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冒险……让莫言己的才能还没得到完全施展就被淹没。
而此时的莫言己呢，则再一次面临了窘境——
这种奇异的停滞感究竟是为什么？
莫言己接下来的几个弯又再次慢放了速度。他要更加清楚地感觉这种细微的变化。这和之前过不了弯或者是因为速度过快造成的失控不一样——
这似乎不是他将速度放慢或者切入的角度更深就能控制的，而是一种不顺从的感觉。虽然不至于让车子滑出赛道，但在风向不稳定的某些角度，这车子总像是不听自己的指挥了一般！
“索伯总厂研制出的最新车身W70c，是按照风流的原理来的。”杨连璋在一旁缓缓道，“两侧各有流水一般的线条往上挑起，在车尾再缓缓下落。为了防止各地各时风向的不稳定，车前还装置了特别研究开发的转风装置，风被吸收进的同时还能让它依照既定的线路流通，让车身更加平衡，哪怕是入弯之时也能顺畅如在直线赛道……”
听着杨连璋的口头叙述，莫非仍是有些不明白。
“那为什么言己的入弯……他之前的入弯可是很好的！”
“你是说他之前的那个将油门和刹车完美配合的入弯技巧？”
杨老太太回过头来向莫非微笑，“那的确是个不错的技术。不是人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领悟并且掌握的。我就是因为这点所以接受了这孩子。不过……”
“一号S型弯道右倾斜5.23%，二号S型弯道左倾斜4.98%！右风波紊乱2.39%！支持率正以平均1.12%的速度下降！”
因为小早川兄弟依然做着半数都不到的俯卧撑，所以殷礼在电脑前亲自上阵。只见红蓝的数据跳脱着就随着她手指的频率显示在电脑屏幕上。并且随着情绪的浮动，此频率仍在不断上升中。
“混蛋莫言己小子……”
“不过所谓技巧并不是要车手去掌权车辆，而是要去了解自己驾驶的车辆的每一点特性。在实践中发现它，掌控它，最终才能驾驭它。而非生搬硬套地用自己的特点去要求机器。如果他能够明白并区分这两点，那么……”
杨老太太微微眯了眯眼——
那孩子的入弯技巧很好，但是他还是没有适应新车身。在风流转向的时候，他仍然硬要切入自己实现瞄准的那个点……这样的情况到底会维持多久呢？
但是依照那个入弯技巧，如果能够很好地与W70c车身配合，恐怕这效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小早川良在做好俯卧撑起身后便发现另一台电脑上显示着一套完全不同的数据——
“那是……”
“那是我的数据。”丹尼尔看着小早川良笑了笑。
小早川良细细打量着那几张线路图，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个在弯道尽头处的漂移痕迹！
绝佳的漂移技巧和时间！能够用小型赛车做出这么漂亮的漂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相比起他，可能自家的车手就……
只是一瞬间，殷礼好像看见屏幕上的红色数据忽然跳动了一下，但也是一下——那是风波的流速！
可再看看一旁的显示屏上莫言己的表现，似乎没有特别的改善——难道是她看错了？
风！是风！
莫言己慢慢地能够清晰地察觉感知到有风在持续不断地灌注到车身内部，与贯通在四周的气流挤成一个仿似密封的空间！
而他不能冲破这个空间！一越过这点车身就要失衡……哪怕是一点点的腾空距离。
所以，他要慢慢地控制住节奏，去感受车身的平衡……一点一点如同野兽的天然直觉和嗅觉，在困境中渐渐觉察出制胜的那一点！
现在，整个赛场都是他的！这片广阔的道路上看起来无尽的远……似乎要消失在视野后。但在消失之前，他的车轮会率先冲破桎梏！
“丹尼尔，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身为经理人的西塞有些不耐烦了，都已经快三十圈了，相当于半场比赛的时间！他也真不懂杨先生和那个索伯G车队。那个小子最多十二岁吧，虽然很年轻，但这技术也就一般般，为什么要这么注目他？连带着丹尼尔也拗上了劲。
“嘘！你听！”
是车轮和引擎的声音！渐渐地近了……但似乎有点和之前不一样……
在冲过白线之前，还有一个弯道——
“啊！风波流速恢复到98.75%……”
殷礼忽然看着手下的电脑屏幕说道，“轮胎旋转率60.75%！啊！仍然右倾斜了2.01%！还有……这！”
话说到一半的殷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边的数据——右倾斜的角度不断在加剧！但是整体车速却完全没有减弱！
殷礼眉角一跳，猛然抬头朝着赛道上望去——
倾斜的车头！彻底失控了么？！
不！不对！那究竟是什么入弯？！
白色的车身在入弯的时刻随着惯性倾斜，由着风势和切入弯的角度将倾斜角度缓缓扩大至车手所能控制的极限，然后像是变魔法似的在切入变向的一瞬间稳定车身，然后冲出弯道后将倾斜角度缓缓抚平！
殷礼只能愣愣地看着莫言己驾驶的白色车影飞掠过自己眼前——1分25秒11！
“殷妹子，你在干什么？”
杨老太太回首的一句话唤回了殷礼的神。她立即重新切换数据和线路图——
“果然……连风压都变了！”
“这是怎么回事？！”西塞也不禁被这次入弯给弄懵了。
“我想应该和车前的转风装置有关。”丹尼尔捏了会儿下巴，“我驾驶的时候也是，一开始也不是很顺手，但后面只要时间一长，熟悉和习惯了那个风流通过车身的感觉，一切的一切就变得异常得心应手起来。所以我觉得肯定和新车身脱不了关系。是不是啊，杨先生？”
杨连璋回头笑了笑，“这款新车型在刚提出要研发的时候就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因为它实在有些‘危险’，如果不能驾驭它，就只能被它驱使。相反，如果能够很好地运用风流，那么就大大不一样了。所以……”
“所以索伯车队只邀请像我这样的精英来试车？”
“哈哈……”杨连璋爽朗一笑，俊雅的脸上有些狡黠的意味，“是啊，你猜对了。”
“那么没有试车就签约的车手是否比我更有价值呢？”
“这个嘛……你接着看下去就好了。”
说着，显示大屏幕上的数据再次刷新——1分24秒54！
“哟呵呵……殷妹子，将莫言己的S型弯道数据都记载下来。”
“是！”殷礼一边回答，手里仍旧不停，嘴里还不忘对着小早川兄弟放话，“都给我起来！不就是100个俯卧撑么？！老娘高兴起来可以一口气做200个呢！手抖什么抖？！快去干活！”
“你的确能做200个，反正你也不是用手臂撑的。你这个人间胸器……哎哟！”
“再说废话就当场把你切腹了！”
“嘿嘿嘿……”
太阳不知何时晃到了正中，此时正热烈地摇摆着光芒。远处白色的车身映着日光看起来特别耀眼，像是氤氲在整个天空下的波光，随着气温的逐渐攀升而泛起原本的色彩。
大屏幕上的数据还在不停刷新——1分23秒99！
“下一圈。”杨老太太忽然朝着丹尼尔转过身来，“年轻人，下一圈，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占领这里了。”
“来了！”
莫非兴奋地冲到一边看着白色的身影逐渐贴近——再次冲过白线！
视线紧锁大屏幕的红色数字——跳了！
“1分23秒71……”丹尼尔默默地念着与他做出的圈速一模一样的时间记录。
他终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
小剧场：
丹尼尔站起了身：我的心在滴血……
莫非：哈哈哈哈……外国人叫你嚣张！
杨老太太：哟呵呵……外国小子认真你就输了！
第二十五章：所谓久违
“差不多了，让他回来吧。”
杨老太太回头对殷礼示意。她不需要莫言己做出什么挑战极限的事情，三十圈下来人和车的负担也是很大的。只要试车成功并且向他人证明了实力，今次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过多的……还要留着呢。
“有什么事么，丹尼尔？”
那边丹尼尔站起身后便直直走到了杨连璋面前。
“我想问，如果现在就和索伯车队解约的话要付多少违约金呢？”
此话一出，众人诧异的眼光就都围拢了过来。特别是丹尼尔的经理人西塞，简直快要抓狂了——
“丹尼尔你在说什么啊？！喂！”
见丹尼尔不理睬自己，西塞立刻转身歉然道，“不好意思啊，杨先生，丹尼尔今天状态有点不太好……”
“我很好，我也很清醒。杨先生，违约金究竟要多少？”
杨连璋第一次被旗下的车手问懵了，他有些僵硬地笑笑，“百分之七十……大概30万吧。”顿了顿又道，“丹尼尔，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提出。我们不会亏待任何签约车手。你的实力很强，这我们都知道，所以……”
“西塞，从我的账户里提30万出来。”
丹尼尔的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只是和平常一样微微带着绅士般的笑。或许在场几人当中就属他最为淡定。
而当莫言己下车后看到的便是这个芬兰出身的外国人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撕碎了刚和索伯车队签好的协议书……
“丹尼尔！你疯了么？！简直是疯了！”西塞想要去抢夺那份合同却被丹尼尔挡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合同书化为废纸。
“我没有疯。我说了我很清醒，所以……”
说着丹尼尔转过头来对着揭下头盔的莫言己笑了起来，“我不想和你所属同一个车队，我要我们下次以正式敌手的身份在赛场上一决高下！你说好么？”
莫言己看着他，一双黑眸亮晶晶的。殷礼俯身在他身旁解释了一遍，他才慢慢开口道，“可是我不参加外国人的比赛。”
殷礼当即眼角抽了一下，“人家是日本籍的选手，也就是说等你进入了全亚洲赛你们就可以碰面了！”
“……你是说他其实比我厉害？”
“那当然啦！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拿下了全日本的少年组冠军，他这次是直接参加全亚洲赛。你跟他比还差了点。”
说着，殷礼轻轻拍了拍莫言己的脑袋，谁知莫言己忽然抬眼，殷礼的动作便僵了一下。
“喂，老太婆，我比他差么？”
莫言己对着杨老太太就问。惹得殷礼对他又是扯嘴巴，又是捏鼻子的。
“哟呵呵……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们索伯G车队出来的车手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杨老太太微微笑着，眼角的皱纹缓缓挤在一起让眼睛露出可爱的半月形。
脚下的招财四处晃荡着，对着整理好东西就将离去的丹尼尔昂首眺望着，其间还对着他扭了扭屁股以表示它代表G车队的迎战帖。
“走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杨老太太滑着轮椅过来，对着莫非微笑，“孩子他爸，要不要一起吃顿午饭？”
听到终于要吃饭了，莫非立刻拉着莫言己屁颠屁颠地走上前，然后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好啊！”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莫言己和丹尼尔会再相遇。但也只是或许，处于下游的人只有奋勇向前才能得到选择的权利，所以当那天来临之前，他们还有很多路要走。
加入了索伯G车队之后，莫言己更加无心学业，对此，莫非已经被叫到学校办公室好几次了。但说实话，他自己在学生期间就是个不羁份子，对于刻苦学习这类名词真是有些过敏。
或许，是冬天快来的原因吧……
天气渐渐冷了，有时候一大早起来看着灰蒙蒙的天莫非就头痛，直想抱着儿子躲在被窝里，奈何他还有两份工作，每次看着自己手掌心里深刻的纹路都仿佛提醒着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再也不是赖在家里的十几岁少年了……
他有点累，但又不能累。这和不革命的却打着革命旗帜的同志恰恰相反，那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所以当莫非像个孩子似的趴在蛋糕房的玻璃橱窗上时，他忽然就想赖着不走了。
在将近春节的时候里，大街小巷总是挂满了各样的红，在苍灰色的天幕下亮得突兀。像是在崎岖的世界里粉饰某种太平。
而这种太平似乎与莫非无关。
将夹衣裹得更加紧了些，莫非将视线依依不舍地撤离橱窗，就在这瞬间，他竟然从玻璃反光处看见了身后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依然戴着墨镜，但身边却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
极快地转身，跑似的来到人行道边缘，却发现是红灯，只能跺着脚等在一旁。
因为出于市中心的闹市，所以等绿灯一亮，人群便蜂拥而起。努力想摆脱身边的人向着与那个男人相反的方向疾速走远……
可这种时候往往事与愿违，人潮将工作完后筋疲力尽的莫非挤得快要站不住脚，他还是踉跄了几下，姿势难看地摔在了地上。并且好巧不巧，这一幕被他看见了。
莫非知道颜翼天看见了他是因为自己听见了不远处的对话——
“看什么呢？”
“……有人摔倒了。”
“你认识那人？”
“不……不认识。我们走吧。”
人群中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莫非都没有理睬，笑了笑便自己站了起来。只可惜塑料袋里的几个面包光荣牺牲了，其他再也没有什么了。
原本就没有希望与他有什么瓜葛。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注定了没有交集。而仅有的那些关联，莫非也希望能将它们洗淡……在未来某一天里。
可是谁能告诉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喂，你还真是勤劳的农民伯伯。”
啃好几个还算完好的面包，莫非打好第二份工便从楼道的后门处出来，却看见一辆红色跑车飞似的冲了过来！就在莫非以为要命丧疯狂的富二代之手的时候，那辆车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对着莫非摁了摁喇叭。
接着，就见颜翼天摘下墨镜，用一双海蓝色的眼眸看着自己。
“我是农民，地主不应该和农民说话。”
莫非愣愣地站在车前，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颜翼天原本并不准备在自家兄长回去后再来看莫非的，但他回头的时候还是看到了。那个独具莫非特色的笑容——有点傻傻的，却又包含着对生活的无奈与希冀。
所以他不自禁地跟踪了莫非。
“你家莫言己最近练车练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