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二楼请来表演的是一个老琴师,老琴师年龄有六十多了,眼神不好使,不过弹了一手好琴。原先他都是在茶馆里弹琴,韩溪远和夏生听过一次觉得不错就请他来醉仙楼常驻。老琴师姓秦,大家都叫他秦大爷。
韩溪远原先学过钢琴,懂得一些音律,于是与老琴师一起改编了一些曲子。没想到那些曲子一经推出就备受欢迎,现在附近的许多青楼里的小倌们都争相学习。
老琴师琴弹得确实了得,加上悠扬的曲调,诸葛文熙听的津津有味。正一边听着曲子一边等菜,忽然楼下传来吵杂的声音。皱了皱秀美的眉,身后的小厮意会,立即下去打探。
小厮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一众穿着官服的衙役别着佩刀呼啦啦的进了醉仙楼,身后跟着一片看热闹的百姓。
“谁是这里的管事!”领头的衙役扶着刀柄,神气的对大堂里的人喊道。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间,一楼几乎是满座,大伙儿被这个仗势弄懵了,大多不解的看着他们。
温言雅皱皱眉,从柜台里走出来,迎上前,行了一个礼,“在下是醉仙楼的管事,请问几位官爷有何吩咐?”
“你就是管事?”领头衙役看了他一眼,回身问身后跟来的两个乞丐,“就是他?”
两个乞丐对视一眼,点头:“没错。那馒头就是他给的!”
于是衙役一声令下,“带走!”身后呼啦啦上前两人,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对着温言雅。
树明一见事情不对,立马跑到后院找人。
温言雅一怔,很快镇定下来:“不知小民所犯何事?”
给他的双手锁上粗铁链,衙役道:“早上你们是不是在后面的巷子口施粥?”
温言雅皱着眉,点头。
“那就没错,今晨有两个乞丐吃了你家施的馒头,不久就身亡,仵作验尸得出是中毒而死!现状告你醉仙楼包藏祸心,毒害他人!”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一顿哗然。许多食客立即变了脸色,把到口的饭菜都吐了出来。
这边,衙役拉着温言雅走出了醉仙楼的大门。
大堂角门那,夏生瞪红着眼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腰的韩溪远:“为什么?!”
韩溪远不说话,伸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啪!”夏生狠狠的拍了他的手背一掌,然后挣脱开他的钳制,转身跑回后院。身后,韩溪远无奈的叹气。
收拾了一下心情,韩溪远回身问不知所措的树明:“诸葛公子在?”
小孩傻傻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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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雅坐在阴潮的稻杆上,木愣的望着前方。地牢里弥漫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即使是在青天白日,蟑螂和老鼠一样明目张胆的爬来跑去。温言雅似乎对这一切都没有知觉,眼神空洞。
“哗啦啦”铁链晃动的声响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衙役打开了大锁,门被推开。跟着进来的是温言雅怎么也想不到的人——诸葛文熙。
穿着紫色华服,一身贵气的诸葛公子,跟这个阴暗潮湿臭气哄哄的地牢一点也不协调。这人却像是平常逛街一般,施施然的走进来,晃悠悠的打开手中的纸扇。
身后,一直跟着诸葛文熙的小厮提着一个大食盒,腋下还夹了一床被子。
“这是小夏给你带的。”诸葛文熙晃到温言雅跟前。看着温言雅打开食盒,里面放了他最爱吃的几样菜,还冒着热气呢。温言雅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好像很好吃。一个人吃不完呢,小雅儿,我陪你一起吃吧!”大大方方的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筷子,诸葛文熙毫不客气的把最大的那块红烧猪蹄给夹走了。
温言雅抽了抽嘴角,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吃过饭,把散发着青草香味的被子铺到稻杆上,温言雅坐上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诸葛文熙也不客气,打了个饱嗝,蹭到温言雅身边,坐下。
用扇柄拖着下巴,诸葛文熙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是太过自信,还是……怎么样的结局都无所谓?”
温言雅脸色一变,眼神变得冰冷。
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诸葛文熙笑的艳丽无双,“我喜欢你的眼神。”
温言雅低下脸依旧不说话。他明白诸葛文熙喜欢捉弄他,就像是猫儿喜欢逗弄小老鼠一样。知道对方逃不出自己的手心,于是,怎么玩弄都可以——即使是把它玩死。
诸葛文熙也不在意,站了起来,拍拍衣摆。
“明天见~~”笑容依旧灿烂,诸葛文熙对他挥了挥手,走了。
第七十四章
夏生坐在床铺上,抱着自己的双腿,下巴支在膝盖上,一脸的闷闷不乐。
韩溪远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无奈道:“还在生我的气?”
夏生没看他,把头埋在膝下,闷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韩溪远叹气,把人抱进怀里,抬起他的脸,果然见他眼睛红红,鼻子红红。
夏生并不笨,知道当时韩溪远没有去阻止官差把温言雅带走是最好的选择。落后的古代,不比现代什么都讲究证据。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官府面前,平常百姓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若当时出手干扰,只会让更多的人陷入麻烦中,对帮助温言雅起不到一丝作用。
深知这一点,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温言雅陷入危险却不做任何动作……夏生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
“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温言雅……我已经拜托齐元翰帮忙,一会儿就去见县令,不会让温言雅有事的。”
“嗯……”夏生闷闷地应了一声,靠在韩溪远怀里,心中依然高兴不起来。
韩溪远无声的叹了口气,伸手抬起夏生的下巴,两人对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嗯?”
韩溪远身上总是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更何况是一向对他盲目信任的夏生。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忽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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郧县不大,在这里生活上几年,城里的每个人你都能叫上名字。人少是非就少,现任的县令李大人在任快五年了,平时除了鸡鸣狗盗的琐事外,并没有发生几件大案。所以得知出了人命案,他非常的重视。
县令李大人,单名一个易字,字非凡,年方三十。十八岁中秀才,二十岁中举人,二十五岁一举得了进士,便带着全家老小来到郧县就任。
李易是个很平庸的读书人,没有太大的才能,为官以来也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的举措,也没有太大的出错。就任五年来最大的成就,应该就是变得圆滑世故了些。
听说齐家少当家前来拜访,李易赶紧出去迎接。齐家是郧县首富,家中生意现已遍布湖州府,据说在京城也有一些关系。这样的大户,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却也是得罪不得,甚至自己要在郧县安安稳稳当县令也少不得他们的支持。
一进客厅,李易便看到三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十分出众的美男子站。坐在椅子上无聊的转动扇子的是诸葛文熙,李易见过几次。只知道他是齐元翰的好友,对他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而坐在下首,沉稳的喝着茶的男子李易也见过两次,醉仙楼的大老板,韩溪远。
说起韩溪远不少郧县人都认识他,前任县衙师爷的孙子,他十二岁便考中秀才,是郧县年龄最小的秀才。现在是郧县生意最红火的成衣铺老板,县里几乎所有有钱人家里的雌蓝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涟夏漪馆买的。还有,虽然醉仙楼对外宣称的老板是夏生,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夏生的关系,也对酒楼真正的老板心知肚明。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年轻才俊,还和郧县首富齐元翰、大商行老板赵元熟识,交情非同一般。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人最好不要为敌。
“李大人,”相互打了招呼,行了礼,齐元翰率先道:“您应该明白我等今天前来拜访的原因。”
李县令也不装糊涂,点点头,“是为了醉仙楼的案子。”
韩溪远和齐元翰对视了一眼,站起来,镇静的说道:“李大人,这明显是栽赃嫁祸,还请大人明察!”
“哦?这怎么说?”李县令表情惊讶。他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不过没想到韩溪远会如此单刀直入,是已经掌握了什么了吗?如此的笃定。
“李大人。”韩溪远抱了抱拳,道:“我醉仙楼从开业之后不久就在后门巷子里施粥,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每天来领粥的乞丐人数众多,施粥的时候许多人都看着。若真要下毒,温言雅又怎么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呢?二来,醉仙楼开门做生意,拖各位的福,这段时间生意颇好。但昨儿因毒害乞丐之事,再也没有食客上门。正常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李县令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韩老板说的有理,本官一开始也觉得事有蹊跷。只是这两位乞丐莫名中毒身亡,又有身边同伴指证是吃过醉仙楼施的粥与馒头后才出事的。身为本县父母官,为了安民心,不得不暂先收押温言雅,还请韩老板见谅。”
韩溪远摇摇头,道:“不敢。李大人忧国忧民,韩某知晓大人的难处,只有敬佩,何来责备?”
世人都喜欢听奉承话,见李县令忍不住上扬的笑容,看来韩溪远的这些话很得自认清廉的李县令欢心。
“哪里哪里……”
“韩某此次前来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大人宽限一些时日,让韩某调查真相,莫要让背后的阴狠凶手得手才好。”
李县令正乐和着,听了韩溪远的话,赞同的点头。
“韩老板这是有头绪了?”
韩溪远点点头,只是道:“还望李大人帮忙。”
“请说!”
“请大人延后几天开堂,容韩某先调查清楚,局时必将证据交予大人手上。”韩溪远站在那儿,笑的云淡风轻,仿佛世间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好!若需要帮忙的地方,韩老板尽管说明。”
一直在一边当陪衬的齐元翰和诸葛文熙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惊奇。旁观者清,从韩溪远和李县令对上,韩溪远就一直隐隐占据了上风,李县令只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短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个男人就将局势完全扭转,手段娴熟自信——果然不是泛泛之辈么。
齐元翰低下眼帘,喝了一口茶——这个男人不简单。
诸葛文熙眨眨细长的凤眸,扁扁嘴——被抢了风头~~~
齐元翰嘴角抽了抽,无视之。
第七十五章
蹲大牢不是一件能开心的起来的事。虽然狱卒都对他有礼相待,天天还能收到夏生特别为他制作的大餐。可是一天到晚除了睡觉,却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温言雅想着,明天一定要让夏生送几本书来看,好打发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牢房里光线昏暗的缘故,温言雅觉得时间过得非常的慢。因为特殊照顾,把他一个人单独安排到了一个牢房,跟其他的牢房都隔了老远,想要找人聊天都不可能。一天到晚,除了和几个狱卒偶尔交谈上几句外,就剩下每天来报道的诸葛文熙。
虽然每天收到夏生特制的美味很开心。但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再让这只死狐狸送了啊?!——温言雅在心中呐喊。
每天来牢里,不仅要瓜分一半的美食,还要逗弄一番温言雅,直到温美人气的跳脚磨牙,才笑嘻嘻的离去。
今天一样,气的温言雅狠狠地磨牙,一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他一口的表情。他才满足的眯着眼,终于愿意移动尊臀要离开。临走前,似乎刚想起什么,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本书,扔给温言雅。
温言雅条件反射接住,愣愣地看着他抛了一个飞吻之后离开。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书,磨得已经上卷的书角,泛黄的书皮上空白一片。无名书籍?!果然夏生就是善解人意么,知道他无聊给他带书——自动忽略诸葛文熙的存在。
喜滋滋的翻开书,只一眼,脸便黑了。
那是一本书,一本图画书,说的更明白点的话……是一本春宫图。
“诸葛文熙你这个混蛋!!!!!”
牢房外,诸葛大公子掏了掏耳朵,笑眯眯的摇着扇子,心满意足的一步一摇,走了。背后,两个贴身的小厮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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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里,因为温言雅的事情,这两天酒楼关了门。离开堂只有一天的时间,众人见韩溪远老神在在、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都安心了不少。
“你有什么想法?”夏生憋不住,晚上一回房就抓住韩溪远的衣襟问道。
韩溪远不说话,眼中充满了笑意。
夏生急了,“你快说!”凶巴巴的瞪大眼睛,只是表情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很可爱。像只炸毛的小野猫,竖着直直的尾巴,“喵喵”叫着。
韩溪远因为自己的想象,“呵呵”笑出声。一边赶紧安抚夏生,“别着急……明天一早我带你去个地方。”
名为夏生的气球快要爆炸了,“你快说啦!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温言雅被抓吗?”韩溪远忽然收敛住笑容,问道。
夏生一愣,傻傻的回答:“因为……有两个乞丐中毒死了,刚好他们那天早上都吃过我们的粥和馒头……”
“那你觉得真的是因为馒头和粥里有毒吗?”
“怎么可能!这肯定不可能!”夏生再次炸毛。
“那么我们把他们真正中毒的原因找出来,温言雅不就没事了吗?”
“你是说我们去……查案?”
夏生傻愣。这是一个非常的简单的逻辑,既然不是温言雅,那么找出两乞丐为什么中毒的真相,温言雅自然就没事了。
他怎么没想到?!难道他有这么笨吗?!
夏生受打击了。
韩溪远看出他的消沉,立马安慰,“不是你想不到,只是太担心他了,所以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夏生抬眼看着他,眨眨眼,接受这个解释——不接受也不行,难道接受自己笨死了这个事实?!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韩溪远神秘的笑着,出衣袖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给他。夏生接过,越看表情越惊讶。
“这是我让齐元翰帮忙,去县里各个乞丐聚集的地方收集的信息。有了这个,温言雅肯定没事。”
夏生裂开了嘴,狠狠的抱住韩溪远,凑上去就是响亮的一个吻:“你好棒!我爱死你了!”
韩溪远搂住,邪笑,“难得你这么主动,我是不是也该表现的更好些?”虽然理解他是担心温言雅,不过心里还是无法接受夏生这几天都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多次忽略他。不好好惩罚一下怎么行?
“呀……不……嗯……”
接下来是和谐世界。
……
第二天,夏生因为某项运动过度没能起得了床,于是查案自然也没去成。在床上躺了一天,等到开堂那天,夏生起了个大早。
揉着腰,面色红红,不过心里已经不担心温言雅了。
让秋叶和大虎在家里看着几个小的,韩溪远、夏生带着韩意一起去了衙门。
郧县府衙位于城市中心地带,四周都是大户大院。夏生站在台阶上,望着上方斑驳的朱漆大门,门口的两只仰首挺胸的大石狮倒是颇为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