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立南回头一看,果然看见叶大小姐对他怒目而视,他回头苦笑了一下:“既如此,请吧。”说完摆起了掌法的起手式。
第二十七章:定情信物
“你不用兵器,可别怨我没有提醒你。”花如烟拔剑相对,冷冷地说道。
“花堂主,请了。”余立南并不为所动,兀自岿然不动。
花如烟也不再多说,足下一点,身形如电,剑如毒蛇般向余立南的双手削去。余立南后撤一步,向左避开花如烟袭来的快如闪电的一剑,右手隔空向花如烟持剑的右手腕拍了一掌。花如烟感到袭来的掌风犀利,右手往回一收,左脚借力,身形腾空横转,剑随势横削余立南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双掌。
双方一个照面就过了一招,这一招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我知道花如烟已经用出了惊情十式,能让花如烟第一招就出真格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看来花如烟是想速战速决。我在旁观战,这一招余立南招式已老变招不易,恐怕就要受伤。谁知就在此时,形势立变。
只见余立南并不躲闪,反而双手掌力一吐,向着花如烟的剑迎了上去。原来余立南的掌力运用了一个粘字诀,花如烟的剑遇到了余立南的掌力之后,再也无法前进半分,反而被余立南一拉一推给推了回来。花如烟转身之势刚过,被这一推一拉之力弄得平衡顿失,索性顺着余立南的掌力方向用力旋转退了回来。
“好掌法!”花如烟退回之后并没有再上前,站在原地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淮城余家枪和你是何关系?”
余立南愣住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好眼力!余某正是出自淮城余家,余家枪那已是好几辈之前的事了,马上余家枪,马下只能改成余家掌法了,平地上枪法可是施展不开啊。”
“淮城余家和我有些渊源,你既是余家子弟,今日我会点到即止,不会伤你性命!”花如烟挽了一个剑花,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说道。
“别小看人!”余立南听了花如烟的话,脸上有些薄怒,被一个年轻人如此蔑视,让他在这么多镖师面前下不来台,何况还当着叶家大小姐的面。只有我知道花如烟的确是认真地打算手下留情,虽然我不清楚淮城余家和花如烟有何渊源,但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花如烟脸上出现那种怀念的表情。
余立南这次没再发扬风度,让花如烟先攻,而是直接抢上前来,运足气力朝花如烟打去,掌风将周围的落叶扬起,四处飘舞,令人看不清两人的动作。当花如烟的剑近身的时候余立南又将掌法的粘字诀发挥到极致,丝毫不让花如烟如愿。但是花如烟却自始自终只用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这也让余立南更加恼怒,更加加快了攻击的速度。
这也正对了花如烟的心思,花如烟的出剑越来越快,往往是一剑招式未老,余立南刚出掌去截,花如烟的剑就已经变招到了另一个地方,这让余立南的粘字功无法发挥,他跟不上花如烟的剑,自然也就无法粘住它。
两盏茶的时间过后,余立南的额头上已经冒汗,一味地抢攻明显过早耗尽了他的内力,他的掌法逐渐慢了下来,已经无法护住全身。花如烟的出剑速度却并没有改变,仍然一剑快过一剑。余立南只能边打边退,试图拉开和花如烟的距离。可是他忘记了一点,花如烟使的是剑,他用的是掌,一寸短一寸险,拉开距离正中花如烟的下怀。半柱香过后,余立南身上的衣衫就多了好几个破口。虽然余立南护住了要害,破口都在手臂大腿之类的地方,可是也这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他就要输了。
余立南一惊,掌法更乱,花如烟寻隙卖了个破绽,余立南举掌攻来的时候,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迎上和余立南对了一掌,右手长剑直指余立南的胸口。余立南神色大变,想要再次变幻身形,却已经为时已晚。花如烟的长剑划破余立南胸前的长衫,贴在余立南的胸前停住:“余总镖头,承让!”
“咳咳,真是少年英杰。余某甘拜下风,花堂主不杀之恩,余某在此谢过。今后只要花堂主不来找叶家镖局的麻烦,余某绝不主动为敌。”余立南脸上惊魂未定,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敌眼前这人两盏茶时间,如有可能,不想为敌。
花如烟缓缓收剑站立,看向叶大小姐:“大小姐还有何指教?”
“你!……”叶大小姐眼看镖局总镖头也没能在花如烟手下讨得好去,又惊又怒,脸色更是气得嫣红一片,“我和你没完!”
“大小姐……”余立南在一旁劝道。
叶大小姐看了回到身旁的余总镖头一眼,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一挥手:“我们走!”
叶大小姐一声令下,余立南和同来的众多镖师都一同退了个一干二净。花如烟转身朝我讨好地笑笑:“石头……”
我默不作声走上前去,伸手就向花如烟的脉门抓去。花如烟连忙双手一收,我朝他怒目一瞪,他往回收的手顿住了,我顺利地搭在了他的左手脉门上。
“怎么回事?”我不悦地问道。
“这个……”花如烟别转头不看我,“我也不知道。”
我探向花如烟脉门的手紧了一下,又朝他的体内输入了一股内力,发现还是泥牛入海,毫无反应。会出现这种反应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花如烟现在内力全失。果然我刚才没有看错!花如烟和余立南对掌之后身形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随后左手无力地垂下,持剑的右手也能看出有些轻微的颤抖,想必就是那时出的问题。难道是余立南?想到这里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石头,你别多想。大概是刚才内力使用过度,休息一会就好了。”花如烟看我的脸色不善,试图安慰我。
我狐疑地看了花如烟一眼,似乎不是余立南的问题,不然花如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走他,就算花如烟没了内力,我的实力他也是清楚的。那么为什么他一副不想我深究的样子,这其中一定有古怪。花如烟的内力不是简单受内伤的样子,而是忽然之间一丁点都没有了。我只知道武功被废的时候会内力全失,好端端地内力全失的情况我从未遇到过,看花如烟一副不忙不急的样子,肯定他知道些什么。
我还待再问什么,花如烟却突然满脸欣喜地拉起我直往下走:“我就说肯定能行吧,你看你看,飘上来了!”
我莫名地顺着花如烟的方向一看,湖面上依稀飘着些东西,我想仔细看看清楚,却不妨花如烟突然拉住我跑了起来:“石头石头,你快点来看!我们的发带真的飘上来了!”
我跟在花如烟身后,看着他突然之间绽开的孩童般的笑颜和失了内力有些不稳的步伐,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花如烟跑到湖边,也不管鞋袜会被湖水浸湿,直接冲进了湖水里。我和他的一黑一白的发带打成的结早已被湖水冲散,两根发带顺着湖水的波浪在水里漂浮,发带的一端已经贴在了湖水岸边的鹅卵石上。
花如烟小心地淌水走了过去,伸手捞起了那两根发带,他小心地伸手拂去发带上挂着的些许绿色水藻,装过身敛了笑容,郑重地对我说:“石头,天意如此,你我注定是不会分开的。”
我看着花如烟和他手中湿漉漉的发带,许久,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花如烟等到了我的回应,这才欣喜地走上岸来,小心地收好发带。
……
我靠在床上,看花如烟在房间里折腾那根发带。
在终于等到了龙神的祝福之后,花如烟拉着我直接冲回了清江城的悦来客栈,让店小二打了盆水将那两条发带小心翼翼地洗了个干净。
我则是直接进房洗澡睡了个昏天黑地。三天三夜守在青湖边,连觉都不敢睡踏实,就怕发带被湖水冲上来的时候没能及时看见,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谁知早上一睁眼就看见花如烟在房中对着镜子折腾那根发带。
“师父,你在干什么?”我看了半天不知所以,只得出口询问。我实在不明白花如烟怎么如同女子一般一早就对镜梳妆。
“啊!石头,你醒了!”花如烟似乎才发现我已经醒了,“我在想这根发带究竟要不要用。这可算得上是你我的定情信物了,真想天天用着,昭告天下。可是我又怕用坏了,用掉了怎么办?”
我听完之后默然无语,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还是我那个冷漠阴沉反复无常的师父吗,这活脱脱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师父……我不知道你……你还有这一面……你让我……让我有些不适应。”
“咳咳。”花如烟也发现自己有些反常得过分了,他收敛了神色,勉强回复到平日里的漠然表情,“石头,为师给你梳头吧。”
花如烟把我强制地按到铜镜前,把我的头发扎上了那根白色的发带。
“石头,我知道你疑问重重。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到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会告诉你!”花如烟梳完头,没有离开,就着站在我身后的姿势,用手按在我肩头,头靠在我头上温柔地吻了吻我的发带,“你只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我隔着镜子看着花如烟的眼睛,他的眼神真挚而深沉。我可以信任他么?我问自己,除了前世的那次伤害,我今生看到的全是花如烟对我的付出,我应该放开心结试试看吗?
第二十八章:杨凌然
在清江城住了几日之后,我和花如烟起程去顺叶山庄参加武林大会。这段时间一路行来,不少人都认出了我们的身份,而且那些魔教的先锋、杀人魔头之类,听得多了,自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这次去武林大会一是为了见识见识,另一目的则是去看看,散播如此传言,教里到底打算对武林做些什么。
为了避免途中被人认出身份,也免得武林大会上我们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和花如烟商量决定乔装改扮前行。这一路,花如烟和我都是标志性的黑白纯色衣服,花如烟还时常带着斗笠,如此显眼也怪不得众人会认出我们。这次花如烟换上了华服,一身世家公子装扮,花如烟的名字已经不能再用了,他借用了我的姓,人称刘公子。我则是黑衣傍身,扮作他的小厮,被他叫做石头。
花如烟上次内力全失的状况只持续了一天,第二日我便发现他内力完全恢复,丝毫看不出任何不妥。花如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反复思考之后未果,只得放在一旁。不过自那之后,我便开始密切注意花如烟的情况,可是花如烟一切正常,仿佛那次内力全失只是我一个人的梦魇一般。
我们从清江城一路轻舟便行,很快便来到了江南彭阳城,顺叶山庄就在彭阳城附近。我和花如烟入得城来,却发现武林大会日渐临近,这彭阳城内的客栈都已全部满员,我和花如烟无法,只得在彭阳城内的大街小巷闲逛,以求能找着个小客栈求得一房。
“客官,真对不住。本店已经全部客满。您看这……要不您还是去别处试试?”我和花如烟转出大街,在一处略显僻静的小路上看到了一家客栈,我急忙上前询问,可惜掌柜的一脸为难还是让我失望了。
“你再看看有没有空房,干净点的,一间就行。”我虽然有些失望,还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托在掌上再次向掌柜询问。
掌柜的看见这么大一锭银子,简直就是这小客栈小半年的收成,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就抢过去,赶紧回到柜台后仔细翻起登记簿来。可是过了好一阵,掌柜的抬起头来:“客官,实在对不住了。这……我还真是腾不出房来,您看我这自个的房间都已经让出去了。眼瞅着只剩下这一件柴房了,您看这也没法给您住不是。”
我难掩失望,回头看向花如烟。“走吧。换一家。”花如烟冷冷地瞥了掌柜的一眼。
“客官,这不是我夸口,这彭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肯定都已经没有房间了。看您二位这模样,下等的客房也入不了您二位的眼不是。要不这样,我这有个大户人家包了所有的上房,您看要不您二位去打个商量,让人给匀出一间房来?”掌柜的一看我们要走,心疼那眼看着就要飞走的银子,急忙出了个主意。
这彭阳城大大小小的客栈,我和花如烟几乎已经走遍了。看来这武林大会在即,五湖四海三教九流都蜂拥而至,小小的彭阳城都容不下了。看来只有试试掌柜的这个办法。这客栈地方幽静,环境也好,关键是花如烟还挺中意的。
“带路。”
“好嘞,这家人家挺好说话的,应该能行。客官您跟我来。”掌柜的喜上眉梢,急忙朝后院走去,一路走还一路介绍这家人的情况。“这家人也是来参加顺叶山庄的武林大会的。领头的是个老爷,中年人,长得可威严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名门正派的大侠,还有个少爷,和您二位差不多年纪,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一看就知道您二位也是大家出来的,这风度、这气派,不一般那……您二位肯定能和那小少爷交上朋友……”这掌柜的一路上絮絮叨叨,把那家人的情况介绍了个一清二楚。
这家客栈有前后两进院子,前院上下两层,底楼是酒楼,二楼就是客房。后院是上房,掌柜的房间原本也在此处。掌柜的领我们到了后院最靠里的一处套房前。
“杨公子,在不在?小的是小店掌柜,有要事相商。”掌柜的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一会儿门就开了,门内走出一个身穿蓝衣的俊朗少年。这少年的确当得起掌柜的称赞,浓眉星目、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名门正派里走出来的少年英侠。
“杨公子好。您知道这阵子房间紧张,我后面二位到处找了也没有空房,您看您家老爷包了这一整个院子,匀个一间给他二位如何?这大家都是走江湖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掌柜的看见少年出来立即上前狗腿地商量。
杨公子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和花如烟,转回头看向掌柜道:“掌柜的,我这倒是没啥意见,反正有几间房也只是先预备着的,客人没来也就用不上。不过你还是和我爹爹说吧。”
“这不是杨老爷一早就出门了嘛。您点头不也一样,这二位还等着呢,您看这……”掌柜不停地点头哈腰。
“在下杨家堡杨凌然,请问两位是。”杨公子没再理会掌柜,向我们抱拳见礼。
我呆呆地望着他,这是我们重生后第一次碰面,我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小客栈中再见到他。如果可能我希望我这一世永远不要再遇见他。我的肩头和胸口都在隐隐作痛,我知道这是我的错觉,那是前世他刺我两剑的位置。我看着他蹙起眉头,为难地看着掌柜,看着他转过头来抱拳向我们见礼。我的眼前闪过一格格画面,有欢乐的,有悲伤的,最后定格在他举剑割下他的衣袖,嘴里冷冷地吐出那句“刘华石,我看错你了,你这个魔头,从今往后我们恩断义绝!”那句“恩断义绝”不停地在我脑中回想,一声响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眼前的杨凌然的双唇也在一张一合,似乎在不停地朝我说出那句“恩断义绝”。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杨凌然的双唇张合,头也一阵一阵犯晕,就快要忍耐不住喊出声来。
忽然,杨凌然的脸从我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花如烟的背影,我只听见他的声音:“免贵姓刘,这是我的随从石头。杨公子一表人才,不愧是杨家堡的少堡主,久仰久仰。”
我木然地看着花如烟和杨凌然的交涉,木然地看着掌柜的拿了花如烟那一大锭银子眉开眼笑地走了,木然地被花如烟拖到了杨家让出的东侧上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