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华看李如焉不说话，夏景轩好像在沉思，屋里陷入了死寂，于是只能开口打破沉默：“那个，班长，不好意思还劳您跑一趟。”

“就是，谁知道你下课冲出去是来这儿，我以为你内急了呢。”不知为何，夏景轩平淡的语气中似乎带着点辣味儿，凌华只以为自己给班长添麻烦了，也没往心里去。

“凌华，你前面叫他什么？”李如焉好像听到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词。

“班长呀。”凌华觉得有点莫名，难道不能叫班长。

“他和

我们一班？”

凌华点点头，李如焉诧异地盯着夏景轩，他不是应该被保送到S中的吗，怎么会和自己一个班。

夏景轩读出了李如焉眼里的疑问，耸耸肩：“我放弃保送了，第一志愿填了J中。”

“为什么？”

“因为你考J中。”

夏景轩的话犹如重磅炸弹，李如焉一下懵了，看他无法理解地傻愣着，夏景轩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真信呀！我只是觉得J中近点嘛，反正我这智商在哪个高中都能考进名牌大学的，嘻嘻。”

“你找打。”李如焉随手拿起枕头朝夏景轩扔过去，夏景轩还真是自恋，不过他的确有这个资本。之后，经过夏景轩的叙说，李如焉才知道，夏景轩是以接近满分的成绩考进J中，不过竟还不是第一名，那个叫吴羽绮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后要拜见一下，说不定将来是一个值得拉拢的人才。

“好了，不闹了，说正经的，我看你也没伤得太严重，明天来学校吗？”夏景轩看李如焉并无大事，也就放心了不少，昨天那殃及半个教室的斗殴，两人竟都没造成太大的伤，真可谓奇迹了。其实这多亏了凌华，看起来是两个人打架，主要是凌华在招架，如果凌华真出手了，那李如焉就不会只是扭到脚那么简单了。

“不去，等脚好了再去，一瘸一瘸走路多难看。”

凌华和夏景轩无语了，少爷就是少爷，虽然他自己不怎么想承认，但那脾气还是深入骨髓的。

“那我背你吧。”凌华不加思索地回答，换来的是另两人错愕的表情。有那么吃惊嘛，怎么说也是他把李如焉弄伤的，虽然错在李如焉，但像他这样有道德有爱心的好孩子还是会有那么点过意不去的，做点什么晚上好睡得着。

“不用了，谢谢。”李如焉冷冷地回答道，也没看向凌华。

凌华对李如焉突然变化的态度感到摸不着头脑，难道自己又说了什么伤少爷自尊的话？那他怎么没有生气？凌华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宁愿李如焉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宁愿他大声地骂自己，也不愿他就像对陌生人一样对自己，礼貌却冷漠。

“那就这样，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凌华似乎不愿面对现实，装作没听到，有点慌乱地站起来，“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我说不……”可惜李如焉的话语被关在了门后。看着李如焉那郁闷的神情，夏景轩在一旁说小祖宗也终于遇上克星了，于是他的脑袋承受了第二次枕头攻击。夏景轩把枕头扔回凌华床上，和他又说了点学校的事，便也起身告辞了。

其实夏景轩明白李如焉态度为什么会变，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孩子，对凌华的话可能会非常感激，可是他不是，从小在阿谀奉承下长大

，有多少人是真心在对他？恐怕他从小就接受了这世界的残酷，所以对于凌华那突如其来，过于热情的好心有所戒备，只要没有开始，也就不会有令人受伤的结局，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虽然在夏景轩看来过于消极了。对凌华，夏景轩觉得他不是那种心思缜密，会去讨好别人的人，可也不像那种老好人，所以当他那样说时夏景轩也感到惊讶，不过这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一种自我满足吧。

“少爷，非常抱歉，小轩他……”

“田叔，没事的，我没介意。”李如焉对田鑫笑笑，田叔就是太爱操心，从小照顾着自己，自己都把他当做了父亲，可惜他就是那么刻板，坚持着这种主仆等级，还害得，害得自己欠了夏景轩一笔帐，一笔这辈子还不了的帐。

“真的非常抱歉。”田鑫又鞠了一个躬，开始收拾起桌上的茶具，突然发现一瓶红花油和一袋不明食物，正准备收掉，被李如焉拦了下来，把那只有半瓶的红花油收进床头柜，然后又拿了根薯条，边吃边对田鑫说“田叔，以后点心就买这个。”

田鑫点头，但心里有点犯难，别说这看起来不像正规店里有的东西，让少爷吃这个也有失身份。他想少爷应该只是好奇，吃段时间就会厌的。

清早听到门铃响，田鑫纳闷谁那么早来，现在才六点多一点，少爷还在睡觉，这门铃声会吵醒他的。从可视屏上看到是凌华，田鑫有点困惑，他那么早来干什么。

“田叔早，我是来接如，不李少爷上学的。”凌华很礼貌地问候。田鑫让凌华上来了，可他没听说少爷今天要上学呀，再说即使上学，用得着那么早嘛。

“凌少爷，少爷还睡着呢，您这是……”

“我就知道他还睡着，所以来morning call 了。”不等田鑫说完，凌华就自说自话朝李如焉房间跑去，等田鑫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拦住他了。怎么都是一群不懂规矩的孩子，田鑫暗自悲叹，他又失职了。

“起床了，小懒猪。”凌华推门，直接掀开了李如焉的被子，然后在他腰眼上一个劲的挠。被扰了清梦的李如焉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毫不顾及形象，当他看清是凌华的放大的脸时，一下安静下来，接着拳头就如狂风暴雨落在凌华身上，凌华躲也来不及。

“凌少爷，少爷……”等田鑫追到门口，却发现房门竟上锁了，隐隐的吵闹声从屋里传出。

“凌少爷，请您开门，您这样太失礼了。”田鑫用力敲着门，口气带有明显的不悦，原本以为凌华是一个懂礼貌的孩子，没想到这样，果然还是不能让少爷和普通百姓的孩子打交道。

看没动静，田鑫又狠狠地敲了几下，门突然打开，是李

如焉一张臭脸，对着田鑫咬牙切齿地说道：“准备早饭，我今天去学校！”然后砰地又把门关上了，留下可怜的田鑫在屋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去厨房准备早点。

“呀，你怎么能对田叔那么凶。”凌华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李如焉白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吵，大清早已经为他浪费太多精力了。李如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瘸一瘸往床边走，凌华要去扶他，直接被甩开了。钻进被窝，李如焉想再睡一会儿，现在才几点，七点半才开始上课，他那么早来干什么，自己家开车过去只要一刻钟啊，被他这一闹自己的脚可能好得更慢了。

“你不是答应去上课了吗？”凌华看李如焉又打算睡回笼觉慌忙说道。

“凌华，我警告你，给我闭嘴坐在那儿！”李如焉不想和他多废话，撂下话就睡起回笼觉了。凌华终于收声，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坐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的呼吸也会吵到他。李如焉是背对着凌华睡的，这让凌华觉得有点可惜，不能看到他的睡脸，不过看着他略有起伏的身子，不知为何心里就荡漾着笑容。

“少爷？”田鑫轻敲了下门，见没回答，推门发现没锁，于是走进房间，看凌华笔挺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而李如焉还呼呼睡着。这情景让田鑫很茫然，少爷不是说要上学嘛，怎么现在又躺下了？难道前面是他幻听？

“如焉，如焉，起来了，早饭准备好了。”凌华看到田鑫，不等他开口就去摇李如焉，自然又挨了一拳。李如焉不爽的坐起来，田鑫把他的校服放在床边，正准备推门出去，只听凌华“啊”地一叫，睡衣脱到一半的李如焉被吓了一跳，停下了动作看向凌华。

“呵呵，田叔，我去帮你的忙吧。”凌华尴尬地笑着，推着从进门就没摸清楚状况的田鑫出了房间。

“呀，凌少爷，你怎么流鼻血了……”门外面传来田鑫的疾呼，屋里李如焉一边继续换衣服，一边暗自想，难道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前面闭着眼打，也不知道拳头落在哪儿了。

洗漱完后，李如焉坐到餐桌前，凌华坐在对面，田鑫站在李如焉身边，把早点端上来。早点倒是比凌华想得要简单得多，就是面包、牛奶和麦片之类的，只是东西的档次不一样罢了。

“你没事吧？”李如焉在开动前看了一下凌华的脸，关切地问。

“恩？啊，没事没事，天太干燥了，上火，哈哈，哈哈。”凌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李如焉盯着自己的鼻子，才知道指的是什么，连忙打马虎眼，打死也不能让李如焉知道，当时自己看他一颗颗解开睡衣纽扣，露出白皙的胸膛时，脑子一片空白，心一阵狂跳，竟还丢脸地流鼻血？！

李如焉看凌华有点狼狈，也

就没问下去，吃起早饭。

“那个，如焉，能稍微快一点吗？”

李如焉没有说话，从小教育，吃饭时不要说话，他只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疑问，时间还很充裕，离上课还有三刻钟。

“那个，从你们家骑车过去要三十分钟吧，载着人可能会慢点。”凌华发现自己说完话后，对面两人石化了，自己讲的话就那么惊世骇俗吗？

“少爷坐车过去。”还是田鑫最先反应过来凌华的意思，“凌少爷也一起吧，自行车等放学，我接你们回来时再取吧。”

“啊，这样啊，不用了，谢谢。”凌华的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失望，但立刻又笑着说，“那我先走了，在校门口等你。”

“站住！”凌华刚起身便被李如焉叫住，用命令般的眼神看着他，“坐下，等我五分钟。”

接着田鑫就看少爷不是很文雅地“狼吞虎咽”中，难道少爷要做凌华的自行车去？那多危险，而且少爷怎么坐得惯。田鑫刚想开口劝说，却收到了李如焉让他收声的眼神，无奈，少爷就是这倔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是拖不回来的。其实，李如焉原本想拒绝的，可看到凌华那失落的神情，便开不了口，想想也就算了，他也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想讨好自己，不可能坚持好久的，这几天就随他去了。

等李如焉吃完早饭，田鑫拿着他的书包，把两人送到楼下，凌华将自行车推来，只见他自行车后座上已经加了一个软垫。

“田叔，你放心，我会把如焉安全送回来的！”凌华信誓旦旦地说道，李如焉此时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催着他快走，于是凌华又向田鑫道别，便骑车离去。田鑫看凌华骑车挺稳，少许放心了，但想来按他的话放学他还会送少爷回来？而且他直呼少爷名字，少爷竟然没有发脾气，这真是少见，田鑫思索着回到屋里去了。

这天早上，当大家看到凌华载着李少爷进校园，又看到凌华背着李少爷爬上四楼，把他放到位子上时，不由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又开始在校园中传开。第一节课下课，凌华的两个死党在听到谣言后就按耐不住，来看望昨天这位因为被关起来而没见着的哥们。凌华在听到被夸大几倍的谣言从庄洋嘴里蹦出时，满头的黑线，什么叫他得罪了李少爷，于是被逼签卖身契，以后就是李家的奴隶了，现在的人这想象力也忒丰富了，这都文明法制时代了，怎么能扯回到封建地主时期，跨度真够大的。两人在得知来龙去脉，并确定凌华没沦为奴隶后，松了一口气，这时凌华看夏景轩扶着李如焉出来，连忙跑过去问：“怎么，去哪里？”

“厕所。”夏景轩故意一字一顿地说，这凌华也真是，又不是贴身保镖。

“我背你过去？

”

“啊，不用了，他陪我去就行。”李如焉连忙摆手，便由夏景轩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还好厕所离他们班不远。

“我说你是他保姆啊？我看他脚也没伤那么严重呀。”庒洋语气里有点不满，虽说没传言那么夸张，但在他看来凌华也不必做到这份上。

“去，人家少爷哪像我们，温室里的花经不起折腾。”凌华揉揉庒洋的头发，他知道庒洋在为他打抱不平，可这是他自己“愿挨”，也怪不得别人。又有说有笑了一会儿，三人最后决定一起吃中饭，算叙叙旧，虽然他们假期里没少凑在一起。凌华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我得把如焉一起带上。”另两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一看快上课了，便各自回自己班去了。凌华是在三班，而吴羽绮和庄洋是在七班，虽一个楼层，也隔了几间教室了，凌华暗想那两人还真有缘，听说他们从小就同班，到了高中竟还是同班。不过吴羽绮完全可以进重点班，但他放弃了开学前的分班考，自然就还和庄洋一个班。

“中午一起吃饭去。”凌华进教室时已经打铃了，于是他快步走到座位，在坐下时靠近李如焉耳边轻声地说道。李如焉只感觉凌华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微微皱眉，把头往旁挪了一下，也没回答。凌华只认为他是答应了。一节节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凌华开始和周边的人聊天，大家虽然对他有所畏惧，但在凌华那自来熟的性格下，不久他就融入了班级，倒是一旁的李如焉什么话也不说。凌华不由暗自叹气，男生感兴趣的话题都说了，就不见李如焉接话，他那么努力不就希望李如焉能早点适应班级嘛，也只有夏景轩跑来说话时，李如焉还会回两句，还好夏景轩是班长，也算有个靠山了。就在凌华神游的时候，可爱的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了，男生们像饿狼似的冲出教室，女生则三五成群朝食堂进发。凌华想不用着急，已经叫吴羽绮他们排队去了，再说现在楼道里人多，到时又弄伤李如焉也不好。

“如焉，你喜欢吃什么？”凌华也不知道高中饭菜如何，昨天上午他家里有事，所以请了假，没参加开学典礼，下午快上课的时间才到学校，可惜后来就和凌华扛上了。

李如焉没有回答，他原本是打算回去吃的，可凌华叫他一起吃饭，他就不忍拒绝，不知为何不想看到他露出早上那样失望的表情，于是发短信告诉田鑫不用来接了，自然弄得田鑫又一阵劝说。李如焉知道学校不会有什么好吃的，况且他们那么晚下去，就更没什么了，不行只能饿肚子了，明天和凌华说清楚以后中午回去吃，顺便也可以让凌华尝点他平时吃不到的东西，也算谢礼了。不对，我谢他干什么，这都是他造成的

，而且什么以后，李如焉，你真信他会一直坚持到你脚好？就在这时手机铃声打断了李如焉的思绪，是凌华的手机，吴羽绮他们向凌华汇报菜色呢。

“恩，知道了，你先排着吧，我问好了打电话给你。”凌华挂断手机，对李如焉优雅的一笑，将前面记下的纸条递给他，“小少爷，您看哪个合你胃口，我让啊绮先帮我们打了，这样你下去就可以直接吃了。”

“谁？”

“啊，还没和你介绍，我初中时的两个死党，就第一节下课在走廊上和我讲话的。昨天不和你关一块儿了嘛，都没见着面，今天聚一聚。”凌华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他们的故事，李如焉眉头越锁越紧。好遥远，在凌华讲起过去时李如焉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有一条很深很深的沟，从来没有交心朋友的他无法体会其中的愉悦，而那个擅自闯进他世界的凌华，开心地讲着不属于他的快乐，总觉得心里有什么堵得慌。

“你选好了吗？”讲得正兴头上的凌华看李如焉没动静，敲了敲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