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说骗人是不对的,父皇为什么要骗大统领呢?想让大统领和我们一起回宫去直接告诉大统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骗人呢?”景珂根本就没有忘词,他只是不想继续欺骗大统领才不愿接皇帝的话,不过最后还是没敢违抗皇帝的意愿,等到大统领出去后,揉着小手,愤愤地开口询问。
“骗人的确是不对的,但是视情况而定有时候我们也可以说些善意的谎话。就比如说这次,其实大统领也想陪我们一起出去玩的,但是他是大人,要以公事为重,不能因私废公,不可以在办公途中跑出去玩。我们说了这些善意的谎话,大统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陪我们出去玩了,这样不好吗?宫外可是很热闹的,珂儿不想去玩吗?珂儿不希望大统领陪我们一起去玩吗?”如果不摆平小鱼饵这头,景骊的钓鱼计划肯定会波折众多前景叵测,所以对于他的这点小小疑惑,景骊非常乐意解答,三下两下就把为什么要骗人的理由编了出来。
被皇帝这么柔声一说一问,再加上去宫外玩耍的诱惑实在太大,景珂因欺骗了大统领而产生的那点小小不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而且,他也很快认识到了骗人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不得不说皇帝此时以及日后的言传身教对他未来的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皇帝出行,通常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护卫的人群,就算是微服私访,卫衍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除了点齐了人马布置暗哨外,自己也亲身上阵,贴身保护皇帝和小皇子的安全。
景骊要的就是他放心不下跟着他们一起去,他在安排这个计划的时候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他和小鱼饵联手之下,轻轻松松就降低了卫衍的警觉性,顺利地把他拐到了街上,看来待会儿把他拐回宫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计划顺利实施中,要钓的笨鱼已经乖乖咬上了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只要他往人群里钻,就会上前来拉住他的手,低声下气地求他慢点走,如此幸事,夫复何求。
景骊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就算只是沐浴着冬日的残阳,顶着冷冽的寒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也让他的心情很好。不过,在天气很好,阳光很好,心情也很好,一切都很好的时候,还是有些很不好的东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比如说,某条小鱼饵往前疯跑一阵后突然折回来抓住笨鱼的另一只手,像没见过世面的野小孩一般拉着笨鱼的衣服下摆咋咋呼呼一阵后,硬要拖他一起去看。
这种时候,识相的都应该学学他带着的那些侍卫,早就远远地散开围成一个圈,把中间的地方留给他们两个,绝对不会现出身形来碍他的眼,只有那条小鱼饵,景骊已经瞪了他好几眼还是不肯消失,不但不肯消失竟然还想拐走他的笨鱼。
朕怎么会生出这么没眼色的小孩!
景骊在心里嘀咕,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的表情,就算他现在很想拆桥也只能忍着,眼下河还没过呢。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打算让出笨鱼的所有权,暗地里和这没眼色的小孩较着劲,拉着卫衍的左手不肯放,不让他往前走。
“陛下一起去看看吧。”卫衍当然不可能知道皇帝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也感觉不到弥漫在他身旁的那些看不见的硝烟。此时一个拉着他往前走,一个拉着他不肯动,他为难地看看这头,又看看那头,一边是皇帝,一边是小皇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哪一个好像都不好;不过一边是大人,一边是小孩,大人让着小孩是理所当然,想到这里,他很快就和皇帝商量起来。
见卫衍如此偏心,景骊实在气不过,但他实在是没脸在卫衍面前明着和儿子较劲,只能不情愿地抬起了脚跟着他们往前走,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小鱼饵疯成这样。
走上前才知道让景珂兴奋难耐一定要拉着卫衍去看的是一个猎户模样的人跟前摆的淘箩,里面有几只毛茸茸的小雀儿。
“好可爱,大统领,我们买两只家去好不好?”景珂蹲在淘箩前挪不开脚,巴巴地望着蹲在他旁边的卫衍恳求道。
“公子,你觉得呢?”如果是自家的小孩这么一求,卫衍肯定忙不迭地点头了,只是景珂不是平常人,皇子之尊,尊贵是尊贵,要守的规矩同样数也数不清,卫衍不清楚在皇宫里养几只小雀儿会不会犯到什么忌讳,沉吟数息后把这个问题丢给了皇帝来决定。
“父皇……”见卫衍这么说,景珂抬起头向站在他们身后的皇帝祈求。
“叫父亲。”景骊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低声提醒他不要胡乱称呼在人前露出破绽。
不过是几只黄黑相见的不知名的小雀儿,灰不溜秋的,他可看不出有哪里配得上可爱这个词,值得这一大一小两个蹲在地上,眼也不错地眼巴巴地瞧着,又可怜兮兮地向他哀求,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简直就好像不让他们买会要了他们的命根子一样。
此时,景骊尝到了卫衍刚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就像卫衍抵不住他和景珂的联手攻击一般,孤身一人的景骊同样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只坚持了一会儿就在他们的目光下屈服了,无奈地点了点头应了他们的请求,然后就看到两人欢呼一声埋头挑选起来。
既然买了雀儿,肯定要配笼子,既然要养雀儿,肯定要买吃食,卖雀儿的猎户见这两位客人出手阔绰很好说话,大力推荐了众多用具,听得傻瓜二人组一愣一愣的,连那猎户装雀儿的淘箩都谈起价钱来,如果不是景骊阻止,保不准他们俩要把猎户手里的东西都搬回宫去。
到了这个地步,景骊的钓鱼计划可以说是圆满完成满载而归,等到了要回宫的时候都不用他多说什么,卫衍就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了马车的卫衍一直和景珂围着小雀儿讨论着要养在哪里要怎么给他们喂食洗澡怎么教它们唱歌。
“你们确定这两只小雀儿会唱歌?”不是景骊要打击他们,一般的雀儿都是在春天孵化,这冬天孵化的雀儿,天晓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至于希望它们唱歌的愿望,景骊觉得能不报就千万不能报,否则到时候有九成九的可能会失望。
“这是百灵鸟,肯定会唱歌。”
“嗯,到时候让它们唱给父皇听。”
在兴头上的两人并没有因皇帝的话影响他们讨论的热情,继续说着只有他们俩才听得懂的话。
“姑且不论会不会唱歌,朕觉得能不能养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景骊看着那两个亲亲热热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脑袋很不顺眼,不遗余力地继续打击他们。
“陛下……”
“父皇……”
对于皇帝的乌鸦嘴,两人同时用目光表示了极大的不满。这样的不满对皇帝来说,根本是不痛不痒,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回皇宫的路途再遥远也有到的时候,宫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景骊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得意。这河过了接下来当然是拆桥,入了宫景骊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景珂送回后宫,两只小雀儿被勒令养在乾清宫里,特许他隔两三日来探望一次。
望着景珂一步三回头泪汪汪的模样,景骊一路上累积的那些不满终于得到了宣泄,至于卫衍,当然也有和他算账的时候,他很快就会让卫衍知道冷落他这么久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第三十章:小别新婚
对于皇帝一回宫就把小皇子遣回后宫的行为卫衍没有多说什么,纵使他心里非常舍不得,也不敢对皇帝的决定有任何不满。因为早在他开口之前,皇帝就把这么做的理由摆了出来。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些理由是如此得义正词严,就算皇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的表情也已经告诉了卫衍那些他不曾出口的言下之意,如果卫衍对此有不同意见,简直就是有误人子弟之嫌。
以卫衍的性子怎会做那样的事,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子被人带了出去。幸好皇帝又随口画了个过两三日会让人带小皇子过来一趟的画饼,好歹让他有点盼头。
两只小雀儿最后被安置在寝殿的某个角落里养着,皇帝又专门指定了两名小宫女在卫衍不在宫里的时候代为照看。虽然皇帝对卫衍时不时地要去那边望上一眼有少许不悦,不过总的说来这点不悦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毕竟,与两只扁毛畜生争风吃醋这种事,就算是向来把醋当水喝的皇帝,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做出来。
这笨鱼既然顺利钓了回来,景骊便笃定起来,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整治卫衍,也就不忙着把他开膛破肚,蒸炒煎煮。
如此一来,那个卫衍毫不知情的清帐时刻就这么延了又延。如往常一般安生地用过了晚膳,又帮着皇帝处理了一些政事,甚至到了就寝的时候,皇帝的脸色都是温和如昔,卫衍根本就想不到也不可能发现皇帝心里存着要和他算账的念头。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
经过了好几日的分别后再一次躺到一个被窝里,景骊当然不可能清心寡欲到盖着被子纯睡觉而不去求欢。卫衍还没有脱完衣服,就被他一把拖进了被窝,接下来的事根本就不需要赘言。
耳鬓厮磨,颈项交缠。
景骊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讨好卫衍,只把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瘫倒在他的怀里,除了甜蜜的喘息声外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卫衍。”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好像突然想起了还有帐要和卫衍算,随着手上一紧,嘴角同时浮起一缕坏坏的笑容,“你可知罪?”
“陛下……”卫衍没有想到皇帝会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使坏,在这种情形下,“威武不能屈”只是一个笑话,为了让皇帝早点满意,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他睁开已经蒙上了雾气的眼睛,哆嗦着凑上前去,亲吻皇帝的嘴唇。
“你以为朕是叫花子?就这么好打发?冷落了朕这么久的罪可是很重的。”话是这么说,不过景骊的动作却和他话中的意思完全相反,很快对卫衍小鸡啄米似的亲吻不耐烦起来,伸出左手托住卫衍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陛下……”卫衍在亲吻的间隙不住呢喃叫唤,双手则在皇帝的背上不停爱抚。
“算你聪明。”这样委曲求全乖乖听话的卫衍,要有多可口就有多可口,景骊顿时意乱情迷起来,心一软,也就没舍得太过为难他,稍稍折腾了一下以作惩戒,很快放他过关了。
等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他才觉得刚才卫衍的行为实在是太狡猾了,而他自己的心软得也太快了一点。心里有少许不甘,凑过去,在正趴着缓气的人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疼!”卫衍被他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不由得惊叫了起来,皇帝咬得很用力,恐怕留下了牙印。
“疼就对了,不疼你怎么能记住教训?”景骊说得如此煞有其事,听到卫衍的叫声后却伸出舌头在卫衍的耳垂上舔了又舔,分明是在安抚。
“臣又哪里惹陛下生气了?”以卫衍的想法,以前的事明明是皇帝理亏,他不去找皇帝麻烦就不错了哪轮得上皇帝来找他理论,所以这冷落皇帝的罪名他是不会认的,刚才的言行动作可不是在认错只不过是他不想和皇帝计较,自然想不到皇帝是在为旧事和他秋后算账。所以他只从今天白日间和皇帝见面后的事开始回忆,怎么可能想得出来皇帝突然生气的原因。
“你惹朕生气的事多着呢。”景骊本来不想说,回头想想又不对,如果他不说,以卫衍的稻草脑袋,要弄明白他生气的原因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和一个懵懂无知搞不清原因的人生气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恐怕很快就会把自己气坏,就一桩桩一件件地把惹他生气的事情都摆了出来,“最最重要的是,你有什么话在朕面前说不好吗?给朕上什么折子,你是嫌朕还不够生气吗?”
“这是母亲的主意。”卫衍想不到皇帝是在为那本奏折生气,那件事他可没觉得是错,对母亲出的这个主意也深以为然,以后还要照此做下去,于是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分说一下。
一听是卫衍母亲的主意,景骊把快脱口而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这句话愣是咽了下去,不过嘴里不说,心里依然在不停地腹诽: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除了出些鬼主意教坏卫衍之外就不能干点正事吗?就这么看不惯他们俩过几日安生日子吗?
皇帝极其不满,所以他没仔细听卫衍接下来的话,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卫衍已经说完了。
“你刚才说什么?”
“臣说以后若是在公事上对陛下有意见,臣会上折子劝谏,若是私事,臣会当面对陛下明言,日后决不会为点小事随意和陛下闹别扭或者丢下陛下出宫去。”
其实,这世上还是有人会走在路上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脑袋的吧。
听清了卫衍的话,景骊的脑中瞬间冒出了这个念头。他以前是不信这话的,但是现在他突然成了那个被金元宝砸中脑袋的人,由不得他不信。
这些年,对卫衍生气时闹别扭更生气时直接跑路的行为他根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每次都要费好大的劲让无数步才能把人哄转过来,突然听到他说再也不会这样做,虽然不知道这话的可信度有多少,还是有了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得脑袋晕乎乎的感觉。
刚才对卫衍的母亲那些连绵不绝的不满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他的脑中只剩下姜还是老得辣,还是老夫人英明,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随便一出手就把卫衍拿下了的诸如此类感想。
“老夫人出的这个主意极好,这才是公私分明的做法。”景骊大大地点头同意,寻思着过几日该赏些东西去卫府作为谢礼,“以后你的折子朕会认真仔细地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说这样好不好?”
皇帝都这么说了,卫衍还有什么不满意,自然是说好。
不过他不是皇帝肚中的蛔虫,也就不知道皇帝当时说“认真仔细看”的时候,在心里还悄悄加了“才怪”两个字。
大凡卫衍和皇帝生气,为私事的时候极少,大部分都是为了公事,若卫衍打算依此办理,以后要上的折子恐怕要多上不少。再说他当面和皇帝闹的时候皇帝都可以满嘴歪理无数谬论根本就听不进去,就算他辛苦上个折子又有什么用?
关于以上种种,此时卫衍并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应该想到了,却没有提醒他,因为她出这个主意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儿子和皇帝能够和睦地过日子,不因些许小事就闹来闹去。至于皇帝陛下,只要卫衍不冷落他,只要卫衍不一生气就跑,他爱上多少折子就上多少折子好了,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嫌浪费纸张笔墨,反正折子再多他也不怕,来不及看可以垫桌脚嘛,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去提醒他了。
卫衍回到了身边,皇帝又收到了这意外之喜,这心情就从冬日直接过渡到了春日,前几日被皇帝以鸡蛋里面挑骨头的劲头挑剔的朝臣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就算偶尔出个岔子,皇帝也是和颜悦色地指出再加温言勉励,与几日前大发雷霆的行径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直把那出错的臣子感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从此以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朝中的事轮不上卫衍插手,让他头痛的那张名单也在皇帝的首肯下敲定了,卫衍那里也就没什么新鲜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按例来做,没什么可为难的。
这么着,他的日子倒不算太忙,每日都是很有规律地来来去去。这日子不忙,能够考虑得上的事就多了一些;想的事一多,他就想起皇帝答应过隔个两三日让小皇子过来瞧瞧小雀儿这回事。
卫衍记得皇帝当时说的是两三日,等过了两日,他在回来的路上虽然有些想念,但是回宫后没看到小皇子的人影也没有多大的失望,毕竟皇帝那时说的是隔个两三日,那么隔个两日没见到人也不能算皇帝说话不算话。又过了一日,他回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问过宫女内侍,知道小皇子并没有在他不在宫里的时候来过,眼见着日头西斜,这一日很快就要过去,心里就有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