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溪(二)——neleta
neleta  发于:201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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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

展苏南和乔邵北同时向窗户下的暖气片看去,就见上面搭着内裤、背心、秋衣秋裤,正好是一个人的。乔邵北也下了床,他走到暖气前,拿起那条白色的很普通的内裤,已经烤干了,拿在手里热乎乎的,一直热到了心里。内裤不是他们平时穿的名牌货,但这牌子在这种小地方已经算是高档的了。乔邵北把暖气片上的背心、秋衣秋裤都拿起来,然后紧紧贴在脸上。

“我去小河屋里。”展苏南的声音很哑,不单单是因为他刚睡起来。乔邵北把脸埋在那热乎乎的衣服里,无声地点点头。只套了秋衣秋裤,展苏南裹上羽绒服就出了屋。他快步冲进顾溪的屋子里,关上门。扭头,就看到窗下的暖气片上搭着一身内衣,和他们屋里的一样,只不过是另外一个颜色。

展苏南走过去拿起那身内衣,心绪翻腾。他知道,那人做这些是因为真正的原谅了他们,并不是愿意再和他们在一起。但无妨,无妨,展苏南把热乎乎的衣服贴在身上,深吸几口气。无妨,哪怕要追那人一辈子,他也不会放手。更何况,他已经看到了一线希望。

“叔叔,你们起来了吗?”

是阳阳!展苏南急忙开门出去:“起来了。”隔壁屋子的门也打开了。

“叔叔!你们怎么没穿衣服!快关门,会感冒的!”

顾朝阳惊喊一声,赶紧把走出来的展苏南推进屋里,然后跟进去关上门。也只穿了秋衣秋裤的乔邵北失笑:“叔叔穿着衣服呐。”

“外面那么冷,穿这么点哪能算穿衣服了。”边说边把叔叔推倒床上,逼着他们上了床,阳阳又拉过被子给两人盖上,嘴里教训着:“叔叔不要想着自己是大人就可以不注意。生病要打针吃药,还不能出门,马山要过年了,叔叔想被关在屋子里吗?”

脸没洗牙没刷的乔邵北拉过阳阳,问:“你和乐乐生病了就被爸爸关在屋子里?”

“是啊。还要打针。”明显不喜欢打针,阳阳皱皱鼻子。

“哥!叔叔起来没有?”楼下传来乐乐的喊声,阳阳扭头冲着门大喊:“起来啦。”

“爸,叔叔起来了。”乐乐告诉在屋里的爸爸,然后去厨房给叔叔端饭。阳阳也想到这件事了,挣脱出叔叔的怀抱,说:“我去端饭,叔叔吃了饭去洗澡吧,水都烧好了。”说完,也不等床上的人应声他就开门跑了。

乔邵北推推在发呆的展苏南:“起床吧,吃了饭洗澡去。”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邋遢死了。

展苏南拉住他,举起手里的内裤,眼神不平地说:“小河居然记得我们喜欢穿平角的内裤,还知道我们穿多大码的。”他们现在码数比十二年前大了一个码,那人竟然没买小了!乔邵北愣了,他拿起自己的内裤一看,XXL,突然有点口干舌燥的。

有人上楼了,两人赶紧压下“邪念”,拿过羊绒衫和羊绒裤套上。门开了,两个孩子端着碗走了进来,乔邵北和展苏南急忙下床。

“叔叔,爸爸做了炒饭,你们先吃,还有紫菜蛋花汤我们去端上来。”

“别去了,叔叔去端。”

展苏南拦下阳阳和乐乐,两个孩子抬头冲他们笑道:“叔叔快吃吧,吃完饭去洗澡。”

把叔叔推到桌前,两个孩子跑了。乔邵北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蛋炒饭,只觉得肚子好饿好饿,心里好暖好暖。

吃饱了饭,两人把碗拿下去洗了,跟徐奶奶和徐大爷,主要是跟顾溪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洗澡。在两人洗澡的空挡,阳阳和乐乐把他们的羽绒服拿到院子里挂起来,让风吹散两人身上浓浓的烟味。兄弟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徘徊,最后乐乐敲敲门,小声问:“叔叔,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搓背?”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脸上露出惊讶,接着是喜悦。展苏南赤身裸体地走到门边打开门,直接说:“你们跟叔叔一起洗吧。”

阳阳和乐乐一听,很是高兴地赶紧钻进去,关上门。乔邵北正在洗头,展苏南帮着阳阳和乐乐脱掉衣服,给他们拿过塑料拖鞋换上,把他们拉到冒着热气的淋浴下面。从来没有跟成年男子洗过澡的阳阳和乐乐看着叔叔健壮的体魄新奇不已。而也从来没有带着孩子洗过澡的展苏南和乔邵北更是新奇又兴奋。

乔邵北快速冲掉头上的泡沫,把阳阳和乐乐拉过去把他们的身上淋湿,展苏南拿过洗发水挤在两人的头上。本来就不大的卫生间站进来四个人更显拥挤,可是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特别喜欢此时的氛围。

乔邵北带着几分试探地问:“你们现在还跟爸爸一起洗澡吗?”

顾朝乐抹抹脸上的水说:“我们不跟爸爸一起洗澡。”展苏南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乔邵北。乔邵北克制着住内心的紧张又状似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跟爸爸一起洗澡?”

阳阳和乐乐同时说:“爸爸没有跟我们一起洗过澡,也从来不跟我们一起洗。”有记忆起就从来没有跟爸爸洗过澡的他们察觉不到这有什么奇怪的。乔邵北和展苏南的脸色变了变,阳阳眯着眼睛抬起头:“叔叔,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乔邵北露出一抹疼惜的笑,“叔叔只是好奇。因为叔叔从来没有跟小孩子一起洗过澡。”

阳阳咧开嘴:“我们也从来没有和别人洗过澡。不过感觉还不坏。”

“叔叔的感觉也不坏。”乔邵北把阳阳转了个身:“叔叔给你搓背。”

“搓完了我给叔叔搓背。”

“好。”

蒸汽氤氲,乔邵北和展苏南坐在浴缸边上给两个身上骨头明显的孩子搓背。虽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在长身体,根本胖不起来,但摸过孩子凸出的肩胛骨和一根根明显的肋骨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心疼。阳阳乐乐坚决不让叔叔给他们搓全身,两个孩子很是认真地把自己的胳膊腿还有身上搓得干干净净的。

给孩子冲干净,乔邵北和展苏南扶着浴缸蹲下,两个孩子拿着搓澡巾非常认真地给他们搓背,他们甚至能听到孩子因为用力而稍显沉重的呼吸。这里的条件对两人来说称得上是简陋了。可就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乔邵北和展苏南却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幸福。那人独自抚养两个儿子长大,他把孩子教育得很好,很好。

掀开门帘看了眼卫生间,顾溪从屋里走出来上楼,到阳阳和乐乐的房间拿出两人的换洗衣服。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听着里面的笑闹声,顾溪犹豫了几分钟,然后抬手敲敲门:“苏南、邵北,我拿阳阳和乐乐的换洗衣服过来。”

正在里面跟孩子们玩涂抹泡沫游戏的展苏南和乔邵北顿时心下一颤,胯间的小兄弟有点不老实的动了动。不敢在孩子的面前出丑,两人赶紧洗干净手一起小跑到门边,打开门。顾溪站在门口别过脸,双手抱着衣服伸进去。

展苏南和乔邵北的心脏怦怦直跳,咽下不该有的杂念,两人接过衣服。顾溪在外面帮他们把门关上,说:“别洗太久,不然水凉了。”

“啊,我们马上洗好了。”

“你们洗完了直接到主屋来,屋里暖和。”

“好。”

交代完了,顾溪面色平静地回了屋。乔邵北和展苏南抱着孩子的衣服在门口发呆。

“叔叔,快来冲沐浴液。”

“啊,来了。”

胡思乱想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那人追回来,不是乱发情!背对着孩子狠狠弹了下自己不老实的小兄弟,两人神色略显不自然地转身回去。十二年来没有碰过任何人的他们,在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之后,欲望也伴随着痛苦而来了。

洗了澡,剃了胡子,展苏南和乔邵北干干净净地出现在顾溪的面前。两个孩子也洗干净了,窝在叔叔的怀里看小人书。展苏南和乔邵北则跟徐奶奶和徐大爷聊聊天,东拉西扯。顾溪没有避讳地当着两人的面继续给孩子织毛衣,话并不多,偶尔需要的时候他开开口。

展苏南和乔邵北没有说回去的事,他们不想住在宾馆,在那里他们只觉得难熬。可是顾溪不开口他们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到了9点多,顾溪开口了:“苏南、邵北,晚上阳阳乐乐跟我睡,你们两个睡他的屋。”三楼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床也太硬。

“啊,好!”两人乐不颠地迅速答应。

一听叔叔晚上可以留下来,顾朝阳和顾朝乐高兴极了。顾溪看向两个儿子:“明天你们要考试,晚上早点睡。”

“没问题!”

说完这些,顾溪继续织他的毛衣,展苏南看看怀里的孩子,然后又看向乔邵北。乔邵北知道他的意思,对顾溪说:“小河,我们想在县上租套房子,这样方便点。等阳阳乐乐开学后中午也有个地方可以睡睡午觉。”主要是有一个私人的地方他们可以更方便的和孩子、和顾溪亲近。

顾溪想了想说:“如果你们打算长住的话就租一套吧,如果不长住就在我这里住好了。”

展苏南立刻说:“肯定要长住的。”

“那就租一套吧。”顾溪不反对。

徐奶奶和徐大爷的脸上露出不同意,徐奶奶道:“就住家里呗,在外头租房子多贵啊。阳阳和乐乐中午住他们大伯家就行了。”

乔邵北笑着说:“伯父、伯母,我和苏南有不少东西得搬过来,还要带助理过来,在这里住太打扰了。反正这里租房子也不贵,比在宾馆住便宜多了。昨晚我跟大哥提过这件事了,大哥说他这两天就帮我们联系。”

一听是这样,徐奶奶放心了,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只管开口,别拿咱们当外人。”

“不会的。”

过了会儿,顾溪抬头看看表,出声:“阳阳乐乐,你们该去睡觉了。”

顾朝阳和顾朝乐马上合上小人书,从叔叔怀里站起来,准备去睡觉。展苏南和乔邵北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看着他们放下门帘,听着他们上楼的脚步声,徐奶奶小声对顾溪说:“小河啊,我看苏南和邵北是真疼阳阳乐乐,阳阳乐乐也喜欢他们。这才不到两天,阳阳和乐乐就黏他们黏得这么厉害了,除了你之外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这么黏过谁呢。”

顾溪停下织毛衣的动作,语带深意地说:“他们彼此间都不生疏,挺好的。”

那你呢?徐奶奶很想问,但顾溪脸上的平静让她把话咽了下去。虽说她知道了这三人间是怎么回事,但她感觉得出顾溪现在没那意思。

顾溪是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打算有那个意思。但是在乔邵北和展苏南在楼上“哄”两个早已过了需要“父亲”哄着睡觉的儿子睡觉时,顾溪却在卫生间里把乔邵北和展苏南还有儿子换下来的衣服都洗了。十二年前的事情现在看来没有谁对谁错,他们是孩子的父亲,他愿意看到孩子和他们亲近,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那两人就是孩子的依靠。

第三十四章

坐在床上,展苏南和乔邵北的眼睛盯着前面的暖气片上那几件湿呼呼的衣服,想到那人在卫生间把他们换下来的贴身衣服一件一件全部用手洗干净,他们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掏烟,刚把烟盒掏出来,展苏南又放了回去。阳阳乐乐不喜欢他们抽烟,那人也闻不了烟味。

“邵北。”

“嗯?”

“我想戒烟了。”

“我已经在戒了。”

深深吐了两口气,展苏南扒扒早就干了的头发,用力甩甩头,哑声问:“昨天你跟我说小河同意我们留下来是怎么回事?”昨天陪孩子,今天睡了一天,他一直没时间问这件事。

乔邵北仍盯着那几件衣裳回道:“海中哥跟小河说了他走以后发生的事,小河就同意了。你伤了自己的手,又被老爷子打了一枪,小河一听就心软了。他对海中哥说感谢我们一直在找他。”

“真的?!”展苏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相比他的激动,乔邵北却显得有些冷淡。他扭过头,展苏南脸上的喜悦没有了,皱起了眉:“怎么了?你不高兴?”

“不,我很高兴。”乔邵北的眼里冒出怒火,“海中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打碎阳阳和乐乐的书桌。”

“但是?”展苏南看出了还有后话。

乔邵北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海中哥还告诉了我一件事。那一次,苏帆对小河下了狠手,还对小河说了些话。”

话到这里,展苏南眯起了眼睛,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对小河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乔邵北把他从魏海中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展苏南,当展苏南听到展苏帆对顾溪说了怎样侮辱的话后,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苏南!”把展苏南拉回来,乔邵北压低声音:“小河和孩子在隔壁呢!”

“我要去宰了他!”

事隔十二年,早已不会再冲动的展苏南在这件事情上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用力把展苏南拉回来,把他按坐在床上,乔邵北小声说:“你去宰了他有什么用?宰了他能收回他对小河的伤害、能收回他对小河说的话吗?”

展苏南狠狠捶了一下床板,低吼:“把他派到非洲简直是便宜了他!我要把他丢到沙漠里去!”

“冷静!苏南。”用力扣住展苏南的肩膀,乔邵北在他耳边说:“怎么处置苏帆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小河这边。苏帆的那些话是小河的心结,不解开这个结,我们永远追不回小河。”

展苏南慌了,抓住乔邵北:“你说怎么办?小河一定恨死我了。”

“不会,小河不会恨,他只会心死。”乔邵北的话令展苏南掉进了冰窟里,脸上的血色瞬间就没了。乔邵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还是冷静地压着展苏南的肩膀说:“苏南,我们没有退路了。哪怕小河还爱着我们,他也不可能再接受我们了。他一定会觉得他老了,又是摆摊的,又没有学历,他配不上我们。”

“邵北,你一定要想办法,你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完全慌了的展苏南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乔邵北的身上。乔邵北握住他冰凉的手,目光坚决的低声说:“办法有。”

“什么!”展苏南紧紧反握住乔邵北的手,屏住了呼吸。

乔邵北吐出一个字:“追!”

“追?”他们不是正在追吗?

乔邵北点点头:“追,‘死皮赖脸’地追。”

“……”展苏南盯着乔邵北的眼睛,许久许久之后,他脸上的慌乱不见了,只剩下该有的稳重。“你说吧,怎么个死皮赖脸法,我听你的。”

乔邵北朝展苏南勾勾手指,展苏南凑近,乔邵北在他耳边这般那般、这样那样嘀嘀咕咕了好半天,展苏南不住地点头,心里有了计较。说完了,乔邵北又道:“我们还得想办法让小河愿意跟我们回营海。他的身体需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还有阳阳乐乐读书的事情。他们在这里上学太委屈了。”

展苏南拧眉:“我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可是怎么劝小河跟我们回去?他不回营海,阳阳和乐乐肯定也不会回去。”心里更想掐死展苏帆了。

“这个不急。”乔邵北口吻轻松地说:“阳阳乐乐还有半年才上中学呢,这半年里我们就努力想办法吧。其实我们也可以说服阳阳乐乐去营海读书,这样小河就必须跟着去,但我不想利用孩子,所以这是最后的一招。我已经说服小河把户籍留在了营海,把阳阳和乐乐的户籍转回去了。我想等暑假阳阳乐乐去营海的时候,趁机劝小河去医院里做个检查。他的身体不好,让院方出面说他必须留在医院里治疗,以此留下他,剩下的我们再从长计议,反正暑假有两个月,总有办法留下他,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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