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了？”花如烟一脸茫然。

“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练？难道你又……”我怒目而视，受损的经脉还没有修复，他居然又在没有双修的情况下强行修炼绝情诀。

“呵呵，所以今后你要多多配合。”花如烟看着我一脸气愤的模样，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石头这么关心我，为师很是欣慰。”

“你！亏得我为了修复你的经脉想尽办法，可是你居然……”花如烟的笑更让我觉得一阵气苦，这人居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丝毫不在意，我又是何必。

“此次事从权宜，如果我武功不复，可能连活着来见你都办不到了。不过今后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这么做了。”花如烟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

我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正开口欲言，山顶上却传来一声大吼。“糟了，是江洪！”花如烟猛然拽起我的手臂，带着我全力朝山顶奔去。

我和花如烟一路狂奔上山顶，直接运起轻功翻过众人的头顶。当山顶那一小片开阔平地的景象映入眼帘的时候，花如烟放开了我的手，直接飞扑入场内，架住了一把剑，并运起了十成的功力拍了一掌，直接将对面一人打得直飞了出去。我则是跟在后面，扶住了已经全身是血的江洪。他的胸前有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血仍在不停地渗出来，我急忙点穴替他止了血。

花如烟没有去看被他一掌扫在地上的杨龙飞，而是看着负手站在一旁的孔飞说道：“孔飞，没想到你真的如此是非不分，我真是看错你了。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让江洪放你出月华教。”

“哼，成王败寇，说得好听。你和江洪只不过是自以为是要拯救苍生的蠢货。我们本就是魔教，我做这些有什么错。”

“小飞……咳咳……”江洪挣扎着开了口，说得有些吃力，看来除了身上的那些伤口，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阻止你只不过是不希望你弄错复仇的对象，可是你怎么都不肯听我解释。咳咳……”

“我最大的败笔就是错信了你。我真是天真，居然相信除了用利益捆绑，还可能有人间真情。什么真情、什么替我着想，全都是假的！假的！”孔飞越说越激动，赤红着双眼直盯着江洪。

“小飞！别这样……”江洪的声音有些苦涩，“你听我说……”

“杨龙飞，你的办法呢？来这里就可以一网杀尽所有的人的办法呢？你别拖拖拉拉的，我没空在这里磨叽！”孔飞打断了江洪的话，直接转身走到趴在地上的杨龙飞身旁，蹲下身子，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大声咆哮。

杨龙飞似乎受伤不轻，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孔飞随意地摇晃着他的身子。孔飞见得不到回应，转过头对江洪恶狠狠地说道：“你不就是想救那一屋子的江湖人吗？我偏要杀了他们，我要报仇。江洪你明明说过帮我的，可是现在你却为了什么狗屁苍生投靠花如烟。”

“小飞，我只是不想你变得极端。”江洪顿了一下，推开我慢慢地向前走去，“你知道你真正要复仇的人是谁吗？当年的确是整个武林为了自保，一起把金陵杨家出卖给了孔樊。可是是谁先出主意让金陵杨家给花英下毒的，又是谁在后面说为了保全大局，把金陵杨家出卖给了孔樊的，这些你知道吗？这个人才是你该复仇的对象！”

孔飞愣住了：“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他是谁？你又是从何得知？”

“当时参与此事的人在当年就被孔樊杀得差不多了，现在厅堂中的那些无非也只是他们的子弟和后代。小飞，放过他们吧。”江洪已经走到了孔飞的面前，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道，“我不是为了苍生，天下苍生如何能与你相比。我只是不愿让你的双手沾满血腥，要杀的人我来替你杀就好。”

孔飞在江洪的注视下，也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了双手说道：“不必了。你只要告诉我那人是谁就好。无论是谁，我定不能放过！”

“是杨龙飞。”

孔飞低头看向仍被他拎在手里的杨龙飞：“原来是你！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已经骗过一次，我如何相信你这次说的是真话？”

“是季鹏说的。当年杨龙飞还不是赫赫有名的杨家堡的堡主，只不过是一个跟在武林美女季小姐身后大献殷勤的毛头小子。是他在武林盟主季鹏召开武林大会时，提出毒杀花英的法子。也是他用话语逼迫金陵杨家揽下这桩差事，还是他在孔樊失去理智大开杀戒的时候，煽动整个武林抛弃金陵杨家。可惜的是众人都被他蒙蔽，连孔樊都没有想到，害他失去挚爱，害得武林如此动荡的罪魁祸首会是一个当年刚出江湖的无名少年。”

“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与虎谋皮……”孔飞喃喃地说道，手中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放松，终于整只手都松了开来，杨龙飞的身体没了支撑，慢慢地向地面滑落。

“小飞！小心！”江洪惊呼一声，出手将孔飞一把拉开，剧烈的动作迸裂了他的伤口，血液将他的青色衣衫染成了墨蓝色。可随即，一把长剑从下而上的角度刺进了江洪的胸膛。杨龙飞在长剑刺入之后用力想拔出长剑，可是江洪双手紧握住剑身，杨龙飞飞起一脚踢开江洪，长剑从江洪的胸口抽出，带出了一蓬鲜血，溅了被江洪护在一旁的孔飞一头一脸。

我看到江洪被杨龙飞踢飞出去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急忙奔上前去。这个场景我刻骨铭心，那里是我前世中剑之处，江洪身后那丛草丛之后就是万丈悬崖。前世我中剑之后心神恍惚，依稀记得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万念俱灰的我没有任何求生的反应，就那么落了下去。可现如今的江洪却是被杨龙飞一脚踢出，那岂不是必定要落崖无疑。

果然，我才刚奔出三两步，江洪已经手捂胸口踉跄后退了几步，一脚踏空头朝后向后摔去。身旁的孔飞见状急忙去拉，可是却只拽到江洪满手的血，滑溜不堪。

“江洪，别松手，我一定会拉你上来！”眼看着江洪的手一点一点从他的手里滑脱出去，孔飞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颤音。等我与花如烟奔到近前，却只看见江洪的手渐渐从孔飞的手里滑脱，江洪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孔飞，一点一点滑落，最终他转头看向花如烟，开口说道：“如烟，算我再欠你一次，替我保护好他。”随即松开了手，落下了悬崖。悬崖边杂乱无章地长着茂密的蒿草，江洪的身影刚一落下就没入草丛，再也不见了踪影。

“不！”孔飞从喉咙深处压抑着喊出了一声低吼，转头寻找杨龙飞的踪迹，“是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你害我全家，现在又杀了江洪，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杨龙飞早在拔出剑之后就退到了另一个角落，这时一手举着一个火折子，一手用剑支撑着身体，狞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金陵杨家的余孽。孔樊也真是奇怪，居然会把自己灭门的孩子养大，不怕被反噬吗？你们想要拯救那些我召集来的江湖人士吗？可惜，迟了！就算孔飞不要他们的命，我也不容许他们活在这个世上！”说完杨龙飞弯腰把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脚下的引线，很快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糟了，是火药！聚英堂里还有那么多人。”我急忙喊道。

“聚英堂谁在乎。你杀了江洪，纳命来。”孔飞急红了眼，直接朝前奔去。花如烟急忙伸手去栏，却晚了一步。

“糟了！”随着花如烟的话音刚落，场上形势立变。杨龙飞虽然连站立都吃力，却还是扔了火折子勉强朝孔飞刺了一剑，谁知就是这绵软无力的一剑，却刺中了孔飞的肩膀。杨龙飞诧异之时却也不忘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劈手拉过孔飞，把剑横在他的脖颈间，吼道：“想要他活命的就给我让开。”闻言孔飞手下的几个黑衣人都朝后退了好几步。我和花如烟也只能逐渐向后退去，让开了下山的路。

我看着这一幕，有些疑惑，这杨龙飞伤重如斯，居然如此简单就制住了孔飞。花如烟抬头扶额，轻声对我说：“孔飞其实不会多少武功，孔樊自然是防着仇人的儿子的。那点轻功和拿来唬人的三脚猫功夫还都是江洪教的。”

第六十八章：结局与尾声

杨龙飞推搡着孔飞，全身戒备着一步一步向山下的方向走去，慢慢地又回到了刚才江洪落崖的地方。我并不关心孔飞，可是想到刚才江洪对着花如烟的那句嘱托，也不得不忧心起他的安危。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杨龙飞和孔飞身上的时候，山下的聚英堂处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响腾地冒起了一阵火光，耀眼的火光闪过之后一大片的黑烟开始弥漫出来。聚英堂上悬挂的那块黑底金字的巨大牌匾被点燃了，带着火苗轰然掉落在地，门前的四根粗大的木头柱子也已经开始起火，火势很快蔓延了开来，不一会功夫整个聚英堂全陷在了一片火海之中。可是直到火势壮大，我也没看见从聚英堂中逃出来一个人。大家都呆立着，直到一阵大笑把我们的神志拉了回来。

“哈哈哈，聚英堂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只要我能活下去，事实真相还不是由我说了算。”杨龙飞挺直了胸膛，似乎之前所受的伤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聚英堂中的真相也许就这么被掩埋。至于我们，自古正邪不两立，正派人士一向对魔教是嗤之以鼻的，也许还会说我们是故意诽谤。

“那也要你能活得下去。”孔飞在杨龙飞的钳制下奋力地挣扎了一下，“花如烟，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江洪复仇，你也必须杀了这个老匹夫。”

孔飞挣扎得厉害，杨龙飞手上有伤，眼看着就要制不住他，索性运足气力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孔飞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这才没再挣扎了。看来杨龙飞受的伤并不是很重，钳制孔飞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要杀杨龙飞，很可能在那之前孔飞就被他杀死了。我和花如烟堵在下山的通道上，有些犹豫。

“让开！”杨龙飞把手中的剑向下压了压，孔飞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痕迹，血很快涌了出来，孔飞紧咬住下唇，没有发声，不过从他略微颤抖的身躯可以看出，伤口一定很是疼痛。

“还不让开的话，别怪我鱼死网破。”杨龙飞圆瞪着双眼，手上仍在施力，孔飞脖颈上的血很快染红了他的半片衣襟。我和花如烟对视一眼，无奈地慢慢向一旁挪动了脚步。

可就在杨龙飞刚迈开步子，异变突生。杨龙飞突然松开了一直紧握剑柄的手，剑身匡嘡一声掉在了地上，孔飞没了支撑，一下子面朝下扑倒在面前，我和花如烟急忙抢上前去，拎起孔飞急速后退，我扶着孔飞，花如烟则是急忙点穴止血，并掏出金疮药粉满瓶洒在孔飞脖颈那道深深的伤口之上。

花如烟在替孔飞止血上药的时候，我一直警惕地看着杨龙飞。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双手紧握在胸前，我仔细看去发现在他胸前的双手拢住的地方露出了一截剑尖，杨龙飞低头看了看胸前冒出的那截剑尖，有些吃力地转动脖子想要看看身后，这截剑尖又忽地缩了回去，从杨龙飞的身侧露出了一个身影。

“江洪！”没想到落崖的江洪居然没死，还爬了上来。他的头上满是绿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利器割成了条缕状，身上到处可见血迹斑驳的伤口，从头到脚狼狈不堪。

江洪摇晃了一下，把握在手里的匕首横在胸前，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扯开嘴角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杨龙飞，峰回路转，你看来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杨龙飞想要回话，一张嘴，一口鲜血涌了出来，他用双手握住脖子，从喉咙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双眼圆睁，跪倒在地。江洪没再看杨龙飞，转身朝孔飞走去，孔飞虽然无法说话，一双眼中却满是欣喜。

杨龙飞仍在挣扎，我捡起地上的一柄长剑，走上前去：“杨堡主，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你这条命是没法留住了，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免得痛苦。”我一剑刺入杨龙飞的心脏，他瞪着双眼看着我，很快就没了动静。我一剑抽出，杨龙飞的身子没了支撑，颓然倒在了地上。

“爹！”就在此时，我的身后一声凄厉的呼喊由远及近。我转过头去，之前消失不见的杨凌然从远处奔了过来。他用了轻功，速度飞快，眨眼就到了眼前，他一把抱起地上的杨龙飞，探了探他的鼻息，抬头对我怒目而视：“是你杀了他！”

“是。”我心下黯然，虽然我并不后悔杀了杨龙飞，可却并没打算当着杨凌然的面。

杨凌然起身拔出身侧的宝剑，一手撩起袍子，手起剑落，削落了一片袍角，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虽不义。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我从此恩断义绝，割炮为证！”

我看着这样的杨凌然，震惊了。命运是如此的相似，纵然事情的发展早已改变，我与他的关系也全然不同，可这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语出自面前的杨凌然之口让我惊骇万分。重来一回居然还会有同样的一幕重演，前世的这句话出口之后就是……容不得我再想下去，杨凌然的剑已然到了面前。我正待习惯性地后退，远处的花如烟突然大喊出声：“别退！后面是悬崖！”

我恍然一惊，急忙用双掌夹住杨凌然的剑，足下运力，脚下生根定在了地上。这时花如烟也已赶到，他一掌推开杨凌然，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戴离崖边。我有些脱力的把全副体重靠在了花如烟身上，后怕不已。刚才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场景与我前世落崖是何其的相似，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剑，同样欲待后退的脚步，以及同样朝我奔来的花如烟。

不过，幸好，花如烟此次出声示警，幸好此次我没有恍神，幸好我终于逃脱了命运的诅咒。我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不用担心今生是否会在走到前世末尾的时候同样戛然而止。

至此，我终于有了与花如烟一辈子走下去的信心，我站直身体，面朝花如烟露出了发自内心再无任何顾虑的灿烂一笑。

……

尾声

一个月之后的午后，我在月华教教主书房的椅子上打盹，花如烟从椅子上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到我面前，为我披上了一件披风。

我睁开了眼睛：“教主大人，忙完了？”

“虚空大师他们来了，我正打算去见。本来见你睡着就不喊你了，既然你醒了，如何？与我一同去？”花如烟摸了摸我的头。

我随花如烟走进了日堂的见客厅，刚进门虚空大师就起身行礼：“阿弥陀佛，花教主刘施主有礼了。”

“大师，请坐。”花如烟在上首一撩袍子坐下，我紧跟着坐在他身侧。立时就有侍者送上来茶水。

虚空大师并没有回位，而是和同来的慕容青等几人一起站在厅堂前。“老衲几人此番前来是为了作为代表来感谢花施主的。”

“大师不必多礼，我有我的考量，只不过是顺手而已。还是谢谢把你们一个一个搬出来的杨少侠吧。”

“还是要谢谢花教主的鼎力相助，替各派人士解毒。杨堡主一事，我们都很遗憾。不过杨少侠大义灭亲，乃是真英雄。”慕容青说道。

“的确。月华教新近亡了两名堂主，各种事务繁忙。大师如果没别的事，恕我不能奉陪了。”花如烟喝了一口茶，放下说道。

“今日只是为了表达谢意，再有就是今后武林月华教将再不是魔教，事实真相老衲自然会向各派说明。月华教的两名堂主，我等深表遗憾，还请节哀顺变。花教主既然事务繁忙，我等不便久留，就此告辞。”虚空大师双手合什再次行了一礼，与同来的几人在侍者的带领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