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萧冲是大学同学,两人脾气秉性还算合拍,平时大家工作忙,也少有聚在一起,上次因为萧骁的事情闹了个乌龙,也让他对萧冲又有了更深一层了解。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今儿本来只是单纯的叫萧冲出来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萧冲看在他和萧骁的面子上也就顺口答应了,哪想夏雪一个电话把瘟神又给招了来。
当着大家的面,夏禹也不好责怪他妹妹,趁别人没注意,把夏雪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把六叔叫来干嘛?”
夏雪眨巴着大眼睛,“现在一品香是六叔的产业了,我们来他这儿吃饭,不跟他说一声,到时他又得跟爸说,我们跟他见外了,再说有他在也安全呀,怎么啦,不可以么?”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之前怎不跟我说一声?”现在弄得多尴尬。
夏雪一脸无辜,“我以为你知道来着,所以才提议来这里的。”
“……”
萧然是最后一个到的,进了包间一看,也暗自皱了皱眉。
最近他新官上任,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得了空闲,脑子也全用来想他哥了,就没怎么注意夏雪,不想才几天没留神,这丫头就闲不住了,到处给他惹事儿。
六子拿小眼睛把人挨个儿扫了一圈,坑坑洼洼的脸上堆满了笑,“萧副局可是大忙人,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儿我这还是沾了俩小侄的光才能有幸请你吃顿饭,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萧冲心里正憋着火呢,又不好拆夏禹的台,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六叔言重了。”
六子也识趣,不去过分招惹,又把视线落到了萧骁身上,“平时事儿多,我也没注意,今儿一看,这位小哥怎跟我认识的那个萧骁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这话简直就是瞎扯淡,当初给杨凤林的那些照片虽然是他找人拍的,但就算是原来的萧骁也没跟他打过交道,他现在跟这儿套交情,究竟想说个啥?
萧骁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怕被人揪着小辫子,就稍微思索了两秒。
结果刚想开口,却被夏姑娘抢了先。
“原来六叔以前也认识萧骁哥呀,您不知道,萧骁哥他失忆了。”
“失忆了?”六子故作惊讶,随即恍然大悟道:“难怪这几个月都没看见过你,我还以为你跟姓柯的那小子一块儿去国外逍遥了呢,所以刚看见你都没敢主动打招呼,怕认错人来着,不过你出了啥事儿啊,怎么给弄失忆了?”
“几个月前不小心出了次车祸,醒来就这样了,不过不碍事,多谢六叔关心。”
听六子提起柯文肃,萧骁又想起了萧然那天拿枪指着柯文肃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思及此,萧骁便偷偷瞄了某人一眼,哪想萧然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刚一撞上,萧骁就立马把视线移开了,却还是没逃过夏姑娘的火眼金睛。
这丫头的抑郁症从来就好彻底过,又生性多疑。
前天看见萧然电脑里的照片时她就起疑了,昨天又给她听到了萧然在梦里喊他哥。
她虽然神经,但还没疯呢,加上之前萧冲给的那些暗示,前后一联系,傻子都猜得出来,她救命恩人的事儿很可能跟这个萧骁有关。
只是,她不明白如果这人就是萧然哥的哥哥,为什么他不和萧然哥相认呢?
还是他们已经相认了,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还有,萧然哥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压抑着什么情绪,欲遮还露,让她看着很不爽。
夏雪收回视线,又眼巴巴地看着六子,“六叔,其实今天我还有个事儿想求您。”
“瞧你这孩子,现在还跟我学起大人那套拐弯抹角了是吧,说,啥事儿?”
“我想请您帮我找个人,也叫萧骁,是萧然哥的亲哥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他来着,可一直没机会,爸爸和萧然哥只跟我说他还活着,却又不帮我找他,您的消息最灵通了,能帮我找找他么?还有别让爸爸知道,好不好?”
真想让别人替你保密,那你还当着大伙儿的面在这里说出来?
这一唱一和的,萧骁算是听明白了,夏姑娘还没死心呢,昨天拐着弯套自己的话,没成功,今天又变着法子继续试探,看来她肯定知道了,萧冲也看出来了吧,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萧然也没想到夏雪会突然给他来这出,脸色不怎么好看,“小雪,你怎想一出是一出的,六叔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陪你胡闹,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一直托人在找,你急什么。”
夏雪嘟着嘴,不乐意了,“你都找一年多了,连影子都没见着,他是你哥,难道你不想快点找到他,和他团聚么?我这也是为了你才来求六叔的,你还说我。”
姑娘越说越委屈,眼看着就要闹水灾了,一头雾水的夏禹赶紧哄道:“萧然这也是怕你会麻烦到六叔,再说,他不是已经在找了吗,别着急,到时哥再托朋友帮忙找找,来,这是你最喜欢的培根虾卷,多吃点。”
六子也在一旁安慰,“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女,这点事都办不好,还好意思让你们管我叫叔么,没问题,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萧冲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两句话,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在看戏。
这事儿他不着急,该急的是萧然,必要时,他只需要在旁边添把火就好。
为了迁就大小姐,吃了饭大伙儿又转战到东湖俱乐部。
六子和这家俱乐部的老板经常打交道,经理特别热情,开了个包间整得跟总统套房似的,又大又奢华,还叫了几个婉转妖娆的女孩来炒气氛。
六子是肯定不会拒绝的,夏禹也不好拂长辈的面子,萧冲和萧骁就更没立场撵人了。
夏姑娘被他哥哄高兴了,笑眯眯过来挽萧骁的胳膊,要和他一起唱歌。
萧骁连连摆手说自己不会,夏姑娘不依不饶又要和他跳舞。
萧然心里皱了皱眉,长臂一伸,把人揽到怀里,嗔怪道:“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你也不怕我吃醋。”
夏雪脸上一烫,“我把萧骁哥当哥哥看,又有没别的意思,再说他和……”
“好啦,你不是要唱歌么,我陪你,不过,得好好唱,不然跑一个调罚一杯酒。”
萧骁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位置,转过头看了萧冲一眼,恰巧萧冲也在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看那眼神是想让他坐过去,萧骁先没动,他右边的女孩也特别识趣,身子一挪便给萧骁腾了个地儿。
六子搂着美人,看着萧冲俩人眉目传情的样子,猛吸了口烟,一双小眼睛被烟雾那么一罩,还带了点讳莫如深的味道。
有了萧然和夏雪开头,大家又喝了点酒,兴致渐起,气氛也被炒热了,有人把话筒递到萧冲面前怂恿他唱歌,他也没拒绝,随着音乐唱了起来。
萧骁从没听过萧冲唱歌,今晚跟着大家饱了顿耳福他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惊喜,萧冲自己点了首《禁色》,说是专门送给他的。
萧骁的白话说得不算顺溜,要听懂这歌的大意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男人温软醇厚的声音加上环绕耳际的舒缓节奏,令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绪很快平静下来了。
窗边雨水拼命的侵扰安睡 又再撇湿乱发堆
无须惶恐你在受惊中淌汨 别怕 爱本是无罪
请关上窗 寄望梦想于今后让我再握着你手
无须逃走世俗目光属荒谬为你我甘愿承受
愿某地方不需将爱伤害抹杀内心色彩
愿某日子不需苦痛忍耐将禁色尽染在梦魂外……
这歌词像是男人的深情表白又像是他的倾心安慰。
那温柔的眼神总能轻而易举地攫住萧骁的心绪,给他带去安全感和勇气。
所以当萧冲的唇吻上来时他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伸手抱住了男人的颈脖,给出了回应。
房间里一片叫好,萧然和夏雪却看得都快喷火了。
两人胸中都是怒火滔天,恨的对象却完全不同。
夏雪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竟然在萧然眼睛里看到了嫉妒。
——尽管就那么一瞬,但她真的看到了。
别人接吻,萧然哥为什么要嫉妒?关他什么事?!
他看着不爽,也可以吻自己呀,她又不会介意,可是萧然哥总说她还小,从来不碰她。
以前她还天真的以为萧然哥是真的柳下惠,却原来……
他眼里的嫉妒是因为这个萧骁是他哥?还是因为他喜欢萧骁?
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能忍受萧然哥看着萧骁时眼里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迷恋的神情的事实。
哄闹还在继续,萧然却一点也不想再多看一眼,收回视线,给自己满了杯酒。
喝下去时,只觉辛辣刺喉,辣得人想流泪,可是他只能忍着。
小不忍则乱大谋,上次的鲁莽已经让他哥对他产生了恐惧,他不想把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远。
忍着!他绝对会让他哥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时间在歌声中飞速快进着,放眼一望,长排沙发上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喝得东倒西歪了。
萧冲出去接电话接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人回来。
萧然有点想吐,起身去了卫生间。
六子和夏禹也喝得面红耳赤,俩脑袋凑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一直说个没完。
房间里最清醒的就数萧骁和他旁边那个叫小染的女孩了。
女孩看萧骁人长得这么好看,难得脾气还如此温和,就多聊了两句。
不想夏雪好像看她忒不顺眼,只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点歌机旁边点了首法语歌,又一步三晃地倒回来走到女孩跟前,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道:“你,唱这歌给我听。”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才华横溢啊。
女孩不怎么喜欢夏雪这口气,“夏小姐,不好意思,我不会唱这首歌。”
“我是……顾客,顾客至上,不会唱也得……给我唱!”
萧骁看她口齿不清,又摇摇欲坠的样子,以为她真的喝醉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夏小姐,要不你换首中文歌让她唱给你听吧。”
“嗯,对对对,您换首中文歌……啊!!!!!”
女孩话音未落,就见夏雪眸光乍寒,顺手拧着一个人头马的酒瓶就朝她抡了过来。
她一声尖叫,下意识猛地缩到了萧骁怀里。
跟上次扔小狗一样,那速度,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萧骁被女孩那声尖叫刺得耳膜生疼,视线又被她挡了一下。
所以都没来及反应就听‘嘭’的一声,什么东西砸自己脑袋上了。
直到晕过去之前他都没感觉到疼,只是隐隐约约听到门边传来了一声怒吼。
第三十一章:死结
夏姑娘那一酒瓶子虽没把萧骁脑袋敲破,威力却是不容忽视的。
萧骁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萧冲看了半晌才想起他是谁。
萧冲昨晚守了他一夜,这会儿正补眠呢,萧骁略微一动他立马就醒了。
“你终于醒了,有没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痛,还有点想吐。”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应该是脑震荡引起的,等下他还会过来,我再让他给你瞧瞧。”
萧骁淡淡地‘嗯’了一声,瞅了一眼窗户外面,阳光明媚,“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今儿星期六了。”萧冲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满眼心疼,“夏禹知道你的情况,给你放了个长假,你先好好休息,把伤养好了,如果想回去上班,我也不拦你,如果不想就直接打个电话跟夏禹说一声就行,他不会为难你的。”
昨晚看见萧骁被酒瓶子砸中脑袋时,那种心脏骤停的窒息感实在让人心生恐惧,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所以他即使萧骁康复之后还想再回夏禹的公司,他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他打消那个念头的,嘴上说不阻拦,其实只是不想让萧骁为难而已。
好在萧骁也不想回去了。
“夏雪肯定发现什么了,我还是不回去了,免得到时碰到尴尬。”
昨晚他先还真以为夏雪是喝醉了才会那么无理取闹,可是当酒瓶子拍到脑袋上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妮子是在借酒装疯,就等着拎酒瓶砸他脑袋呢。
无奈,他现在有冤无处申,有仇也无处报——人家姑娘那是‘无心之失’,而且还是在‘醉酒’的情况下不小心伤到他的,最重要的是,跟一女神经病也没法讲理去。
算了,惹不起,他躲开点还不行么。
萧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提醒道:“夏雪那晚说的那些话,明显表示她已经在怀疑你很有可能就是萧然的哥哥了,加上萧然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袒护你,可能让她很吃醋,她那霸道蛮横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想息事宁人,她暗地里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我也不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萧骁沉吟片刻,道:“我以后会小心的。”
萧冲轻轻抚了抚他面无血色的脸蛋,“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你想躲也未必能躲得过,我的意思是你好好养伤吧,其他的事情暂时都先别管,好么?”
萧冲这样说,就表示他不打算再继续忍耐了,夏志军也好,萧然也好,夏雪也好,他都不准备再与他们玩儿装模作样那一套了,所以随时准备着与他们撕破脸。
萧骁静静地注视着他,思绪万转,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脑中闪过某一天晚上萧冲跟他说的话,遂问道:“对了,你不是说这个周末要去香港办事情吗,还去不?”
萧冲点点头,“怎么不去,我把行程推迟了几天,过几天你出院了跟我一起去。”
之前听萧冲说是为私事,萧骁一直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道:“那件事很重要么?”
萧冲看着他那欲遮还露的表情,不禁莞尔,“这事儿我其实没想过要瞒你,只是你一直没问,我也懒得解释,就一直没告诉你,我在香港的公司最近要签一份高数额的订购合同,不过西班牙那边前阵子突然要求出具FORMA(中国产地证)和大使馆的认证,但是公司没有,我也不想放弃这单生意,所以得亲自跑一趟。”
萧骁惊讶地张了张嘴,“以你的现在的身份不是不能有第二职业的么?”
萧冲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我注册离岸公司又没触犯法律。”
国家规定在职公务员不能在大陆开公司,又没规定不可以注册离岸公司。
当年他大学毕业就打算从商的,后来因为他母亲的阻挠,被迫从政,现在他已经有能力不再受制于他母亲,却还继续呆在土地局,还不就是目前这职位能给他带来某些便利么。
他在香港的建材公司成立不过四年的时间,虽然还跻身不了龙头企业之列,不过代理集团这几年一直稳抓稳打,现在也算是这个行业里的后起之秀了。
他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但深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必须得为自己和萧骁留条后路,所以为了扩大产业,最近把业务又扩展到了西班牙。
不过离岸公司也有离岸公司的坏处,因为不是中国大陆的公司,没办法申请FORMA和大使馆认证,一旦对方要求出具LC(信用证),这就是个很麻烦的事情。
萧骁对这方面没研究,但听到萧冲还有第二手打算的消息后,莫名的安心了许多。
“要申请那些证书的程序是不是很麻烦?”
不是很麻烦,是根本办不到,除非走歪门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