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调配师 下——风城烟雨
风城烟雨  发于:2014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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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报声中,踉踉跄跄地狂奔中,苏彻清晰地听见自己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

路优其华低头看着手中的光点,那温柔而悲伤的光芒照亮了他虚幻的脸庞。

他轻轻伸手,大把大把的光点扬撒出去,毫不留念地飞向光海流转的中心。

唯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围绕着他转了一圈后,再次停驻在他掌心,仿佛一只疲倦的蝴蝶,抖了抖翅膀,安心地落在一朵花的花蕊上。

“是伊戈尔吗?”

他喃喃道。

依德尔族的每一对双生伴侣,共享着彼此的快乐,悲伤,生命,荣耀,记忆,他们是彼此的唯一,无从选择,永不分离。

他们之间的羁绊是一道悲伤又甜蜜的枷锁,让依德尔族的生命无从自由。

孤独的流浪了太久,现在,是他回归族人怀抱的时候了。

伊戈尔,我来了……

平静的意识之海剧烈的翻腾起来。

路优其华闭上了眼睛,缓缓流转的光温柔的照亮了他的每一分每一毫,他的身体渐渐消融,沐浴在一片圣洁的光辉中,在族人被禁锢于此的意识之海中,他终于感到那种久违的安宁……

“左转!”背上的男人轻声而准确的发出一个又一个指令。

炙热的气流紧紧跟在他身后,爆炸的火光飞涌出去,尽情的吞噬这一切,那些神奇的银色藤蔓,那些被果实包裹的人体计算元,那些从未见过天日的大脑……

“右转!”

“右转!”

“前面就是出口!”

苏彻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咧了下嘴扭过头去准备和越川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地蜂鸣如同利刃刺入大脑,强烈地不可思议的爆炸轰然爆发。

大地剧烈地起伏扭曲着,似乎一头桀骜不驯的巨兽,蛮爆地要将站在它身上的人甩出去。

“怎么回事?”苏彻被重重甩到一堆跌落的石块中,嘴里一股咸涩的味道,不知道牙齿是不是被磕掉了。

他有些惊恐地抬起头,来时的通道完全被火光笼罩,然后……

仿佛整个世界轰然倒塌般的巨响。

大半个地下中心灰飞烟灭,地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塌坑。

“依德尔的意识之海……被引爆了!”苏彻心中一凛,拼命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抖落一头沙土,“越川,路优他……”

大片大片漾开的血迹铺陈开来,惊心动魄地映入眼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让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67.另一个视角

第一次见到越川,是十年前的宴会上。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刚刚以优异成绩从军校毕业的白枫,漠然地站在这温柔乡中。

对于一个刚刚结束训练,从漫天黄沙和暴虐辐射中挣扎回来的军校生来说,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这个宴会由军部和调配协会联系举办,目的就是为他们这些刚毕业的精英师士寻找合适的专属调配师同伴。白家在联邦军方原本就地位超然,而今年毕业的他不仅是白家嫡系,自身实力也颇为不俗,早已被军部大佬列为重点培养对象,一出现便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再一次礼貌而疏离地拒绝了前来搭讪的年轻调配师,白枫踱出会场,站在浓郁的夜色中,安静地点燃了一根烟。

他的确需要同伴,只是,这里并没有合适的。

白枫并不热衷权力与金钱,出生在白家,这些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宣扬人人平等的联邦并没有名义上的贵族,但是白家这种历史悠久的庞然大物,从各方面看,和那些显赫的贵族世家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白枫所熟悉的那种上流社会精致而苍白的生活让他一度窒息。

事实上,白枫曾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少年,俊美,忧郁,用冷淡而疏离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世界,然而转过眼去,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倦。

直到他进入军校,作为一名培养中的师士,他才终于有机会毫无隔膜的触摸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看到苦难与悲哀,那是一个和他所成长的,安逸而精致的上流社会完全不同的世界。

年幼无知的孩子倒在血泊中,清澈得发蓝的眼眸写满了惊诧。

骨瘦如柴的老人蜷缩在破布中,面对高高举起地屠刀默默地向天空祷告

那些悲伤的脸,惊恐的脸,愤怒的脸……

白枫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真实得如此残忍。

“小兔崽子们,看到了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们脚下踩着的土地,你们像傻兔子一样乐呵呵过去的那些年,都是你们的前辈用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他们塞给了你们这些小崽子们一个看上去很安全的摇篮,但是现在是时候让你们从摇篮里出来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在这个宇宙里,我们人类其实和蚂蚁一样弱小,时刻可能被碾死。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救世主,为了保护我们的兄弟姐妹,保护我们身后的家园,我们只有选择依靠自己,在黑暗中拿起武器。”

胡子拉碴的教官粗鲁地挥舞着手臂,对着被教学录像中那惨烈战斗吓得腿软地学员们嘶吼着。

那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老师士,在失去了一条腿后并没有退役,而是主动要求到军校担任一名低级训导教官。

毫不留情地嘲笑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将他们揍得鼻青脸肿,把他们的自尊踩进烂泥中,这个缺了一条腿的残废是整个学员班的噩梦。

直到那天,白枫无意间撞见教官靠在窗边,端详着小女儿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犹如天使,永远一副铁血军人模样的男人竟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与悲伤。

巨大的运输舰唉轰鸣声中降落,考核通过的学员师士一个接一个迫不及待地进入登舰口,白枫永远不会忘记那位教官叼着烟,面无表情的样子。

运输舰起飞了。

缺了一条腿的男人“呸”地吐掉烟头,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那残缺而骄傲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白枫的脑海中。

教官可爱的女儿,死于五年前伽马人的一次入侵。

白枫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有种强烈地情感在他的胸膛内扎根,萌发,并且迅猛地成长起来。

身为白家的子弟,他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意识,他们这些人,生来就是不同的,他们是精英,在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权利的同时,也注定要承担超乎常人的责任。

然而,在不知不觉中,白枫的想法改变了,除了维护自身与家族的尊严外,还有另一种新生的情感支持着他去战斗,去扞卫脚下的土地。

他需要同伴,不是配合默契的利益结合,而是能毫无顾忌地将后背交付对方的战友。

调配协会精心挑选出的调配师们不符合白枫的要求,那些年轻的脸上闪现出的对权势的渴望连白枫这样初出茅庐的师士都能一眼看清。

他站在阴影重叠的庭院中,望着明亮的星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柔美的音乐,翩然的舞姿,香水的芬芳……站在黑暗中,白枫如同一个旁观者,在夜色的庇护下得以安然地打量那个迤逦的世界。

对他来说,越川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

但越川却一直声称那是他精心策划了好久的计划。

也不知道没有请帖的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是个少年的越川穿着一身廉价的夹克衫从树丛中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不在乎地向他伸出手。

“你好,听说你需要一个专属调配师,我是来应聘的。”

白枫认为,这个少年明亮的笑容有点贱。

其实越川并不符合白枫对同伴的要求。

他想要一个和他目标一致的同伴。

已经下定决心将联邦的利益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他希望他的同伴也能做到这一点。

越川拒绝。

“好吧,坦白的说,我当时跑去勾搭你,主要还是看上你的钱和人脉。你知道的,想在基因研究上更进一步,需要很多钱,还有很多很多资源。”越川耸了耸肩,“我只是个平民,除了卖身别无选择。”

平心而论,越川对于任何一名师士来说,都是很好的同伴,他技术高超,经验丰富,也不像某些调配师那样孱弱傲慢,最重要的是,他对权势并没有什么野心,仅仅专心于调配,对于白枫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最大限度地避免了越川成为他的软肋。

但是白枫知道,即便成为人人称羡的最优搭档,他和越川依然有着巨大的分歧。

他们一起并肩战斗,一起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一起感受着人间的悲伤与温情,但白枫隐隐感到,所谓联邦,所谓责任,自己所看重的一切,在越川的心里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概念。

越川是一个矛盾的人,作为一名卓越的调配师,他尊重一切生命,但是真正面对生命的逝去时,却近乎冷酷的平静。

依德尔族的基因图谱仅仅是一个导火索。

白枫希望越川能复原这种传说中拥有种种神奇之处的基因技术,他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在战火中奔波多年,亲眼目睹无数同袍悲壮的死去,如果能得到这种技术,将极大提高师士们的战斗力和存活率。

但是越川拒绝了。

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这种危险的技术可能会被滥用。

“你为什么不肯对我多一点信任,这种技术会被限制在安全的范围内使用,军部不会允许依德尔族的悲剧重演。”

越川淡漠地摇头:“这和信任无关,你不了解它的可怕。这是一项足以改变整个人类文明的危险技术,哪怕有一丝滥用的可能,我就不会允许它出现。”

白枫一贯冷淡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愤怒:“哪怕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去?”

越川毫不避闪地对上他愤怒的眼神:“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你们愿意为了扞卫联邦牺牲,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拿人类文明的未来做赌注。”

或许在越川看来,单一的人命太过短暂,根本无法与整个人类文明相比。

越川有他自己固执的坚持,也许平时,他是对师士们温和友好,但是当这个群体的利益与他的坚持冲突时,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白枫说:“那你们就去死吧,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使命,不是吗?”

不可调和的矛盾终于导致双方的决裂。

那个人携带着资料试图逃出联邦,而他,主动请缨前去追捕。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怎样负责的心态,对于越川背叛他们之间情谊的愤怒,亦或是不愿他落入别人之手的固执。

但当越川被他追得无处可逃,毅然从塔顶跃下的那一刻,所有一切的纠结都失去了意义。

他耐心地等了很久。

四处弥漫的火舌几乎烧到了他身上。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捡起跌落在地的烟头,白枫抱着越川慢慢站起来,摸出打火机,点燃,塞进嘴里。

十年了,十年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放电影般迅速地滑过,纷纷扰扰,宛如漫天盛放的烟火,那般绚烂而短暂。

十年前

“你好,听说你需要一个专属调配师,我是来应聘的。”

我已决定将一生奉献给联邦,你怎么打算?

“你卖身给谁关我什么事,只要你愿意继续支付我的研究的一切费用和资源,陪你给你出生入死,作牛作马也无所谓嘛。”

三年前

把资料交出来,跟我回去,后面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相信我这一次,不行吗?

“我也想相信你,可事实是,在这件事上,你就是一个傻瓜,硬是逼自己相信你,是侮辱我的智商。”

“抱歉,以前答应过陪你出生入死什么的,看样子是做不到了,虽然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但是还是无法恨你。”

而现在

跟我回去,就当我求你,如果拒绝,我就杀了你,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收到我的消息,你果然第一个跑来了,还是那么冲动啊。”

“白枫,我不会回去的,依德尔的基因图谱是一场噩梦,为了结束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梦,我付出的不仅仅是一条腿和一只眼睛,我所拥有的一切,连你在内,都被压上了赌桌。你看,最后我赢了,但是我也已经一无所有。”

火光中,白枫能嗅到死亡逼近的气息。

那个半身浸浴在鲜血中的男人,叼着个不知从哪儿摸来的烟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干裂的嘴唇漾起一个懒洋洋的微笑。

“承认吧,当初你逼得我不得不跳楼,虽然作为一名联邦军人,你做的没错,但是这三年,作为白枫,你却一直在痛苦。在这里,你是我的白枫,一旦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联邦的土地,你又要变成那个无趣又愚蠢的联邦军人。白枫,你是我最后能拥有的东西,我怎么会放手?不,我不会离开,死也不会让你安生……”

他勾了勾手指,努力抬起头,白枫凝视着他许久,终于闭上眼睛,顺从地低下头。

有什么东西从他唇上轻轻擦过,带着血腥的味道。

“……知道吗,白枫……你精心挑选的同伴不仅是个混蛋,还是个小气鬼,别人欠他的,一定要十倍讨回来……”

他的声音太轻了,白枫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呛人的气味中,仿佛还残留着一缕那人的气息。

火光终于吞噬了男人的身影。

“当初我欠你的,现在用一生来偿还,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68.逃跑

苏彻在逃命,确切的说,是被人扛着一路狂奔。

他不知道亚尔斯兰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在他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就在他被困在那个倒霉的地下网络中心,然后在震后的一片狼藉扒拉出越川,发现他一条腿被彻底砸断,血跟流产一样呼啦啦往外流,他急的不知所措,哐哐砸着墙壁求救,结果被跌落的重物砸晕了过去。

晕倒前看见的最后一个景象,就是亚尔斯兰仿佛被召唤而来的神兽,穿越重重艰险,英勇地出现在他眼前。

怪不得英雄救美后以身相许这个古老的桥段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亲身经历过在绝望突然出现希望的戏码后,苏彻躺在亚尔斯兰的基因铠中,心安理得地晕了过去。

夜色浓郁,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树林,被基因铠包裹着的亚尔斯兰灵活地穿越在其中,被抗在肩上的苏彻不时被横斜的树枝划到,身上出现了细密的红痕。

“这是什么地方?其他人呢?”强忍住胃部的不适,苏彻问道。

听见苏彻的问话,亚尔斯兰陡然停了下来,有些惊喜地道:“你醒了?”

他将苏彻放在地上,被基因铠包裹后的高大身影小心地蹲下来,铠甲头盔中露出一张有些担忧的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你怎么……”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苏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纠结了好半天,才猛地想起一件事,“等一下,越……不,还有一个人呢,和我一起的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你是问越川大师吗?”亚尔斯兰皱眉。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苏彻惊讶地看着亚尔斯兰。

亚尔斯兰犹豫了一下,委婉地道:“我们这次来,就是接他回去的。”

苏彻愣了一下,急切道:“他人呢?”

亚尔斯兰摇了摇头:“越川被困在了里面,白枫将军让我带你先逃出去。”他看了一下苏彻的脸色,又急忙补充道,“不过白枫将军亲自下去救人,不会有问题的。”

苏彻出了口气,觉得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我们现在这是在逃亡?”

亚尔斯兰抿了抿唇,有些抑郁地点头:“地下网络中心的爆炸引来了暴乱之海的巡逻队,有一队人盯上了我,为了不暴露队里的降落地点,我只好带你朝反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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