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你还真是又老实又可爱啊。哎呀,好饿,快走吧。”姬曌笑道。
二人吃完饭,姬曌要王忠国开车。王忠国答应了,而且姬曌还坐在后座,而不是坐在旁边。车开了半路,他才突然意识到姬曌一直没有说话,车里静悄悄的,回头一看,原来姬曌早就躺在后面的座位上睡着了。王忠国叹息一声,累成这样了吗?他小心的停下车,从后座的箱子里拿出一条毛毯给姬曌盖上,才重新开车前进。这件毛毯是王忠国特意为母亲预备的。母亲体虚怕冷,有时候开车出去,难免会开空调,冷的时候,便会盖一盖,防止冻着了。路上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王忠国特意放慢了车速。快到司轩家门口时,姬曌还没有醒,王忠国怕停车会惊动他,便慢慢开车又上了公路。又过了半个小时,姬曌醒来,看车还在开,就问:“还没有到吗?”
王忠国微微一笑:“快到了。”
姬曌看看身上的毛毯,小心折好,王忠国加大车速回到了司轩家门前。
“你是来找我的吗?半小时前我看你把车开过去了,我还以为你不是来找我的。”司轩听着车声迎了出来,看到王忠国道。
姬曌看了王忠国一眼,笑了笑。
司轩看到姬曌,微一扬眉道:“你是谁?”
“他是我东警区的同事,是为了你们家的车祸案子来的。”王忠国说。
“我们家的车祸案子?难道你们找到肇事者啦?”司轩惊讶地问。
“我们有怀疑对象,所以想过来跟你谈一谈。”姬曌说。
“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好谈?”司轩冷冷道。
“当年那个案子的资料我看过。当初肇事者是弃车逃走,因为那部车是走私改装车,所以警察没有找到车主。”姬曌说。
“嘿。”司轩激动的说:“那么好的车子肯定是有钱人才开得起,说什么走私改装车?肯定是你们警察收了黑钱,昧着良心不办事儿。”
姬曌看着司轩,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那是一部好车?”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亲自经历过,这七年来,我一直在查找关于汽车的资料,我就知道。”司轩面色涨红,急促道。
王忠国看着司轩,轻声道:“司轩,不用急,慢慢说。”
“现在说还有用吗?那个人能判罪吗?”司轩追问。
王忠国看了姬曌一眼,对司轩说:“这起事故过了七年,除非有切实的证据,不然很难判罪。”
“我有证据,我有那个凶手的证据。”司轩眉目间现出恨意:“我一直收着,我想总有一天,天网恢恢,一定会用得上。”
姬曌一笑出声:“小朋友,天网你就不要奢望了,还是等着警察追查证据,然后由法网来为你讨回公道吧。”
“嘿,你们警察能行吗?特别像你这种警察。”
姬曌一愣:“我怎么啦?”
“你长的这个样子,那有半点像警察?”
“警察还有样子?警察应该长什么样子?”
司轩一指王忠国:“警察至少要长得像他这样让人信任。”
姬曌哈哈一笑:“长成他这样当然没问题,但问题是,他可没有刑事调查权,还得由我这样的警察才能进行调查。”
王忠国继续轻声道:“司轩,他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他会帮你的。”
“真的?”司轩仍然不相信。
“你不信吗?”姬曌笑道。
“我为什么要信你?”
“司轩,不要赌气,把你的证据拿给他看。”王忠国语气依然温柔,但明显得坚定了许多。
司轩低头想了好一会,转身走进屋去。
“我们能进去吗?”王忠国问。
“进来吧。”司轩答,头也没回。
王忠国和姬曌跟在司轩身后来到他的卧室,看着司轩拿起床上枕头,打开,原来里面是一块石枕,石枕里面还有一个藏匿处,司轩从里面小心的取出一块布,抖开来给两个人看。
那是一块染着残旧血迹的碎布。
“那车‘嘭’的一声就撞过来,我就飞出去了。当时快的都不知道自己被撞了,还以为自己真的会飞呢。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个人朝我这边跑过来,我当时本能的一伸手,只拉到这块布,那个人早就逃远了。”司轩喃喃的说。
“为什么当时没有把这块布交给警察?”王忠国问。
“我从医院出来之后去报过案,可是警察说根本找不到相关记录。我当时还剪了一块布角给他们检验,可是他们全都说找不到相关记录,我看他们不想查是真的。这块布是我出院的时候,有个护士特意拿来还给我的。说我当时昏迷的时候死死抓着这块布,可能对我有重要意义的吧。我也一直这样认为,所以就算警察不查案,我也要找到那个凶手,为爸爸妈妈报仇。”
“司轩,你真的想报仇吗?”王忠国缓缓问。
“是。”司轩断然道。
王忠国又看了姬曌一眼,欲言又止。
姬曌从怀里取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司轩道:“把血布装在里面吧,我会拿回去化验。”
司轩看着王忠国,王忠国道:“司轩,相信他吧。”
司轩这才把血布装进袋子里交给姬曌。可是仍然不放心地问:“你真的能帮我?”
“我怎么就这么让你不放心?”
“你长得太漂亮了,像个精致的瓷器,你会不会用心查案?你有没有能力查案?”司轩不客气的问。
姬曌故意长叹一声:“你的口气,跟我以前的上司一模一样,气死我也。”
王忠国认真的对司轩说:“司轩,他是个很厉害的警察,你放心。”
“你跟他很好吗?这么为他说话?”司轩眼光一扫道。
“我不喜欢他,但是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警察。”
“嘿,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是这样的,司轩。这个城市二万名警察,绝大部分都是尽忠职守的。就算是东警区的警察,坚守底线的也是大多数。”王忠国认真的说。
司轩看着王忠国,看着他那么认真恳切的为警察辩护的样子,心中微微有些感动,缓声道:“既然你说是好的,我就相信你。”
姬曌看着王忠国微微笑,对司轩说:“你能跟我们回去做一份笔录吗?”
“我不跟你们回去。”
“不行,你如果不跟我们回去,到时候会有人说我不跟随规矩做。到时你也会说我胡乱执法。我可不想被你投诉。”姬曌依然保持着微笑,依然淡淡闲闲的说。
司轩看着他的样子,却十分的不喜欢:“你这个人,总是这样悠闲懒散无所谓,不把事当一回事吗?你能不能像他一样认真点,严肃一点?你这样子,我真是一点也不相信你。”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有什么好信的,你信他,不为难我就行了。”姬曌哈哈一笑说。
司轩白了姬曌一眼,王忠国拍拍他的肩膀道:“司轩,别在意,回去路远,你带几件衣服,今晚在城里住一宿,明天我再送你回来。”
“我不能一个人走,奶奶会没人照顾的。”
“那就带奶奶一起走。”
事儿这才告了一段落,等四人回到东警区,已经是傍晚,王忠国打了电话回家,告诉司棋她的奶奶和弟弟来了。
过了好一会,司棋却说:“能不能不要他们来?”
“啊?”
“我是说,不要带他们来你家住,我暂时不想见他们。”
王忠国看了坐在特科重案组办公室内的司轩和老人一眼,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就让他们住酒店吧。”
在司轩接受笔录的间隙,王忠国回到居民关系科,发现张叔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份资料,打开一看,正是今天上午让张叔去采访的那几个‘凤姐’的谈话录。王忠国沉默了一会才打开内页来看,可是一路看下来却又疑惑了,这些凤姐与张叔天南海北的胡侃,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提到过陈昊,即使张叔已经会意地问她们,可有警察来到这里与她们交易,甚至问到有没有警察和她们谈恋爱,这几个女人也没有一个提到陈昊。难道司棋的记忆有误?还是说坊间太多流言,本来就不可靠?虽然有些疑惑,但王忠国倒是松了一口气。
做完笔录已经晚上八点,王忠国带司轩和奶奶到一家好吃的茶餐厅吃晚饭,又带他们到酒店住宿,这才离开。
司轩送他到门口,忽然说:“为什么不带我们去见姐姐?”
王忠国说:“她现在有些不方便,你们先住下,我也有些事还要去办。”
“那个姬曌说当年的肇事者很快就能找到,但是看他们做事儿,好像应该已经找到了,是吗?”
“现在只是怀疑,要有证据才能下定论。”
“要是证实了,我一定要去看看他们,我一定要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司轩咬牙切齿的说。
王忠国看着司轩的模样,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许子杰上次车祸现场紧抱女友的画面,一场悲剧,总有无辜人被牵连在内,许子杰又何辜啊。
王忠国辞了司轩之后,便赶往警察医院看望许子杰。此时,许子杰已经醒了,床头还摆着其他人送来慰问的花。
“你跟你的女朋友认识多久了?”王忠国轻问。
“我们是青梅竹马。”
王忠国心一咯噔,盯着许子杰。
许子杰沉吟良久,方道:“你一定也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自杀?”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事闹得这么大,怕是瞒不住了。”许子杰苦笑道。
“到底是什么事?”王忠国小心地问。
“哎——”许子杰轻叹一声道:“她精神一直不好。”
第10章
“怎么不好?”
许子杰想了又想,终于咬咬牙说:“她七年前出过一场车祸,当时身体倒没受多少伤,但是精神状态大异。总是梦见自己被一只手扯着坠入地狱里。”
王忠国想了想,道:“是那天目睹车祸,令她产生死亡的念头吗?”
许子杰轻轻点头:“我经常带她出去散步,有时候还特意在车多的地方走,主要就是想让她不再怕车,但是没想到那天,回去之后就不行了,好像要疯了一样,哭着说死了算了,死了算了。我当时也被她哭得晕了,就说好,要死一起死吧,一了百了。”
“然后就开车出去了?”
许子杰看着王忠国忽然笑了:“她当时撞得可真是狠,要不是我下意识的拉了一个刹车,可能就真的死透了。”
“子杰,有件事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瞒你吗?”
“七年前那场车祸,你在不在场?”
“不在。”
“真的不在?”
许子杰坚定的点头:“七年前我在国外读书。有据可查。”
王忠国轻轻点头:“你不在就好。特科重案组那边已经找到七年前的受害人,这个事总要有个了结。”
许子杰若有所思,缓缓道:“能和解吗?”
“七年后才说这句话,你认为可能吗?”
“那我去替她道歉,可不可以?”
“这些先不要谈了,你先好好养伤,出院之后再说吧。”
许子杰叹息一声,点点头。
王忠国看望过许子杰后,又去到许子杰女友所在的病房。对方的伤较重,还没有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王忠国默默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走了。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四方馆。在四方馆,他还是一如上次,先去贵宾休息室休息,然后再去打麻将。只不过,第二次离开四方馆的同时,他带走了上一次来时放在休息室里的物品,当然也没有忘记放上另一件形状不一样,但性质一样的物品。
新的一天来临,王忠国回到东警区,在大门口,他看到了那个青年。青年也看到了他,张口就问:“你说政府可以帮我将父亲安葬,是不是真的?”
王忠国点头:“是的。”
“那政府能不能帮我母亲安排一个律师?”
“如果你没有钱,政府会指派律师给你。”
“那我需要办什么手续?”
王忠国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在居民关系科,王忠国让青年拿一张申请表去填,青年接过表,看了好一会才道:“政府事后会不会向我追讨费用?”
王忠国温和的说:“现在政府更头痛每天支付冰柜的费用,把那些遗体清理完毕,冰柜才能继续使用。”
青年想了想,这才放心的坐下来填写表格。
张叔回来上班了,王忠国把他叫过一边,向他询问昨日的采访可有遗漏的地方。张叔双手举誓,夸张的说保证没有,每一句都是实话实录,说完还顺手从背包里取出一支录音笔交给王忠国。王忠国交待他继续整理居民资料,自己拿着录音笔走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王忠国听了张叔的录音,又从背包里取出自己从四方馆拿回的物品,原来,那也是用来录音和摄像的微型设备,休息室进出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王忠国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些对话当中,却提到了陈昊。
陈昊那小子最近又交了新女友,看来真是死性不改。
他肯定以为这是个人私事,姒博不好查他。
嘿,整个警察部队谁不知道他是个色中饿鬼,谁相信他只是单纯的男女关系,听说他那个新女友是在‘玫瑰’认识的呢。
这小子比我们还狠,我们只不过打打麻将赌赌钱,他倒真是黑白通吃。
王忠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心的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写下‘玫瑰’二字。外面有人敲门,他收拾好东西,才打开门,就看到青年把申请书递到他面前。
“我写完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王忠国低头看申请书的名字:安和。安和?不由得,他便想到司轩,最近新认识的人,居然都是单名。再抬头看眼前的青年,跟司轩年龄差不多大,两个人却各有各的辛酸。低头再看职业那一栏,却写着‘学生’二字。
“嗯?你不是在快餐店工作吗?”
“我只是在快餐店兼职而已。”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快餐店赚的钱不够用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帮我把那个人葬了就好。”
“你在哪里上学?”
“现在这样子还上什么学。”安和冷淡的回答。
“学还是要上的,不读书将来怎么找好工作,没有好工作怎么过上好生活?”
安和不再理王忠国,转身走了。
王忠国叫住安和:“你还要把身份证复印一下给我。”
安和取了身份证递给王忠国,王忠国替他复印过后交还给他,对他说:“你不再看看你父亲吗?”
“不看。”安和断然地答,加快步伐走出门去。
王忠国叹息一声,把办公室门反锁,然后拿了申请单去鉴证科。在解剖室,他看到李诚正在认真的做着尸解,在旁边,则站着司空贤和路虎,还有姬曌,陈昊却不在。路虎一脸的愁闷,似乎有什么疑难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