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嘴边的话,纪浩然又说不出来了。
莱利妈妈是部落里少见的死去家里顶梁柱却不带着孩子改嫁而是坚定守寡的雌性。
在圣金源的世界里没有哪个雌性是天生的。所以可以这样讲,甘于做雌性的兽人是很令人尊敬的,死了伴侣之后的准雌性是很抢手的,可是你放着改嫁不改,执意守寡,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浪费部落的公共资源,是要遭遇千夫所指——呃,当然也没那么夸张,但是莱利妈妈扛了很大的压力是真的,比如他们家的生活一直很艰难,又比如莱利莱蒙莱卡他们得不到部落里足够的食物供应,这都是部落里变相的逼着莱利妈妈改嫁的手段。
现在莱利妈妈好不容易成为这群雌性里的主心骨,重新得回被部落里的兽人尊敬的地位,他现在大概是很害怕纪浩然又把他撸下来吧?
把指责和抱怨在心底过滤一番后,纪浩然重新让自己的笑容就像当初发现面筋山时那样欣喜,然后带着莱利妈妈,一起溜达着往纪浩然之前下笼子的地方走,路上纪浩然开始询问现有的雌性们的工作情况。
一提起这个,莱利妈妈的脸上就放出了光,“安龙那个家伙,可能是结婚的时间还太短,一副兽人脾气改也改不过来,大大咧咧,让他去揉面团,动作就很有力,一到开始包陷,他就叫苦不迭,不是把皮涅破了就是把陷捏爆了;潘家的倒是很好,就是时间,醒面的时间,上锅蒸的时间他老是估计不准,昨天早上他起来晚了,别人都开始醒面了他才开始去山上掏面筋,结果可好,到家一窝蜂的出锅的时候,他也跟着去端过,一锅的包子还是青色的呢,咬一口面全是白印……”
浩然边听边点头,身处总教官的位置,莱利妈妈对所有雌性在包包子时候的优缺点都烂熟于心,提起来是如数家珍,纪浩然听得正投入,莱利妈妈的话声却猛的一停,紧接着一个箭步抢到纪浩然身前护住全部落最废材的“雌性伴侣”,同时侧头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
纪浩然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仔细看却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浩然下笼子的地方,前方一棵低矮的灌木草丛下发出咝咝咝咝的声音,并伴着轻微的笃笃敲击声。
纪浩然笑了,伸手推面前的莱利妈妈。
“有危险,小心!”莱利妈妈纹丝不动,头也不回的跟纪浩然交代,声音紧紧蹦着,“纪,慢慢的往后退,退出十步,外面的剑齿虎就能看见你了,快走……”
纪浩然哭笑不得,“没事,那声音是我弄出来的!”
“啊?!”
“你听那声音是不是从那杂树底下响的?”
莱利妈妈偏偏头,“嗯,是那个方向。”
“那就没错了。”浩然绕开他,到灌木丛边伸手扒开树枝,一双乌溜溜的黑豆眼从木笼的板条缝隙间露出来。
“这……”
浩然笑了,在莱利妈妈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提起笼子,“昨晚做得小玩意,起来的时候过来下的套,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上钩的!帮帮忙,把他抓出来,貘玛爪子快赶上我家黑地的牙了,一刨一溜血槽。”
莱利妈妈把手伸进纪浩然打开的笼子门,很轻而易举的拽着貘玛的后脖颈把貘玛扯了出来。
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随着纪浩然打转,眼睁睁的看着纪浩然随手把消息恢复原样,又把笼子放回原处。
“这……怎么能抓到貘玛?”貘玛在部落里是出奇的难抓猎物的代名词,除了骨龙偶尔把他当零食抓一只来开开胃,少有人能逮到他。纪浩然他们刚进山谷的头两天能包上貘玛馅的包子,还是托了他们进驻山谷的时候摸到了一个貘玛窝的运气呢。
纪浩然把笼门口最后一个机关跷跷板恢复成笼子里高外面低,指着这块全部落只有狼狼做得出的平整木板开始讲解:
其实说白了,这种小机关不值一提,他利用的就是在笼门口安个一段探进笼子的跷跷板似的机关,对貘玛玩了个请君入瓮的游戏,“喏,就是这块板,这中间,有个支点,没有貘玛过来的时候,这跷跷板这边挨着地,笼子里就翘起来,我在翘起来的板上放点貘玛爱吃的食物,貘玛闻到了,就会来这里找着吃,但是要想吃到,他最后就得顺着这块板往上走……呐,你看,它这么走着走着,走过了支点,这跷跷板里面“浜——”沉了!板沉了笼子门就被堵住了,貘玛就出不去了……”
莱利妈妈忙不迭的点头,一副看见惊奇玩意的新鲜表情,浩然又说,“得空叫狼狼多做些,咱们满山遍野的放,回头看跟那群兽人比,谁捕猎捕得多!”
这些天纪浩然一直希望魁斯能往山谷这边再多派些人,但是魁斯一直觉得,肉类才是兽人的主食,而且包包子不也得用肉吗,所以除了雌性和保卫干事,拒绝再往山谷这边分流捕猎的兽人数量。
对此纪浩然是真的有怨气,这眼看着还有两个来月就入冬了,但是怨归怨的,他也知道魁斯说得有一定道理,兽人们都是吃惯了肉食的,猛然间吃面食,即使一样的扛饿,口感上毕竟差距蛮大的,这也是纪浩然为什么没选择直接教雌性们蒸馒头而是退而捏起了复杂的肉包子的原因。
包子……
纪浩然一下子想起了他教莱利妈妈过来的原意。
39.狐假虎威
魁斯扛着一只二百公斤重的雄性角牛,翻过古诺基山脊。在他面前是古诺基山脉连绵起伏的山峰,郁郁葱葱的森林。从这里直接下山,明天下午这个时候就能进入圣金源;但如果顺着山脊走上一段,在天黑的时候下山,那么半夜的时候,就能抵达圣兽伴侣盘桓的无名山谷。
魁斯在山上踌躇了几步,然后顺着山脊超前走去,还是决定,先去山谷。
魁斯最近有点烦。
圣兽伴侣驻扎在“面包”山谷里,已经二十天了。他以及他率领的那些雌性,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猎物,为着他的这一份消耗,部落里的雄性,现在每次打回来的猎物都要把其中的三分之一送到这边来,再用另外的三分之一补充圣地里储备,最后三分之一才拿来养活家人。口粮的减少,直接导致部落里的兽人更繁忙,常常是这一趟捕猎回来,只能在家睡上一夜,第二天就得忙忙的进山,然而现在就要进入冬天了,猎物越来越少,也越来越难抓,兽人们付出巨大的辛苦,收获却总是很微薄。
后半夜进入“面包”山谷的范围,意外的,居然灯火通明。
沾了动物脂肪的简易火把或者插在河滩上,或者绑在树杈上,把一条河谷长廊映得光芒万丈,凌乱的争执顺着夜风破碎不堪的传到远方,魁斯停下脚步听了一会,眉头越皱越深,再前进时把角牛往背上顶顶,提起脚大步奔跑。
……
“魁斯族长和潘都不在圣金源,我们也没办法……”
“……可是包子再不带回去,明天会坏的……”
“……那就再放一天吧,西尼不是说明天魁斯族长一定会回来吗……”
“不行!那样的话就不是再放一天的问题了,你们回去就算魁斯已经回家了,他再派人来,那也得是四天之后的事了,再放四天,四天里能攒多少包子你知道吗?差不多四十万!你知道四十万是多少吗……”
“那怎么办?”
“……从戍卫队里抽人吧……”
“从戍卫队?那怎么行,这荒山野岭的……”
纪浩然气得肝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蒸好的包子就这么在露天的半山腰放着,难道就行?
五天前,纪浩然拉着莱利妈妈一起改进了他们的包子工厂生产线,把之前的散养生产改成了更具效率的流水线生产,这种方法有效的避开了大部分雌性在蒸包子的过程中有些步骤始终没法熟练的弊病,工作效率,包子最后的出屉率一下子翻了不只一翻,可是这么一来,问题也来了,每天晚上一趟往返山谷和圣金源的猛犸象运输队的“运输象”头数是固定的,包子产量大增,相应的运输“车队”却没有跟上,大批包子滞留在山谷,眼看着就要馊掉了,纪浩然怎么能不着急?
兽人们脑袋里没有食物馊掉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每一块食物都来之不易,所以之前,即使他们手中的肉开始腐烂,发臭,也没有人会把肉食丢掉,忍着异味也一定要吃下去。所以现在,他们对待包子也是一样的态度,可是纪浩然怎么受得了?
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耐心等待老象回去部落报告,听从魁斯这个总调度去安排运输队的“车次”,可是瞧瞧,他等来了什么?
雌性和戍卫队还有老象们还在唧唧咋咋各执一词,纪浩然大吼一声,“都闭嘴!”
山谷里瞬间安静了,魁斯正走到火光照射的边缘处,闻言也顿了下脚步!
纪浩然在寂静的山谷大声喊,“听我的,今天晚上戍卫队的一半成员跟灰背老叔一起送包子回圣金源!搭筐我也已经编好了,包子也装进去了,现在,戍卫队的剑齿虎兄弟们,要委屈你们来当这个运输员了,现在,一人一个过来认领你们的两筐包子!”
安静的兽人群“哗”——炸营了。
纪浩然才不管那套,他静了一会见没人上前,咬牙狞笑,“老子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啊,金鬃白底黑地,都给老子出来见客啦!”
背后山野中呼啦啦一阵咆哮,兽王的气息循着夜风铺面而来,眨眼铺满整个山谷,将反对的声浪硬生生压服。
魁斯双脚一后一前,一落地一将要落地,这最后一步,怎么都踩不下去了。
到天快亮的时候,以纪浩然为守的激进派和与灰背为首的保守党在圣兽们一面倒的偏袒之下,终于达成了协议,戍卫队只走十个,老象队肩上的重量再添一担。
这个结果,纪浩然还是不怎么满意,因为积攒的包子这么一来也只能运走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要继续压仓。并且为了全力以赴抢运包子,以往混搭车皮跟着送回部落的完整青青果也得停止运输。但是魁斯跳出来说,就快要入冬了,要提防某些动物的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可特么的能跟兽人做对的某些动物那得是什么动物啊?他在面包山谷周围连稍大点的野兽粪便都没见过!
欺负我没有野外生存经验咩?纪浩然忿忿不平。
但是因为金鬃首肯了,纪浩然再怎么跳脚,也没辙。他就是那狐假虎威的那狐狸,老虎只要一回头,他就瘪茄子了。
送走魁斯,老象,还有十只剑齿虎,纪浩然在天明的山岚中郁闷不已。
而已经远去的队伍中,棕熊魁斯也为自己在圣兽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窝囊表现更加的郁闷不已。
灰背慢慢悠悠的与他并驾齐驱,帘子似的大耳朵忽闪一下,又一下。
“灰背老叔,我不热,你不用给我扇风!”魁斯非常无奈又无力的嘟囔一声。
灰背哈哈笑,“臭小子,老叔年纪大啦,想再疼疼小崽,都没人稀罕啦!”
“怎么会呢?不过我真的不热!这天气,太凉了。”
“是啊,凉了,再有三十五天,就要准备翠玲宁大会了,再有六十天,就要安排雌性进入圣地越冬了,再有……”
“老叔——”魁斯忙不迭的告饶,“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绕圈子了,我都被你绕迷糊了!”
灰背拳头大的象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狡猾,却还是故作矜持,“真的让我说?”
魁斯忙不迭点头。
灰背卷着象鼻,从背上的搭筐中揪起一只包子。
魁斯张开巨大的熊掌,不明所以的接过。
“掰开!”
“呃?”
“叫你掰开……看见什么了?”
“……呃,圣兽伴侣找到的……面……还有,碎肉,……好像是貘玛?他们那怎么会有貘玛?谁抓的?”
“谁抓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看那面,那肉,一个包子有一半的肉,一半的面,可是混在一起,你就能吃饱!老象我一顿饭可以吃十四个包,所以其实,我只吃掉七个包的肉,另外那七个,只是面!”
“……圣兽伴侣很厉害啊,这么一来,你打到多少猎物,他就陪给你多少猎物,他永远和你一样,哪怕整个部落的小伙子一起出马,他带着那些妈妈,也不会落后……”
老猛犸的叹息化作清晨的岚气,魁斯摇晃着棕熊胖大的脑袋,若有所思。
因为一夜的马拉松谈判,纪浩然大方的给整个生产班子放了一上午假,自己骑着金鬃,笃悠悠的去找狼狼布下的十几个跷跷板陷筐。
不要小看这几个鸟笼子似的小东西,这阵子在包子产量大增的情况下,帮了大忙了,一个笼子及时查看,一天下来怎么也能套上七八只貘玛,十几个笼子就是百十来个,简直是杀器,连莱利妈妈都开玩笑说,这面包山谷的貘玛要断子绝孙了。
浩然决定,再下一白天,晚上让黑地带着狼狼,去离山谷稍远点的地方去下笼子好了;唔,也许让狼狼再做上两个月……那么,就可以漫山遍野的下笼子了。
那个美妙前景,只要一想起,就能让纪浩然的嘴巴都合不拢,笑得咧到耳后去。
然后,乐极生悲,纪浩然只觉得重心一偏,他在金鬃背上晃悠晃悠的身体就“吧嗒”,结结实实的侧翻在了地上。
地上有万年落叶形成的垫子,酥软酥软的,纪浩然一点都没跌疼,他就是有点纳闷,金鬃这是怎么了,腿软了?失足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巨大的黑影遮盖上来,把纪浩然从头到脚密密实实的盖住了。金鬃的脑袋低下来,沉重的气息喷洒在脸和脖颈上。与此同时,又热又硬的一样棍状物体,也戳到纪浩然小腿上。
纪浩然慢慢慢慢的反应过来,脸上慢慢慢慢的青了……
“靠,你居然发情了!”
纪浩然不可思议的叫出来。
金鬃又短又急的呜了一声,听起来就像发脾气的那声“哼”。
纪浩然感觉到,那根抵着他小腿上的硬东西,正像根小鞭子似的在他小腿迎面骨上抽过来……抽出去……
纪浩然不厚道的笑了,嘀咕了一声,“狮豹鞭”。
掰掰手指也有小一个月没做过了,纪浩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金鬃明显的撩拨下也开始发热,下身也在发紧,只是这个地方……
纪浩然伸手去揪金鬃的脖子毛,指着前方的山尖小声说,“我们去那——”
山尖看着不远跑起来着实不近,纪浩然伏在金鬃背上全速奔跑,也差不多用了小一个钟头,加上山路崎岖,到了地方纪浩然几乎被颠散了架子,刚从金鬃背上跳下来,一转头却看见白底和黑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居然也跟了上来。
“你们两个什——么——时……哎呀,黑地你撞我干什么!”纪浩然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话音未落,黑地嗷呜一声被金鬃抽了个狠的,白底三两步冲到近前,把脑袋蹭到纪浩然窝着的小腹处使劲磨蹭。
纪浩然桀桀嘎嘎的笑了出来,他觉得他今天的痒痒肉都分外的敏感。
白底脑门上的硬毛只在浩然腰间逗留了一会,就被从后面赶过来的金鬃咬着脖子甩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