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

孙长老点了点头：“浮游宫既然在武林中正式出战，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窥探我派秘籍，怕是早就开始谋划要攻占我派，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罢了。只是你突然出现，导致宫中的计划一下子混乱。”

“为什么？”

“宫主前一日跟我说，他要放弃复仇的计划。

脑子里很乱，双眼也有些混沌了，我躺在草地上，孙长老的话还在脑子里嗡嗡直响。

“宫主不想与公子为敌，但是大仇不能不报，否则不仅我们这些长老不会同意，浮游宫下属的各个据点都会出现不安和动荡。近一个月来浮游宫在江南的据点已经被联合的几个门派挑掉了三个。若是宫主再这么犹豫不决，不仅浮游宫不保，浮游宫上上下下的近千人的性命最终也会断送啊。”

“所以我希望林公子能够答应老夫，离开宫主。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浮游宫答应绝不伤林家堡的一兵一卒。”

夜深了，露水渗进我后背的衣衫里，紧贴在肌肤上，彻骨的寒冷。

我想我确实也该离开这里了，重雪是浮游宫的宫主，他的女人可以有很多，个个都是青春貌美。而我长相不丑，但也算不上多好看，更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红泪也说过，重雪就很喜欢那个霜鎏。其实我跟那个霜鎏在重雪心里的地位应该差不多吧，不对应该差了一点，至少霜鎏还是个女的。

哪怕重雪是真的喜欢我，哪怕他真的喜欢我……

可能也是觉得比较新鲜，跟女人搞多了，总会想找些刺激的。

嗯，没错。

他跟我不一样，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断袖，这辈子就这样了，而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的心太大，要装得下天下，而我的心很小，只要装一个人就足够了。

而那人不会也不能是他。

“公子，你就放过浮游宫，也放过宫主吧。”

孙长老最后的一句话还萦绕在我脑海里。

“好。”

我答应了，这两日便要离开了。

虽然不舍，但是就是这样，只能这样了。

第三十二章：变故（1）

“卿儿……”

重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要走了。”我猛的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冲他笑一笑，脸却像是僵掉了一般，“在你这里逗留的时间够久了，我该回幻溪谷了。”

重雪站在我面前，惊愕地瞪大了眼，双手握了握又松开。

“再留两日如何？”

他的声音小心地有些颤抖。

说不定，他真的喜欢我。我有些安慰地想着。

“不了……明日，明日我就离开。”我抓住衣摆，死死地攥住拳头，手心都是湿冷的汗水。

重雪向前走了一步：“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我抬起头，却撞上他的视线。

“不用了，你宫中事务繁忙，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他皱着眉，点了点头：“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抬头望了望缀满繁星的夜空，眼中的酸涩稍稍散去了些。

“应该不回来了，我想在谷中陪着苏尘和师爹。”

重雪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一直望着我。

我根本无法忍受他的目光，转过身打算离开。

背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瞬间我的腰便被搂住。

他的头发垂在我脸上，酥酥软软的。

“别走。”

我猛的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疯了似的吻住他的唇。

重雪愣了愣，随即开始热情地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分开。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手中传来熟悉而又冰凉的温度。

“小雪，我不想跟你敌对。”

我的眼眶已经红了。

“所以下次见面，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重雪一双澄澈的双眸中映出我此刻狼狈的影子。

他点了点头。

我轻轻一笑，眼泪却猛地滚落。

重雪立即手忙脚乱，我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让我再亲你一下，好不好？”

他点点头。

我笑着吻上他的唇，泪水沾在唇上，是苦的。

花了半日把东西收拾好，其实就是一个包袱一把剑而已。

昨夜已经到过别了，今日就我一人。缓缓地走在回廊里，想着到底要不要跟红泪、紫荆她们说一声，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弟子所在的内院。

望向一排排的门扉，我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紫荆她们具体住哪间。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从临近的一扇门内传来了两人的说话声。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是碎玉。

“昨天晚上便收好了。”紫荆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说宫主干嘛又让我去那个什么什么村子？”

碎玉怪嗔道：“你也太没记性了，是秀水村。”

我的头嗡了一声，忙半蹲着躲在窗边。

紫荆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又，难道之前她们就去过那里？

紫荆道：“嗯嗯，对，我想起来了。”

碎玉道：“这次你一个人务必要小心行事。”

紫荆道：“没事，宫主只是让我去看看那里是否还有活口。”

碎玉道：“上一次不是都确认过了吗，难道有遗漏？”

紫荆轻叹道：“上一次为了防止林卿池过早的回来，撤离的紧急。宫主这次让我再去探查，若有活口一个不留。”

碎玉道：“那你也要小心，听说近日江湖上不太平。”

紫荆问道：“怎么了？”

碎玉道：“两个月前我同宫主北上的时候听闻神剑山庄带人围攻林家堡，只是那时有要事在身也未及探查。”

我的身子已经麻痹，想撑着站起来，却一个不稳，手碰到了窗户。

屋内猛的窜出一条绿影来，剑气激荡，将身后的那棵树直接劈成了两半。

“林卿池？！”

紫荆也跃到一旁，双眼惊疑不定。

碎玉望着我对紫荆说道：“别让他给跑了！”

我定定地站着，脑子回荡的还是她们所说的话：“秀水村是怎么一回事？”

紫荆眨了眨眼，手中的剑抖了抖，但两人始终都未说话。

“若是二位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只能去问你们宫主了。”

说完，我扭头便走。

碎玉一个跟斗跃到我面前，银光一闪，宝剑已经架到我肩头。

“不许去！”

我将内力汇注入指尖，猛的弹开剑身，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抽出了剑。

“秀水村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我收起剑，不再看她们，转身往重雪的院落内走去。

紫荆瞪大了眼跑到我面前，双眼有些发红：“林卿池，你干什么拿剑指着我姐姐！”

碎玉冲上来抓住我的袖子：“你别去，我……求你。”

“放开！”

碎玉摇了摇头，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我抽出剑，白光在碎玉脸上一晃而过，袖子撕拉一声裂开。碎玉抓着那割裂的半块白绸跌倒在地上。

“姐姐！”紫荆扑过来，扶起碎玉。

“你走，你快走！”

碎玉抓住紫荆的胳膊往外猛的一推：“若是宫主知道了……你快走……”

“不！”紫荆扶着脑袋急切地说道：“我去找宫主，我去求情，一定有办法的……”

说完这句话，碎玉还没来得及反应，紫荆便飞掠而去。

望着一脸漠然跌坐在地上的绿衫女子，我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从来没见过碎玉这个模样，双眼空洞地像是飘满了大雪，一片苍茫。

“你怎么了？”

“宫主会杀了……杀了紫荆的……”

她说完这一句突然回过神来，她将头转向了我。

第三十三章：变故（2）

我足下发力，景色飞快的向后退着。

碎玉双膝着地，白皙的额头重重地磕着地板，一次又一次，直到渗出了血。

“求你……救救我妹妹……宫主他……”

远远地便看到一抹紫色的影子跪倒在地，我猛的收住脚，藏身到一边的竹林。

“宫主……宫主……”

紫荆扯住了重雪火红的衣摆，重雪向后退了一步，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还要我替你动手不成？”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没有一丝的温度。

紫荆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混杂着震惊、痛苦和恐惧，她脸上的妆已经花了。

她哽咽着说：“宫主……我可以死，但是我姐姐她……”

“碎玉我自然会让她活着。”重雪轻笑一声，“你还记得霜鎏吧……”

紫荆浑身一震，双眼骤然瞪大。

重雪蹲下身子，轻轻掰过紫荆尖细的下巴：“开玩笑的，你们姐妹俩为浮游宫做了那么多的事，我怎么忍心呢。”

说罢他站起来，一把匕首丢在地上。

“自己把舌头割了，我就饶了你们。”

紫荆望着地上泛着银光的匕首，颤抖地握在手里，犹豫了片刻，两滴泪滚落到地上。

“慢着！”

我慌忙地从竹林中走出来，重雪冰封般的表情有了一丝的裂痕。紫荆呆呆地望着我，

“殷重雪，我没想过你居然这般狠心！”我冲他喊道：“紫荆平时对你的好你都忘了不成！？”

伸手搂住紫荆的肩膀想扶她起来，紫荆却摇摇头，依旧在地上跪着。

“卿儿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要离开吗？”他轻笑着偏过头道：“难道改变主意了，要留在我身边了？”

重雪拍了拍自己的袖子，他站在璨若红霞的枫树下，铺满一地的枫叶，像是蔓延无边的火焰一般，将这一切焚烧殆尽。

“是，我是要走。但是走之前，我也要搞清楚一件事。”我向前踏了一步，脚底的树叶发出咯咯的响声：“秀水村的人是不是你下令要杀的？”

重雪弯腰拾起一片枫叶细细的瞧着，举手投足间都渗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质与优雅。

“卿儿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多问呢？”

我猛的向后倒退了两步，脚上却突然踩到石块，脚下一扭，身子重重地跌到地上。忽然空中一阵闷雷，雨水骤然倾洒在我脸上。

冰冷的感觉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捂着脑袋，蹲坐在地上。

“卿儿……你……”

重雪伸出手来拉我，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你放了紫荆。”

我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紫荆朝我看来，眼中布满了血丝。

“好，我放了她。”重雪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模糊不清：“紫荆你先下去。”

紫荆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行了礼便离开。

重雪蹲下来，他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我：“你先起来，地上……地上凉。”

我猛的直起身子，他似乎吓了一跳，随我站了起来。

“殷重雪，我说过不想与你为敌。”我猛吸了一口气，“是你……是你将这一切都毁了！”

我有想起那天直冲云天的大火，滚滚而起的浓烟，周围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现在想起来我都难以控制的作呕。

紫灵闪烁而又明亮的眼睛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颓然抓住自己的头发，将头狠狠地低下去。

我究竟干了什么？

仇人近在眼前我居然都没有发现，还……还喜欢上了他。

我不再看他，转身便要离开。

重雪突然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我猛的抽剑，直指他的胸口。

“你离我远一点。”

重雪却猛的上前一步，我甚至能听到剑割裂血肉的声音，慌乱地将剑拔出，剑尖上的血顿时被大雨冲散。

他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身子，依旧是冰冷的温度。

“卿儿……”

我一把推开他，扭头便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忍不住回头望去。

周围的雨声将一切都遮盖了，一个红色的影子跪在地上，他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撑着地。

一双眼定定地望着我的方向。

雨点砸到他的身上，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咬着牙背对着他，垂头望去，才发现自己的前襟已是一片血红。

第三十四章：幻溪谷

出了浮游宫，我在客栈逗留了一日便继续北上，我快马加鞭只想早些能到去。

约半个月后，沿着一条河逆流而上，越过层层迷障。

此时已是初冬季节，幻溪谷内更是彻骨寒冷，我将自己裹成了粽子，划着船继续行进。

大片的梅林渐渐显现出来，又过了一会儿便到达了一处浅滩。

我将船安置好，继续向深处走。

许久不来，这里还与当年一模一样。

苏尘喜欢梅花，叶阑就把这里种满了梅树，待到万树齐放的时候，整个谷中便被绚烂的红霞淹没。

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幻溪谷的牌坊，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当初幻溪谷建立依靠了叶家庞大的财力，内部的陈设均是叶阑一人着手做的，苏尘的沐尘楼临水而建，周围布满了奇花异草，围栏都是汉白玉雕砌而成。

“苏尘，师爹！”

我顺着蜿蜒的小路，边喊边寻着。走着走着便看到隐没在翠竹中的凌剑阁，一共九层，是幻溪谷中最高的建筑。

我飞掠起来，快速向前行进。

“……少主，是少主吗？”

我猛的停下脚步向后望去，一个身形伛偻的老翁站在身后，看清我之后快速向我走来。

“福伯！”

我朝他喊了一声，直接跑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少、少主……老奴年岁大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搂住我的肩膀，笑呵呵道：“快把老奴放下来……”

我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福伯扶着我的肩膀，深深缓了口气。

“福伯，你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老啊。”

福伯眼睛瞪得浑圆，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你这混小子……”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哎，苏尘呢？”

福伯愣了愣道：“二爷自从三年前走之后就没回来过。”

“什么！？”

我以为苏尘会听我的话即刻回幻溪谷的，这死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啊！

“那我师爹呢？”

“大爷一个月前出谷了。”

“去哪里了？”

“这老奴不知。”

我晃着他的肩膀：“你不知？你居然不知，你这管家怎么当的？”

福伯一脸鄙夷地甩开我的手：“一声不响消失三年的少主没资格这么说我。”

我皱皱眉头：“算了，这谷中的人怎么这么少了？”

福伯领着我往正厅走去：“二爷走后，大爷就将很多人遣回了叶家，留在这里也就十来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