擦……，不给钱谁特么拼命，闲的他蛋疼！”侯站开始跌跌不休的抱怨，他在局里时间跟姜磊一样长，姜磊都二级警督了，他还是警司，奖金还比别人少，原因无他，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要不是家里门子硬可能早被常队踢走了。郑少凯觉得这叫烂泥扶不上墙，扶不上就算了还要糊你一脸，所以都30多了连个姑娘都不愿跟他。

“行了啊，说得好像就你吃这碗饭似的，大家伙儿可都跟你一样，与其抱怨你不如看看你桌上堆的案子，”姜磊语气不善的弹灭烟头，连瓜子也没嗑就转身回屋了，其他几人也陆陆续续的回了屋。

郑少凯深深的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打算给韩冬发个短信，报告下今日的安排，告诉他这几天可能又要变成刚开案那会儿的日子了，早出晚归随叫随到，或者连轴转的加班。

短信发过去没一会儿回信就过来了，正搬东西的郑少凯腾出手看。

“哥在局里忙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别不好好吃饭，坐着也多活动颈椎，能午睡的话最好睡一小会儿，等回家了给你按摩全身放松哦，冬冬爱你~~么么~~。”

郑少凯看着手机笑了一下，心里忽然有一丝的愧疚，然后锁屏，那这块儿抹布去专案组的办公室擦桌子。

4

当天晚上专案组没什么特别活动，档案早就归置好了不需要特别处理，犯人也在押解的路上人没到，这次专案组的人有些变动，去掉了几个之前进行追捕的警员，添了几个证物分析和案件审理的人员，还有几个生面孔是总队的人。

具体职位没有明说，郑少凯觉得自己应该属于案件审理这边的。

专案组有时会遇到时间紧迫或是非常难搞定的犯人，在这种情况下，专案组的秘密审理就起到了推动作用，因为它是绝对秘密审理，连对律师都是不公开的，所以某些不被外界所承认或是谴责的审讯手段能够顺利进行，郑少凯就参与过几次。

一帮人忙完了，开始坐下闲聊天，东家长李家短的闲扯淡。

佟冬雪是专案组为数不多的女警员之一，自然是被大家争着搭话的，她嘴里一边磕着姜磊给的瓜子，一边翘着二郎腿听小毛讲笑话。

“哎~？我说常队怎么还没过来，他长在会议室里了？”佟冬雪被小毛激情的笑话吵得有点耳鸣，趁他喝水的功夫赶紧转移话题。

“还跟邵宁聊呢呗，2年多没见了肯定有工作要汇报，”姜磊磕瓜子的功夫出神入化，边说边吐瓜子皮，一吐一个准儿还不耽误他说话。

“那个叫邵宁的这么厉害？感觉他经历跟拍电影似的，”佟冬雪忽然眼前一亮。佟冬雪是这2年半新调过来的，没见过邵宁本人。

“嗯，”姜磊点点头，继续说；“他在那会儿，基本没闲着的时候，工作起来挺拼命地，这事儿大郑知道最多，他俩老朋友了，刚来局子里工作那会儿还一起租的房子，”姜磊边说边用下巴冲郑少凯一指。

“你们还住一起？感情真好~，”佟冬雪有些羡慕的冲郑少凯投去目光；“我都跟我爸妈住一起，整天唠叨烦死了，哎~？那他去当卧底的事你肯定知道了？当初是怎么一个情况你给讲讲？”佟冬雪边说眼睛变闪着光。

郑少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之前是校友，毕业他来了咱们局子，我去了别的地方，后来我跟冬雪你一样，又调了过来，虽说为了方便住在一起，但毕业后他好些事儿我也不是全知道。”

佟冬雪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继续追问；“那你作为他室友，人家去当卧底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不可能吧！”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郑少凯叹口气，邵宁的心思永远不会完全透露给他，他仿佛有个自己的小世界，谁也别想涉足半分，郑少凯曾经努力过，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那会儿，突然说要搬走，他说他家里出了点事要回家住，我问他出什么事他也不说，总之就是要回去住几天才行，我也不好说什么，谁知道他搬走没多久就辞职了，我就奇怪，想去他家找他，发现他妈妈也搬走了，他是单亲，家里其他亲戚都不是本市的我也不认识，也就是他娘俩儿都消失了，找都没地方找去……，”郑少凯尽量缓和着自己说话的语调，半编半诌的叙述当年的事。

那段时间真是痛苦的回忆，郑少凯都不愿去想。当年他的确是突然就消失了，这是实话，可他搬走的借口不是家里出事，而是分手。

郑少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决定当卧底的，也不知道他下决心跟自己分手的想法酝酿了多久。

当时分手前他其实就感觉到不对头了，邵宁总是独自加班到很晚，有时还会被拉去局长办公时讲话，一去就是一天，回来后问他说了点什么，邵宁也总是用；“下班了就不说上班的事情”这样的理由搪塞他，久而久之郑少凯也火了。

郑少凯觉得恋人之间应该是亲密无间的，他们做了这么久的恋人，而对方却永远有所保留。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现在回想起来，那会儿邵宁就跟找茬一样，不断的刺激着郑少凯的神经，让他无比的愤怒，总之他们之间的摩擦是越来越多，处的十分不愉快，郑少凯明显觉得他们愈行愈远，直到最后邵宁提出分手他都没有太多意外，跟普通恋人一样，他们争吵，翻旧账，撕破脸，然后邵宁搬走，2个月后，邵宁就在局子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