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祺？”

“嗯？”

“出什么事情了吗？”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忽然赵清朗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呵呵，想我了？过两天我就回来了，一直想告诉的，可是没办法联系你。正打算说，回去之后诱拐你买个手机，没想到你已经买了……钟祺，你说咱们这个是不是叫做心有灵犀？”

“赵清朗……”钟祺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的双眸，睫毛微微在颤动，他说：“我要走了。”

“去哪？”赵清朗心里一紧，他觉得这次事情大了。

“我要出国了，挺好的，不是吗？”努力的维持着笑颜，就算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他也要一直这么笑着。

赵清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时候回来？”没有问去哪里，也没有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对于赵清朗来说都不重要，对于他，想知道的就只有：还回来吗？

“这个不清楚呢，可能会在那边待三五年，也可能是一辈子……”停顿了一下，钟祺才说：“所以，赵清朗，对不起，别等我了……那个约定……”

“我现在就改车票过来！有什么事，我们见面再说好吗？”

电话那头，赵清朗的声音很急促，匆忙间，钟祺听见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他知道，这是赵清朗在整理东西。“赵清朗，别过来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钟祺你他妈给我好好待着！听着！我没过来，你哪里也不许给我去！”赵清朗一声怒吼，震耳欲聋。钟祺愣住了，这还是赵清朗第一次对自己爆粗口，也是赵清朗第一次挂自己电话。

这一夜，谁也不得安生。

钟祺在飘窗坐了一整晚，而赵清朗却真的拎着行李赶去了车站。

回到S城，回到那个属于他和钟祺的小窝，赵清朗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撕心裂肺。钟祺走了，没有听他的话，没有等他。望着冰冷的房子，赵清朗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明明他离开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呢？他想不通。

拼命地拨打钟祺的手机号码，可是一直拨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回应他的永远都是系统提示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换块电池，赵清朗继续打，不过这次他找的是林笑愚。

“喂，赵清朗？有什么事情吗？”林笑愚想到钟祺先前拜托的事情，他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钟祺出国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赵清朗努力让自己冷静，他想，事情太突然了，有很多细节是不是被他忽视了呢。

“出国？”林笑愚也吓了一跳。他以为钟祺只是想瞒生病的事情，可是这出国又是怎么回事？

“你也不知道？”赵清朗原本升起的希望，在林笑愚的惊讶中，一下子就幻灭了。“能给我他妈妈的联系方式吗？”如果真是出国的话，一定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呃……这个我不太清楚。”林笑愚此刻也是左右为难。

“那么肖维的呢？他的联系方式。”不得不说，赵清朗的记忆力很好，就见过两次面，他也能记住肖维的名字。

最终，林笑愚没有给赵清朗肖维的联系方式，却是在一段时间之后，给了他钟祺妈妈的电话。赵清朗去找了那个女人，可是那个女人始终都不愿意透露一个字给赵清朗。在女人看来，钟祺和这个男生分开是最好不过的，她又怎么可能帮他们呢！

女人的心态，赵清朗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是他还是不想放弃。

有些事情，光是有锲而不舍的勇气是不行的。赵清朗始终还是找不到钟祺的消息，他还是一直待在这个曾经属于他们两人的房子里，吴宇飞他们都劝他回学校住，触景伤情，何必呢？

赵清朗没有搬回去，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住在那里，只是单纯的希望钟祺回来的时候，能够找到自己。他就在这，哪里都不会去。

时间久了，吴宇飞和林笑愚都没有再劝过一次。每次看着赵清朗，林笑愚都觉得很难受，他很想帮他，可是他也联系不到钟祺。也不知道钟祺的病情怎么样了……想到这个，林笑愚忽然觉得心惊，他想，如果钟祺不在了，赵清朗不就是永远都等不到结果吗？

带着些许的不安，林笑愚找了秦黎，“秦黎，你能帮我找个人吗？”他从来没求他为自己做过任何事。

“你的那个同学？”秦黎心情有些复杂，那个人就这么重要吗？

“嗯。”林笑愚点点头。

“好吧，不过我希望以后你不会为了别人来找我。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秦黎的办事效率很高，林笑愚第二天就知道了钟祺的近况，他没有想到钟祺居然就在A市。将这个消息告诉赵清朗，赵清朗却失神了很久。

“你这就要去A市找他？”看赵清朗整理行李，林笑愚忽然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嗯。”他离开了半年，忽然得知消息，却发现他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赵清朗又急又气，生病了又怎么样？随时都会病发又怎么样？难道他赵清朗就是一个这么不值得依赖的人吗？钟祺！你他妈给我等着！这笔账一定得跟你算清楚！

钟祺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着赵清朗。

看着站在家门口，风尘仆仆的人，钟祺呆了很久。直到被人吻得差点窒息，他这才清醒过来。这个人是赵清朗，是有血有肉的，不是梦里的幻影。

“赵清朗……”

“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咬死你！”赵清朗拥住钟祺，唇蹭着他的侧脸。爱，却又怨着。

钟祺没有说话，任由赵清朗抱着自己，他感觉此刻依然很不真实。“我让你骗我！让你不听话！”话语间，赵清朗的大掌就落在了钟祺的屁股上。

“啪啪——”两下，不是很用力，声音却意外的响亮。

钟祺身子一僵，有些恍不过神来，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赵清朗，自己居然被这家伙打屁股了？

“瞪什么眼！就你眼睛大？”赵清朗唬他。

“你……你发什么神经病！”钟祺不由得脸红，这么蛮不讲理的赵清朗，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对！我就是神经病！当我回去之后见不到你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神经了！我他妈就是太惯你了！”赵清朗夺过钟祺手里的钥匙，打开房门，就将钟祺推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心结

赵清朗阴沉着脸反手将门锁上，“为什么要瞒着我？”面对赵清朗的质问，钟祺虽是有很多借口，很多说辞，可是真正面对赵清朗的时候，他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钟祺苍白的脸色，赵清朗心里的怨气也渐渐消散，他走上前，伸手将钟祺揽入自己怀中，长长叹了一声，说道：“以后别在这样了，我很担心你。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

要坦白吗？钟祺不确定。

“医生怎么说的？”赵清朗将钟祺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就怕自己刚才粗暴的行为弄伤了他。乍听他得了这种病的时候，赵清朗还以为是开玩笑。明明连感冒都很少得的钟祺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真是应了“小病不断，大病不犯”这句老话吗？

“我没事……”钟祺将赵清朗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吃饭了吗？这么跑过来，学校那边没事吗？”钟祺一边数落着，一边往厨房走。赵清朗没坐住，他起身跟在钟祺身后，见他要淘米煮饭，便抢过来自己干。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会回来找我吗？”拧紧水龙头，赵清朗转过脸看着钟祺，问他。

钟祺没有看赵清朗，而是将目光落在米上，过了有十秒左右，他回答说：“会。”只要我跨过这道坎，只要那个时候你的身边还没有别人，我就一定会回去……不过这些话他并没有告诉赵清朗。

得到答案的赵清朗，因为这一个“会”字，长期以来积压着的郁闷一扫而光，他立刻又变回了以前的那个赵清朗。

“呵呵……快去歇着，今天赵大爷我给你露一手！”赵清朗用唇轻轻碰了碰钟祺的额。

钟祺虽有些替自己的厨房担心，可看赵清朗跃跃欲试地兴奋样子，他又不好去打击他。要知道，无意间的打击就可能磨灭了赵清朗往后下厨的兴致。

倒了杯水，吃完药，钟祺极不舒服缩着身体窝在沙发里。从厨房飘来的香味，让人很是惊讶，只是此刻钟祺没生命心思去琢磨为什么赵清朗的厨艺会有突飞猛进的进步，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钟祺……”

端着盘子出来的赵清朗，一看钟祺难受的样子，便立刻搁下盘子就飞扑过去。可是赵清朗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他搂在怀里，看看着他难受。

“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钟祺轻哼了一声，安慰他。

赵清朗此刻才明白为什么钟祺不愿意告诉自己生病的事情，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宁愿一个人承受这些也不愿意靠着自己。原来钟祺对自己的在意，比他想得要多得多。

赵清朗吻了吻他的脸颊，一直抱着他，直到药物反应过去。“来尝尝看！”赵清朗笑呵呵地往钟祺碗里夹菜，似乎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钟祺略带思疑的吃了一口，很是惊讶地抬头望着赵清朗。

“怎么了？不错吧！”赵清朗一副得意满满的样子。

“你真的是赵清朗？不会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吧！”这个色香味俱佳的菜，真的是那个煮饭都能煮糊的赵清朗做出来的吗？

“钟祺，还记得你以前说的话吗？你说，只要我会洗衣做饭，会卖萌，你就会跟我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我现在做到了，呵呵……”后面的话，赵清朗不用说，钟祺也明白。只是钟祺并不知道，赵清朗这突飞猛进的厨艺却是在这失意的半年里，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专研出来的。

“我……”

“我知道你离开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人活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赵清朗放下筷子，看着钟祺，很认真的说道：“以前，都是你一直在我讲道理。我觉得今天，我得给你说说人生。人活一辈子，除了吃饭睡觉还有小时候不记事的那几年，剩下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学习，工作，又占去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说，人活在世上就是来受苦的，所以啊，本来就已经很苦了，如果再不能遵从自己的心意去做一两件事情，这一生过得也太磕碜了点！”

钟祺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赵清朗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很多道理说起来都明白，可要做起来确是束手束脚。

“别委屈自己了，钟祺，你还记得奶奶在医院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提起老人，钟祺抬眸望着赵清朗。赵清朗笑了笑，起身，搬着椅子挪到他身边，手臂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上靠，赵清朗说：“奶奶说，祺祺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压抑自己了。我也不求什么，只是希望祺祺能够生活得快乐，不要压抑自己，想爱就勇敢的爱！嘶——”

钟祺哭着在赵清朗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后面那些都是你加上去的吧！”奶奶才不会说什么爱不爱的……

“呵呵，你这次可说错了！这话就是奶奶说的！而且，奶奶早就把你许配给我了，当时我跟你说，你就没相信，还暴打了我一顿！”赵清朗无辜地眨眨眼。

“少胡说！”钟祺哭笑不得，赵清朗这家伙为什么总是没个正形呢！

“我有证据！你不信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赵清朗豁出去了，他决定使用终极武器。

钟祺还等着赵清朗使花招，就看他将一段链子从衣服里拿出来，链子下面挂着一枚玉戒指。

那枚戒指钟祺认得，是奶奶的。后来整理奶奶遗物的时候，他还听姑姑发牢骚说什么没有找到那枚古董戒指。原来那枚戒指奶奶早就给了赵清朗。

“信了吧！奶奶说了，让我用这枚戒指拴住你！”虽然不是原话，可意思差不多，赵清朗心想。

钟祺望着戒指，眼前一片模糊，他猛地抱住赵清朗。

谢谢奶奶……

原以为不会被人认同的感情，却早就得到了老人家的祝福。钟祺此刻真的好想见奶奶。

赵清朗笑了，早知道是这样，这个戒指就该早点拿出来。

只是，赵清朗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他去买东西的那一会功夫，便出了意外，他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自己的母亲会来找钟祺。

看着登门造访的赵母，钟祺很意外。他招呼赵母坐，给她泡了茶。可是赵母连碰都没碰那杯茶一下，她看着钟祺，眼神不再是小时候的疼爱。

“好久不见，听说你病了。”

“阿姨，好久不见了。我没什么……”

“没什么就好。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我来做什么。赵清朗从小就跟你在一块玩，人在一起久了，感情当然会很深，他错把友情当爱情，你应该提醒他，而不是由着他胡闹。”停顿了一会，她继续说道：“或许你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可是，我和你赵叔叔就他一个孩子……”

“阿姨，我明白！”钟祺打断了赵母的话，可怜天下父母心，他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赵母叹了一声，“如果你是个女孩子就好了……”钟祺这个孩子，她从小就看着。真的是很不错的一个孩子，可惜是个男孩子。

钟祺神色一暗，是啊，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第四十九章：尾声

有时，爱也是种伤害。残忍的人，选择伤害别人；善良的人，选择伤害自己。

钟祺再一次选择了默默离开，似乎像是要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一样，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林笑愚不知道，高义也不知道，甚至连秦黎都查不出他的下落，医院的治疗记录也在他消失的那一天断了……

有人开始怀疑，钟祺是不是选择了一个人悄悄死亡。这个猜测，几乎所有人都曾想过，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赵清朗面前提起。

赵清朗没有埋怨钟祺的不告而别，只是生气那个善良的笨蛋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妈！你知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赵清朗将钟祺的病例推到母亲面前，赵母乍看病名就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是什么小病小痛，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病。不过，她发现自己居然松了口气，更庆幸钟祺走了。要是真等到他们俩在一起之后，一个病故的话，那样的伤害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他……他自己都说没什么……我怎么知道……”收敛起轻松的心情，赵母偷偷瞥了赵清朗一眼，本还想说教的，可见儿子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她也就忍了下来。

赵母的那点心思，赵清朗自然是看得个透彻。可他却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事情都已经成这样了，还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让赵清朗有些绝望，他现在真的什么都不奢求了，只求钟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