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去吃东西。”

“你们没有钱吃东西吗？”

“哈？”中年男人愣了愣。

“嗯，是啊，好心人，你就买一幅吧。”老约翰接话道，中年男人看看他，后者的眼神里露出孩子似的狡黠。

夏小熊握了握拳，他想起晄尚昨天给他讲的那个床头故事。

“你们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叔叔和爷爷吗？”夏小熊想了想问。

“哈？”中年男人再次震惊了，“嗯，算、算是吧……”

“当然是！”老约翰来了兴致，竟然挤出一脸贫穷吃不饱饭的神情，他抽了抽鼻子道，“上帝保佑我可怜的孙女，我那卖火柴的小孙女哟。”

夏小熊心里发出一声“啊，果然如此……”的感叹，然后果断地点了点头，“我要买画。”

“真的？”老男人和中年人纷纷露出欣喜的表情。

“真的。”夏小熊郑重地再次点头。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么多幅画，该选哪一幅呢？

这时，夏小熊看到一幅画面上缠绕着两股线，互相交织在一起的画，指了指说，“我想要这一幅。”

老男人和中年男人对望了一眼，继而相视一笑。这幅画不同于这里所有的画，它是一幅象征禁忌之爱的作品。有人说，艺术是一种有灵魂的东西，看似是你在买画，实则是画在选合适的主人。而这唯一一幅代表男男禁忌之爱的画作此刻选择了夏小熊。

“孩子，请等一等。”

“咦？”夏小熊双手抱着画正准备去找晄尚，冷不丁又被身后的老约翰叫住。

“我能握握你的手吗？”老约翰忽然换了一副极其认真的口吻。

夏小熊点了点头，把画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让它靠着自己一条腿，然后把手伸向了老人。

“祝你……”老约翰蓝得发黑的眼睛微微眯起，那里面好似汇聚了一个天堂的钻石，“祝你，和你的爱人幸福。”他用力握了握夏小熊的手，好似要把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传递给他一样。

……

等到晄尚出来以后，俩人跑去曼哈顿岛上参观了自由女神像、华尔街、联合国大厦、洛克菲勒中心和大都会博物馆。穿过52街时，正遇上这里一年一度的Gay parade（同性恋游行）。这里人群沸腾，各种奇装异服的男人们在这里汇聚成一支长长的队伍，他们高举七彩的旗帜，在一辆辆缓缓开过的花车上尽情地唱歌跳舞，GAY本身这个词汇的意义（鲜艳，鲜明，令人愉快）在这里被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是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还是变性者在这个时候都不重要了，他们能在这里找到公平与宽容，和平和自由。整个游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第五大道弥漫着一股令人喜悦的味道。

彩车上有人只穿了一条内裤，有人戴假发打扮成女性的样子，有人穿各式设计新颖的情侣装，还有人穿着象征特殊意义图案的衣服。他们旁若无人地牵手、拥抱、接吻，和任何一对普通情侣都没有区别。等到彩车全部开过，后面还跟着一支长长的步行队伍。不知道有谁高喊了一声：“看！老约翰！”围观群众高涨的情绪霎时迸发到极点。人头攒动，簇拥着都想往前挤，想要一睹那个名叫老约翰的人。这时，不知是谁在身后推搡了一把夏小熊，一下子就把夏小熊推进了人群。他被带到游行的队伍里，走又走不出来，只好缓缓跟着前进。晄尚见状，也一步跨过围栏钻进了人群，“握住我的手。”他一手揽过夏小熊的肩，紧紧拥着。

“他们要去哪儿？”夏小熊好奇地问。

“去吃东西。”晄尚笑着回答。

游行队伍一直走到第8街，然后朝christopher街的同性恋聚集区——格林威治区挺进。那里有免费的啤酒和披萨全天供应。

“嘿，你看到老约翰了吗？人实在太多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着！”找到一个地方坐下来后，晄尚和夏小熊斜对面的男人擦了把头上的汗说道。

“是啊，去年我就是因为听说他会来才参加gay parade，不过最后还是没落着握手的机会。”另一个男人唉声叹气。

“请问，老约翰是谁？”既然坐在了一桌上，晄尚也就随便聊起天来。

“嗯？”对面俩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们不是美国人吧？居然没有听说过老约翰？”

“我们刚来美国定居不久。”晄尚耸肩。

“老约翰在美国同性恋中很有名，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对面的男人开始科普，“他不仅是1970年为纪念格林尼治村石墙暴乱一周年而发起第一次同性恋游行的元老，更是第一个在旧金山和比他小了30岁的男朋友结婚的同性恋。”

“诶？”晄尚和夏小熊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感叹。

“当然，最让人感到神奇的是，老约翰有一双奇特的手。传说只要和他握过手，并得到他祝福的同性恋者，都可以和另一半获得永远的幸福。不过，一定要老约翰自愿才行。曾经旧金山市长想花高价一搏和他握手的机会来挽回他的男友，都被拒绝了。”对面的男人摇头，“每年有上百万同性恋想要获得和他握手的机会呢！”

“是啊，只可惜老约翰性格古怪，常常乔装打扮四处流浪，没人能摸清他们的行踪。”

男人刚刚说完，人群又爆发出一阵轰动。原来，说老约翰，老约翰就到。在一片沸腾声中，老约翰牵着他的情人乔治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夏小熊一眼便认出这个人正是刚才坐在街头卖画的老人！老约翰也看到了他，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向他鼓起掌来。

整个游行活动到凌晨一点多才宣告结束。夏小熊发现自从看到老约翰和乔治出现后，晄尚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和谁都不说话，只管一瓶瓶往肚里灌酒，最后一头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这是夏小熊第一次看到他醉酒的样子，夏小熊努力用身体想把晄尚撑起来，无奈晄尚脚下打着飘，身体东倒西歪的，好似失去了支撑点。夏小熊费力的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手去抱他的腰，却因为力量不够，被晄尚带着脚下一起飘来飘去。

好不容易飘到家里，晄尚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动了。

夏小熊打来一盆热水，细细擦着床上酣睡人的脸庞，然后再帮他把衣服撩起来，轻轻擦拭前胸。谁知这时候，晄尚忽然醒了，他睁开睡意懵懂的眼，抓着夏小熊的手就往自己怀里拉，热热的呼吸喷在夏小熊的脖子根，“呵呵，小熊小熊，你看老约翰和乔治。”

“嗯。”夏小熊点了点头，乖乖地就势被他搂着，感受着他炽热的怀抱。

晄尚又打了一个嗝，一股酒味扑鼻而来，他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好不好？”

“吱？”夏小熊抬眼望他。

“嘿嘿，嗯，嘘——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嗝~但是你记得，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很用力地抱住夏小熊，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听到了吗？呵呵……我等你，嗝~到十八岁，然后我们就去旧金山登记结婚。如果你喜欢，嗝~我们可以在旧金山一直住下去……开一个小摄影展，日落前我们可以一直站在屋檐底下看冰雪融化。春天呢，嗝，我们可以看爬山虎怎么占满墙壁。夏天我们要跳到小河里洗澡，抓鱼。秋天，就自己种一点新鲜的蔬菜，有你喜欢的西兰花哦~嗝，哈哈哈……”

夏小熊被他说的鼻子有些发酸，晄尚今天很是反常，他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展望未来的人，可是他今天对他说的话，就好似已经近在眼前了一样。

晄尚的声音还在继续，“小熊，唔……我爱你~嗝，年龄差距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要是有一天啊，你已经很老很老了，而我看上去还年轻，我也会这样抱着你，爱你。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就背着你，去任何你要去的地方，等你老的看不见了，我就做你的眼睛，嗝~把你想看到的一切美丽的风景描述给你听，当你……”

晄尚喃喃地说着，没有看到夏小熊早已经泣不成声。他当然也不会看到，夏小熊一边捂着嘴使劲不让自己大哭出声，一边前所未有的强烈祈祷着，祈祷他和老约翰握过的这只手能保佑他们……

四月，夏小熊十六岁生日。

chapter47 五月

五月，夏小熊十七岁生日。

这天清晨当夏小熊睁开眼时，晄尚就已经不见了踪影。夏小熊在不大的屋里转了个遍，发现茶几上多了一张便条，上面说晄尚已经被外星人劫持，唯有完成任务集齐四把钥匙并到达地图上红点所标记的位置，才能将他从邪恶的外星人手中救回。

夏小熊吓坏了，有那么几分钟耳朵高高的竖起，张大了嘴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惊魂未定之下他发现便条下面果然还有一张奇怪的地图，地图上标有四个点，分别是蛋糕店，公园，书店，以及地铁站。怀着忐忑的心情，夏小熊摸索着前往了任务的第一站。

向张大娘学习做蛋糕的技巧。

七拐八拐走进一家往常并不太光顾的蛋糕店，刚推开门，里面的员工便热情洋溢的向夏小熊问好，其中有个戴着墨镜，染着夸张金色头发的女子咧开嘴一笑，露出八颗大牙，只听她操着十分熟练的中文向夏小熊说道，“欢迎来到奇乐多蛋糕小店，想必阁下是遵照地图而来吧？那么你准备好向我学习做蛋糕的技术了吗？”

夏小熊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的声音无比熟悉，虽然此女子刻意伪装，可是夏小熊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夏小熊没有回答，径直走上前想要打探个究竟。张大妈赶紧掉转头，干咳几声，“咳咳，根据游戏规则，如果你格外靠近NPC，是犯规的！你将得不到钥匙！”这招果然有用，夏小熊迟疑着停住，最后好奇心没有害死鼠，他老老实实的点点头，开始了学习蛋糕。

将蛋清与蛋黄分开，将蛋清溶入白醋和糖，揉成硬性发泡状态，再加入适当的牛奶和色拉油，蛋黄加入淀粉，讲蛋糕糊与蛋白均匀搅拌，最后放入烤箱。

五十分钟后，一只冒着香气的蛋糕便出炉了。

从张大妈手中取得钥匙，夏小熊赶往了第二站，公园。按照规定，他需要和一个分发气球的米老鼠比赛套圈圈，谁套中的礼物最大，谁便赢了。

夏小熊怀着紧张的心情来到公园，老远便看到一只头戴米老鼠头套，身穿米老鼠衣服的人正在公园门口给小朋友分发气球，看到夏小熊来了，他将剩余的气球交给身后的其他员工，朝着夏小熊大摇大摆的走来。

“欢迎来到迪士尼乐园，我是米老鼠。”套着米奇头的男人扭了扭，声音虽然因为头套的缘故显得很沉默，却依然掩饰不住一身的风骚感。

夏小熊盯着米奇头看了好一会儿，皱着小眉头忍不住道：“快把小尚还给我！”

“不行。”扭来扭去的男人果断拒绝，“你必须集齐四把钥匙才可以。”

夏小熊不由拖拉下耳朵，跟着他来到套圈圈的地方。

“比赛开始，谁先套着圈圈，谁就赢了哟！”扭来扭去的男人说完，率先从一边的工作人员手中拿来一堆圈圈，套了起来。夏小熊也不甘示弱，虽然从来没有玩过套圈圈，他还是聚精会神的集中精力，只听啪嗒一声，一只塑料圈在控制旋转了几圈后，精准的降落在一个泰迪熊公仔的身上。

“祝贺你，获得了泰迪熊。”一边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将巨大的公仔交给了夏小熊，夏小熊也因此获得了第二把钥匙。

第三站在书店，夏小熊顺利见到了等待他的挑战选手。比赛项目是给夏小熊三分钟时间阅读一本他从未看过的书，然后合上书，回答NPC的提问。

“嗯哼哼哼咳咳……”和先前的NPC一样打扮奇怪的男人发出一声似曾相识的笑声，然后赶忙用咳嗽声掩盖，“恭喜你通过了考核，获得第三把钥匙。”

第四把钥匙获取地点在地铁站，需要帮助一个老爷爷找到他想去的地方，就能通关。

“这是最后一把钥匙了。”夏小熊握了握小拳头，暗自决心一定要获得钥匙。

在地铁站夏小熊遇到了把自己包成个粽子状的老爷爷，老爷爷深情的握住夏小熊的手，让夏小熊比前几次更加深刻的感到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曾经见过！可惜当他刚想开口询问时，老爷爷就松开他的手，提了一个要求，“帮助我到达米兰饭店。”

夏小熊咽下口边的话，还是乖乖循着地图，带他到达了米兰广场。

“这是你的钥匙。”这时老爷爷开口了，“你想见的人就在这间屋子里面。”

夏小熊欣喜若狂，接过钥匙便朝房间里冲了进去。

偌大的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接着星星烛光，夏小熊看到一个巨大的盒子摆在面前，盒子的顶上有四个钥匙扣。按照地图的标记，就是这里没错了。

“小尚会不会就在里面呢？”夏小熊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按顺序一一打开钥匙。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就在这时，房间的四个角落忽然响起欢乐的歌声，伴随着歌声，蛋糕店的张大妈，打扮成米老鼠的男人，书店里的博士，地铁里问路的老爷爷，以及其他打扮奇异的人纷纷笑着走出来。

接着微弱的烛光，他们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脱下伪装的服饰，夏小熊一时惊得说不出话，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生日快乐，夏小熊。”打扮成老爷爷的宾卡白花花的胡子，微笑着站在夏小熊面前。

“喂喂，宾卡老大，说好了要一起说生日快乐啊！怎么被你抢先了！”米老鼠愤愤的脱下头罩，是蛇少年！

紧接着张大妈，书店里的博士也纷纷脱下伪装，正是晄悦英和狐狸少年，还有其他萝卜少年。

“是你们……”夏小熊激动的愣在原地，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

“想送给你一个惊喜。”晄悦英笑的一脸和蔼，“我弟弟一开始还死活不答应呢。”

“弟弟……啊，小尚！”夏小熊一回头，只见黑着脸的晄尚一手托着大盒子盖，脸上有点红，“我只是勉强答应这个计划而已。”

原来众人为了给夏小熊一个惊喜，在经过一系列严肃的商讨后，最终以小数服从绝大多数的优势采纳了这个晄尚觉得最丢人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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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一群人尽情的吃喝玩乐着，谈笑着从相遇到相知相熟的过程。

“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时蛇少年忽然敲着筷子道，“还记得那个想要把我们抓去研究的坏蛋吗！他似乎还做了别的什么坏事，前几天被警察抓走了！”

“诶？”晄尚和夏小熊不约而同向他看去。

“你们忘记啦？就是那个叫玄逸的坏蛋啊！”

“玄逸？你说什么？玄逸？”这下轮到蛇少年吃惊了，晄尚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玄逸，玄逸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哪，在哪里听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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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人，你以为你早就淡忘了他，却在一个瞬间，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全部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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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时，夏小熊还在睡，枕头上散落着一片浅黄色的发丝。晄尚翻身爬起来，光着脚跑去接电话。

“喂？是晄尚吗？”那边稍有些焦躁的声音响起。晄尚还在迟缓地思考着对方是哪个萝卜星球少年时，那边又压低声音悄声说道，“宾卡被那个叫玄逸的抓走了，你们自己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