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洞是何模样?”战无野突然开口问道。
“有些黑,里面有乳石。”徐长清随即补充:“银瓶之物就是乳石滴下来的。”
“你可还记得那山洞位置?”
徐长清早已想到他会如此问,立即道:“小人那时只是无意间进入洞中,后来也曾再想进去玩耍,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如此回答最是妥当,死无对证。
“无证无物,说到底,这一切也可以说是你编出来的。”战无野决不是那么好糊弄。
徐长清心中暗骂,却只能硬着头皮示弱道:“就算给小人借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欺骗将军,小人只不过是个粗野乡民,那银瓶里的石液真得是小人在洞中偶得,只是小人实在不知道将军原来对这石液感兴趣,若是如此,小人手里还有几滴,想一并献给将军,还请将军能饶了小人和姨娘一命,小人一定感激不尽。”
第二十一章:癖好
察觉到头上那一股冷冽的视线,徐长清额头一片汗湿,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听到战无野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以战无野的臂力,提着他就犹如提着一只羊羔一样,锢着他后颈的手也十分有力,大有一种只他挣扎即收紧的错觉,徐长清说不害怕是假的,甚至有一瞬间以为战无野会对他拳脚相加。
毕竟以前乞讨时这些强加的拳脚不知领教了多少,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奴埤见到乞丐都要恶语相向,何况是像战无野这等权贵之人,平民在他们眼中,大概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徐长清下意识的低头,畏缩先用手臂护住脸,却听到战无野讽刺的开口道:“怎么?怕我打你?”心中所想被识破,徐长清动作一僵。
战无野却是冷笑着瞥开视线,看向别处,丢下一句:“我从来不打人……”
……
“我只会杀人!”
此话听到徐长清耳朵里却变了味,以为战无野要对自己杀人灭口,脸色大变,这时看到云姨急急忙忙的从门口处赶过来。
她在府内就听到有婢女说,门口有个小孩在拍将军府的大门,当时云姨一下子就想到是清儿,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出来看,一看之下,果然是清儿,令她担心的是,旁边还站着战少将军。
云姨看得仔细,见清儿早上穿的白褂子上有灰土,似乎是被人推倒的痕迹,一时脸色苍白,以为清儿得罪了战少将军,二话不说跑过来便拉着徐长清立即跪倒在地。
但半路上却被战无野用手扶住了。
“婶娘何需行此大礼?”战无野佯装不解问道。
云姨哀哀乞求道:“战将军,这孩子是奴婢的侄子,是奴婢管教不周,他若有得罪将军之处,奴婢愿意代他受罚……”
“哦,原来是婶娘的侄子,不过……”战无野看了一眼徐长清后,对云姨道:“他何罪之有?”
云姨一愣,不由的看了眼旁边的徐长清,见他身上只是沾的土灰,但并不像是被殴打过的样子。
“是府内的管事开门时不小心撞到他,你且帮他察看一下,若是身上有瘀伤,就到管家那里领一盒治瘀伤的膏药给他涂一下。”战无野的口气极为和煦,面带笑意,与刚才简直判偌两人。
云姨听罢喜出望外,鲜少有权富之人会降尊,对一个平民的孩子这么关心,刚才本来还以为清儿此次惹下大祸,没想到竟是有惊无险,这战少将军果真如府里下人传言一样,是个不错的人,不仅不怪罪还赏下膏药。
云姨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立即拉着徐长清道:“谢谢将军……”
徐长清在旁边听着已是呆了,这战无野明明上一秒还口气凶狠的对他说,我只会杀人,下一秒竟对着云姨一脸的和善,不仅不提他带毒刺探将军府的罪名,还说要赏下膏药?
这家伙不过是想要石液而已,到时给他便是了,何需大费周章这么做?徐长清越想越不对,竟有些惊惧起来。
目光频频的看向云姨,云姨虽然穿着布料一般的衣衫,颜色也是深色居多,但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绿液的养护,早已容姿焕发,原本容貌便长得很好,此时更是皮肤白细,气色俱佳,一点都不像快到三十的妇人。
难道……
徐长清立即摇头,不会,那战无野过了年方才十六,虽然长得高大,气势足一些,但毕竟年纪上差了那么多,又怎么会对云姨……
但是,很多权贵都有各种各样无法理解的癖好……
等到徐长清忐忑的回过神,云姨已经拉起他三步并两步的回了家,关上门后,便脸色紧张的给徐长清查看身体,看了看头,又掀开后背的上衣,入目一片温润的玉白色,并无伤痕,云姨松了口气,紧接着拉下他裤子,想看看他屁股有没有摔伤。
徐长清却是一脸通红的捂住被拉下一半的裤子,急急道:“不用了,云姨,我好生着呢。”
“还说好生着,你看看这屁股摔的……”本来就像上好玉瓷一样,此时布满了一片紫淤,看起来颇为吓人。
云姨给徐长清提上裤子,一脸的心疼,清儿从小就没受过苦,一身皮肤养的又细又白,谁知摔了一跤竟成了现在这样子,可怜的居然也不喊疼,真是让人心疼死了:“等姨娘晚上去给你买些伤膏回来擦一擦。”虽然战将军让她去府里取膏药,但云姨不是那府里买的奴婢,自是不会将战将军的话当真,也不想去麻烦人家。
徐长清提着裤子倒是无所谓道:“不用了姨娘,反正没伤在脸上,别人也看不到,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云姨叹了口气,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急着赶回府,毕竟拿人家的工钱,不好离开的太久。
徐长清却是一把抱住云姨求道:“姨娘,你不要去将军府了好不好,他们打人都用鞭子抽,很可怕……”
云姨听罢想到什么,弯腰问道:“你早上是不是去将军府偷看了?”
徐长清停顿了下,老实的点点头。
云姨道:“挨打是因为那个人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惩罚,将军府的战老将军和少将军为人都极好的,如果云姨不犯错就不会挨打,所以清儿不要怕。”
徐长清听到云姨说到少将军为人极好时,嘴角不由的一抽,却不想放弃道:“姨娘,不如我们买间店铺做些生意吧,也可以讨生活啊,总好过去伺候人……”
云姨却是摸了摸徐长清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清儿年纪还小,不懂的,姨娘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又无亲无靠,做生意抛头露面岂是那么容易。”说完便勉强的笑了笑,急急的回去了。
徐长清盯着院子的门,半响,用手按了按微微酸涨的脖子,面露苦笑,这一上午不知流了多少冷汗,吓死了多少回,现在除了屁股疼,后颈恐怕也是淤青一片了。
第二十二章:不安
徐长清知道对云姨说的话有些鲁莽,但是一时之间他找不到能让云姨离开将军府的借口,毕竟一个月十两银子对平民来说,是非常丰厚的,只有一些大宅子的老管家才有可能拿到这个数目,所以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云姨可能不会轻易的离开将军府,因为此时离开容易,若想要再找到能赚到十两银子的地方,就很难了。
可是,徐长清被战无野威胁过,怎么可能还会让云姨置身其中以身涉险,得想个办法能够让云姨主动离开将军府,想了半响,却是毫无头绪。
徐长清只好叹了口气,转身脱掉身上的脏衣,打算先洗去身上的黏腻汗渍再说,洗的时候也没敢用绿液泡一泡,怕泡好了淤青晚上云姨回来查看时,难圆其说。
由于不敢坐,就改趴在水池边,微微一想,闭目从空间里取出一只银制酒盅,小山上石洞内的乳石,一直以来每天都会准时滴下两滴,其中一滴他会兑于茶水之中喝掉,而另一滴则储存起来,隔三差五的悄悄给云姨用一些。
所以,这些日子积攒下来,酒盅里已余下大约小半盅,看着碧莹莹的一团绿液,徐长清有些不舍,用手微微晃了晃酒盅,一晃那绿液便如一团胶冻一样在里面颤了颤。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徐长清想来是极为后悔的,首先他不该没搞清楚状况,冲动之下去敲将军府的大门,再是掉出了那随身带着的一滴绿液,他之所以把绿液带在身边,本是想在不得已时留做备用,毕竟平时无人时怎么样都可以,但若有人在身边,要从小山里拿出东西出来总不免有一阵心虚,相比绿液,他更怕会暴露出小山来,所以为了尽量避免识海玉山会暴露,才想备着一瓶留用,却没想到正是这备用的绿滴惹了祸。
也只能说运气不济,换成普通人,谁会去注意那么不起眼的一滴水,不过,此事现在想来,战无野可能早已有备无患,就算自己当时没有掉落银瓶,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他甚至猜想,云姨能进将军府恐怕也是战无野有意安排,目地可能就是为了自己手中这绿液,虽然他不知道那战无野是如何得知这东西在自己手中,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败也绿液成也绿液。
若他的目标只是绿液而已,那么就给他一些,让他早些得到手,想那战无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对绿液以外的事情毫无兴趣了,到时,自己和云姨才能够安身而退。
这是徐长清觉得最可靠的办法,也是唯一的选择。
晚上云姨不仅拿了膏药回来,还带了一匹绸缎,深蓝色的料子,看到徐长清便一把将他拉到屋里。
面带笑容的从衣袖里取出一盒药膏,说道:“清儿,你看,这是少将军给你的膏药,听洗衣的妇人说这是将军自己用的,药铺里买不到呢,来来,姨娘这就给你擦上试试,早晚各一次,两天瘀伤就能好了。”徐长清哪里还敢让云姨擦,拿过来飞快的自己涂上了。
擦完药膏,屁股一开始是凉兹兹的,稍过一会擦药的地方就开始火辣辣的疼,徐长清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被兑了辣椒粉,只好呲着牙暗地里把药给蹭了去,转身就见云姨展开了那匹绸缎,正念念有词的量着尺寸。
他疑惑的凑过去看了眼,觉得这料子颜色太严肃,不适合女人,倒像是成年男子的衣衫颜色,于是偷瞄了云姨一眼,见她量得认真,便忍不住问道:“云姨,你要在家里给将军做衣服?”
云姨边量边回道:“不是,将军的衣服在府里时便做了,这是尤参军的。”
尤参军?徐长清一愣,口气一转道:“尤参军的衣服怎么会让云姨做,他不是有夫人吗?”
“他夫人早就过世了。”
听罢徐长清心中一突,随即道:“那不是还有个懂刺绣的女儿吗?”
云姨理好料子后,用剪子迅速的裁开:“他女儿前些日子刚许了亲,过两天就要出嫁了,哪有时间给他做衣服,反正姨娘晚上也闲,就帮忙给做做,也不是很费事。”
徐长清皱着眉寻思了下,那尤参军没了夫人,女儿又要出嫁,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个时候让云姨帮他做衣衫,这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忍不住又看了下云姨,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只能压在心底,想想也不过是帮忙而已,自己似乎太小题大作了,退一步说,就算那尤参军有意,云姨也不会答应的,徐长清这样一想,顿时又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第二日清晨,云姨用了饭匆匆的去了将军府,徐长清则是扒着门盯了将军府一早上,始终也不见战无野出门,昨天他虽然没有明说要徐长清手里剩余的绿液,但也并不表明他不想要,这绿液一天没有交到他手上,恐怕他昨日的威胁就依然有效。
徐长清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来到将军府,这次开门的不是昨天的大汉,而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见到徐长清便上下打量一眼问道:“这里将军府,你找谁?”
徐长清忙说:“我找战将军。”
“你找老将军还少将军?”
“找少将军。”
那瘦高的男人上下又打量了两眼,“你是徐长清?”
徐长清一愣,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子,但还是点头道:“是。”
“跟我来。”那瘦高的男人打开了门。
将军府徐长清还是第一次进来,本以为会建造的极为华贵,却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古朴大气,那瘦高个的男人领着徐长清穿过正堂,来到一处别院。
“将军,徐长清来了。”
稍臾,屋内传出淡淡的一声:“让他进来。”
瘦高个的男人向侧退了一步,对徐长清伸手无声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也不知是在人家的地盘,还是这将军府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让徐长清感觉心底有些畏惧,于是只好先深吸了口气,然后硬着头皮上前推开了门。
屋内似乎是一处书房,徐长清飞快的扫了一眼,摆设说不上有多么华贵,但却都是年代久远的古朴之物,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厚重感,尤其是紫檀木的案椅更显得气氛凝重。
徐长清因为经常喝绿液的缘故,对灵气精气格外有感觉,他一跨进屋内,便觉得室内灵气充沛,虽不如小山那么浓郁,却也是比外面强了不知多少倍,吸上一口不由得让人心神一振。
因为识海中玉山的缘故,他对玉石也极为敏感,所以能清楚着感觉到,这书房之中有六处地方摆放着玉石,让徐长清吃惊的是,这几块玉石之中所蕴含的浓郁精气绝对不比小山中的差,他除了觉得有些意外之外,也并不惊讶,战家一直极爱赌石,逢赌必到,若没有几块上好的美玉压府,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战无野此时正坐在书房之中,却是专注的在擦着一把开锋利剑,徐长清一看之下心神一荡口中一甜,随即让他强自咽了下去,那剑里透着一股让人心胆俱寒的气息,以前听人说过,只有斩杀万人之魄,才能形成夺魂之剑,难道面前这把就是夺魂?
徐长清不敢久视,只一眼裤下的小腿就已经不受控制的打起颤来,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身体的本能让他停在了最危险的界限点上。
身后的门已经被那瘦高个给关上了,关门时那瘦高个还同情的看了徐长清一眼。
虽然这是将军府,但是在书房里擦着宝剑,怎么看着都怪异之极,徐长清微垂首,按礼数等了半响,可那战无野却没有丝毫开口的迹象,仿佛已经遗忘了他,一心只在剑中一般,焦急之下他只好先开口道:“小人见过将军,今日小人已将石液全部带来,还请将军笑纳。”
战无野闲闲的倚在靠背上,闻言后,手里的擦试动作这才略微停了下,目光看向下方那个低着头,有些纤瘦的徐长清,见他动作毫无失礼之处,说话也有进有退,只是……太过谨慎,竟是停在门口,多一步也不靠前。
战无野面色淡淡的放下了手里的宝剑,“倒也识趣,既然带来了,那就拿过来看看吧。”
这将军身边竟然没个伺候的人,徐长清不免有些奇怪,也让他很是困扰,再加上那柄邪气十足的剑,等他犹豫着走到案前时,后背的冷汗已经将衣服微微打湿了。
战无野盯着他,见他走到了自己面前,眼神不禁一闪。
徐长清低着头,将那绿液恭敬的放到了桌子上。
战无野的目光顺着他的脸一直移到了银瓶上,顿了下,然后伸出手拿过,随手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灵气立即倾泻而出,里面装的是满满的一瓶绿液,战无野只低头看了一眼,便立即抬手将那盖子盖上。
徐长清一直暗暗留意着,见他脸色好了不少,不仅心下一松,想到云姨努力挤出点笑面说道:“将军,这石液能够除伤换肤,十分好用,尤其是在战场上,重伤之下若能用此绿液涂抹定能保命,小人当年并不知它的用处,所以取出的不多,这些已是全部,现在小人愿意将它全部献给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