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远咬着牙，怒道：“当然有！你还想为他们辩护吗？”

“不是。”

“不是就好！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里明天起就会被查封，也许用不着等到明天，国安的人已经在往这里赶过来。他们将全面接管七组的工作。”顿了顿，他用非常不幽默的口气说道：“我终于可以开始放假。”

“要控制住事态，必须把他们几个都灭口？”

“是。”

“我明白了。”

A先走出去了，边远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隔壁小间里来。

戴群山几乎可以从缝隙里看见他的身影。

他在档案柜前站了一会儿，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上面的橱窗，从里面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拉扯着档案袋里的文件，他把其中几页泛黄的纸拿出来，用打火机点了，将灰烬盛到喝水的茶杯里，最后连同茶水一起“咕嘟咕嘟”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开办公室，关闭了电灯。

房间里安静下来，戴群山试探着从拥挤的柜子里爬出来，怀里揣着硬盘，在一片混乱当中，他大摇大摆又灵巧机敏地往外走去。有人似乎看见了他的背影，然而他们更加忙碌的是清点资料，销毁证据，以便随时准备另一支队伍的交接工作。

硬盘放在桌子中央，梁瑞、肥龙、戴群山、杨立中一起瞪着它，统一地一筹莫展。

“谁来装？”梁瑞问。

肥龙摊手：“开玩笑，我连QQ都没有。”

戴群山摇头：“我当年在部队的时候，电脑才刚刚普及，那会儿处理器从586升级到奔腾一代，高中还是学的DOS操作系统。你说电脑嘛，我是真不懂，我只懂电脑游戏。就拆这个玩意儿，我能认出来它是硬盘就不错了。”

杨立中无奈地用螺丝刀拧开电脑机箱，把硬盘安装上去，：“我来试试。”

梁瑞有些崩溃，“电影里不是这么演的啊，碟中谍、007，你们不是号称职业杀手吗？”

三个人一起扭头看了看他，没吱声。

肥龙抱怨：“我又不兼职黑客。”

戴群山点头表示同意：“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杨立中把线路插好，然后按了开机键，屏幕显示出来后，需要密码才能登陆。

“谁知道密码？”肥龙问。

大家面面相觑。

梁瑞扭头去翻抽屉，“等一下，我去找安装盘，卸了C盘重装就好。”

终于系统重装完毕，打开硬盘翻了翻，里面东西不算多，几个文件夹分别是“年度工作计划”，“年度工作报告”、“财务清单”、“员工信息”、“会议记录”以及最后一个标了“我的文件夹”。而所有文件夹，除了最后一个可以打开，其他无一例外有密码需要输入。

打开“我的文件夹”，里面是边远一些已经写过或者正在写的工作总结，党员会议需要交的思想汇报等等，还有他最近拍的一张证件照，其他再没别的了。

“边远这人果真无趣，连小黄碟都不看。”戴群山道。

“有暴风影音，看看播放列表啊！”肥龙兴奋地搓搓手。

梁瑞果真打开暴风影音，里面是日本地震海啸的新闻视频。

杨立中微微一笑，而戴群山则拍拍他的肩膀：“我以后再不说你无趣了，因为我终于找到比你更无趣的人了。”

“现在怎么办？”梁瑞问道，“我也不认识这方面的人才。”

“我认识一个，不过电话联系他有一定危险性，我去外面打公用电话，你们等我的消息。”说着他披上外套，又指指电脑机箱，“硬盘还拆给我吧，我去找快递直接把东西送过去。”

杨立中道：“这样好么？”

戴群山道：“这有什么，从网上买硬盘的多了去。”

梁瑞摇头苦笑，“文件虽然加密了，可是不代表不能通过网络传输过去，你那个朋友离这里远不远？这硬盘寄来寄去的保不定出什么意外。”

戴群山点点头，“也是。”于是就出门找公用电话去了。

四个人住的地方，是梁瑞位于市区的一栋单元房，本是租给公司一名副总的，去年底副总结婚搬出去了，新的高级主管还没入住，正好可以做栖身之所。戴群山穿了一身不显眼的灰色卫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出门去找公用电话。半小时以后他回来了，脸上难掩兴奋之色，“运气好，电话一打就通。”

“你什么朋友，可靠吗？”肥龙问。

“诺，就上次你们在西部碰到的那个，徐天崎。他可以帮我找这方面的人才解决密码的问题。”

杨立中表示担忧，“这样的话，七组的资料有可能泄露给姓徐的。”

“他是国安的，本来七组的事都要交给国安了，无所谓秘密不秘密。”

肥龙跳起来，“我们三个现在是国安名单上排前面几位的通缉犯了吧？”

“淡定，肥龙！我在电话里已经把事情跟他说了，他答应帮我。现在我们就等，如果等来的是解密的文件，那我就请他吃饭喝酒，如果是……”

第36章

话音未落，杨立中把手指点在唇上，示意大家噤声。

果然门铃响了，有一个女人在外面道：“有人在家吗？”

没人敢吭声，肥龙恶狠狠地瞪戴群山，“等来的是什么，你现在知道了吧？”

戴群山很无辜，“刚刚明明没看到有尾巴。”

杨立中不想跟他们罗嗦，本来三个人跑路还是没问题的，现在拖上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梁瑞，实在棘手。现在是大白天，从楼层外面下显然不行，搞不好对面高楼顶上早有狙击手等候多时，而单元房只一个出口，看样子只能硬碰硬。

他二话不说上前拉开门，一把将外面的女人搂进来，水果刀切在了女人的颈部。

“外面有多少人？”

“我只是来收物业费的。”女人吓得发抖。

肥龙拿过她的手，一摸，指节上还有长期握枪的老茧。这下女人的脸色是真变了，房门再次打开，杨立中架着女人出门，戴群山和肥龙紧随其后蹿出来，短兵相接的格斗之后，他们撂倒了左右两名特警。三个人围成一个小型包围圈，把梁瑞裹在肉盾里面，在众目睽睽的武装特警目送之下，坐电梯下楼逃去。

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后，包围等候的另一批特警蜂拥而上，结果电梯里只有一个被敲晕了的女人。为首的人立即报告，“目标失踪，再说一遍，目标不在电梯里。”

正混乱之际，有一辆奔驰越野车突然发动了引擎，从黑暗中冲出来，向着停车场外飞驰而去。

“和前程比起来，你那位老战友显然不顾当年的老交情了。”肥龙讽刺。

“那叫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你懂个屁！”戴群山骂回去，“要没我刚刚那一招金蝉脱壳，现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吵了，现在怎么办？”梁瑞问。

“晚上老徐那边应该有眉目了，我去查电子邮箱，你们去找住的地方。”戴群山吩咐。

肥龙道：“这回小心点，再跟条尾巴来，就不是这么好对付了。”

“行啦行啦，我承认是我业务水平下降，好了吧？”戴群山不耐烦了，“再说也得给国安的兄弟几分薄面，是不是？”

杨立中把汽车停在路边，下车去公共厕所方便。等他出来的时候，肥龙已经和一个中年女人聊上了，他走到戴群山跟前，道：“他这是干嘛？”

“黑导游，黑旅店，不用身份证登记啊。”说着拍拍杨立中的后脑勺。

梁瑞解释，“我以前没出柜的时候，就跟相好的这样约会。”

目的地是梁瑞指示的，杨立中甩开戴群山的手，无比失望：“我还以为你这里又有一套别墅。”

晚上，戴群山独自出去晃荡了一圈，目的地是一家小网吧，回来以后，他拿到了徐天崎发给他的解密过的资料。在其中一份计划书里，正详详细细地描述了目标梁瑞的资料，而且下面统共列出了计划ABC一共三个暗杀方案。第一个方案已经作废，肥龙救下了梁瑞，方案B是在梁瑞计划好的每年一次度假当中实施，目前也不太可行，方案C则是梁家举办的一个大型产品发布会。

“下周的发布会你会出席吗？”戴群山问。

梁瑞皱起眉头，“公司准备上市，这个发布会我肯定要去，刀山火海也得去。我又没犯法，我倒想看看，他们以什么理由来抓我？还是学着电影里那样，众目睽睽之下，一枪崩了我。”

“计划书上说，有人会冒充警察，把你带走，然后半路上实施暗杀。”戴群山提醒他，“我就想知道，杀你的那个人，他会去吗？”

“他说过要去，这么重要的场合，应该会来把。看看我的热闹也好。”

戴群山点头，“那就好，只要我们先下手为强，就有翻盘的机会。”

肥龙道：“不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来杀你，如果我们帮你做掉他，可要给额外的酬劳啊！”

肥龙作为梁瑞的保镖，一身笔挺的西装，加上大墨镜，紧紧跟随在侧，墨镜底下的眼睛东溜西转，他仿佛刚刚进城的乡巴佬。“所以我说，电影里但凡杀人的地点，肯定要选这种地方。”

“你没在这种地方执行过任务？”

“除非我想出名想疯了，杀人这种事情，当然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好。”

梁瑞笑着点头。

“怎么你好像都不怕的？”肥龙问。

梁瑞取过酒杯抿了一口，“以前是怕的，真到这个时候，反而很兴奋。”

肥龙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一身黑西装，紫色丝缎领带的梁瑞，看着的确有些神经质地兴奋。

梁瑞的父母岁数都很大了，基本已经不管事，不过这种场合，他们也盛装出席。和一些长辈及生意伙伴客套了一番，他走到角落里休息，靠大柱子旁边说话也是肥龙的建议，这样的角度多死角，不容易被偷偷锁定目标，即便有敌情，前面可视范围小，容易看出异常来。

第37章

没一会儿，杨立中也穿着一身华丽的阿曼尼西服出现了，他的行头是梁瑞给配的，从头到尾收拾过以后，他弗一出现，就仿佛电影明星，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按了按耳朵里的无线通话器，他低声道：“我已经就位，目标还未出现。”

“看见你了，真性感。”戴群山在频道里赞美。

杨立中别提有多别扭了，当然不是因为戴群山的话，他是真正从来没穿过西装，连休闲款的都没穿过。他无辜地杵在那里，还是一名梁瑞派过来的服务生把他请走了，站在整面墙的壁画下面，他孤独而寂寞地傻站着，堪称遗世而独立。

没一会儿目标出现，来人径直向梁瑞走过去，笑道：“躲在这里呢！”

梁瑞扯扯嘴角，笑得很僵硬，“陆建民，真难得。”

“怎么难得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陆建民看了看他身后铁塔一样矗立着的肥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果真留下他了？”

“上次的事情很抱歉，他比较冲动，不过没有恶意。”梁瑞说的是上次肥龙把陆建民扔进水池的事情。

“你好像很喜欢他。”

梁瑞回头看看肥龙，“不行吗？”

陆建民冷笑，没说什么。

“我那边还有朋友要去叙一叙，罗先生请自便。”梁瑞说完，带着肥龙走开了，他知道陆建民还在看着自己，故而选好了角度，因此一旦转身绕过桌子，面前另一个人必然把陆建民的眼光吸引过去。

杨立中站在油画跟前，配合着后面层层叠叠的花海和远山，他本身就成了画中人。

陆建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不急于走上前，而是招手叫来秘书，“去打听打听，那个是谁？”

秘书知道他的癖好，转身去找人打听，因为实在没人知道，最后一直问到梁瑞头上。

几分钟后秘书带了消息过来，得到的回答是：“新蹿红的小明星。”

于是陆建民就大胆地上了。

“先生，你在等人吗？”陆建民道。

他的声音，频道里的戴群山也能隐约听到，故而“嗤”一声笑，“等的就是你。”

杨立中对他十分冷淡，结果越冷淡，陆建民越是来劲，东拉西扯没个完。而且话题很快扯到拍电影上，他暗示杨立中可以投资捧他做男主角。

杨立中总算露出了一点点感兴趣的样子。

“我们去外面花园里谈谈？”

杨立中微微一笑，说实在的，他绝对不习惯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地方动手，戴群山也不行，他们手上只有一支前几天从女特警腰后下过来的枪，小巧玲珑，还不带消音器，有效射程不超过五十米。戴群山不是对自己的枪法没信心，而是这种近距离射击，脱身实在不容易。

陆建民带着杨立中走到了后面一个小花园里，绿化带旁边还有喷泉，景色十分宜人，只是夜幕并不浓重，灯光远远地照过来，朦朦胧胧又不至于完全看不清。陆建民身后的秘书十分尽责，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杨立中于是嫌恶地看了那人一眼，陆建民会意，使了个眼色让秘书不要靠太近。

会场里面，梁瑞刚刚致完祝酒词，然后副总在大屏幕上给大家边播放边讲解公司的新产品，并且宣布公司在下一季度正式上市。

掌声雷动。

梁瑞退下来，给自己狠狠地灌了几口酒。

肥龙道：“你很紧张？”

梁瑞苦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肥龙知道他在说陆建民，“不知道，杨二找到机会就下手了。”

梁瑞顿了一顿，“我们也算是好过一场。他怨我去结婚，其实我结婚不过是走个形式，人是我爸妈物色的，婚前签了协议的，结婚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新娘。本来的打算是五百万生一个孩子，不论男女，现在……”他摇头又摇头，“我不想要孩子了。”

“其实……男人有什么好的？”肥龙嗫嚅，“姑娘多好，千娇百媚的，你是高富帅，还不是想要哪一种就是哪一种？”

“姑娘是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他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为了他我不惜跟父母出柜，但是渐渐地我才发现，我们根本走不到一块儿。他将来是要从政的，他怎么可能跟我好？真正背叛感情的是他，不是我。”

肥龙抢下了他手里的酒杯，“少喝点。”

“我已经不难过了，真的，不值得。我只是……”说着，他低下头，声音已经哽咽，肥龙看见他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眼泪。

戴群山站在二楼的窗口，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立中和陆建民渐行渐远，慢慢到树丛深处去了。他转过身，准备去地下停车场，以便杨立中行动后，可以迅速撤离。但是刚刚进入电梯，有一个人站在他跟前，尽管对方没有带武器，戴群山还是吓了一跳。

“你……你一个人来的？”

“杨二呢？”

“他……他……”戴群山指指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