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没忍住，抱怨了两句。

贾晖一个劲儿的赔笑道歉。

“镇子里还有活人吗？”聂政没有走太远，他走上一条狭窄的泥土路，一边的车轮从麦苗上碾过，但现在已经没有人站出来指责他践踏农田了，司徒晴庭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眨眨眼，问道，“爸，你去哪里？”

“扫荡。”聂政言简意赅，，他们离开S市买的食物还是太少了，司徒晴庭把一部分存进了空间里的，放在防水包里的那部分本来是父子两个三天的分量，但是现在又多了计划之外的两个人，这些显然是不够的，而避开李宪和贾晖进入空间很不方便，源源不断的食物更加惹人怀疑。

“要绕路进镇子？”司徒晴庭明白，他也赞同聂政的想法，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得避开，而选择小村镇来补充供给则相对容易一些。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聂政又补充了一句。

贾晖扒着座椅的靠背，着急道：“哎，我说兄弟，别进去了，镇里的人全都变成怪物了，就我一个还活着！你有车子是跑的快，要是有一大堆怪物堵着路，咱就只能等死了！不能进去啊！”

“没关系。”聂政笑了一声，“我们绕到镇子的另一头，从主干道进镇，不去小街道，只到主干道上靠近镇外的商店超市里看看，拿了东西就走，我们速战速决，来得及的……再说，”聂政瞥了他一眼，“肚子不填饱，哪里有力气逃命？除非你不吃饭。”他开玩笑一般说道。

贾晖呵呵干笑，眼睛撇开，聂政开着车没有看见，然而司徒晴庭却捕捉到了贾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郁神色。

司徒晴庭心生不悦，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心胸狭窄，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聂政这次开他玩笑，他表面不说，毕竟有求于人，心里肯定记着这一笔，存着一个疙瘩。

这样的人……司徒晴庭眼神冷下来，无情的想到，如果贾晖有一点不好的行为，就算聂政不赞同，他也要把这个人给赶下车，让他自生自灭！

【贾晖——“甲”和“灰”，乃看懂了不？路人甲和炮灰，嗯，就是这样。】

第12章

横穿小镇的主干道上，只有两只手可以数的过来的丧尸在游荡，聂政开车横冲直撞，过了一把“凶徒驾车连撞几人后逃窜”以及后续的“凶徒落网后台强大不用坐牢”的干瘾。

咳，开个玩笑，轻松一下。

“动作迅速，分头行动，只拿高热量食物，不要膨化食品，面包除外！”聂政悄悄递给司徒晴庭一把手枪，低声说道，“在车上等着，爸很快回来……李哥！贾晖！动作要快！”

“爸，小心！”司徒晴庭叮嘱，但他没有听聂政的话在车上等着，而是站在车子外面望风，“我帮你们守着！”

聂政揉揉他脑袋，没多说，手里拿着枪，跑进了超市。

“哎，兄弟，哪来的枪啊？”贾晖盯着聂政手里的抢，有些垂涎，“还有不，借我一把防身用呗，用完了还给你。”

李宪已经进去，提着购物篮开始挨着货架扫荡食物。

聂政没有看和他搭话的贾晖，警醒的观察着显得有些阴森的超市，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是警察，有枪是正常的……唔，快点，别磨蹭了，不然那些东西过来，我一把枪可保护不了四个人，再说了……”聂政忽然露出一个让贾晖感觉非常不好的笑容，“我儿子体弱，哎，李哥嘛，打小开始就笨手笨脚的，我这个当父亲做兄弟的，当然得多照看一下他们两个，你说，是吧，兄弟？”

阵营一下子分开，孰亲孰疏，一目了然，司徒晴庭对贾晖爱理不理，李宪不是能做主的人，聂政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不友好，贾晖担心过，却不害怕被这些人给丢下不管，一来车子上还有多余的空间，多他一个不多，二来在他被一群丧尸围追堵截的时候，他们仍然会救他，贾晖认定了这是一群心软可欺的好人。

然而此时，聂政一句话，却让贾晖真正开始恐慌起来，他方才明白，自己小命，说是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中，一点也没夸张。

收银台的抽屉大开，露出里面一沓沓的纸币和闪亮亮的硬币，桌面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放着，地上散落了满地的纸张，白色的纸被风吹起，有的沾染有斑斑血迹，瑟瑟作响，贾晖在门口站着，看着超市货架深处的似乎在晃动着的暗影，忽然就感觉背后阴风阵阵，他打了个哆嗦，转头在墙壁上找了找，伸手“啪”的一声，把所有的日光灯全部打开。

聂政和李宪敏感的看过来，贾晖干笑：“太黑……”

“哗啦”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贾晖的解释，伴随着被撞翻的易拉罐金字塔的“乒乒乓乓”的响声，一个穿着超市员工制服的女性丧尸，张着血红的嘴巴，扑向了最近的李宪，死死地抓住了李宪的衣服，尖利的密齿对准了男人的脖子。

贾晖脸色骤变，仓皇转身逃窜，跑到超市外面，拉开车门就往里面钻：“快跑，怪物又来了！”

司徒晴庭扯着他的衣领，用力把人给扯出来，自己探身进去拔了钥匙，砰的关上了车门，飞步往超市里面跑。

“李哥！”聂政举枪冲过去。

“啊——”被突然攻击的李宪，在被丧尸尖利的指甲抓破了脖子后，发出了疼痛惊恐的叫声。

他顾不得自己被推到在地时摔的有多疼，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恐怖鬼脸，以及大张的嘴巴里，散发出的腥臭的味道，让李宪心中惊惧的情绪达到了最大，求生的欲望也达到了最高，死亡从未如此接近，他伸出了双手抓着丧尸的肩膀，拼尽了全力想要把丧尸给推开。

“砰！”聂政开枪爆了丧尸的脑袋，脑浆迸裂，洒了李宪一脸。

“砰！”又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聂政脑袋旁边的一罐奶粉，喷了聂政半边脸都是。

聂政大叫：“儿子，留老爸一条活命！”利落转身，“砰砰”连开枪，又两个倒霉丧尸的脑袋被爆开了花。

“还有！”司徒晴庭大叫着，瞄准从聂政身后的紧急出口里走出来的一个丧尸。

聂政赶在他开枪之前大叫：“儿子，我爱你，让老爸为你效劳！”

司徒晴庭的心脏不合时宜的砰砰砰小鹿乱撞起来，聂政开枪干净利落，狠辣精准，脸上的神情是酷酷的没有表情，他打爆一个个丧尸脑袋的样子，简直帅呆了，酷毙了——至少司徒晴庭红着脸满眼着迷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李宪自力更生，把爆了自己满脸脑浆和发黑粘稠血液的丧尸给推开，爬起来，吼：“楼上又下来好多！”

“我来帮你，爸！”司徒晴庭内心忽然被一种类似于英雄主义情节的奇异情绪充满，他无限渴望即将到来的和聂政之间的“并肩作战”。

他一脸肃穆，如同无所畏惧的王子，手持宝剑，会在和英俊强大的国王，并肩作战的战场上，配合的天衣无缝，默契的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聂政收枪转身，拉着李宪：“不，儿子，还是逃命要紧！子弹太少，丧尸太多，不够平均分配，会引起种族争端的！”

话音落，人已经到了一脸“我很内伤”表情的司徒晴庭旁边，把李宪往外推了一把，然后松开手，转而笑嘻嘻的拉住自己的儿子。

“敌强我弱，跑为上策！”

“……我一个都没打中，你三枪解决了三个，神枪手聂政君！”司徒晴庭愤愤不平，“你还说和田正峰没奸情？！”

聂政把炸毛的兔子塞进车子里的副驾驶座上，看李宪和贾晖都上了车，回头爆了三个靠的有些近了丧尸的脑袋，然后才不慌不忙的上了车，在司徒晴庭愤怒的“六个”的大喊声中，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路虎疯了一样的冲向了镇外，砰砰啪啪撞飞拦路丧尸兄数只。

聂政笑容轻松的安慰众人：“虽然被发现了，好在没损失，‘征集’来的食物可以够我们支持很多天，大家笑一个！”

贾晖：“……呃，那什么，我太害怕，所以忘记拿东西了，你们应该拿了吧？”

所有人：“……”

李哥：“谢谢你来救我，还有，我被抓了。”

他掀开衣领，露出脖子上几道皮肉翻卷的伤痕，触目惊心。

和李宪一起坐在后座上面的贾晖悄悄往旁边坐了坐，那防备的眼神警惕的盯着李宪。

李宪神情黯然：“你们放我下车吧。”

聂政恍若未闻，继续开着车子，司徒晴庭回过头，勉强笑了笑：“李叔，被抓了一下，又不是被咬了，不一定会变丧尸。”

李宪眼神迷茫：“是吗？”他好像不信，又好像想要相信，神情很是矛盾无措。

贾晖小声的插嘴：“被抓了也会变成怪物，我亲眼看见的！”

李宪神情绝望，发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会儿，好半天，才仿佛认命了一般，轻声叹口气：“让我下车吧。”

贾晖的不大的眼睛闪了闪，看看开车的聂政，又看了看司徒晴庭，嘴巴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的神情就是在做无声的催促：让李宪下车，他自己都说要下车了！他会变成丧尸，我们不能冒险！

“晴庭，让你爸……”李宪的声音哽住，并不是谁都有勇气慨然赴死，有的话说了一遍，也许就没有再说第二遍的勇气了。

司徒晴庭在这个和他们相处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男人脸上，看到了无声的乞求：我不想死……

同时，他也在这个男人眼中，觉察到了另一种无望的决绝：让我下车，自生自灭……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神情，遇到这样的情况，当他还是一个领袖者，他肩膀上担着的，不是一个人的生命，而是一群人的希望，所以，每一次，他只能冷静而冷酷的点头，说：“好。”然后丢下被感染者，带着健康的同伴，继续前行，永不回头。

这一次，他不想再做决定，他也没有资格再做决定，他无权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爸……”司徒晴庭只能像聂政求助。

车子疾驰了很远，直到确定小镇或者别的地方的丧尸暂时不会威胁到他们，聂政在路边刹车，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目光沉静：“让他下车。”

第13章

聂政说：“让他下车。”

李宪重重的叹口气：“我一共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李冰，小女儿叫李清，我老婆……哎，算啦……”他又叹口气，表情有些混乱，发红的眼睛已经微微的湿润了，他哑声说道，“给我开一下门吧……”

“哎，想开点。”贾晖虽然极力想做出一副沉痛的样子，但是他的语气却情不自禁的轻松起来，他贴着窗户往外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打开车门，自己先跳下去，然后拉开车门，看着李宪，“下车吧，兄弟。”

李宪抹了把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聂政和司徒晴庭的后脑勺，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表情，像是哭像是笑：“……我下车啦，祝你们好运。”

司徒晴庭转头看着聂政，聂政盯着公路前方，父子两个都没有说话。

李宪坐起来，犹豫了一下，又做下去，如果不看他欲言又止的挣扎表情，谁都会以为他是在故意磨蹭，拖延时间。

贾晖沉不住气：“你有话快说吧，都这时候了……你……”

他看着李宪，像看着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我马上我马上……”李宪忙点头，心里却止不住的悲哀起来，这种感觉，就像被人催促着去赴死，谁都不会喜欢，“要是你们见到我家人……”他尤抱着一丝希望的乞求，虽然知道，家人还好端端活着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心中希望家人平安的潜意识，促使李宪说出了这番话，“要是见到她们，别告诉她们你们认识我，就当从来没见过我……”他喉头哽着，说不下去，探身打算下车。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贾晖伸手去拉李宪的胳膊。

司徒晴庭朝他吼：“人家有腿！你特么的急个P！”

“宝贝，淡定。”聂政突然笑了，他发动了车子，回头对李宪说道，“李哥，怎么还不关好门，我们要出发了。”

司徒晴庭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他上半身从椅子的靠背上探出去，赶在一脸惊骇的贾晖反应过来之前，用力的“砰”的关上了车门。

贾晖在外面追着缓缓前行的车子疯狂的拍着，大声喊着什么。

聂政打开音响，劲爆的摇滚乐曲充满了整个封闭的空间，淹没了贾晖模糊惊恐的叫喊声，司徒晴庭捂着耳朵不安分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哈哈爽快的大笑几声，然后仰头大喊：“吵死啦啦啦啦啦！”

一脸呆滞的李宪突然有种丧尸抓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前面这对陷入了疯狂的抽风中的父子的诡异感觉。

聂政加快了车速，彻底把贾晖给甩在了后面，他对着后视镜里李宪呆傻的脸笑着说道：“就怕披着羊皮手里拿着刀子随时可能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的队友……”

李宪仿佛明白了什么。

却听聂政继续说道，“……所以，相比之下，我们更愿意选择猪一样的队友！”

李宪：“……”

身后，公路中央，穿着厚厚的冬衣把自己弄的像只熊一样的贾晖，挥着手，红着脸，愤怒的对着远去的汽车屁股大叫：“我操XXXXXX，你们特么的不得好死！一定会遭报应的！我XXXXXXXX！妈的！我靠……”

各种不和谐词汇，问候了聂政司徒晴庭还有无辜的李宪祖宗十八代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重点关注了各位女同胞们。

这些对已经走远了的三人没有任何的影响，但在人口密集的平原地区，无论是被无情排除在外的贾晖，还是拥有一辆堪称战车的路虎极光的三人，被村庄和城镇包围，就意味着处于成千上万的丧尸大军的包围圈中。

危险，无处不在。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距离平村还有两公里的丁字路口，下了公路，两边是塑料大棚，由麦秸秆编成的厚厚的席子搭在塑料薄膜上，铺了满了一层，为薄膜之下的反季节蔬菜提供了生长所需的温度，以便让人们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能吃上种类丰富的蔬菜水果。

但是现在都用不着了，大家都变成了肉食动物，蔬菜水果只有下降为丧尸食物的一部分人类仍然喜欢并且期待着。

李宪忽然低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用左手的袖子堵着嘴巴，闷声咳嗽着，右手急促的敲响了车门，聂政一刹车，他立刻从车上冲出去，蹲在地上，使劲的咳嗽着，仿佛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一样。

“别过来……”胃里的食物都被他吐出来，难闻的酸腐的味道被寒风吹散，李宪阻止要过来的聂政，缓缓的抬头。

他的脸色泛着青灰，死气沉沉，脖子的伤口没有结痂，但已经停止了流血，皮肉发黑，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的伤口，居然也出现了开始腐烂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