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界上，本就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第三十一章

顾熙日被停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向岳安说起了此事。

虽然顾熙月千叮咛万嘱咐叫岳安别冲动，可一向脾气暴躁的岳安却哪里能真的不冲动？！

他果然立刻便暴跳如雷起来：“什么？！你这个做大哥的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关进监狱里面去？！那监狱是什么地方，我又不是没亲身体验过！！那里是人呆的吗？！我在那里都被人打得受不了，何况他身上没功夫……不行！！我现在就去救他！！”

“你想怎么救他？！”顾熙日连忙拦住岳安，“你又能怎么救他？！我当然也想救他，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请个好律师……”

“请你妹的好律师！！！老子要去劫狱！！！”岳安狠狠甩开了顾熙日拉住他的手。

顾熙日忍无可忍地“啪”的一声甩了他一个耳光。“劫狱？！你是不是武侠片看多了？！你以为这是古代呢？！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真劫狱多半只能让自己也身陷囹圄而已！！”

“那又怎么样？！”岳安怒视着顾熙日，“我就是要进去陪他又怎么了？没有我保护他，他一个人怎么应付那些穷凶极恶之徒？！”

顾熙日哭笑不得。“你几岁了？！怎么那么天真？！你进去了，能和他恰好在同一间？”

“你他妈的当那么多年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小事都不能疏通疏通？！”岳安越说越是愤怒。

“好了好了，你冷静点行不行？”顾熙日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安抚他，“现在我们D市在塑造‘绿色监狱’的理念，你放心，里面绝对不会有以前你经历那些打架斗殴的事件，月月在里面会很安全。”

“放你娘的屁！！还‘绿色监狱’呢？！监狱那地方了绿色了还叫监狱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好不好？！”顾熙月也真的生气了，“月月口口声声叮嘱你不要乱来，你要是这样，他在里面能安心吗？！他自己都那样了，难道还要为你的胡作非为操心？！”

“……”这句话总算让岳安略微冷静了一些，“那我要去看他！”

“监狱自然是有探监日的，这种事也急不来。我说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给他找个好律师，看看能不能少判他几年。”顾熙日正说着，就听到了门铃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请的D市最好的秦律师之一已经来了。”

顾熙日去打开门后，秦律师便走了进来。

岳安不等秦律师坐稳，就急匆匆地问：“组织卖淫罪会被判多久？！”

“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秦律师回答。

“……什么？！”岳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至少五年？！不，绝对不可以！！我在那鬼地方呆了五年，知道那是多么漫长，多么难熬，我怎么可能让他也在那里呆五年？！”

顾熙日自己又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但只拼命忍着情绪，对秦律师淡淡道：“据我所知，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话，就可以减免刑罚，是吗？”

“没错。”秦律师点了点头，“如果检举他人的重大刑事犯罪，协助公安机关侦破重大案件，就可以被算作是‘重大立功表现’。”

“那好，麻烦你看看这个……”顾熙日掏出手机，把自己和顾熙月一起的时候拍下的那段秋岚强奸宣辰星的视频给秦律师看，“你觉得如果让我弟弟检举这个人的罪行，可以算作是‘重大立功表现’吗？”

“这个……”秦律师看过之后，叹了口气，“强奸罪的确算是一种重大刑事犯罪了，可惜现在中国的法律对男性强迫男性发生性行为不能算作是强奸罪，这最多只能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但如果没有造成太重的伤的话，也无法成立。何况这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当时造成的身体情况也不好再确认。所以检举这件事最多只能算是‘立功表现’，不能算是‘重大立功表现’。‘立功表现’可以从轻处罚，但不能减轻处罚。从轻处罚的意思是在五到十年的范围内取比较低的数值，减轻处罚才会减到五年以下。”

岳安和顾熙日的心都同时沉了下去。

三人沉默良久之后，岳安忽然站起来给了顾熙日一拳。“你tmd明知道小月这些年一直在犯罪，居然睁只眼闭只眼从来不阻止他？！”

顾熙日摸了摸被他打肿的脸颊，苦笑道：“我阻止他会听吗？我看他对他凌大哥的成功之路已经走火入魔了，可惜他没他凌大哥那么好的运气，能逃过法律的处罚……我说，岳安，你现在是打算和我内讧到底了吗？！难道月月在那儿受苦，我们就在这儿搞窝里斗？！”

“我……”岳安一屁股狠狠地坐在沙发上，咒骂道，“可恶！！！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告诉你，现在能救月月的人，也许只有你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了。”顾熙日严肃地凝视着岳安，“不是以暴力的手段，而是以法律的手段。”

“我可以救他？！”岳安脸上浮起一丝惊喜，“你怎么不早说？！快说来听听！！！为了他，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你就别说大话了……”顾熙日却不去回答他的话，把目光转到了秦律师身上，“如果是黑社会团伙的相关案件，应该可以算是‘重大刑事犯罪’了吧。”

秦律师道：“这个自然算的。”

“那好……”顾熙日又把目光转回了岳安，“风云帮的核心成员在上次行动中并没有全部落网，有好几个还身份未明，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岳安顿时明白了顾熙日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出卖他们？！”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你把他们的真实身份、外貌特征等全都详细地告诉月月，让他来协助抓捕行动，若是抓捕成功，他就可以算是重大立功了。”

“……”岳安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顾熙日刚才要说“就看你愿不愿意了”。这种陷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与水火之中的事情，一向讲义气的他是万万不愿意干的。

“我知道你心里面有顾虑，所以一开始才没有说。这大概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办法了。你放心，我不会逼你，不会勉强你，一切，只看你自己的意思。”

“……让我考虑考虑……”岳安疲惫地说出了这句话，话锋一转，“先不说这个了……到底哪天可以探监？”

“在开庭审理此案之前，还不算是正式服刑，要探望的话应该比较容易……好了，我帮你去申请申请，争取尽快吧。”

“嗯。”岳安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还有，谢谢大哥……”

顾熙日知道他这会儿是冷静了，也开始后悔刚才的冲动行为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必那么见外，说什么‘谢谢’。你那声‘大哥’，更叫得我心发慌。”

岳安也勉强笑了笑。“虽然我还比你大一两岁，但按照辈分，自然是该叫大哥的。”

顾熙日笑道：“真要按辈分，咱们和小宁的辈分又该怎么算？”

“这……对了，说起小宁，这件事暂时瞒着他吧，他的脾气有时候也和我一样喜欢乱来，我不想再多生事端。”

“嗯，我明白的，虽然他周末老喜欢往家跑，不过还是能瞒一日是一日吧……”顾熙日顿了顿，“你也知道你喜欢乱来啊？那就少让我们兄弟操点心吧。”

岳安抱歉地笑笑。“是是是，麻烦你们多担待了。”

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可惜这种平静状态却没有持续多久。一见到顾熙月，岳安的愤怒又爆发了。“你怎么现在还不把头发剪短一点？！还留那么长，是想让那些和你关在一起的男人们看到你就想上吗？！”

“什么叫一见到我就想上啊？！”顾熙月本来有满心的委屈要向好不容易见面的恋人诉说，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就先被岳安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不禁也一下子火了，“人家这里是‘绿色监狱’，不限制犯人的发型，我心里窃喜都还来不及呢，哪儿有你这样的？！”

“去他妈的绿色监狱！！这人要是真绿色了，能进监狱吗？！”岳安走上去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扯，“你不剪是吧？！我帮你弄短！！！”

“你干什么啊？！救命啊！！！”顾熙月高呼起来。

监狱的看守人员立刻冲了过来，把岳安拉开。“这位先生，请不要乱来……如果您不肯老老实实地探望，就请您离开吧。”他们“绿色监狱”刚刚才实施了探监者与被探监者不用隔着玻璃窗用对讲机通话，而可以进行实际接触的人性化规定，最头痛的就是遇到这种人了。

岳安这时也忽然后悔了——好不容易才见到朝思暮想的恋人，怎么自己居然头一件事就是对他又是骂又是施暴？！他连忙道歉：“小月，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你让我留下，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跟你说，好不好？我求你了……”

顾熙月的心也软了，对监狱看守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他现在不会再做什么了，你们就再给他点时间吧。”

看守这才放开了岳安。“好吧，请您接下来克制一些。”

等看守重新走远，岳安一把抱住了顾熙月。“小月……我想你……我好想你……你在这里没受委屈吧？”

“怎么没受啊？！”顾熙月紧紧依偎在恋人怀里，忍不住泪如雨下，“这里顿顿都是清汤寡水的，让我这个吃肉动物怎么活啊？！还有，我和那个叫冷傔的居然关在同一间房！！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你居然还来欺负我！！要不是怕又有人来干涉，我真想现在狠狠打你一顿！！”

“你说什么？！你和冷傔关在同一间房？！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才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进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他对我简直就是恨之入骨……不过还好，因为他对我动过一次手，所以现在已经把他转到其他房间去了。”

“……什么？！”岳安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对你动过手？！你伤在哪里了？！伤得怎样？！”

顾熙月挽起袖子给岳安看。“放心吧，一点小伤而已，他一冲过来打我就被其他人拉开了，没打几下。”

岳安看着他胳膊上的青紫，心疼到了极点，怒不可遏。“来人！！！都给我过来！！！”

看守只好有点不耐烦地走了过去。“先生，您又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看看他怎么了？！你们tmd不是什么绿色监狱吗？！不是禁止打架斗殴吗？！人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

“这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那你们有没有带他去过医院？！”

“我们已经请过医生来看了，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有大碍啊？！都青成这样了还叫没有大碍？！”

顾熙月连忙劝道：“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本来就是一点小伤。”

看守也对他的胡搅蛮缠有些不悦了。“你在路上摔一跤，说不定还比这个青得严重呢。”

“你什么态度啊？！”岳安被他这么一反驳，心头更是愤怒，待要发作，却被顾熙月用手捂住了嘴。

顾熙月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怎么闹下去，以后就再也别想看到我了！！”

“……！”岳安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看守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没你的事了。”

他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要不是良好的职业素养，那监狱看守早就发作了。他只好冷冷地留下一句：“请抓紧时间，还剩十分钟”，就无奈地再次走远。

“十分钟……”岳安喃喃自语了一句。顾熙月在这里所受的苦，终于让他下定决心当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小月，接下来我不能再和你多作寒暄了，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清楚，好吗？”

“……怎么了？”顾熙月被他忽然的严肃表情吓了一跳。

岳安凑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第三十二章

顾熙日和顾熙月现在的确是自顾不暇了，所以秋岚当然也趁此机会赶紧去纠缠宣辰星。

见到他的时候，宣辰星的表情很平静。“你现在要强要了我的身子，我没有办法，最多只能以一个不痛不痒的故意伤害罪起诉你，罪名还不一定能成立。可是我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得到我的心。”

秋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那个云启扬就真的那么好？！”

“是，他很好，很值得我珍惜。”宣辰星淡淡地道，“其实，也有一个人也对你那么好，也值得你去珍惜。就是那个弥香，他为了你，甘愿用苦肉计，也甘愿自首自己买过淫，搞得自己也被行政拘留了。可惜，这个人，你却连看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秋岚“哼”了一声。“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我又不是不知道。”

宣辰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智商高情商低的典范，哪儿有人会为了一颗摇钱树而做到这个程度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秋岚认真地想了一下，发现宣辰星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如今弥香还被拘留着呢，自己却连看也不曾去看他一眼。“也许，你说得对吧。我就是个自私无情的人。”

宣辰星淡淡一笑。“能够说这句话，就说明你还有点救。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吗……”秋岚站了起来，转身走到了门口，“好吧，我先去看看他。”

宣辰星见秋岚今天竟然放过了自己，在有点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庆幸——自己曾经微微心动过的男人，果然不是个完全的人渣。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考虑他的事。

二哥顾熙月现在虽然由于协助警方抓捕了风云帮的漏网之鱼而得到了三年的减刑，但那牢狱生涯依旧还剩两年。两年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也许弹指一挥间便过了，但对一个身在囹圄之人来说仍旧很漫长很漫长。

可自己和大哥，已经能做的事情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