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子夜时分,凛冷的风在街上呼啸着,我匆忙下了飞机,直奔河畔别墅,妮子已经在新西兰安顿好了,为了安抚她,我跟她在新西兰登记结了婚,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从小就没有亲人疼爱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重蹈复辙,特别是,不想他今后像我一样不懂得如何去爱。
而这一切,都是瞒着翔,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怕失去他,可当我从新西兰赶到瑞士时,却怎么都打不通他的电话,露西告诉我,他竟然没出国!惶恐不安在这时滋生的特别迅速,我自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没有丝毫错漏,可翔的举动却让我慌了神。
跳下车,拍了拍肩上的雪花,我小心的拖着行李进来。屋里留着盏落地灯,灯罩下,幽幽的光芒笼罩着我的小王子。
他歪着头睡着了,身上披着毛毯,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蜷缩在布艺沙发里,皎洁的面容清丽秀美,敛下的眉眼处带着点憔悴,几天没见,他竟变得这般让人怜爱。
“世海。”
欲抚摸他发的手停在半空,我愣怔了一会,倏忽睁开的眼睛里像有无数的水珠在动荡,他一秒不停的望着我,抓紧了我的手腕扑进怀里,“我好想你,你去哪了?”
“我,我不是去瑞士找了你吗?”
窝在怀里的头依恋的动了动,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摸了摸他的黑发,轻声道:“我去找你,才知道你根本没出国,所以就赶回来了,呃,在那边逗了几天,买了点礼物给你。”
既使打不通翔的电话,我还是赶到了瑞士去找翔,匆忙中买了他最喜欢吃的甜食回来。
他没有半点喜悦,离开我怀抱后,拉了拉毛毯站起来,靠进我怀里,低声说:“我累了,明天再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当对最爱的人隐瞒着自己最不耻的事时,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的敏感和脆弱,翔对没出国的事没做多少解释,反倒一直在解释的我却变得近乎神经质,我仿佛又回到多年前,为了弥补自己所犯下的罪恶,用尽心思的讨好他,宠爱他,甚至一刻不停的想将他抱进怀里。
而翔只是默默接受,对于我炽热的爱,他淡淡地笑着接受,尽管表面是清淡的回应,可我却感觉他对我的依恋比以往骤增了几倍。他抱我的时候会将头深深地埋进我怀里,接吻时,舌尖会恋恋不舍地吸吮,每次的欢爱仿佛是世界末日般淋漓尽致紧紧纠缠,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可又无计可施。
数月过去,意料中的电话如期而至。
“翔,我这几天要去趟外省分公司,那边有个重要的项目,我要亲自跟一下。”
抹好鱼子酱的糕点,递给他,他怔了好一会才接过去,垂下头轻轻地说,“记得早点回来。”
我拉过他的手,深情地吻了吻,“当然,我会想你。”
……
已入冬的陌生城市在我眼中都是一片萧条,走进医院里的走廊里,阵阵冷风凛洌的扑面而来,空气冰冷的几近压抑,推开病房门,里面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世海,你快来看看,他长的跟你好像噢。”
五六个人围绕着病床上的妮子,刚从产房里出来的她脸色有点苍白,但笑容如花,缓缓地走上去,众人将可爱的孩子抱至我怀里,我亲了亲他,坐在妮子床边,微笑着抚摸她的脸,柔声道:“你辛苦了。”
她的脸刹那间焕发出异彩,我的心却在这时狠狠地抽了一下,我仿佛想到了翔心碎的面容。病房里因为我的到来变得欢声笑语不断,黑仔搂着小忻开心的逗着孩子,我握着妮子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一直在抖。
借着打手机的空隙,我退出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孩子和妮子都将安顿在这座远离南方的城市,那么意味着,这场闹剧也有了可以继续演下去的机会。没办法,只要瞒着翔,只要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能继续拥有着他,我好不容易才与他相守,就算是再一次的欺骗,我也得骗下去,不得不如此。
摸出烟盒,悠悠地点燃支烟靠在病房旁抽起来,吐出几个烟圈,不经意转头的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那张脸——蓝天翔!
他站在距离我五米外的走廊里,穿着浅色风衣,面容憔悴,偏长的黑发被冷风吹的纷飞,手里拎着一袋礼盒,我定睛一看,竟是婴儿用品礼盒,霎那间,我听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即时爆碎的声音,他什么都知道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漏子,翔竟会找着这里,手里的烟无声地跌落,我愣怔在原地看着他缓缓走过来,唇角轻轻地抿着,拉起我的手,将礼盒放进我手里,“你在新西兰新婚时,我没能赶上,现在喜得贵子,我也没什么礼物给你,临时来得匆忙,只买了个礼盒,你收着吧”
说完,他垂着头,静静地转身离开。
“翔!你听我说。”
“不要说了。”他停驻脚步,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地在颤抖,“你一定要幸福,世海,没有我,你也一定要幸福。”
……
第一百零九章
南方秋冬的天气清冷无比,河风吹过的地方处处萧瑟凄凉。
脱下外套,径自走向二楼,搭着飞机整夜没睡的他没有丝毫疲惫,反倒面容清静地推开卧室门,打开衣柜,一长排的黑大衣即显眼前,他不知道选哪件才好,每一件都是男人穿过的,只要嗅嗅,熟悉的体味就会像细菌一样沁进鼻子里,指尖无所适从地流过一件件衣物,笔直的西裤,名贵的皮带,精亮的领夹,干净的棉袜,手触过的地方都让他忍不住的颤抖,深深吸了几口气,豁然关上衣柜,回头一瞥时,窗外已近黄昏,孤立的树枝在暮色中摇摆不定,他伫立在温暖的卧室里,心底却是一点一点的变冷。
行李箱很安静地放在他身后,他最后深深地看一眼熟悉的那张大床,轻轻地关上了门。
“翔!翔!”
二十分钟后,匆忙推门进来的严世海扔下行李,张惶地四处叫着,“翔,我知道你回来了,翔!”
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他失了神般地左右张望,“你不要躲了好不好,我错了,翔,你听我说,我错了,我向你认错,你能不能出来听我解释一下,你在哪,你快出来啊!”
房间里空的只有凄冷的风不停的在流窜,他愣怔的立在厅中央,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魂似的,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翔走了,在医院里默默背对着自己哽咽着说出那些话,什么希望没有他,自己也能幸福,笨蛋!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幸福!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同情怜悯,如果那天晚上没有满足刘妮的乞求,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真的好悔好恨。
可是,他会去哪里?
缓慢地坐在沙发上,稍稍冷静了下头脑,他需要好好调整自己错乱的思绪,目光变得深湛,食指支着下巴,默默地思索着,医院里,翔说完那些话后,就不顾一切地甩开自己的怀抱,直接从机场乘机飞回Y城,别墅里,只有少量的日用品消失,衣柜里,只少了一件长大衣,公司没有消息,估计是怕被青堂的兄弟逮到。
机场处没有出外的迹象,三部私家车一辆不少的停在原地。照这样看,他走的很匆忙,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离开自己和华盛的他会去哪里?
也许只是因为一时的难过和生气暂时到外地去散心,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回来,想到这里,他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嘴角勾起抹苦笑,小王子,你离开我是活不过几天的,我一定会再次抓住你!
可是事实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连续一周,他竟找不到半点蓝天翔的踪迹,那个男子像是太阳下的一颗水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出境的资料,没有出城的资料,甚至没有刷信用卡的资料,就连手机都无法定位,他慌了,慌得把手中的烟都生生的掐灭在手心里。
“不可能,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连一个人都找不到吗?!”
“海哥,我们真的尽力了,说不定蓝少没出城,他一定藏在城里某个地方,这城市这么大,人口又多,边边角角什么的查起来,也不容易,要不我再多派点人手仔细找找,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严世海烦躁地挥挥手,背过身双手撑在台上,“一定要找着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找着他。”
说到这里,他蓦然一顿,扭过头对阿坤道:“蓝少的信用卡一点都没用吗?有没有最近银行提钱的迅息。”
“我们查了一下,没有这方面的讯息。”
那就是说,他没有刷信用卡,也不可能带很多现金在身上,那他会去哪里?自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小王子,他靠什么来活?谁来帮助他?
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对!肯定跟这人有关!
华灯初上,穿过弥漫着药水味的走廊,戴鹏飞疲倦地走进办公室,一推门,他霎时怔住,梦中出现多次的男子此刻竟站在自己面前,男子正静默的立在办公室中央,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地望着自己,许久,他缓缓关上门,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他一直在等着世海的回归,他相信他会再次出现,果然,世海还是来找自己了。
“你,你回来了。”
早就在本城各大报刊上看到了男子英姿风发的俊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找他,他知道男子回来的目的是因为蓝天翔,他始终是得不到这个男子,既使爱了十多年也终是得不到,只是现在,他没料到他竟会主动来找自己。
“翔在哪里?”
不是不知道世海的冷酷,男子干脆利落的手段全城皆知,他就知道世海不会这么轻易来找自己,原来还是因为那个小王子,暗暗自嘲的叹了口气,他坐在门边的沙发上,双手交叉着,略带调侃地回道:“你来找我,是为了蓝少?怎么,他又丢了?你不是跟他过着王子般的生活吗?”
严世海对这个帮过自己又害过自己的男人没了耐心,他一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医生,冷声道:“戴医生,如果你有见过翔,请马上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
戴鹏飞半仰起头,望着他,也很干脆地回道:“没有,我没有见过蓝少。”
“是吗,那有他的消息时麻烦告诉我,这是我的电话。”
不想再浪费时间,严世海递过去一张名片,转身拉开门。
“海!”
就这样让他走掉了吗?盼望了十多年的男子就这样最终离开自己,他不甘心,他真的不能甘心,就算当初是他跟蓝天翔一起策划了这起致命慌言,可为什么到头来倒霉的却是自己,那个小王子就没有半点错吗?为什么世海就一点都不恨他,为什么恩怨纠缠的两个人又能回到一起,而自己呢,凭什么就当了替死鬼?!
“你还有什么事?”
严世海停驻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海,这么久没见,我们之间不谈点什么吗?呃,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
“不需要,我有事先走了。”
门没有半点余地的咣地关上,戴鹏飞被震的动了动身体,过了一会,他缓缓地站起身,摘掉眼镜紧紧拽在手里,眸子底渐渐漫上一层冰冷的狠光,嘴角意味深长地弯起,阴寒低沉地笑声从喉咙底透出,“呵呵呵呵呵!”
笑声倏然间嘎止,掌心里的眼镜碎片随着血滴一点点地滴落在地。
“我一定会比你先找到他!”
张开手,碎片落地,严世海,我一定要你跪在面前求着我,要你加倍偿还我对你十多年来用的等待和感情。
……
第一百一十章
数不清的霓红灯在眼前忽闪,高高的立交桥上,我俯视着这座花花绿绿的城市,纵横交错的道路上车子川流不息的一一掠过,呆滞地望着,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成了晃动的影子,究竟他去了哪里,翔,你不要这样折磨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妮子的乞求有所回应,可是,你能否给我个弥补机会。
距离翔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踪迹都无处可寻,难道他就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个旮旯角落,那会是哪里?信用卡没有用,随身物品也是极少,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是无所依靠,他能藏到哪里去?
我每天都在焦虑不安中渡过,他让我慌了神,我没办法掩盖自己的失态,就连难得看妮子时,都是一脸的心不在焉。
“世海,孩子都哭了,你怎么不看一下?”
妮子有点恼怒的推我一把,我烦躁地站起来,“有点事先回去了。”说完,放下张卡,“要用什么就去买,多请几个保姆看着孩子。”
“你什么意思,世海,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这个态度!”
妮子扯住我,“你算算你一个月才来几次,每次待的时间都不超过两个小时,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世海,你要跟他在一起,我不反对,但是,请你也给我和孩子一点时间好不好?”
“既然知道我跟他一起,为什么当初还要那样做?”
“世海,我只是想要个你的孩子而已,你不能这样对我,而且,我现在是你的合法妻子,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对我也应该也有点感情吧。”
她披着长发,面容憔悴不堪,捂着嘴不停抽泣着。
不是我狠心,此时烦躁的我已经不想再听她任何煸情的话,就算我狠,我也没有丝毫愧疚,转身拿起大衣推门出去,演戏到此为止,我不想再活在双面人生里,满脑子唯一的想法就是怎么找到翔,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一个人的小王子,没有人可以替代,多年前为了他我可以不择手段,摒弃道德,甚至不惜去杀人,那么,现在的我也一样可以割舍下所有,只为他一人而活着。
……
但我还是找不到他,他真的不见了。
又是个糜醉的夜晚,“王子”俱乐部“天堂”包房,坐在长沙发上的西装男人随意解开外套,扔给一旁的少爷,取了杯亮泽的鸡尾酒,呷了口后,很享受地靠在沙发背上,扬起下巴对着我道:“严总,来这玩了几天,有没有点新鲜的?”
“许家的大公子想玩什么?说来听听?”
我轻啜一口红酒,抬眼望着他,今晚招待的这位是健泰即将掌权的大公子,典型的纨绔子弟,他轻笑一声,道:“我听说“王子”来了位很棒的歌手,我想借严总的面子请他过来陪陪,不知道严总愿不愿赏个脸呢?”
“呵,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我出面?许公子说笑吧,城中谁不知道许公子的威名,就连一线女星都排着队等你呢,你也太抬举严某了。”
话是这样说,我还是招了经理过来,“听说你这来了个新歌手,叫进来陪许公子玩玩。”
“好,我去叫他过来。”
过了十分钟,门开了,经理领着个留着中长发的男孩子进来,他身材颀长,看着不足二十岁,着专人订做的贴身西装演出服,简单明了的黑色缎料西服配白色衬衣,衬衣习惯性地敝开至胸部,露出漂亮的锁骨,面容清丽,尤其是一双晶亮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特别招人疼,我淡然笑道:“许公子,您要的人来了,慢慢品尝。”
许公子早已是色心大起,没等我离开,即刻搂着男孩窝进沙发里。我轻讽一笑,慢慢关上了门。
步下楼梯间,靠着窗口幽幽地抽着烟,窗外夜色如墨,姹紫嫣红的霓红灯仍固守着这花花世界,街道上稀疏的走过几个行人,远处还能听见时隐时现的喧哗声,我摁灭烟,倚在墙边默默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