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瓷必要出去一一打招呼,听着那些恭维的话一张脸都要笑僵了。
不知道是堂姨婆还是表姨婆的老太太拉着谷瓷絮絮叨叨,“啊哟,小瓷每次一见都长得比以前更加仪表堂堂了,出过国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看看这年龄也差不多了,和我们家孙女真配。”
她这一起哄,众人都来了劲,纷纷要把自己的女儿孙女拉出来介绍。
谷老太一开始还淡淡的听着,到后头经不住大家说,就顺着也问了一声。
“谷瓷,你说呢?”
谷瓷被她问得一愣。
“什么?奶奶?”
谷老太说完自己都摇了摇头,“不行,这孩子不够长进,他的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中途不能分了心。那些七七八八要等他忙出个人样才行。”
有几个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
坐在身边的蔡靖祖插道。
“外婆,您是这想法没错,但是您不知道外面这是有多开放啊,小瓷又是在欧洲那种地方,男男女女的关系混乱着呢,他就算不想也由不得他啊,说不定谷瓷早就有好几个女朋友了。”
谷老太听了之后,冷冷的看着谷瓷。
“是么?”
谷瓷看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再看看蔡靖祖,最后才落到奶奶的脸上。
摇了摇头。
蔡靖祖又笑道,“哎哎,小瓷你不要害羞啊,哥哥只是问一下,如果真的有你就说出来好了,藏着瞒着总会被外婆知道的。”
谷瓷继续摇头,“没有的。”
忽的眼前掠过某张优雅温柔的笑脸,否认的话险些一顿。
蔡靖祖“咦”了一声,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接下去他的一句话让谷老太猛的变了脸色。
“那我怎么听说你圣诞节的时候还去滑雪玩了呢,原来不是和女朋友啊。”
谷瓷心里“嗡”的一响,直觉就是向妈妈投去求救的目光。
何素馨也没想到蔡靖祖怎么会知道。当初就是怕谷老太生气才瞒着不说的,没想到还是被捅破了,当下就知道事情不妙。
谷老太捏了捏手里的黄花梨木拐杖,喘了口长气,到底因为人多没有立刻发作出来。只是那矍烁的眼神里带着警告的光已经足够谷瓷背脊生汗了。
看来,这个年别想好过了。
到了晚上吃年夜饭时,按谷家的规矩是要先祭一下祖先的。
佣人把香烛都摆好后,谷老太先上香,然后是谷琛,最后是谷瓷。
就在谷瓷点香的时候那香却不知为何从中断了开去,谷老太看了眉头皱了皱。
蔡靖祖很会察言观色,立即就要捡起换一支,却没想被谷老太一下子喝止了。
“你不许动!”
“谷瓷,你来捡。”
蔡靖祖面色一下子黑了,脸上的笑都差点保持不住,勉强着退到了一边。暗里的拳头却握着死紧。
吃饭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又开始起哄,马屁话一波波的拍上来。无非就是说谷老太有多厉害,把家大业大的谷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又夸赞谷琛两夫妻孝顺懂事听话,然后再说谷瓷学业有成,蔡靖祖能干得力。
听得谷老太也难得喜上眉梢。
片刻,她对蔡靖祖道,“谷瓷虽然回来没几天就要走,你明天还是带他去公司看看,提早熟悉下环境也好。”
好不容易恢复几分的脸色又有点僵硬的趋势,蔡靖祖咬了咬牙,乖顺的点头。
“好的,外婆。”
饭后,谷瓷还要陪着这些人继续那没营养的话题很久,期间终于借口尿遁逃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就算站在走廊上吹冷风也不愿意进去了。
忽的听见由远及近的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边走边打电话。
“……知道了,李老板,你的货我还不放心吗?”
“行,老后江老后江!这次我要的不会少,等到了我们再谈,好的!”
蔡靖祖转弯的时候险些撞上了站在拐角的谷瓷,他猛地收住腿,急急的收了线。不满的训道。
“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声不响的!”
谷瓷抓抓头,“对不起。”
“哼。”蔡靖祖转身要走,又退回来道,“我有点生意要谈,你跟外婆说我晚点回来。”
“哦。”
见这人走远,谷瓷忍不住想。
老后江?
那不是缅甸翡翠的场口吗?和瓷器生意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是乖乖的进到房间把这事一说,得到谷老太的一顿好念。
无非是以后什么事都要和表哥多学一点,不要老是这么不长进!
而等到客人差不多都走了,谷老太果然因为滑雪的事情对谷瓷发了难,罚他明天从公司回来后三天不准出房门,一天不准吃饭,把桌上的参考书都看完,然后让蔡靖祖来考他!
如果答不出,便要他好看!
这边谷瓷暗暗在心里叫苦不人无人知,那一头的S城某间豪华的俱乐部内,灯色迷离,人影妖娆,处处一片纸醉金迷。
在最里间的包厢内,一人猛灌了好几杯XO后,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正是蔡靖祖。
对面一左一右搂了两个小男孩的几个男人嬉笑道,“蔡老弟,这就要走了?不要这么扫兴嘛。”
蔡靖祖哼哼着摇头,满脸的郁闷,大着舌头道。
“李……老板,你们玩,我……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喝多了就口误
“哎哎,蔡老弟怎么这样无趣,不过才几百万而已,这次运气不好,下次还能赚回来嘛。”
见蔡靖祖要走,被称为李老板的男人笑道。
“是啊是啊,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输的多了总会有赢的一天,看你是不是有这耐性。”
一旁的人也忙起哄。
蔡靖祖想了想,面上显出不甚在乎的神情来。
“那……自然,出来玩哪有怕输的,我只是觉得最近手气不太好,要想办法改改运而已。”
说着,又和几个人哄闹了一阵,这才脱身出来。
本来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要准备打道回府的,但走到大厅却突地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坐在一边。蔡靖祖脑子转了转才把那人认了出来,于是觉得需要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他整了整有些昏醉的仪容,这才慢慢上前,试探着叫了一声。
“年少……”
对方听得,片刻抬起头来。
竟然是年羽。
年羽看见蔡靖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蔡靖祖见他身边没有什么朋友,也无不受欢迎的自觉,反而笑道。
“年少一个人吗?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年少也在国外读书呢,和我们家小瓷一样,想必也是前两天才刚回国过新年的吧。”
说起谷瓷,年羽好像认出眼前这人是谁了,下一刻,一向清高的脸上竟带了笑。
“原来是蔡大哥啊。”
比起风雨飘摇的谷家,年家在国内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年家家主更是在S市很是施展的开,蔡靖祖每次见到年羽都要这么倒贴着恭维一番,但年羽很少给过他好脸色,没想到今天却得到这样的待遇,蔡靖祖也有些受宠若惊。
年羽拍了拍身边的高脚椅。
“蔡大哥坐啊,既然很久没见,怎么能不好好喝一杯呢。”
年羽原来今天心情非常的差,被老头子逼着回国过年团聚,却因为年嘉从吃饭就开始的讥笑暗讽给弄得心火大起。无非是因为之前他和左以桥成功的在一起后,没少在年嘉面前炫耀,现在这关系才维持了几天就告吹,年嘉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看他笑话的机会,年羽自然不好过。搞得他只能出来喝酒撒气,却正好遇到了那位心头恨的表哥。
呵,年羽想,这真是老天送给他的好机会啊。
蔡靖祖一坐下,年羽就开了一瓶新酒给他满上,嘴里颇是亲近的招呼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热络的不行,好像认识多少年的老朋友一样。
“其实,我一直很佩服蔡大哥的,哪怕在谷瓷面前我也这样说。谷家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没了你,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呢。”
客套的场面话说的差不多了,年羽忽然转了话题。
蔡靖祖一听心里自然高兴,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我哪敢居功呢,年少这话可不能被我们家老太太听见啊。她对那位长孙的期望可是比天还高的,从小到大真是使着吃奶的劲栽培啊。”
年羽摇头,“那我可要为蔡大哥说句公道话了,虽然作为谷瓷的朋友,但是比起管理公司的能力,谷家除了你,真的没别人了,谷瓷嘛,他的心从来不在那上面啊。”
说起这个,蔡靖祖忍不住有点变了面色。想到之前年夜饭时,谷老太连祭祖的香都不让他碰,哪怕平时表面上对他再怎么重用信任,但到底在那老太婆的心里,自己还是个外姓人,那点权现在玩的再灵活,到后面迟早要交出去的。
“心思在或不在又如何,人家到底是谷家唯一的嫡孙,我们,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而已。”
年羽不同意这样的说法。
“现在什么年代了,都是有能者居之,比起谷瓷那样一心两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蔡大哥应该有点信心才是啊。”
蔡靖祖倒酒的手顿了顿,非常敏感的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重点。
“一心两用?据我说知,我那位表弟在国外可是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啊。”
年羽像是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笑着摇头。
“啊呀,看我,喝多了就口误了,蔡大哥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啊。”
蔡靖祖是什么人,他才不会像谷瓷那么单纯真把年羽当他朋友,想和年家大少攀关系的有多少,他凭什么和一个笨蛋交朋友。现在那幅仗义的样子做给谁看。
“年少的为人我知道,我不过是关心弟弟而已,想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蔡靖祖诚恳道。
年羽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思考了片刻,这才点点头。
“好吧……”
谷瓷被关在房间里挨饿的时候,外面除夕的爆竹声正炸的震天的响。
他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穿着新衣服快乐的燃着满天星的孩子们那一张张无瑕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他们一起笑了。
他从来没有放过烟花,小时候过年过节除了陪着长辈坐着吃饭之外,就是在房间里看书,连看电视的时间都很少。
之后到了国外,欧洲大家也只习惯过圣诞元旦,那种缤纷璀璨的烟花几乎看不到了。
所以谷瓷过年最快乐的记忆反倒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孩子嬉闹玩耍,他就会想象着那个人是自己,爸爸妈妈陪着他一起跑啊跳啊,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零点刚过,鞭炮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掀到了最高点,一直起起伏伏了好久才将将的歇下去了些。空气里飘过浅浅的硫磺味。
谷瓷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是左以桥。
第一百零七章:没有那么无忧无虑
谷瓷接了起来,只听那头左以桥温柔如水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新年快乐……”
谷瓷笑着回道。
“新年快乐。”
说出口才意识到Opal先生那里现在应该是下午的时间,难道他是特意记得给自己贺新年的吗?
谷瓷心里忍不住一暖。
左以桥从手机里可以隐约的听见那头零星的鞭炮声,他还没有感受过中国式的农历新年呢,忍不住涌出些好奇来。
一想到如果可以和谷瓷一起庆祝,好奇中更夹杂了一丝兴味。
随口的问了几句S城的风俗习惯,谷瓷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对他做起了解释,其实他自己也不是非常的清楚,毕竟在国外待久了,不过和左以桥聊了一会儿,谷瓷原本心里的郁卒减轻了不少。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揉着肚子。
晚饭时因为要应付那些亲戚,谷瓷本来就没吃几口,现在又被禁食,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的肚子叫的太响的缘故,左以桥说到一半顿了顿,笑道,“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呢?”
谷瓷一怔,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说。
左以桥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的为难。
“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没……没有。”谷瓷急急否认了之后又不太会自圆其说,只能叹着气实话道,“唉,当了一门课还去滑雪的事被奶奶知道了,于是罚我不能吃饭……”
左以桥听着他可怜兮兮的语调也跟着摇头,“好糟啊,那要怎么办呢。”
谷瓷耷拉着头没有精神,忽的他跳了起来。
“对了!”
左以桥听着手机内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然后是一片的翻箱倒柜噼里啪啦,最后是谷瓷开心的声音。
“哈哈哈哈,找到了!原来还有呢!”
左以桥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找到什么了?”
“还有半包饼干。”
“哪里来的半包饼干?”
“上次剩下的半包饼干。”
“上次?你上次什么时候回去的?”
滋滋啪啪的拆包装纸的响声,然后是咀嚼的响声,最后是谷瓷砸吧嘴巴的响声。
“去年啊。”
记得好像不知道为了什么也是被奶奶训的没有饭吃,幸好那时行李箱里还有一包饼干。
左以桥黑线。
“不能吃了,要坏了。”
过了一会,就听谷瓷道。
“能吃的,已经吃完了。”
“……”
忽的门被敲响,谷瓷忙切断了电话。就见何素馨探进头来道。
“小瓷在和谁说话?”
“没……没有,妈妈。”
谷瓷紧张的抹了抹嘴巴,擦掉了嘴边的碎屑。
何素馨道,“奶奶睡了,小瓷也早点睡吧,明天表哥还要领你去公司呢。”
“哦。”
何素馨看着谷瓷亮晶晶的纯良眼睛,原来还想说点什么的,最后只能道,“多看看多学学,以后……这些可都要靠你了。”
“哦……”
妈妈走后,谷瓷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发了个简讯给左以桥。
“Opal先生,刚才我妈妈来了,现在我要睡了,晚安,新年快乐……(ˇ=ˇ)”
左以桥看着闪烁的手机,想着谷瓷刚才的情况,忍不住心里对他的生活环境有了些新的计较。
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无忧无虑呢。
第二天谷瓷照样一大早就起了床,却得知蔡靖祖昨天没有回家直接在公司过的夜。
奶奶还是没有给他吃早餐,只让他站在一边挨了半天的训。
最后见谷瓷一张小脸都泛了青,这才大发慈悲的让谷伯送他去了公司。
谷家的公司坐落于S城市中心的某座高楼大厦内,十四十五楼都属于谷家所有,是标准的家族企业,到谷瓷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
都说富不过三代,谷家在谷老先生这一代还是十分兴旺的,只是到了谷琛手里却慢慢显出了颓势。哪怕谷老太太努力把持,近些年,凭一人之力也有些难以力挽狂澜了。
谷家工厂出品的瓷器,精致有余样式却永远脱不出那几款花色,除了几个固定的销售群体之外,早已发展不出什么新客户了。谷老太太眼见形势急转直下,这才逼不得已的采纳了别人的意见,把谷瓷送出国门,想寻求一些新的管理方法,来给谷氏注入一点新鲜的血液。
没想到谷瓷却总是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