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拿点东西。”程牧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个箱子出来，这才发现自家儿子唇色有些不正常。

“家里有人？”坏笑地看着儿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程父也没有要上去的样子，只是又说了几句。

“你也长大了，老爸不会阻拦你早恋的，不过年轻人别太冲动。我先走了，记得送人家回去啊。”冲儿子眨眨眼，为老不尊的程父才离开。

程青胸口里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后背有些汗津津的。没想到，自己对着自家父亲，什么都不敢说。

程青是个现实主义者，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对，人这一生，活着不久途个活得轻松自在吗？既然如此，何必拘泥于那些道德主义或者阴阳颠倒的思想呢，只要做自己，不就好了。

但一想到程父，程青总觉得很为难，程牧虽然不是个有着封建思想的老固执，但对于这种颠覆常伦的禁忌爱恋，绝对是持反对态度的。

程青失神地走上二楼，就见齐睿站在门口担忧地看着他。

扯出一个笑容，程青试图给对方一个宽慰的样子，谁知道，齐睿看着他越是这样，眉头就皱得越深。

“不要勉强自己。”无奈地揉揉那低垂的头，看着眼前闷闷的程青，齐睿又想了想才沉声说道：“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嗯。我知道。”或许只是自己太敏感了，程青又转念一想，他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先不说程父那边就过不了关，单单能不能长久都是个问题。

这样的感情，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还要面对至亲的问题。程青在心里想着，努力说服自己暂时放下这些疑惑，只要现在好好跟对方在一起，那就够了。

程青抬头，又恢复成那只笑得狡黠的小狐狸。只是心里的阴霾深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有些裂痕一旦存在，它只会慢慢侵蚀周围，越变越大。

这一次，总是直面困难的程青退缩了，内心的不安像一头困兽徘徊在他心底，挥不去。

＊＊＊＊＊＊

寒假终于要结束了。

这天天气阴沉，不一会雨便倾盆地泻下，大雨的倾泻多了几分清爽，腻人的湿。

答应了王丞一起去游梦，所以这会程青正撑着伞在行人稀少的烟雨街走着。

因为没敢让齐睿知道，所以程青把自己捂得十分严实，围巾眼镜帽子都套在身上，就是生怕被看见会误会。其实程青的考虑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齐睿会是那种为了一点小事就找麻烦的人吗？显然不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程青在那次被程父撞见误以为自己交了女朋友之后，对待齐睿的问题总是很敏感。

况且齐睿这时候应该不可能出现在游梦的，他被家里人喊回去，说是明天才过来。

“阿青~”程青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死党挥舞着双手冲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在这样的雨雾下依旧明媚动人。

“怎么突然想来游梦了？”把雨伞跟外套寄放在门口，程青薄薄的衬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型，脖根侧面却若隐若现出一块红痕。

旁边的王丞不禁暗叹不已，这人要不要接受能力这么强悍啊，这才一个寒假就这么放得开了。

其实他误会程青了，肩膀那个地方的红痕是某人趁着小狐狸睡熟了弄出来的，而且除非本人很仔细去检查，不然根本看不见。

“嗯，我是听说游梦有个驻场歌手很不错，所以想来看看。”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主要是王丞已经很久没来酒吧放松了，至少得发泄发泄自己郁闷很久的情绪吧。

程青点点头，二人穿过隔音走廊，清新地英文歌词回荡在偌大的酒吧内。

二人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酒吧服务员微笑着上前。

这边是休闲区，隔着一条隔音走廊还有个舞池，王丞蠢蠢欲动地在座位上不安晃动着。

“行了，想去跳舞就去吧。”程青白了那因为他的话儿笑得灿烂的人一眼，用沉静的目光目对方进舞池。

隔音玻璃内影影绰绰地显示着状若疯狂的男性们，他们甩着手臂，跟着节拍跳动。

看着看着程青也蠢蠢欲动的想下去飙舞，但却被人拦截住。

面前举着一杯蓝色调酒的男人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程青，嘴角嗔着不知名的微笑。

“？”无声地看了对方一眼，聪明的程青当然知道对方那抹微笑的含义，敛下眼帘，考虑着要不要给他一拳……

小狐狸有暴力倾向啊，程父的教导果然很直接。

“这杯酒请你。”男人接过服务员送来的酒，淡绿的颜色让程青微微皱眉，这是增加情调的酒，这暗示明显的举动终于让他不耐起来。

“先生，我有对象，他在跳舞。”憋下想一脚踢死他的冲动，程青礼貌地冲男人微笑。

“没关系，我不介意……”绕到他身后的男人欲将手放到程青腰上，却被一把抓住。

“你是没听清楚么？我的意思是让你——滚。”程青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男人倒吸一口气，本来以为是只兔子，没想到是头小狼。

程青松开手顺便微笑着目送男人离去，当男人回到伙伴群的时候，他们无一不瞪着大眼看着桃花眼手腕上那青紫的淤痕。

看上去挺瘦弱的孩子，力气这么大，看样子是练过的。

叹了口气，正准备去舞池捞人的程青，余光一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显然没有看见他，而是走到吧台点了杯酒，但坐了一会儿却起身走向洗手间。

程青疑惑地慢慢跟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齐睿的表情有些奇怪。

第二十六章：误会

该死的，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居然给他下药。幸好自己只喝了一点点，那个臭丫头。

咬咬牙，齐睿急忙走进洗手间，脑子却一沉，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阿青？”眼前恍惚抖动着一个人影，轮廓跟自己的爱人简直一摸一样，齐睿不由分说地压过去……

担心不已的程青一走进洗手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窒息不已。

昨天还抱着自己入睡的男人此时却在亲吻别人，而且是那么狂乱的表情。他何时见过齐睿这般痴狂？这个一向冷静睿智的男人，也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程青紧咬着下唇直至血丝冒出也不知觉，一双泛着水汽的眼死死看着那纠缠的两人。

仿佛是察觉到什么，齐睿茫然地睁开眼，望着自己怀里陌生的少年，背后那冰冷的视线让他僵直了背脊，转过身。

“阿青……”沙哑的声线带着几分苦涩，程青盈满水汽的眼眶滑下一道水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冲那不知所谓的少年说句对不起，齐睿懊悔地追出去。自己是怎么了，居然犯了这种错误，刚才程青看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令人心痛，这种感觉令齐睿觉得如果不快点找到对方并解释清楚，那么他就会失去程青。

光线迷离的吧内根本就找不到人，走到吧台欲询问的时候，却看见那个罪魁祸首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最好小心点，别玩过火。”齐睿咬牙切齿地看着晴云有些吓到的表情，这时，王丞的身影刚好出现在视线里，左顾右盼的样子。

齐睿从人潮中挤过去，拍拍王丞的肩膀。

“齐睿。”似乎很惊讶他的出现，王丞很意外的样子。

“阿青呢？”平时总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齐睿却紧皱着眉头，眼底满是焦急。

“阿青……我找不到他，电话也打不通。”敏锐地察觉不对劲，王丞跟齐睿走出酒吧，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以前就知道晴云爱玩，谁知道连自家表哥都害，现在好了，程青肯定会伤心。

摇摇头，王丞知道死党不是那种一味脑袋抽筋又脱线的人，所以他只是露出几丝担忧，却在心里暗笑。齐睿还真是可怜，看来阿青真的找对人了。

门口寄放的雨伞跟外套已经不在，王丞带着焦急的男人在城市里七拐八拐之后，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林子里种植着许多树木和竹子。

二人下车从铺满鹅卵石的小道深入林子。

这个地方是程青跟王丞的秘密基地，利用家里大人的权力把市区边这小林子买下，里面还有他们的竹屋，每次心情不好他们都喜欢在这里躲几天，整理思绪，顺便享受山林的气息。

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王丞看人是很准的，他肯带齐睿来，就是认同了齐睿跟程青的感情。

虽然小路没有分叉，但却是蜿蜒盘旋，绕了好一会，二人才在一片竹林里到达那座竹屋。

说是竹屋其实也不全是，下面有厚厚的水泥底基，但上面的屋子跟院子确实是整个用竹管圈起来，院子里还种植着玫瑰月季等花卉。

小屋内传出优雅的钢琴声，旋律低沉，带着几丝不可察觉的悲凉。

“啧啧，阿青你弹得那么哀怨干嘛。”王丞推开门边走进去边感叹着，却意外发现屋子内没有人，钢琴声是从音响传出来的。

雨雾迷蒙，小雨淅淅沥沥的再次下落，打在窗外的竹叶上，吧嗒吧嗒的声音如同一曲悦耳的小调。

在阳台外面站着的程青微眯着眼，嘴角是一丝微笑，却不达眼底。

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人，程青在心里叹气，这个男人，自己这辈子是栽在他手上了，割舍不掉。就算心里再埋怨再不满，可是一想到会跟对方分开，那种浓浓的不舍跟害怕就像在心上割开一道口子，疼得人甚至没力气叫喊。

识趣的王丞退出屋子，撑着雨伞哼着调子随着雨滴声渐行渐远。

“橙子都告诉我了，你是打算站那当木头么？”调侃的笑意溢出，让心里忐忑的齐睿松下紧绷的身体，走上前拥住程青瘦弱的身体。

齐睿亲吻着他冰凉的耳垂。

透明的水珠从屋檐滑落，没入土壤，泥泞成一片洼土。

程青敛下眼帘，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更舍不得的，是跟这个人分开，如果分开会更难受，那还不如把误会解释清楚，或者干脆忘掉好了。

齐睿的下巴搁在程青瘦弱的肩上，他们静静地站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然而这次的误会，在程青的心里生出的小疙瘩，伴随着心底深处的不安慢慢发酵。

＊＊＊＊＊＊

大学课程十分松散，不想整天无所事事的程青，认真考虑之后开始在网上找兼职。

既然是学法律的，那就去事务所看看。

喜欢跟他厮混的王丞也跃跃欲试，课余时间在A市的大小事务所奔走，最后还是齐睿找了跟自家是世交的旭日集团，让他们在A市的分公司里当法律顾问的助理。

生活变得规律起来，课余时间都是去公司兼职学习，忙碌的生活让程青暂时忘了一些烦恼。

时间一晃一晃的流逝，沉浸在学习跟工作中的人渐渐不再那么青稚，只是那惯性的微笑，却永远挂在了那里。甚至程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是真的在笑，抑或只是因为习惯了。

只是有些习惯一旦养成，那就再也戒不掉了。就像程青跟齐睿的感情，即使他们努力维持着，但细缝一旦存在，就只会慢慢扩大，犹如无底洞一般，填也填不满。

忙碌的一年渐渐过去，又是一年的寒假。

第二十七章：见面

齐家在这个新年里十分忙碌。

自家儿子要带媳妇来家里吃饭，周颜是那个激动，那个亢奋啊。

好吧，她的确是很脱线，连自家老公都对她经常冒出的网络用词感到吃力。

齐父一直都觉得妻子很可爱，当然，只要她不要总是把腐女的眼光放在他身上。

“老公，你的秘书为什么是男的？！”这不，齐父刚从秘书那里拿过电话，就听见妻子的抗诉。

“上次你说女的是小三，这回又是什么？”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齐父很无力。

“可是……可是……他要是看上你怎么办。”这句令人喷饭的话从自家妻子口中传出来实属平常，他开始把话题拐回正道。

“你打电话来就为了印证秘书是不是看上我？”

“啊啊，差点忘了，晚上儿子要带媳妇回来，你要推掉事情准时回来啊~”周颜的说话声中还带着敲打键盘的噼啪声，齐父就知道妻子又在写那些让年轻人推崇的小说了。

“好，一定准时回去。”说到这个齐父就郁闷，有一次他回家，妻子穿着性感的睡裙一直引诱他。

结果等他亢奋之后，却很无辜地告诉他自家儿子有个媳妇，是男的。

齐父当场就软了，外加浑身僵硬目光呆滞。

不带那么玩人的吧，哭笑不得地被妻子絮絮叨叨‘教育’一番，终于无奈接受那个事实。

S市的热闹街区，齐睿跟着程青绕来绕去，见他拐进一家造型古朴的商店，跟着进去。

“小伙子，需要点什么东西？”老板胖胖的脸上挤出微笑，就像弥勒佛一样和蔼。

“我上次提前订了一套紫砂壶，说是今天能拿的。”听说齐父喜欢茶具，程青特意去打听一番，才知道这家店的紫砂壶是全市最经典的。

“有的有的，这边……”跟着老板进入内间，架子上摆着整套的紫砂茶具，细细的看了一番，老板从架子上拿出一套雕刻着竹子的茶具递给他们，完了之后二人又奔向书店。

齐睿看着他忙活，不由露出微笑，有这么一个为自己着想，想得到自己家人认可的人，真是三生有幸的事。从小到大，齐睿的生活一直很是枯燥，齐父跟齐母虽然不是冷淡地对待他，但生来便带着一种莫名的孤傲感的齐睿对生活从未像如今这样充满欣喜和满足，因为程青，他那种孤傲的性子逐渐被磨合溶解，最终化成对程青满满的爱意。

周颜喜欢各类周刊杂志小说，程青找了几本让人包装起来，才随着齐睿去齐家。

郊区的别墅坐落在S市的山脚下，程青带着紧张的心情一路尾随齐睿走到门口，齐睿原以为开门的会是管家或者佣人，没想到门一打开，就露出一张素雅的脸，轮廓跟齐睿有着几分相似。

“妈。”齐睿也很是意外，自家母亲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是不离电脑的。

“来拉，快进来，饭菜都准备好了~”看着程青低垂的头显得不好意思的样子，周颜也没多说什么，带他们进屋。

“伯母，这是给您跟伯父的礼物。”齐父跟齐母站在一起，看着程青递上礼物，笑意盈盈的周颜接过看了看，意外地发现都是自己喜欢的书。虽然这些书在自己的书架上都有，但程青这般有心的态度，周颜对他的好感直线上升。

而齐父本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却愣在那里，看着那套栩栩如生的茶具，心底最后一丝怨念也消失无踪。这种茶具不好找，他让秘书找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现在居然能得到，怎能不欣喜？

“坐吧。”看在这孩子有心的份上，齐父也不再计较，招呼人坐下，而齐母只是闪着眼眸，那张年轻的脸上都是笑。

看着二人没有表示出不满的样子，程青微松了口气，这才坐下跟他们用餐。

周颜本来就是不正经的性子，餐桌上不断地冒出几句十分新潮的话语，程青放松了心情，慢慢地都能接过去回应，搞得齐母一副遇到知音的样子，亢奋不已。

“年轻人就是能理解，哈哈，改明儿我把作品给你看看，我家阿睿跟他爸都不喜欢……”这句半埋怨半撒娇的话让座上两个男人都很无语，而程青却笑着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连齐父都露出难得的笑容来。

末了又坐在沙发喝茶聊天，程青被齐母拉去她的书房好一会，事后抱着一堆书出来。

“儿子，老妈喜欢这儿媳妇，你可得好好对人家，要是伤他的心老妈可不答应。”临出门的时候齐母扯着齐睿低声嘱咐，而齐父看着眼前的少年，慎重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