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晁云眼睛都没睁：“嗯。”
方思成脸色有点沈，把李晁云抱进怀里：“宝贝……不管情况怎样，都不要担心和伤心。”
“嗯……”
方思成轻轻咬着李晁云耳垂：“我爱你。”
李晁云虽然迷迷糊糊了，但是还是条件发射似的：“我也爱你。”
方思成抿唇一笑，匆匆冲干净两人身上的泡沫，再裹好彼此，把李晁云打横抱回床上相拥而眠。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方思成起床上班的时候又抱着李晁云吻了又吻：“宝贝，回家还是要开心点，要是实在不爽就马上离开打我电话，我马上出来陪宝贝。”
李晁云捏着方思成两边脸颊的肉：“我知道啦，那是我……我妈……又不是洪水猛兽，别担心啦，快去上班，要不迟到了。”
方思成看李晁云说“妈”那个字眼说的那么艰难，心里沉沉的，面上倒也不动声色，抿唇笑笑：“那我先走了，宝贝拜拜。”
李晁云推了推方思成：“快走吧，快走吧。”
李晁云在床上滚来滚去滚了半个小时才坐起身子，在床上又坐了半个小时才磨磨唧唧地跑去洗漱。一切弄妥了才去给方丽芝说今天自己不在家吃饭要出去玩。
方丽芝自然是温柔地笑着答应了，然后叮嘱开车慢点，不要去不好的地方什么什么的，以前的话，方丽芝是不会这么对李晁云说话的，毕竟是自己的雇主，但是现在身份不同了，李晁云算是他半个儿子，所以态度也有所改变。
李晁云对于这种改变却十分受用，笑得特别乖巧，连连答应，“知道了，妈妈放心。”
李晁云去车库开车到了西御街却不进小区，车子一直靠在路边上，等到警察过来问候了，才发动引擎开进去。
西御街的房子李晁云以前也只去过两次，连钥匙都没有，不过楼梯间的密码锁他倒还知道密码，上楼按门铃的时候，李晁云手指都在发颤，表情僵硬的不行。
董芳琴他们刚回来，家里也没请佣人，就她自己带着孩子，听见门铃声干脆抱着李晁星去开门。
大门一开，董芳琴看是李晁云，脸色刷就僵硬了，李晁云想笑，可是笑不出来，那表情怪异得不行。
两个人就那么门里门外地站着，也不说话。好在还有个李晁星在，他似乎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似的，扭扭身子哇就哭出来了，两个大人被小孩哭声一扰，视线一下子回到小孩身上，董芳琴忙摇着手腕：“小星怎么了？乖，乖……”
李晁云看着那团可爱的白白的肥肉脸上自然地笑了开来，伸手就去戳李晁星的脸蛋，戳着戳着手指戳到了李晁星的嘴角，小婴儿懂个啥，才不管那是手指还是奶嘴，张嘴就把李晁云手指含进嘴里吸啊吸，这么一吸也不哭了，还睁着眼睛看着李晁云笑。
董芳琴本来想说“手指有细菌”叫李晁云把手拿出来，但是看两个儿子都很开心的样子，那话也就憋了回去，侧了侧身子：“小云快进来。”
李晁云身子顿了一下想抬头看母亲，但是始终没抬起来，就装作一心逗李晁星的模样，随着董芳琴的脚步进了屋子。
董芳琴把李晁星放到李晁云怀里：“你抱抱弟弟，我去给他冲奶粉。”
李晁云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接过李晁星，全身僵硬地抱着那孩子，生怕把他摔地上去，而且手里那团肉软的不像话，感觉一使力就会把李晁星捏扁一样，李晁云抱着那姿势完全是如临大敌一般。
董芳琴噗嗤就笑出来，“小云你就正常地抱着他就好，别怕。”
李晁云尴尬地笑着：“哦……”
董芳琴转身去冲奶粉了，李晁云看着李晁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吧唧吧唧地在李晁星脸蛋上狂亲，压低声音叫：“弟弟，小弟弟，小星，小星星，呵呵……星儿你好可爱啊，啵啵啵……好可爱！哥哥再亲一口！啊！再亲一口！啵啵啵……”
李晁星也不哭，李晁云亲他一口他笑一下，再亲一口他再笑一下，李晁云简直是亲的欲罢不能，恨不得放开嗓子乾嚎：“弟弟你怎么这么乖！爱死你了！”
董芳琴冲好奶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李晁云和李晁星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她拿着奶瓶站在那里移不开脚步，李晁云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就算恨李晁云的生父周峰毅，但是对于李晁云，她怎么样都是谈不上一个“恨”字的。
李晁云玩了好一会儿，亲得李晁星满脸口水之后抬头才看见董芳琴站在那里发呆，嘴唇张了张，挤出两个音节：“妈……妈……”
自从李晁云知道自己身世以后，这还是董芳琴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董芳琴先是双目圆睁，后是皱紧眉头，那脸上神色快速转换——惊讶，不可置信，还有感动……
李晁云看董芳琴脸上怪异的神情，以为她是不喜自己如此叫她，神色一下子变得冷漠哀伤起来，转身想把李晁星放沙发就走，哪知道董芳琴快速几步上前：“小……小云，你，你终于肯……”
李晁云放好李晁星转身就对上董芳琴闪着泪光的双目，董芳琴去拉李晁云的手：“小云，你肯……终于肯……再叫我妈妈了？”
李晁云一下子呆了，这什么情况？
董芳琴一把抱住儿子：“小云，妈妈，这么多年妈妈不是故意的，小云……”
李晁云大概懂了，抬起颤抖的手臂环住董芳琴的腰，喉咙里轻轻地：“妈妈……”
董芳琴哇地哭出来，李晁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流着泪把董芳琴拉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扯过面巾纸，“妈妈别哭……别哭……”
董芳琴还是抱着李晁云使劲哭，哭得李晁云也没法安慰她了，反而跟着猛流泪，李晁星被这么一传染，也跟着哇哇大哭。
两人一听李晁星哭了，忙转过身子去安抚小乖宝，李晁星被哄得慢慢睡过去，渐渐地两个大人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董芳琴一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做午饭了，于是站起身子：“小云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李晁云鼻子一酸：“妈妈做什么都好。”
董芳琴又差点飙泪，李晁云忙站起来：“我和妈妈一起做吧，反正弟弟也睡觉了，不需要人看着。”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李晁云张了张嘴想问一些生父的事情，但是又觉得还是不问的好，说不定一问出来，自己和母亲的关系又要冷冻。
他不问，董芳琴却自己说了，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也后悔曾经说的那些“堕胎就好了”的话。
两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董芳琴就开了口：“小云……这么多年妈妈对不起你。”
李晁云忙摆手：“不是，是我任性，是我错了！”
董芳琴看李晁云这么懂事，伸手去拉住李晁云的手：“妈妈其实还是爱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
“你小时候听到的那些话，其实是妈妈的气话，妈妈没有后悔生下你，没有想过堕胎更好，是真的！小云……”
“妈妈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想不想知道你亲身父亲的事情？”
李晁云呆住。
“小云，不管你亲生父亲是谁，但是林海他，他对你是真的把你当儿子看待的。”
李晁云忙点头：“我知道，妈妈我知道。”
董芳琴叹口气，“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这么大岁数了，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我和你生父之间也不能说就是他完全对不起我，哎……”
李晁云看着陷入回忆的母亲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听起了大人的故事。
第三十九章
二十年前，董芳琴、李林海和周峰毅是同学，感情纠葛很简单，李林海喜欢董芳琴，董芳琴迷恋周峰毅。任李林海怎么追求怎么表现，董芳琴硬是一颗心全放在周峰毅身上，本来周峰毅对董芳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没有动过要和她恋爱结婚的念头，奈何后来家里催促，再加上情人背叛，心思脆弱的时候董芳琴一直在身边安慰照顾他，一不注意就走上了同婚这条路。
好巧不巧新婚之夜就一次董芳琴就怀上了李晁云，七个月的时候周峰毅和前男友又勾搭上了，董芳琴回娘家养胎的时候，周峰毅和男朋友在家滚床单被提前回家的董芳琴撞个正着，那种冲击可以想像！一个深爱老公的女人，在怀着孩子时，发现自己老公是同性恋，而且还在家和男人乱搞！
董芳琴实在接受不了那个事实，整个人差点崩溃，当场气得就要晕过去，周峰毅急忙把她送了医院，董芳琴在医院稳了胎后想不过，冲到周峰毅单位大闹一场，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大家都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这么一闹周峰毅果断就失业了，最糟糕的是他的男朋友此时此刻完全的不承认和周峰毅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说是周峰毅不要脸勾引他，跟着大家一起骂周峰毅变态。
董芳琴也立刻和周峰毅办了离婚，还想去医院打掉李晁云，但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家里人使劲劝，李林海也在那个时候出现，完全不介意董芳琴肚子里的孩子和婚史，承诺照顾她一生一世，于是董芳琴就怀着李晁云和李林海迅速地扯证结了婚。
其实事情闹到那个时候，最惨的变成了周峰毅，失业，失家，完全是瞬息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最糟糕的是，单位上辞退他不说，还顺便让他背了个黑锅，直接把他送进了牢房。
董芳琴年轻那几年，一直都是恨着周峰毅的，那时的离婚可是很丢脸的事情，更别说全天下都知道她丈夫是个同志，她肚子里还怀着那男人的孩子，要不是董芳琴生命中有个李林海，她也许都去死了！
只是随着年岁慢慢增长，社会上对同性恋的看法也慢慢改变，董芳琴自己也反省了自己，觉得从某种方面来讲其实是自己对不起周峰毅，当年结婚是她追的周峰毅，后来到周峰毅单位上去闹，害得他失业甚至坐牢，董芳琴的恨也就慢慢消退了，时间抹杀了一切，对周峰毅这个人她其实已经慢慢淡忘。
她也想过好好照顾李晁云，但是每次看着李晁云他一脸的淡漠，甚至还透出一丝隐藏的仇恨，董芳琴心里刷的一下，母爱就消失了，又会想起那张和李晁云长得很相似的脸颊，赤身裸体地在自己的新房大床上和男人滚动的不堪画面。
于是她和李晁云之间的关系就这么一年拖过一年，两个人其实都在意对方，但是两个人都没有放下。
后来李晁云去美国的时候，主动搬到他们家去住，董芳琴心里其实很高兴的，还对李林海说要好好照顾小云，让彼此关系缓和起来，结果关系还没缓和下来呢，董芳琴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和李林海结婚那么多年一直想给李林海生孩子，奈何身子不争气一直怀不上，到了中年好不容易怀上了，一下子高兴得都没边了，两口子兴奋得像是小孩子一样又叫又跳，又哭又笑。
兴奋过后转头就发现李晁云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董芳琴心里一沈，想着自己怀上了李林海的孩子这么高兴一定是刺激到李晁云了，又一想怕李晁云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她那么大岁数了，要是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那要再怀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和李林海一商量，第二天就搬家了。
董芳琴说到这里，握紧李晁云的手：“小云对不起，妈妈竟然把你想那么坏，妈妈那个时候的确是……是有点孕期过度紧张……”
李晁云忙抓紧董芳琴的手：“妈妈别这么说，是我，是我从小就任性，老干坏事，是我错了，不怪妈妈那么想，是我的错……”
董芳琴抿唇笑：“你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你亲小星，我……我好高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李晁云眼睛湿润却泛着笑意：“我喜欢小弟弟。呵呵……”
董芳琴点头：“嗯，那就好，那就好。”
两母子这下子算是把所有事情都说开了，心里的结也放下了，亲人之间哪有那么多的恨，所有的一切不愉快不过都是自己加诸在自己身上包袱，只要包袱一松开，一切都会轻松又自在，十多年来，两母子都没有沟通过，才会让关系一直冷冻在那里，这样彻底释放心灵地沟通一下，母子终归是母子！血缘关系永远都是人类最牢不可破的一种关系。
李晁云咬了咬唇：“妈妈……”
董芳琴温柔笑着：“嗯？”
“那……那个周……”
董芳琴大概知道李晁云要问什么了：“你想问你生父的情况吗？”
李晁云一脸犹豫：“要是妈妈不想说……就算了。”说完还对着董芳琴乖巧地笑了笑。
董芳琴揉揉儿子的头，“其实妈妈也不清楚他的情况，他坐牢的事情我也是猜测他是背了黑锅，至于后来怎么样了，我从来没去过问，而且我和林海也是有意地避开他的讯息，所以……”
李晁云点头：“嗯，没事，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问问。”为了缓解这种比较凝重的氛围，李晁云故意开口：“爸爸要回来吃晚饭吗？”
董芳琴一听儿子这么自然地唤李林海为“爸爸”，心情一下子就轻松起来：“要回来的，我们这次回来一是带小星回来见亲戚，二是你爸爸也要回来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李晁云搓搓双手：“那晚上就让我给你们露一手，呵呵……保证色香味俱全！”
董芳琴笑得开心：“好！好！小云做的菜的确好吃。”
那一天李林海回家看李晁云在厨房忙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婆，董芳琴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我和小云和好了。”
李林海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老婆：“和儿子之间用这个字眼，老婆你可真是童心未泯啊。”
董芳琴笑：“他叫你‘爸爸’哦，专门为你做晚餐呢。”
李林海一呆：“真的？”
董芳琴点头。
李林海一下子都不知道用哪一个表情比较好，直接跑进厨房：“小云，要不要爸爸帮忙啊？”
李晁云抬头看着李林海，声音颤颤：“爸……”
李林海凑过头去：“做的什么呢？这么香！”
李晁云笑着说：“正宗泼辣鱼。”
……
李晁云在西御街吃晚饭吃到九点，方思成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中午和下午都有打电话，李晁云连连说“状况很好！”但是李晁云一直不回家，方思成又开始胡思乱想，觉得李晁云不会是在骗人吧，于是直接开车去了西裕街，然后掏出手机。
李晁云拿出手机一看是方思成，忙接起来：“喂……”
“小云，你在哪里呢？”
“在家啊。”
“啊？”
“哦，在爸爸妈妈家。”
李林海和董芳琴一听李晁云那话，脸上均是高兴得不行。
方思成听李晁云那口气，的确是高兴的感觉，而且是那么自然在说出“爸爸妈妈”来，和早上喉咙里面挤不出“妈妈”两字的情况大相径庭，于是沉默了一下：“那……今天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