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田的异样让屋子里的几个人乱成了一团，白尧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药，白驰抓着仲田的手腕，用银针刺着仲田的虎口，但仲田却依旧一点反映都没有。

宋戒站在一边，什么忙都帮不上，从心底冒出的一股寒冷，袭遍全身，让他四肢百骸，丰富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无法呼吸，而且呼吸也显得那么多余，每吸进一口气，就好像是把冬季的寒冰吸进了胸口，疼，无法形容的疼。

就在宋戒他几乎要奔溃的时候，白尧站了起来，看着宋戒问了一句话让宋戒的世界完全崩塌的话，“阿戒，没办法了，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你，你做个选择吧？”

白驰猛地站起身，激动的道：“爹这太残忍了，孩子还活着，你让阿戒怎么选，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尧转头，一脸恼火的道：“你爹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当刽子手，仲田的身体的状况，你和我一直都知道，刚才失血过多，现在孩子下不来，仲田的情况不能压胎那样会再次出血，只能二选一，否则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这个词大大的刺激了宋戒的神经，虽然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步，宋戒还是犹豫了，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他要的是仲田，没有什么比仲田更重要，但是眼前却不禁浮现出，和那个未曾蒙面的孩子之间所有的画面，眼泪从眼眶里落了出来，从嘴角滑倒地上砸出了一个破碎的形状……

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此刻却应了那句只因未到伤心处，宋戒咬了咬牙，看着仲田的那高耸的腹部，嘶哑着嗓音道：“我，我要小田，孩子以后还会……”宋戒的话还没说完，仲田的肚子突然一阵剧烈的扭动，盖着被子宋戒都清晰的看到了，剩下的话全被噎了回去，一时间泣不成声。

孩子似乎在仲田的肚子里翻了个身，那旺盛的生命力让，宋戒不忍心把话说下去，白尧也注意到了仲田肚子里小家伙的动作，心里也是不忍，但别无选择，转身走向床铺，硬下心肠要做些残忍的事的时候，微弱的痛哼声，让白尧浑身一个激灵，又看到了希望，或者说是奇迹。

“疼……啊哈……好疼……”仲田破碎的痛呼声，产夫兴奋的叫声同时响了起来，“白先生，孩子的头出来了。”

白尧和宋戒都扑向了床边，白尧焦急的给仲田诊脉检查，仲田的情况居然奇迹般的好转了，白尧看着仲田激动的道：“小田，用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快用力。”

仲田孩子开在骨盆，那疼比刚才还要疼，但经过几番磨砺，对疼痛已经麻木的仲田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冲白尧点了点头，等着下一次宫缩，视线瞄到站在白尧身后，满脸泪痕的宋戒，仲田吃力的冲宋戒伸出了手，宋戒上前紧握住仲田的手，俯身亲吻着仲田的面颊眉眼，恨不得把仲田揉进自己的身体，宋戒激动的样子，让疲惫仲田有些消受不住，加上阵痛再一次袭来，仲田痛呼着推开宋戒，肚子里的小家伙开始挣扎的自己往外挣，仲田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把孩子往外推挤。

宋戒看着仲田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嘴唇已经被仲田咬出了无数的伤口，和痕迹，伸出了点点血丝，趁着仲田张开嘴大口呼吸的空档，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手腕送了上去。

早就腥气泛滥的嘴里，再一次清晰的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仲田也顾不得自己咬到的是什么，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耳边传来了嘤嘤的孩童啼哭声，结束了，仲田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意识……

“仲田，仲田，你醒醒，仲田……”宋戒看着仲田在他眼前再一次失去了意识，他几乎要疯了。白尧正在宋戒身边，按着仲田的脉搏，被宋戒喊得耳朵嗡嗡作响，松开握着仲田手腕的手，给了宋戒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道：“喊什么，要震死我啊，小田没事，只是太累昏过去了而已。”

“没事小田没事？”宋戒看着仲田苍白狼狈的样子，不确定的嚷着，“真的没事吗？”

“我骗你这臭小子干什么，小田没事，不过身体很虚弱，没有一年半载的恢复不过来。”

白尧看都不愿意看宋戒一眼，转身走向在热水里洗身哭的惊天动地小家伙，“小家伙哭的这么大声，精力旺盛啊，来白爷爷给你看看。”说着伸手从儿子怀里，接过了小家伙。

白驰看着那漂亮的小家伙，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的道：“爹，是个小奉天，还挺结实的，身体好像没什么问题。”

“很壮实，虽然遇到点意外，但是小家伙还真是幸运，一点事都没有。”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之前被请出去的小四，已经进来了，站在白尧身边，看着新生的小家伙，激动的热泪盈眶，虽然是在外面小四也听到了这小家伙是多么的来之不易，眼眶泛红，把小家伙抱进怀里，走到矮榻边，动作熟练的给小家伙穿上衣服，裹上襁褓，抱到了儿子身边，看着儿子握着小田的手，两眼通红的样子，抿了抿嘴，有些心疼，俯下身把怀里的小家伙送到儿子眼前，“看看吧，是个漂亮的哥儿，痣是金色的。”

宋戒看着那在红色襁褓里，浑身有发紫，但是并不像别的小家伙皱巴巴，那小嘴张着不断发出嘤嘤的哭声，一股暖流从心头流过，眼睛很没志气又开始冒水，“好漂亮，张的和小田好像。”

“傻小子，哭什么，不是都没事了吗，”小四板着脸嗔了一句，自己也有些哽咽了了，把小家伙往宋戒的怀里送了送，“来，抱抱他。”

宋戒颤抖的伸出手，又缩了回来，“阿爸，我，我不会抱，还是你抱吧。”

“笨小子，接着，”小四骂了一声直接把襁褓送到了儿子怀里，“不会抱，阿爸教你就是，来这样，对，这只手这样，轻一点，别他把弄疼了。”

“阿爸他好软，好小。”宋戒抱着儿子嘴角扬的老高。

小四看着儿子这标准的傻笑，无奈摇头。

小家伙在襁褓里动了动，小嘴抿了抿，收住了哭声，睡了过去，宋戒看着儿子的睡脸，又看了看床上的仲田，心里觉得暖乎乎的无比的满足，但还是有那么几分心惊胆战，幸好他们都没事，幸好……

三天之后，一阵春风吹过，那个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小院里，摇晃着冒着嫩绿的枝桠，飘然而去，旁边的屋子里却传来了婴儿，嘤嘤的啼哭声，那声音不大，却在顷刻间就唤醒了屋子里的一大一小，宋戒从床上做起来，直奔床头的摇篮，还不等他把哭闹的小家伙抱起来，大儿子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摇篮前面，“爹，弟弟怎么了？”

“不知道，爹还没来得及看呢，”宋戒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儿子，瞧见儿子光着脚，压低了声音道：“去把鞋穿上。”

“哦！”幸文应了一声，踮着脚尖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宋戒看着儿子的背影，嘴角扬起了笑，低下头查看儿子的尿布，没湿，看来是饿了，宋戒姿势熟练的把儿子抱了起来，走向墙角的炉子，打开了小奶锅的盖子，宋戒不禁撇嘴，没了，这小家伙昨天晚上好像起来，吃了四五次，宋戒抱着儿子一边轻摇，一边打商量，“宝宝，别哭了好不好，你阿爸正睡着呢，爹这就去到厨房给你找奶，别哭了哦，别把你阿爸吵醒。”说着就要把儿子放下出去给儿子找奶，身后突然想起了另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

“你和他商量，他听得懂吗？”仲田躺在床上好笑的看着宋戒。宋戒无奈傻笑，“还是把你吵醒了。”

“抱过来吧，我喂他。”

“白叔说你失血过多，要好好休养，这乳奶最好还是不……”

“偶尔喂一次不会有事的抱过来吧，你现在去给他找奶，回来还要煮开，凉凉，你要把他饿死，还是想把我吵死，”仲田虚弱的闭上了眼睛，道：“快点，我好累别让我说第二遍。”

宋戒看着儿子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样，还是把小家伙抱到了床边。

“扶我一把。”仲田吃力的用手撑着床，想要起来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宋戒应了一声，想把小家伙放下去扶宋诺，小幸文叫着冲了过来，“阿爸我扶你。”声音落下，那胖乎乎的小家伙，已经妥协跳上了床，把仲田从床上推了起来。

小幸文人虽小，但力气大，仲田起的都有些快了，眯着眼睛半天才忍过那阵晕眩，笑着夸儿子真乖，说完便解开了衣带，露出了胸口的小疙瘩。宋戒和儿子换了个位置，坐到仲田的伸后充当着仲田的倚柱，手也穿过仲田的腋下和他一起抱着小家伙。

小家伙含住仲田的乳珠，小嘴便看是活动，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狼吞虎咽，看着宋戒出声抱怨，“昨天晚上把一锅牛奶都喝了，怎么还饿成这样，跟个无底洞似得。”

仲田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往宋戒的怀里靠靠，小声道：“他才出生几天，正常的牛奶根本消化不了，阿爸和我说那些牛奶都是堆了水的，大概那一锅也就不到半斤的牛奶，堆了一斤多的水，他怎么饱的了，好像都瘦了。”仲田说着看着儿子的小脸有些心疼。

宋戒蹭了蹭仲田的脸颊，“放心小家伙身体壮实的很，等你身体好一些，还是你来喂他，肯定补的回来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把他送到无形那去，无形可是喜欢咱们哥儿喜欢的紧，而且他那两个虎小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吃些牛奶也没什么。”

宋戒其实也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甚至想过要找个专门乳父，但是这乳父是可遇不可求，一般都是孩子满一岁不用再吃奶的产夫因为家贫才会出来做乳父，又或是孩子早夭，而且宋戒还会担心孩子吃了别人的奶，会不会影响健康，所以即便是有这个念头，也没有付诸行动。

仲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点点头，认为宋戒的办法可行，而且他也不是特别的担心，小东西还是有些分量的，因为都三天了，他还是有点抱不动小家伙，想一想这个小家伙其实比小文出生的时候还壮实，仲田笑笑靠在宋戒怀里，虽然中间有苦泪无数，但换来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小家伙，仲田认为之前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77、创业

小家伙吃饱了，宋戒把小不点放回摇床里，把幸文也抱回到隔壁，自己才脱了鞋子上了床，看着仲田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他，宋戒挑了挑眉，“怎么这么看着我？天还没亮呢，继续睡，白叔说你现在的身体多睡觉，恢复的也会快些，乖。”

仲田抬起手揉了揉宋戒的脸，叹了一句，“我的大将军啊，你怎么就变成两个小孩的奴隶了，还这么啰嗦，真是和以前的你判若两人啊，本公子好不习惯。”

“奴隶？”宋戒愕然，转瞬轻笑，眨着眼睛道：“当奴隶有什么不好，我不也是你的奴隶吗，我伺候你，伺候的好不好，公子满意否？”

仲田没回答偎在宋戒的怀里，蹭蹭又蹭蹭，“你伺候的实在是太好了，而且还不要钱，让公子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把你待在身边，不让你走离开我片刻。”

“那就永远，都别和我分开。”宋戒并不在意仲田话里的调侃，回手抱紧仲田，两人抱在一起，宋戒感觉着仲田的体温，前几日惊心动魄的折磨到现在也并没有消退多少，良久宋戒在仲田的头顶幽幽的道：“白叔说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冒险，孩子什么时候，都能要你要是有什么，你让我怎么办啊？”

仲田的脸色有些变化，向后挪了挪仰起头看着宋戒，轻咳一声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有意想瞒着你，最开始在溪城的时候，宋诺就问过我这个问题，当时我没忍心，之后也一直风平浪静，后来回到这儿，白叔找我谈了一次，说的也就是他和你说的那些话，孩子长的很好，但是胎盘的位置不对，生产的时候可能有危险，那之后我其实一直有按时吃药，白叔也说孩子很好，我也就没在意，怕你担心，也就没想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吗，你……”宋戒抓着仲田的肩，声音有几分歇斯底里。

“孩子们都睡了，你别喊。”仲田抬起手堵住了宋戒的嘴，确定宋戒应该不会再喊了，翻了个身，仰躺在宋戒的手臂上，幽幽的道：“我其实一直有想过，要和你说来着，但是不用问你，我也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当时小家伙已经会动了，他是活的，而且很健康，是我和你的孩子，我怎么能忍心……”

“所以你就没告诉我，自己做了决定，唉……”宋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我也绝不会独活，从有你的那天开始，我就觉得你是我的命，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宋戒的话带出的深刻感情，让仲田的眼睛发酸，胸腔里一阵阵的悸动，靠在宋戒的怀里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肯定不会……”

宋戒没有再说什么，贴在仲田的脸颊上蹭蹭，手环住了仲田的腰，动作很轻，却像是要把仲田揉进身体一般，接着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宋戒不说话仲田也没说话，直到两人在不知不觉都睡了过去，他们都累了，仲田是因为身体上的累，宋戒是因为心里累，虽然已经过了三天他都还惊魂未定，深怕仲田会从怀里消失，几乎都不怎么敢睡……

翌日中午，仲田靠着枕头倚在床上，看着正在给他喂饭宋戒问：“孩子的名字你还没想好吗？”

宋戒摇头，“我想等你来起。”

仲田张开嘴把宋戒喂过来的东西吞到嘴里含糊的道：“等我来起，你这个当爹的到是挺清闲。”

宋戒转头看了一眼睡的香甜小嘴都是笑意的小儿子，道：“其实我也有想过，你听听如何。”

“好，你说。”

“幸昕，昕指黎明，也是光亮的意思，也通幸苦的辛，让小家伙记住他阿爸生他有多辛苦。”

仲田念了即便品了品，点了点头，“不错，简单也有寓意，黎明光明，阳光向上，生机盎然，你这个当爹的也没闲着吗。”

宋戒听着仲田的夸奖，嘴角一扬很是自满。

仲田看了一眼儿子，一本正经的换了个话题，“对了，现在孩子也生下来了，你是不是该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了，虽然是皇家子弟，但你也不能成天游手好闲只围着我和孩子转吧，那可不是给孩子的好榜样。”

宋戒看着仲田还是血色不多的脸，点了点头，“这一个月，除了把你和小家伙照顾好之外，我会想想这件事。”

“我其实有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宋戒刚要回话，那边原本还睡的香甜的小家伙突然打了个哆嗦，哼唧了起来。

仲田和宋戒互看了一眼，知道小家伙肯定是尿了，宋戒放下了碗，起身去伺候儿子，才把儿子安置好，小四一众人来看孩子，两个人的话到这就被迫结束了。

宋戒伺候完了小儿子，洗了手回来，自己的位置已经被阿爸等一众哥儿霸占了，喂饭什么的没他的份了，而且没多一会，这些人就嫌弃他碍事，连立足之地都没给他留，直接就几句话把他打发了出去，宋戒百无聊赖出门放风，正遇上了两个同样百无聊赖的人，白驰和毕寅，三个人直接就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周围春暖花开，都觉得自己闲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