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老韩还完全不知道，黑狗崽是墨梵他们当成普通的农村看门狗，用了几十块钱买过来的。

墨绎听到老韩的判断，一瞬间就知道了他感觉这条狗不一般的原因。的确，因为黑狗崽生病严重，一直趴着在，加上脖子上那圈标志性的毛发都掉落了，所以他也被狗贩子给误导了。真正开了口的好藏獒他也有幸见过好几次，那种彪悍的野性作风，第一次见就让他心折不已。

好犬，好猎犬。

墨绎看向黑狗崽，第一次这么的希望它能够好起来。如果好起来，他一定让它做最好的狗王。这一刻，墨绎完全忘记了黑狗子的真正主人。

墨卿云并不太了解藏獒的价值，对于她来说，她对于狗的价值观还停留在很初级的阶段，能够看家护院的狗和用来玩的狗，除了这两种分类外，再没有其他的狗了。

而墨梵对于黑狗崽到底是什么并不在乎，黑狗崽是他救的，他想救它，并且救了它他不后悔，这就可以了。

所以一时间，不算太大的医疗室里，四个人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墨绎和老韩是无限的期待，而墨梵和墨卿云则是无所谓。

等待了大约五分钟，老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给人一种无比萧条的感觉：“毁了，毁了，藏獒救不会来了。”哭丧着脸，老韩的话听上去格外的让人灰心。

“原因。”墨梵仍旧很冷静，即使他的心里想着满满的都是救它。

“如果你们早上一个礼拜来它的命完全可以保住，但是现在晚了，什么都晚了。”老韩收拾着东西，眼睛看向黑狗崽，一脸的不舍。

墨卿云听到老韩的话，站起来，走到黑狗崽的面前：“那是你说的，它才不会出事，它是哥哥买回来的。”

“我是藏族人，从小就和藏獒一起生活，后来又和狗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能够救我怎么不会救。对于我们藏民来说，藏獒就是我们的家人，如果有方法能够帮助家人，我们从来不会吝啬任何机会。”老韩的心情明显也不怎么样，藏獒在藏族拥有很高的地位，在藏民家庭，藏獒是被家里承认的一员，在他们看来，保护他们的牛羊和他们生命的藏獒就是最亲近的家人，有的时候，藏獒甚至比一家之长更加有威信。

墨梵平静的听完了老韩的话，走到黑狗崽的身边，背对着所有人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黑狗崽。

39、龙山黑陶（上）

凝神静气，集中注意力，跟着自己心里的感觉，墨梵如同透视一般的看向了黑狗崽。

眼里那种液体流动的感觉随着墨梵的动作不断变得剧烈，这还是除了那次意外的透视到墨绎身上的古玉观音时无意中看到墨梵的身体外，他第二次看到生命体，也是第一次透视生命体。但是这次并不比那一次，这一次墨梵是深深地看到了黑狗崽的身体里面，然后让他的精神力不断的输入着。

希望这样可以救黑狗崽一命，他尽了他所有的努力，即使失败也不会后悔。

同样站在病床旁边的墨卿云无意中的一个回头的便发现了墨梵变成血红色的眼睛，眼白部分强烈的充血和眼球仿佛鲜血一般独特的色泽让墨卿云回想起了墨梵救她那一次拆纱布的场景，和上次在赌徒那里赌石结果在她面前昏倒的场景。

这两次里，哥哥的眼睛似乎都变成了血红。

因为对于以前的事情心有余悸，墨卿云并没有打扰墨梵，而是静静的带着一旁，全身紧绷着，准备随时接住倒下的墨梵。

哥哥真是的，从来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大约过了几十秒钟，墨梵的眼睛已经开始有微微干涩疼痛的感觉了，而这个时候他输出的精神力也明显无法进入黑狗崽体内，反而是随着他的视线而继续往下透视，他迅速的收回了透视的状态，眼睛也变回了平时的样子。

抱起趴在病床上，还没有什么动静的黑狗崽，墨梵准备离开。

“哥哥，再检查一下吧，说不定刚刚老韩漏掉了什么，刚刚它还吃掉了哥哥喂给它的消炎药，说不定马上就没事了。”知道墨梵背对着墨绎，墨绎看不到墨梵的动作，而老韩也背对着这边，什么也不知道，墨卿云张口就扯，拉着墨梵将黑狗崽放下来。

“消炎药？”老韩听到墨卿云的话，立刻回过了头，将墨梵和墨卿云赶离了病床旁边，完全忘记了他们是墨绎带来的人，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你是觉得它活的太久了，想要让它快点死掉吗？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喂狗崽吃人类吃的东西，它们受不了。”

从墨梵的手中抢过黑狗崽，放在病床上重新给黑狗崽诊断了一次，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原本有些烦躁的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惊叹：“居然好了，居然好了。”

“怎么样，会让狗崽死的只有你吧，有我哥哥在，狗崽才不会有事。”墨卿云昂着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是是是。”老韩搓了搓手，从一旁拿过一个小碗，碗里装着一些生肉的肉末，放到黑狗崽的面前：“先吃点东西。对了，你给狗崽喂的是什么消炎药，能不能给我看看，以后还要狗崽生了这样的病，我也好有个办法。”

“不知道。”墨梵看着怎么都不愿意抬头吃肉末的黑狗崽，走了过去。

对于墨梵的话，老韩的理解就是他不想说，不过摸摸鼻子，老韩也知道这个可能是比较隐私的东西，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所谓的消炎药到底是墨梵家里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准备让黑狗崽早点离世的物品。

墨梵走到病床旁边，用手在黑狗崽的头颈处给它顺着毛。黑狗崽感受到墨梵的气味，发出呜呜的声音，挣扎着站起来，在墨梵的手上轻轻舔着。

“吃点东西。”将装着肉末的小碗重新放到黑狗崽的面前，墨梵看着原本完全不懂这个小碗的黑狗崽在他说了话之后，顺从的低下头，开始撕咬起碗里的肉末。

“水。”老韩看到这份场景，赶紧将装了水的小碗递给墨梵，墨梵将装水的小碗放到装肉末的小碗的旁边，狗崽闻到了水的味道，便一边吃着肉末，一边伸头舔着水。

“来，队长带来的同志，我来给你说一下养藏獒需要的知识。”趁着黑狗崽吃东西的时候，老韩拉着墨梵，怎么都不送手。

“出了什么事？”看着老韩拉着墨梵的手，墨绎感觉有些刺眼。

老韩看着墨绎，裂开嘴一笑：“队长，这只藏獒可不简单，这么小就认主了，就是在我家那里，世世代代都是家里人的藏獒也没有这么小认主的。对了，这只藏獒你们是在哪里买的？还有没有？要是这只藏獒下崽了，你可千万要送我一只。”

“没有。”墨梵的声音从老韩身边想起，把正在做着美梦的老韩差点吓到了。

墨绎看着出声的墨梵，这才想起来狗崽的主人是墨梵，很为刚刚他的想法而惭愧。不过他的这份惭愧也只会给墨家人和他认同的人，如果这只狗崽的主人不是墨梵，也不是其他墨家人或者他认同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只会放弃要狗崽的想法，或者如果狗崽没有认主，他会选择金钱交易和公平竞争，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惭愧的感觉。

墨绎看着老韩拉着墨梵絮絮叨叨的讲着在他们藏族，藏民们是怎么养育藏獒的，以及墨梵脸上没有任何改变的表情，但是明显是在认真的听着的场景，心里升起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家，而是来自于受到认同的家人和朋友。

“哥哥，哥哥，狗崽吃完了，它在找你。”抱起正在呜呜直叫的黑狗崽，墨卿云赶紧把狗崽放到了墨梵的怀里。这狗崽的力气真大，她都差点让它挣脱出去了。

老韩笑嘻嘻的看着本来在不停挣扎的黑狗崽在到了墨梵的怀里之后，立刻变得安静下来，静静地躺在墨梵的怀里，眼里有种欣慰：“你给它取个名字吧。”除了他们藏族人，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藏獒这么同一个人亲近了。他相信藏獒自己的选择。

“就叫那日。”墨梵用手顺着黑狗崽的毛，虽然因为生病的原因，黑狗崽身上的毛发并不好看，但是却让墨梵爱不释手。

“好名字。”老韩听到墨梵取的名字，拍拍手，高兴的不得了。

那日，藏语中以乌云为表证的狮面黑金护法。

“好了，好了，你们去吃饭去吧，我也不留你们了。”老韩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立刻就开始赶起了人。

“好，那下次见。”和老韩互相抱了一下，墨绎也没有准备继续留在军训培育训练基地里面。

重新回到牧马人上，车子背朝着老韩的方向越开越远，墨梵心里清楚，老韩肯定是在基地的门口看着他们离开，不到完全看不到的时候，是不会回去的。

墨梵不能够完全理解老韩和墨绎之间的感情，“当兵苦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墨梵并没有真正的体验过这样一种感觉，即使他曾经憧憬过。

看着同车的两个人，一个是现役的中尉，一个是以后也想要当军人的小女孩，墨梵恍惚间有种希望，他们能够代替他，让他知道那种“后悔一辈子”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

“嗷呜。”那日似乎知道了墨梵的想法，在墨梵的怀里叫了起来。虽然那日现在还小，但是声音已经有了藏獒独特的韵味，雄壮、霸道，所谓的九犬出一獒，獒便是当之无愧的犬王了。

被那日的叫声惊醒，墨梵立刻从那一阵的恍惚从脱离了出来，仍旧平静如初的脸上仿佛从来都没有过那阵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出现的恍惚。

墨绎这次将车重新开进了市区，虽然只是在市区的边缘，却完全没有了市郊那种荒凉的场景。

从车中下来，墨梵抱着恢复了活力，正睁着一双大大的深褐色眼睛看着周围的那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上去很杂，很乱。这就是墨梵对这里的第一感觉。又脏又旧的棚子搭的到处都是，路边摊一般的桌椅板凳在路面上随意的摆放。有男性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在这里同穿着睡衣、廉价裙子的女性喝着酒、吃着菜，也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看上去端庄优雅的女性和机灵可爱的孩童在这里吃饭。

“这里虽然不好看，但是东西很好。”墨绎看着这里的场景，突然有种无奈的感觉。

墨梵点点头，对于墨绎的这句话他不反对，从这里这么大这么杂的人流量他就可以看出来了。

墨卿云看着这里的场景，倒是感觉相当的熟悉，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她就经常看到这样的餐馆，那时候，如果外婆的心情好，就会带着她到这种餐馆里点上两个小菜，弄瓶小酒，吃上一顿。那是她曾经难得温暖的记忆。

原本以为被带到城市了，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地方了，没想到她居然有幸再次见到了，她真的很高兴。

墨绎带着墨梵和墨卿云直接往里面走去，按道理来这里的客人都是直接在外面找个地方坐下，然后等着，看到服务员了就喊一声，让他们过来点菜。但是墨梵和墨卿云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于是都跟着墨绎往里面走了进去。

“吃饭了。”进入被烟熏的又黑又油的土坯房里，墨绎亮起嗓子，喊出来一句颇具军队特色的腔调。

墨绎这腔调一出，房子里顿时安静了，一刹那后，才重新恢复了那锅碗瓢盆的协奏曲。

“队长，你可是稀客啊。”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人，同老韩一样都喊墨梵为“队长”，看上去似乎是他们的一个

40、龙山黑陶（中）

“刚刚去了老韩那里，正好来看看你，吃个饭。”墨绎站开一点，准备给互相介绍一下：“这是墨梵、墨卿云以及刚刚从老韩那里接回来的藏獒崽子那日。这是我以前的老队友，退伍军人，你们喊他老饕就行了。”

“你们好，队长的家人倒是很少看到。”老饕伸出左手，墨梵看得出，他的右手和右腿似乎都有些不方便。

“你好。”空出一只手同老饕握住，墨梵从老饕的身上看出的是军人的坚忍不拔和温和的善意。

“队长，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会儿，我给你们上几个拿手菜就过来。”

“随便上两个菜就行，别弄多了。”墨绎看着老饕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沉重，半天才转过来看向墨梵：“我们去找个地方坐。”

墨梵点点头，他知道，恐怕老饕也是有故事的人。

果然，一找到地方坐下，墨绎就开始说起来老饕的故事：“老饕也是军人，不过比我和老韩进入军队的时间要晚一些，他进入军队的时候，我正好是带他们的队长。

老饕原本并不叫老饕，他的名字我们都记不得了，但是因为他喜欢吃，又会做饭，我们就一直喊他老饕。

他是从农村来的，身体很不错，是那一届的苗子，上面都很看好他，他也不错，没有辜负上面的希望，在无偿兵役期间，他就立了不少功，转志愿兵的时候，他就直接被安排到了我所在的队伍。

只是……运气，老饕他运气不好，他在我当时所在的那个队伍待了三年，一等功、二等功都立过，但是在一次任务的过程中，中了计，为了掩护其他人离开，他失去了整只右胳膊、还有整只右腿，然后从此离开了军队。”

墨绎说的很平静，过程很模糊，语调也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无论是墨梵还是墨卿云都听得懂他没有说出来的部分，那部分有他不能说的，有他不愿意回想的，血淋淋的、带着政治的过程。

抬头看眼这又黑又脏的土坯房，回过头看一眼他们来时的路，墨梵心有所感：“老韩也是被老饕救的吧。”

墨绎点点头，老韩和老饕之间的事情很复杂，他没法说，也弄不清。

这时，老饕正好端着盘子走了过来：“队长，来尝尝，看看我的手艺退步了没有。”

“嗷呜。”大概是闻到了肉味，虽然刚刚才吃饱，但是那日仍旧欢快的叫了起来。

墨梵看向老饕端过来的东西，果然有一小盘鲜肉的肉末，这肉应该是直接从骨头什么的地方下下来的，还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狗崽容易饿，它大概已经在老韩那里吃过了，不过这肉可以放在旁边，它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让它吃。”老饕看着欢快的那日，恨不得想要摸一摸：“它叫什么名字？”

“那日。”墨梵隐隐觉得，不应该给那日吃带血丝的生肉。

“那日啊，狮面黑金护法，好名字。”老饕显然也很清楚藏族的习俗，墨梵一说出那日的名字，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就在墨梵和老饕说话的当头，墨绎伸出筷子，在每道菜上都挑了几下，尝了尝，然后插了进来：“老饕手艺更好了。”

老饕听到墨绎的话，显然非常的高兴，嘴巴都是裂开着笑，显得非常得意。

“队长，要点酒不？偷偷尝点，我谁也不告诉。”老饕转过头看向墨绎，只有从这样的语气中才能够看出他曾经是一个军人。

墨绎点点头，反正他也不是出任务，喝点酒没事。

“小何，弄两扎啤酒来。”老饕伸着脖子，声音极其洪亮。

墨卿云偷偷拉了拉墨绎的衣角，凑到墨绎的身边：“哥哥，要当兵，是不是都要有一口好嗓子？”

墨绎看着一本正经的从墨梵那里跑到他这里的墨卿云，眼里有种难得的温柔：“练出来的。”

这个答案明显让墨卿云有些不满了，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的时候，还一眼都不看墨绎。

“老板，啤酒库存不多了，记得让人送货过来，记清楚了，一定是要让人送货上门。还有，啤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老板你少喝点。”被老饕称之为“小何”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