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早就有人候在那里了，对方的脸容和洛海有八分相似，只是比洛海多了几分威严和精炼，一跳墨蓝色的人鱼尾巴在水里静静伫着，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不愧是水底人鱼族之王。

“睡着了？”人鱼族之王，也是洛海的父亲——威洛淡淡开口问着。

“嗯，刚哄他吃完东西，人就累得忍不住睡着了。”谈及静海，洛海眼里掩饰不住的直冒柔和。

看着陷入情网的傻儿子乐呵呵的傻模样，威洛挑眉：“他现在的身体正处于关键时期，万事小心。还有，记得克制。”言下的揶揄不言自明。

克制？

洛海立刻明白过来了，立刻像被呛着了似的咳嗽起来。

看到儿子略带尴尬心虚的表情，威洛心下生疑，这时候站在旁边的阿晟上前在威洛身旁低语几句。威洛立刻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瞅着儿子的神情更是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没想到我的儿子到时沦落到需要用‘先上车后补票’这种手段了。”简直是有辱他们堂堂伟大的人鱼一族磊落光明的原则。

“我只是一时情不自禁，没想到……”一次就中奖了。洛海的眼神有点虚，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反驳道，“而且爹亲不是有教过么？为了美好的未来，必要时使出必要手段是很重要的。”

想起儿子那个狡猾的爹亲，自己的另一半的时候，威洛额际也有点抽痛，他忘了儿子体内还有属于“他”那一半狡猾的血统存在……

这时候，房内的静海仿佛睡不安稳似的翻了个身，拥着轻柔的丝被，头深深埋在枕头里，仿佛想把自己也深深埋进被子里缩成一团，让人难觑他的表情……

第二十八章：无题

经过几天的吃吃睡睡，静海的身体总算恢复到可以正常活动的地步。但是等待着他的将是陌生的海底生活适应期。

首先，从最基本的呼吸系统方面，自从来到水底后，静海发觉自己的呼吸几乎微乎其微。当他惊讶的跟洛海说起的时候，对方笑着解释，人鱼族的呼吸系统其实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上半身裸露的皮肤毛细孔，这些毛细孔通过捕捉海水中的氧气然后吸进体内，再将多余的二氧化碳透过毛细孔排出，当然这个过程都是在潜移默化下进行的，一般很难让人发觉，也因为如此，人鱼的皮肤比人类的要细致敏感得多；第二部分就是肺部，在水底肺部的作用不大，只需要微量呼吸维持基本活动的需要就行。但是当人鱼族来到地面的时候，肺部的作用将会化次为主，成为人鱼族在陆地上主要的呼吸器官。

静海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胸膛起伏几乎看不见，闭上双眼，体会全身皮肤在水里仿如活了似的自由呼吸，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心情很是复杂。

其实是语言的问题，洛海第一次带着静海出现在人鱼族面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是人类常用的欢呼拍掌，而是人鱼族特有的语言和舞蹈。而当时的静海只听得到满耳的嗡嗡声音，眼看着他们优雅的舞动着漂亮的修长尾巴，虽然很好看，但是完全听不懂他们兴奋地在表达什么，只能挂着茫然的微笑。

感觉上，自己仿佛被隔绝了他们的门外。

听洛海解释道，由于人类习惯了用肺部发气震动声带来发声，但是人鱼族在水底的肺部几乎很少用到，所以他们发展出了另外一种通过颚部震动频率和发声组成的语言。当然，人鱼族的语言最大的特点和优势，就是可以自由和海底的其他生物沟通交流。

对于人鱼族这个优越的先天技能，洛海言语间不无自豪。当然，为了适应以后在陆地上的人类生活，部分精英人鱼也会学习人类的语言和发音方式。但那毕竟只是人鱼族中的少数。

所以，当一条长得清秀可爱的人鱼少年脸带敬畏倾慕的递上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圆滚滚珍珠作为给他们的见面礼的时候，听着他兴奋鼓着腮帮子的叽叽咕咕着什么，静海没有收到礼物的高兴，更多是的感到纳闷，

对于他以后的海底生活更加顺利如意，学习人鱼族的语言和风俗习惯势在必行。

然后，静海发现，其实人鱼族的命定之人多数还会是同族，只有极少的数量的人鱼族会找到异族的命定之人。因此，他言语不通的情形更加严峻了。

为此，可爱的小念同志再度被洛海派了过来充当静海的保镖兼翻译。

没想到小念的人鱼尾竟是罕有的纯白色，那洁白无暇的细密鳞片在光线昏暗的海底显得格外的显眼和神圣。

看见静海一直盯着自己的尾巴，小念可爱的圆脸上漾起苦笑：“静海少爷，小念的鱼尾巴是不是很难看？”

静海连忙摇头：“不是，很好看。”尤其那洁白的鳞片衬托的小念的肌肤更加的水嫩白皙，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小念脸上的郁闷更加浓了：“小念觉得一点都不好看，你之前看到他们的鱼尾巴都是偏蓝色的，这在海底可是最好的保护色，但是小念的白色鱼尾巴反而显得太显眼，所以他们一般都不允许小念跟他们出去打猎，他们说我的尾巴太容易让猎物发现从而提早逃走了。”说道这里，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静海好笑的摸摸小念耷拉下拉的脑袋，安慰着：“小念别太沮丧，我们陆地上不是有句话叫‘天生我材必有用’吗？打猎不行总有其他地方你比其他人鱼强，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的。”

这时候小念猛地抬头，兴奋地摇晃着白色鱼尾：“静海少爷说的太对了。就像我这么聪明可爱的人鱼才会被王子给选中成为他的亲卫队之一。小念的跟踪和法术可是很厉害的。”

静海微笑：“不就是么？总有自己派上用场的时候的，那些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擅长。我们只需要发挥自己的长处就行。就像现在，我反而很感谢你学习了人类的语言，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连个谈话聊谈的人都没有。”说罢，静海难掩一脸落寞。

“静海少爷……”小念一脸同情，正想开口气愤地说着什么，结果被身后伸出的一双大手给捂住嘴巴，只能干瞪眼呜呜地叫着。

“静海少爷，我们另有任务，请允许我们暂时告退。”壮硕的阿晟像抓小鸡似的，把挣扎的小念紧紧锁在怀里，低着头恭敬道。

“嗯，你们去吧。”静海好笑地看着他身后一直当影子存在的侍卫阿晟，觉得这两人鱼间的互动特别有趣。

没等两人的神情完全消失，身后便有一具温温的躯体靠了上来，一双大手抽走静海手里的人鱼族书籍，讨好地替他揉揉肩膀：“小海，看太久书很累的，先休息一下吧。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听到“孩子”的字眼，静海的肩膀紧绷了绷，不自在的别开头道：“还好……”乍然间来到海底，很多地方他还需要适应，地理环境，人鱼的风俗语言，最重要的是要接受和适应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要怀孕生子的别扭现实。

把静海的反应眼在眼底的洛海心下了然，不顾静海细微的挣扎，把他牢牢困在怀里，低声叹了一口气：“小海，别太勉强自己。”这些天来，他看着心爱的人天天捧着一本书，还有向小念请教人鱼语言的基本发音。看着他的原本纤瘦的身体显得更加清减了，他在一旁也看得很心疼不舍。

静海的身体更僵了，猛的抬头：“勉强？我是在勉强自己。是谁让我陷入这种不得不勉强自己的境地的？是谁一声不吭地把我带到海底？是谁让我怀上孩子，不得不留在海底怀孕生子？！”肩膀剧烈的颤抖着，静海一脸激动。理智告诉他，自己在无理取闹，但是他遏制不了自己把这些天来的不安和郁闷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每说一句，洛海的脸色就沉上几分，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媲美锅底了，他抬起手。静海闭上双眼，等着预期中的巴掌来临。

怎料洛海只是轻轻覆上他消瘦的脸庞，声音里包含懊悔：“小海～我知道孩子的事是我一时冲动下的结果，让你受委屈了。还有没经你同意就把你带到海底来生活也是我的错。但是我不能冒险，怀孕的半人鱼只能待在水底吸收足够的能量才能平安生下孩子。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哪怕你讨厌我，恨我都行……”

脸颊上温柔的抚触让静海多日来的委屈和不安找到了出口，温热的眼泪汩汩流了出来，荡漾在水里有种涩涩的味道。他忍不住抡起拳头拼命捶着那个紧紧搂着自己的胸膛：“都是你的错！都怪你！”平白把他拉入这个奇奇怪怪的海底世界，丢给他宛如晴天霹雳的炸弹消息，然后看着他一个人在那里痛苦烦恼，他很高兴吗？

自从转变成半人鱼以后，静海的力气大了不小，因此他捶在洛海身上的额拳头一拳两拳还好，多了也觉得胸膛发疼。洛海承受着他的不满和发泄，只是紧紧搂着静海怕到动作太过激烈伤到孩子，嘴里一边轻哄着：“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

就这样边哄边拍地抱着哭闹的静海一直到他的动作和抽泣渐渐变小，直到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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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回想起那一天，静海都会忍不住懊恼地呻吟出声。

没想到素来冷静到几乎冷淡的自己会在那洛海面前那么失态，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他怀里哭闹不已……真是丢脸丢到海底来了……

可能真的是那段时间负面情绪累积的太多的缘故，听说半人鱼怀孕后情绪波动后也会变得很大，也有部分原因在里面吧……那一天的哭闹挥拳的人实在太不像是平常的自己了……

总之，经过那一晚的竭斯底里的发泄后，静海觉得一直沉积在心底的烦躁真的减少很多。他知道那晚的自己在无理取闹。

孩子的事情其实自己也得负上一半的责任，毕竟那些人是冲着自己来设下陷阱的；那一晚，洛海虽然行径有点趁人之危，但的确救了自己没错……后来，他被谢洛推下了船，也是他挺身跳下来救自己……虽然他把没经自己同意就把他带来海底，但是那也是因为自己现在的特殊情况……

想来想去，好像是自己亏欠洛海多一点……

想到这里，静海更加懊恼了。

这时候，小腹处仿佛感受到静海的懊恼似的，传来一阵担忧的波动。

不自觉的柔和了嘴角，静海的手轻轻覆上小腹，低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这是，他的孩子……这世上仅剩的和自己血液相连的亲人……

虽然他到来的方式让自己觉得别扭，但是却怎么也摆脱不来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昵感。他虽然心里排斥怀孕生子的非正常生理现实，但是却没有怪罪过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家伙……

很矛盾的想法对不？但偏偏他对这个腹中偶尔表达着单纯波动的小家伙排斥不起来……

柔和着眉眼的静海丝毫不知道，此刻的手掌轻覆小腹的他看起来格外的迷人……尤其是在另外一位孩子他爸面前……

洛海一直都知道，静海不会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面子或者别扭而狠心不要孩子的冷酷之人，他也知道压抑太久的静海需要彻底发泄一下。

无声游了过去，没想到感官灵敏的静海仿佛在背后长了眼镜似的，侧头看了一眼有点慑手慑尾的洛海，鼻子里轻哼了一个颤音，却没有开口。

洛海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手轻轻环过静海的瘦腰，瞅准穴位按压着。听族里有经验的族人说过，由于胎儿挤压血管的缘故，怀孕的半人鱼特别容易腰酸背痛，适度的按摩会让他们轻松好多。

肩背怕痒地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闭上双眼享受着那家伙灵活的指尖带来的酥麻舒适感，感到腰间逐渐积聚的酸痛感逐被揉散消失，不自觉的喟叹一声。

洛海讨好地凑近静海耳边：“小海～以后你想找人聊天可以找我，想学习人鱼族语言我可以教你，我还可以跟你说说我们人鱼族的历史风俗。前一阵子我一时抽不出时间来，让你受委屈了……”

张开双眼瞪了双方脑袋一眼：“别说得我像个女人似的。”受不了委屈？啧！说的跟个女人似的。

洛海低笑，低低沉沉的颤音在水里飘荡开来，荡的静海心底一阵轻颤，别开头道：“怎么赶劳烦伟大忙碌的人鱼王子，我怕耽搁了你的宝贵时间反而遭人怨。”话虽这么说，可是语气底下的怨气可不少。

洛海好不容易收敛的笑意再度涌起：“哦？我的小海难道在抱怨我冷落你了？”

轻哼了一声，静海继续别扭：“你哪知耳朵听见我在抱怨了？”

“呵呵……可能是我听错了。不过，上一阵子的确有要事在忙。不过已经忙完了，接下来可以好好陪你和宝宝了。”洛海的大手覆上静海小腹上搁着的手，交叠的手掌交换着彼此的温度，也交换着来自小腹处传来的阵阵暖意。

静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说真的，在这个人生路不熟的地方，他最熟悉的人莫过于洛海了。虽然有小念的陪伴，但是心底总是有种难言的忐忑。洛海主动开口说陪自己适应，那是最好不过的。

静海皱眉，是不是因为现在身体的特殊性缘故，总觉得自己的性格变得比以前软弱、更加依赖别人了。

不行，为了孩子，他得好好振作。

连忙直起腰背，转身淡淡看着洛海：“既然你都夸下海口了，那就开始吧。这些天来我都积聚了不少疑问等着找人解答呢……”

看着晶莹眼眸里闪烁着坚定乐观的光芒，洛海笑了。这才是他喜欢的小海，坚韧、积极，努力让自己在恶劣环境中化劣为优……不过偶尔流露的脆弱和依赖也很让他喜欢，其实他更像小海多依赖自己一点，这样更让他有满足感。当然，如果小海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奉上白眼数颗。

第二十九章：海底火山

在光线并不算明亮的海底，其实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人鱼族的作息很多时候还是看海底一种叫做太阳树的植物。听说这种植物的叶子在白天的时候会发出淡淡白色光芒，到了黑夜则把叶子合拢起来，不再发光。

人鱼族的白天黑夜就是按照这个来判断的。他们的作息规律和人类大体相近，白天活动和狩猎，但是却不会轻易出现在浅海处；夜晚聚在一起玩耍，有大胆的也会到海面冒头，在一望无际的无人海面上一展歌喉。但是，有时候由于某些猎物夜行性作息，人鱼族也会专门派出精英狩猎队在夜间出行。

一开始来到海底的静海其实不太习惯海底那种永远笼罩在一层朦胧薄纱似的朦胧感。不过经过一段时间后，他也眼球体习惯了接受透过液体的光线后，视野也就变得清晰起来。他也渐渐习惯了在明亮的海底夜明珠下读书的奢侈生活。天知道这里随便捡一颗普通的照明夜明珠到陆地，也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果然还是地域差异导致物以稀为贵的缘故。

这一夜，睡的朦胧的静海被洛海轻轻摇醒，然后在洛海神秘兮兮的脸庞下被他带到距离他们居住的人鱼族皇宫几海里的某个幽静海底峡谷处。

睡意朦胧的静海乖乖被洛海牵着游了一段路程，游着游着才发现不对劲。

夜里的海底温度一般都很低，在陆地上习惯了棉被等保暖物品的静海在夜里，只能紧紧裹着洛海给他准备的“海底丝被”（一种用生活在海底火山附近的丝草编制而成被子，能自动散发着热量），外加上洛海这个备用暖炉才觉得够暖和。

但是现在洛海带他去的地方水温明显有感觉越来越高，到了后来，温度高到让他有种快要被烫熟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