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玦沉吟道:“既然萧佩玉已经死了,任天狂也见到了他的尸首,那么任天狂无可约束的脱轨命理是不是就可以终结了呢?”
男童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只能说,虽是脱轨的命运,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任天狂的命是这世上无人可挡的,即使他见到萧佩玉的尸体,即使他将萧佩玉挫骨扬灰,他依然是所向披靡、求死不能。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有趣的话机,想将给你听听。”
“嗯?”萧寒玦望着他。
男童抬起无瑕的眸子,微笑地问:“你身上流着继承自任天狂的血脉,倘若有一天,他那种命运降临到你的头上,我问你,你会怎样对待自己的欲望?或者说,你有什么欲望呢?”
“我的欲望……无。”萧寒玦目光偏离,闪烁其词。
“你这人真不坦诚,如同你的先祖一般那,呵呵,只要你说出你的欲望,我可以告诉你正确离开这里的方法,否则啊,没有任天狂那种狗屎运的你,是永远都无法离开这座地底迷宫的。”男童仿佛一个促狭的小恶魔,在极尽诱惑之能事。
“我若回答不出你的问题,便无法安然离开是么?”萧寒玦看出来自己已然成为这名男童的股上玩弄之物了。
“是啊,你若是如实回答,我不但让你离开,还让你那位朋友安然离开。而且,我不妨告诉你,你的答案,决定你是不是会成为下一个‘任天狂’,呵呵,想想看,你马上就要拥有和他一样天下无敌的命,怎样?快说出你的答案,接受这命运的馈赠吧!”男童向他伸出手,好似在给他全世界最好的一份大礼。
萧寒玦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这双眼睛仿佛充满魔力,令他心神渐渐迷失,他转过头道:“我今生之愿,只有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你除得完吗?如果我告诉你,你将拥有无穷的生命,力量,你还仅仅满足于那么可笑执着的目标么?你不杀光任何你看不顺眼的人么?你不想叫万民跪伏在你的脚下吗?你不想拥有一切吗?”男童声音甜美,引人入魔。
萧寒玦纵使意志顽强,竟也逐渐被他引导,精神恍惚道:“倘若我真有那般的力量,我,要天下!”
男童笑得更加灿烂,眼睛中却有一丝厌倦,他仿若带着一丝鄙夷道:“你也要天下吗?唉,任家的血脉,果然都是一般……”
谁知道萧寒玦却很认真、无比认真地道:“我要天下真正实现仁德之世,我要感化天下,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总有一天,我要看到人人不收私的理想大同之世,我要看人的善,我要看这世界最后的走向!”
他这番发自肺腑的绝对理想主义的话语,叫那名男童一时都无语了。
他真的不相信,世上真有把这种圣人说的空话作为毕生追求的人,而且他还那么坚定。
不过想想看,若是他真有任天狂的那种力量的话,这家伙真的会去照做他自己说的那一套。
那么,世上多的恐怕不是一个狂人,而是一个狂热的圣人了。
那么会是怎样一番更加有趣的景象?
男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全身发颤,眼泪都出来了,而他对于萧寒玦的魅术禁制,也在此时消散于无形。
男童笑得在宝座上打滚,终于止住笑,掩饰不住满脸笑意道:“真可惜真可惜!可惜当年萧佩玉见到的是任天狂而不是你!可惜可惜!唉唉唉,其实所谓的脱轨之命,也是人定,我这么多年才悟出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命者,欲望使然也,当年萧佩玉虽然命中万万不能遇到任天狂,但是若是任天狂一句话,便也可以拨乱反正。”
“什么?”萧寒玦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只要他说,他这一辈子真心只有萧佩玉一人,真心只想过平淡日子,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了,不想萧佩玉稍微蛊惑一下,他就入魔了。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哈哈。”男童目光迷离,神色露出和年龄不称的沧桑之感,让萧寒玦怀疑他刚才“圣子”之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此刻,男童抬起眼睛,是一番平静如水的温柔,萧寒玦心中一惊,这双眼睛,和那蜡像何其之象啊!
男童道:“你这痴人啊,你的欲望太过理想,所以你也成不了魔,你这一生,注定是个奋斗无果的凡人,你不会拥有任天狂那般的力量,你可知天妒英才这句话?天从来不会给你这种好人那么优渥的待遇,你注定一生凄苦,这样,你可后悔自己刚才的选择?若是你对我说,你羡慕任天狂那般充满欲望的生活,你便可得到和他一般的命,但是你错过了,你的命,注定是个悲情的英雄。你后悔吗?”
“我觉得过得还行。”萧兔斯基露出兔斯基的经典表情。其实对于深度宅兔来说,真的,宅在被窝里就很好了,这一点,除了同样宅的苏水音能理解,这些天天摆活什么命不命的家伙是不能理解的,所以萧兔斯基懒得再同这个看起来似乎真的是萧佩玉的家伙讲了。
已经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生物了,萧兔斯基和男童的代沟如同天堑。
男童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发觉这家伙的无趣,道:“我给你一道天玄丝,你拿着它原路返回便可,顺便把你那名朋友带走,计算不错的话,你可以比任天狂早出来两个时辰。”
“多谢!”萧寒玦接过男童手里的天玄丝,就要转身离开,男童突然叫住他道:
“孙子,爷爷不能给天下无敌的错乱命运,你不会怪爷爷吧?”
“命运又不是你手上的玩具。怎能说给就给?”萧寒玦道。
“爷爷我自认已经可以将这种‘玩具’拿捏自如了。”“男童”有一丝得意,萧佩玉果然是个疯子。
“那你能算出我今晚吃得什么吗?”萧兔斯基的强大就在于,在这么恶心的地方,他都能平静地惦记自己的晚餐。
“哈哈哈哈!我突然觉得和你投机起来了,不过我还想看看,我那任姓的徒儿是怎么个死法。”
男童抄着手道,眼中是满满的狡黠。
“我觉得还是不要玩弄命运的好。”萧寒玦转过头道,“命,很难说的东西,不是好玩的东西。”
男童笑道:“哈,孙子,爷爷我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天给了我空前绝后的天赋,我自认觉得百无聊赖,世上在没有能打动我的东西,唯有命理这东西,还能让我一试,聊以解闷,让我尝试种种脱轨狂乱的命理,实在也给我一丝刺激新鲜的感觉过,但是玩过了,也就觉得是那么回事。唉,实在是无聊。”
“喂!”萧兔斯基叫了一声。
男童——也就是寄宿在男童体内的萧佩玉“?”了一下,瞬间,突然倒塌的石座就将他压倒在底下,萧寒玦连忙跑过去救他,但是无奈沉重的石座早就把他压得粉身碎骨了。
原来这张石座年代久远,好死不死就这时候坍塌了。
一代奇人萧佩玉最后下场,竟然是这样。
救了半天,也只是把他的尸体从石座下抬出来,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为祖父萧佩玉诵经超度——“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此时那水池里所有被拔首的“人”,竟齐齐发出一种集体蠕动产生出来的奇异之声,仿佛他们对萧佩玉的死也有所感应。
第57章 决战之前
苏水音急切地等待萧寒玦中。
已经天黑了,岸上火光点点,融成一片光海,那是武林讨逆大军所搭的营帐,真不知道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来对付一个任天狂。
他依旧托着腮蹲在阳台上,心中,已经不愿意去想任何不祥的后果了。
萧兔斯基一定会回来的。
他这样不停地安慰自己,不知道在心底说了多少遍了。
而就在他茶饭不思的时候,萧兔斯基已经和萧劲风来到了离房间大门不远的走廊上了。
萧劲风的步伐晃晃悠悠的,这次魔宫密室之行把他给折腾惨了,简直是一场精神上的折磨,而萧兔斯基则是巴不得赶快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大吃一顿。
当他们几乎快要走到走廊的拐角时,萧兔斯基突然停下脚步,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没错,他躲在墙壁后面仔细观察,果然,在走廊里两侧整齐划一地打坐的不就是那些剑阁的弟子吗?
已经很想钻被窝的萧兔斯基= =地转过头,他必须在弟子面前维持威严的形象,但是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对这些人训话和向他们解释自己这大半年的行踪,好歹,他和弟子之间还是一种武林上绝对正统的师徒关系。
一句话,他就不想跟那些人废话唧唧歪歪。他只有两个时辰宝贵的睡觉时间。
于是,萧兔斯基用了装死的方式,叫萧劲风把他抬到屋里面去。
面色青白的萧劲风只好一步三晃地将“昏迷不醒”的萧兔斯基背到了房门口,立刻引发了剑阁弟子的轩然大波。
众人将他们围成一圈,纷纷上前询问状况,可怜的萧劲风就接受了一场无休止的拷问,而萧兔斯基也被众弟子举起来,送到了里面的大床上。
苏水音满脸冷汗地看着这阵势,看到好多人涌进来,然后明显是在装死的萧兔斯基被人摆弄来摆弄去,有人给他号脉,有人给他输送内力治疗内伤,还有人给他敷热毛巾。
大家都用最热切和真诚的态度拼命地呼唤他的名字,那样子好像是拯救大熊猫一样。
最后萧兔斯基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我没事,都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于是再没有人敢说话了,萧寒玦冷厉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又凝结上了一层寒冰。
看得出来,萧兔斯基和徒弟们的关系很严酷啊!
苏水音背靠着墙,等众人散去之后,才挪过来,抱住萧兔蹭啊蹭啊:“萧兔斯基!我就知道你很厉害!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没受伤吧?”
萧寒玦摇头,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并告诉他,一个半时辰后叫醒他,他要准备和任天狂最后一战了。
苏水音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这次集结了那么多的人马对付任天狂一人,肯定必胜无疑,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终于能够和萧寒玦团聚了,苏水音高兴得难以自持。
萧寒玦钻进松软的被窝里,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终于在苏水音的旁边,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
苏水音则吹灭了蜡烛,去到外面散步,顺便给萧寒玦准备一会儿吃的东西。
门口,剑阁弟子围了上来,纷纷询问苏水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苏水音于是把萧寒玦这一番历险奇闻添油加醋地叙述了一番,引得众弟子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对自己的师父萧寒玦更加崇拜了。
苏水音这时才发觉,自己周围的剑阁弟子都是一群热血的大好青年,只是萧寒玦教不得其法,令师徒关系反倒像是军队里的上下级一样森严,现在都讲究素质教育,以人为本了,萧兔的教育方法实在是太落后了,等他解决完这件事之后,他一定要让萧兔改革教育方针,做一位真正能和弟子贴心的好师傅!
而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弟子们之后,立刻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原来他们都希望伟大的师父能够更加平易近人一点。
而屋里的萧兔,在克服重重危险之后,终于可以躺下来休息了,可是,他发现,他竟然,
失眠了。
有时候,你越是想睡觉,反而越睡不着啊。
辗转反侧的萧兔斯基在试了各种方法仍然睡不着之后,只好坐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他一抬头,就看见海岸上那多如繁星的灯火和密密麻麻的帐篷,立刻明白,这些人就是来讨伐任天狂的了。
一个人能够引得整个武林都为之愤怒,这倒也是一种本事,不知道任天狂所谓的随心所欲的生活是一种享受呢,还是一种折磨?
他应该去拜访一下萧洌阳才对,但是他现在感到很惫懒,除了想蹲在这里,陪着苏水音,什么都不想做。
已经返回的苏水音把一碗热汤递到他的面前道:“给,趁热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于是和他蹲坐在一起,看下面的风景。
“这个岛上很不简单。”萧寒玦道,“等我把事情结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萧佩玉死得突然,我想,也许有些他事先计划好的东西会脱出他的控制。”
“恩恩,我早就做好了逃生的准备了。”苏水音点头,“而且,我准备回到中原后,就开始创业。我要自力更生,我要把梦魂宫改组成一个新型的合法企业。”
萧兔斯基自然听不懂的。他默默地喝着热汤。
“萧兔斯基,你以后会继续开你的补习班赚钱吧?我觉得你对你的弟子,有点太严厉了,你没想过和他们做朋友,体会他们的心情吗?”苏水音开始循循善诱。
“…… ……”萧兔斯基一眼不发,苏水音以为他在反思了,心想,这是个好现象。
其实萧兔斯基想的是:做朋友?别笑死人了。师父永远不可能和弟子做朋友的。
**********************************************************
距离任天狂出关,还有一个时辰。
萧寒玦召开了一次剑阁内部会议,小小的房间里顿时挤进来十几个人,显得拥挤无比。
萧寒玦拿出从萧洌阳那里得到的地图,在桌上摊开道:“凌晨时分,在这海滩之上会展开围剿任天狂的会战,到时候,剑阁的子弟不得参与,利用这段时间,控制隐蔽角落的船只,以防不测。
待到时机成熟,我会发给你们讯号,届时我们便及时撤离这处魔宫。”
众弟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萧寒玦又把一些具体的细节与他们磋商了一下。苏水音一心想在剑阁弟子门前树立自己的威望,起码不会被人说闲话说自己配不上萧寒玦,于是想借机表现一下,就故意道:“萧兔,朋友,朋友。”
他说这话别人都听不懂什么意思,萧兔斯基倒是会意,他部署完后,就突然拍拍江寒澈的肩膀道“寒彻,最近天气凉了,你有没有加衣服?”
他这句生硬的话说完,江寒澈就恭敬道:“回师父,弟子早就穿了两层棉袄了,其他人也都换上了冬衣,师父不必担心。”
说完,就僵硬地走了出去,二弟子和三弟子连忙跟了出去,只见江寒澈故作镇静地走到门口,然后就瘫软了,幸亏师弟架住了他。
其他人脸色都惨白惨白的,一向严厉的师父突然说出这种恶心巴拉的话,是不是他发火的前兆?难道要对大师兄特别“训导”?于是一个个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大师兄离去的方向。
苏水音不甘心,又道:“朋友!要做朋友,要坚持啊!”
萧兔斯基于是对年纪最小的弟子月飘道:“月飘,天气凉了,你有没有多加衣服?”
那个最小的弟子心理素质比不上大师兄,当场就呆住了,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刷地出来了。
他竟然被萧兔给吓哭了。
说起来,萧兔斯基你关心人的话只有这么一句吗?
苏水音囧囧地石化了,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
话说,此时,剑阁弟子都发觉了,只要苏水音开口,师尊就会用那么诡异的口气吓唬他们,于是都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苏水音。
苏水音orz
距离任天狂出关半个时辰前。
萧洌阳过来部署任务计划。
此刻武林群雄已经陷入很紧张的战前状态了。
萧洌阳将作战计划给萧寒玦展示了一番,叫他做第三轮进攻打头阵的人,不过因为前两轮进攻都是群起攻之,他认为萧寒玦出场的机会很小,尽管如此,仍要萧寒玦做好准备,作为双璧剑损失的补偿,萧洌阳又带给他一把同样是子母剑式样的霜璧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