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维佐睁大了眼睛。
凤庄把晶体从他手中取过来,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儿,心中惊讶。这种东西,有人竟然舍得当成礼物送出去。“夜来香,也叫风里音。”凤庄回答维佐。这种东西只有在遥远的科莫利亚小国才有,一年的出产量极少,像他手中婴儿拳头大,质地这样纯净的更是其中极品。顾名思义,夜来香,每到夜晚,便会散发一种一种怡人香气,闻到的人不同,香味便不同,甚至,时间不同,心情环境不同,香味也不同。风里音则是指,在风中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像风铃,像流水声,像鸟鸣声……
凤庄把东西给维佐,维佐双手托着,看着手里的珠子,喃喃道:“苏白哥哥发财了吧。”
第二天,苏白果然来拜访维佐了。他来的有点儿早,维佐这段日子困睡,还没有起床。凤庄得到通报的时候,正在院子里教夏宣打卡比博球,这种运动有些类似古地球的高尔夫。
凤庄用毛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让人把苏白直接领到卡比博场地。
道帝敦家有多大,在世人眼中是多么辉煌尊贵,圣卢西亚人都知道,苏白一路走来却没有丝毫拘束之色,嘴里叼着一根古茄,就像是欣赏风景的旅客,看到凤庄,笑眯眯地招呼了一声,“道帝敦公爵。”
“苏先生。”凤庄把球杆放在旁边,脱下手套,“喝茶,还是其他饮料?”
“白水就行。”苏白道,转头看着夏宣,“这位想必就是夏宣少爷了。”
“苏先生。”夏宣点头为礼,他从没见过这个人,但是父亲的态度虽然没有十分亲近,但也不是对待陌生人。
“小佐不在家吗?”苏白笑着问,雪白的牙齿叼着深褐色的古茄,让他看起来很有些匪气,加上他身材高大健壮,更添了三分凶狠。
“维佐起得晚。”凤庄道,似是无意探问,“苏先生来帝都是做生意?”
苏白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来,翘了二郎腿,磕了磕手里的古茄,“算是一半吧。你和小佐的婚礼可要补请我。对了,我给小佐置办了些嫁妆,说是下午才能送过来。”看凤庄要开口拒绝,打断,“我送自己弟弟的。”
凤庄只好闭口,对方以维佐家人自居,要送维佐嫁妆,即便他是维佐的配偶,也没有置喙余地。只看他昨天送维佐的那颗“夜来香”,想来给维佐置办的嫁妆不会简单。
“原本是要接维佐去家里住一段时间,父亲和姆父都很想小佐。”苏白道,“小佐可是我们两家唯一的雌性。来之前不知道小佐结婚了,如果当时知道,父亲姆父一定会来观礼……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我昨天和父亲通话,他们说要来帝都看小佐。”侧头打量夏宣,神情很有些不怀好意,“夏宣少爷,论亲戚备份,也该叫我一声舅舅。”看到少年意外然后有些涨红的脸,坏心地大笑起来。
凤庄微窘,按苏白说的,就连他也应该跟着维佐一起叫一声舅兄。
好在苏白没有打趣凤庄,两人坐在遮阳伞下一个喝着茶水,一个喝着白水,议论一些时事。凤庄发现苏白的消息非常灵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商要到处跑,有些消息比凤庄知道得更详尽。由此凤庄也可以想象苏白的生意做得十分大。
两人正交谈相契,听到人通报,说玛尔法少爷来了,正窘迫的夏宣听到自告奋勇去接,不一会儿两个孩子手牵手走来。
“凤庄伯伯。”玛尔法乖巧地行礼,然后又对旁边的苏白露出大大的笑容,“苏舅舅。”显然在来的路上,夏宣已经和他说了苏白的身份。
苏白高兴地把玛尔法招到身边,“你就是玛尔法?”伸手去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一条一寸款各色宝石镶嵌串起来的手链,“乖,舅舅给你见面礼。”
玛尔法接过去,“谢谢苏舅舅。”
苏白笑着摸摸他的头,“是个好孩子。”
凤庄看他给玛尔法的手链,很财大气粗。
苏白斜睨夏宣,一口牙齿闪光,“夏宣少爷叫声舅舅,也有礼物。”
按照维佐的关系算,夏宣称呼一声舅舅在清理内,但听苏白这样的语调和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叫不出口。
“苏白哥哥可不能欺负我家的孩子。”维佐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往这边走来,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一个半月就是预产期,因为肚子大了,他的动作没有往常利落,走路需要一只手撑住后腰,走不远就要歇。
凤庄起身走过去扶他。
“爸爸。”玛尔法搀着维佐另一边,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了,踮起脚尖在维佐低下来的脸上亲了一下,把手腕上的手链给维佐看,“苏舅舅送我的。”
维佐在孩子脸上亲了几下,看他晚上的手链,“既然是苏舅舅送的,玛尔法收好。”
“嗯。”玛尔法笑着,偎在维佐怀里,“爸爸来之前,苏舅舅正要给夏宣哥哥礼物呢。”
呃?苏白被玛尔法的话噎了一下,他是准备了夏宣的礼物,但之前他只是在逗弄小少爷,礼物还不想轻易出手,转头看维佐怀里的孩子单纯明净的笑脸,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看到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狐狸。
苏白笑了笑,把给夏宣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和玛尔法的不同,苏白给夏宣的礼物是一把精巧的手枪,金镶玉的华丽精致外表,三十九连发的铀核子弹,每个只有绣花针大小,两枚两百容量的弹夹。
铀核子弹比镭射子弹威力更大,尤其这把手枪玲珑小巧,只有巴掌大小,可随身携带,是防身利器。
夏宣十分喜欢,心甘情愿地叫了一声“苏舅舅”。
夏宣和玛尔法一起去玩了,维佐和苏白一起,相互说了各自的近况。苏白离开那年,维佐双亲健在,现在只剩下维佐一人,忍不住唏嘘。相比维佐一家,苏家显然好很多。苏家生意做得大,宇宙的国家政体,苏白几乎都去过,这几年,苏伯伯渐渐放手生意,全权交给儿子,和配偶星际旅游,乐不思蜀。
其实在维佐七八岁离开后,苏白曾经回过一次帝都,那时维佐十六岁,正在读帝国军校,寄宿在学校。苏白那次是奉双亲之命来的。两家长辈本有意结亲的,只是苏家离开时维佐年纪小,接下来的几年因为各种原因两家断了通讯,苏家长辈算着维佐到了十六岁,就让儿子回来,看好友是否还有两家结的意思,如果有,就要给两个孩子准备婚礼。苏白也喜欢邻居家的这个弟弟,知道父姆的意思也不反对,来到帝都后才发现小时候喜欢的弟弟已经喜欢上了别人。强扭的瓜不甜,苏白在帝都待了不长时间就回了福俄尼亚。
没想到这次因为生意回到帝都,维佐结婚了,配偶却不是那年他见到维佐喜欢的那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苏白从侧面打探,见维佐很不愿意提到帝国军校那些年,心里记下了不再多问。
下午,苏白给维佐置办的嫁妆送到了。
48.分离(一)
苏白送来的东西,说到名贵,千年世家的道帝敦好东西绝对不会少,对一般名贵的东西还真是见得多了,但这么稀罕的这么多聚在一起,即使是道帝敦家也是第一次看眼界。
卡米莫的菩提树,兰提的走马吐珠洒水盏,十二斛弗摩哥贝珠,九箱连华亚碎光沙……珠光宝气,稀罕珍宝堆了一院子。
苏白哥哥叼着古茄,财大气粗,“时间短,帝都只有这些东西。其他的,以后再送过来。”凤庄不在的时候,把几张房契递给维佐,“收着。以后要是和配偶吵架了,就去散散心。”
维佐看房契上面的地址,不光帝都,帝国其他星域,甚至其他政权的都有。
苏白拍着胸脯,“哥哥别的没有,房子管够。”
身边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家人,维佐感动了两日,在苏白戏谑的眼神下恢复了往常的性子,该怎么着怎么着。苏白原本也不想着维佐要如何感激报答他,见他高兴地把东西收下,在帝都又留了几日,不得不离开了。
相处了没有几日,苏白突然要走了,维佐很是舍不得。
玛尔法和夏宣也很喜欢这个“舅舅”,苏白从来不把他们当成多么金贵的人,闲来带他们去骑马,去草原密林狩猎,即使过程中受了伤,玛尔法夏宣依然很高兴。
苏白看着维佐的肚子,“放心,我一定会赶来喝外甥的满月酒。”在玛尔法夏宣头上使劲揉了揉,又捏捏两个孩子的脸蛋,“孩子,总要在风雨中多摔打摔打才能成长,软绵绵的可不讨人喜欢。道帝敦公爵,好好照顾小佐。”和众人一一打完招呼,苏白潇洒地一会儿上了飞艇,“不用送了。”
苏白走了,众人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柯玛的休假已经结束了,新来的科长雷厉风行把情报三科的各项规章制度恢复到克里拉科长在的时候,丢开手当起了甩手掌柜。虽然科长丢开手,但情报三科的人都是做熟了的,也不出大漏子。
莱华鲁索联邦还是解体了,原本政权下的几个势力争夺地盘,分裂成了三个政权,而莱华鲁索联邦内的纽特蓝人更是借着这个时机打出复国的旗号,一时间纽特蓝人响应,原本属于纽特蓝帝国现存的七个星域竟然占了四个。阿赫星域和埃略特星域的纽特蓝人起义频发,前几天甚至有一只打着纽特蓝帝国旗号的舰队突袭了阿赫星域,虽然被驻守的海豹部队歼灭了七成,只剩下一成狼狈逃窜,但形势的紧急可见一斑。
维佐准备休产假了,随着形势的发展,凤庄的离开已经势在必行。他现在没有心情上班,倒不如休假待在道帝敦家里。
休假的申请很快就被批准了,维佐看自己的办公室,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收拾的,日常用的东西道帝敦家都有,也就不收拾了,只等着今天下班,明天开始休假。
下午,柯玛过来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快到下班时间,情报三科档案处接待了一位访客。这位访客年龄不大,穿的衣服虽然款式简单,但做工考究。他不借阅资料,只和管理员们说话,因为他长相俊美,言谈风趣,管理员们也都不反感。
情报三科的档案处在同一个楼层,十八区按顺序排列,管理员空闲时会聚在走廊的一个小厅聊天,维佐今天没有往前凑。
一条人影从十三区门口走过去,不一会儿又退回来,探进来一颗脑袋,正对上维佐的视线,脑袋的主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嗨,你好。”
维佐看了一眼今天的访客,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维佐的沉默让访客把原本想好的词憋在肚子里,一时间脸色有些古怪。他推开门进来,在维佐对面坐了,维佐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只是上下打量维佐,眼神十分活泼。
维佐任他打量,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牛乳,坐回座位继续看手里的杂志。
访客没有他这样的好耐性,终于憋不住了,身子探到维佐面前,把他手里的杂志抽走,“哎,你一点也不好奇我是谁吗?”
维佐抬头看着他。
黑发黑眼,俊美的面孔,灿烂的笑容,考究的衣服做工面料,如果都细心就能够在领口,袖口,衣角这些小地方发现端倪。
“凤慕.温.道帝敦,你这是闲撑了?”虽然不是很像,但心中一旦有怀疑,还是能够看出面前这雄性和凤庄相貌轮廓有相似,加上凤庄说凤慕这几日就到了,然后在他的衣服上发现了道帝敦家的徽章,维佐早就确定他是谁。
“啊,你怎么发现的?”凤慕好奇地盯着维佐问,别人都说他和大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维佐没有回答他,凤慕对他十分感兴趣,不时问他奇奇怪怪的问题,兴致很高。这个道帝敦太活泼了,维佐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某人,看了看时间,哦,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把办公室的抽屉锁好,维佐起身准备下班。
“啊,等我一下。”看到维佐出了房间,凤慕才反应过来,叫了一声,手在桌面上按了一下,身子灵活地跳起来,一步跨到门口,“维佐,下班了也知会我声儿……”
下楼,情报处门口,凤庄已经等着维佐了,看到跟着维佐出来的凤慕,瞪了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弟弟一眼。
凤慕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凤庄这个兄长有些畏惧,看到凤庄瞪他,身子缩了一下,笑得十分乖巧讨好,“我刚到帝都,大哥你上班我可不敢打扰。”抢在凤庄和维佐面前坐上了飞艇,“我给你们当驾驶员。”
在后排做好,维佐把一张纸给凤庄。
“这是什么?”
“休假批复。”维佐道,双手抱着肚子。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坐着久了,腰就会感觉累。
凤庄把座位靠背向后调,让维佐半坐半躺靠在上面,伸手帮他揉腰。维佐身上已经开始浮肿,有时候手指按下去一个坑,很久才能恢复。凤庄总觉得维佐的肚子大了些,他记得蓝因那时没有这么大的肚子。
因为有凤庄在,凤慕一路上都很“乖”。
凤慕在道帝敦家人缘很好,见他回来,到处都是高兴的欢笑声,晚饭时,凤庄让人开了几坛好酒,分给众人喝,庆贺凤慕回家。
维佐第一次见到道帝敦家失了上下尊卑,凑在一起喝酒笑闹的场面,众人围着凤慕灌酒,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巧法,众人怎么灌都不醉,反而敬酒的人被他灌倒好几个。
维佐和凤庄坐在一起,看着下面的人闹腾。即便说了今夜例外,凤庄家主的身份也没有人敢来和他戏闹玩笑。维佐看着身边的凤庄,觉得今天凤庄嘴角翘得比往常都高,眼神柔和得连天上的月亮都羞得扯了云纱来遮脸。
这样的凤庄,维佐忽然就想要亲亲他。维佐顺从心中所想,在凤庄脸上亲了一下,凤庄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凤庄没有笑,维佐却看到他眼里盈着的满满柔和明亮的笑意。
维佐的发上没有戴发饰,只用发套把长发在脑后束了,随性随意。
凤庄的手指在维佐发上滑过,勾住发套,发套滑下,被束起的长发披散开,如同火焰的颜色,衬着维佐在夜色中显得幽碧色的眼眸,是最漂亮的色彩。
维佐从他手里拿走发套,“你喜欢看这样子的我?”
凤庄笑而不答,凑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亲,“维佐。”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的暗哑,分外撩人。
维佐觉得自己被这样的声音蛊惑了。
凤慕回来后,凤庄比以前更忙了。维佐现在熬不住困,常常是他睡着了凤庄还没回来,半夜醒来看到凤庄躺在身边,等他早上再醒来身边已经没人了。
凤慕也不是天天待在家里,他这几年不在圣卢西亚,凤庄把帝都交给他,他必须要把帝都的关系拾起来,每天呼朋唤友西场郊猎,东场跑马。
道帝敦家最闲的人是维佐,除了每天坚持在花园里散步,其余时间都困倦地总是想要睡觉。
夜里,维佐醒了,看到凤庄正好推门从外面进来,凤庄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怕吵醒维佐,这些天凤庄晚上回来洗澡都用外间的浴室。
“上将。”维佐坐起来。
凤庄把床头柔和的台灯打开,在维佐身后加了几个靠枕,“吵醒你了?”
“没有。”
凤庄把被角掖好,手在被子下面帮他揉着腰腿,“还累吗?”
“还好。”
……
“我去阿赫星域的行文下来的。”凤庄道。
“嗯?”维佐有些困的脑子猛然醒了,虽然早就知道,“定下哪天?”
“十天后。”
“十天后?”维佐算着时间,还不到他的预产期。“不能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