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放手
从医院离开之前,司徒清还是决定去找林逸飞,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同时,司徒清隐约有一种感觉,林逸飞在逃避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那段时间。某些没有谈清楚的话题,或许,真的到了无可避免的时候。
林逸飞和小玉一起走到楼道里,将手中的纸杯放进垃圾箱里,说道:“谢谢你的饮料。”
小玉甩了甩长发,笑眯眯的回道:“这是我的荣幸。”
林逸飞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踩着步子回去,没有再说话。
小玉走在旁边,歪头看他俊美的侧脸,心里思索道,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样的人,能得到他的喜欢呢?忽然又觉得自己果真是越来越八卦了,轻轻自笑一声。
林逸飞不解的转头看她,用眼神问,有事?
小玉摇头,正要说话,感觉眼睛有点不舒服,眨了眨,可能是睫毛掉进去了,连忙将没喝完的杯子递过去,道:“林医生帮我拿一下。”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面很小的化妆镜,打开后对着眼睛照了半天,发现下眼睑里夹了一根睫毛,难怪眼睛不适。
林逸飞无语,心里纳闷,莫非所有的女孩口袋里随时都带着一面镜子不成?
小玉弄了半天,一个手不方便,眯着眼睛抬头,道:“林医生,帮我拿一下镜子?”
两人在走道里站着太明显了,林逸飞本来想走,但看到她的眼睛都有点发红,又实在不好说,就帮她拿过镜子,对着她的眼睛照。
“低一点,嗯,再往右边一点,”总是对不准,小玉干脆一把抓住林逸飞的手,然后摆了个方向,才算是放正了。
林逸飞垂头看着手中一面小小的镜子,背面雕着古朴的花纹,像是十九世纪英国某个贵族的族徽。
好一会儿后,小玉闭着一只酸涩的眼睛,抬头道:“谢谢,好了。”
从林逸飞的手里拿回镜子时,因为一只眼睛闭着,视线的焦距有点斜,还不小心抓到他的手,之前是因为着急,没觉得什么,这下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饶是她平时脸皮再厚,现在也有点脸红了。
林逸飞没她想的多,正要继续走,一抬头,楞了一下。
司徒清就站在十米开外,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气氛中涌动着一股无形的气流,像是尴尬,又像是在积蓄一种能量的爆发。
林逸飞没说话,是因为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他没有权利与立场责怪司徒清,连质问都是不行的。这样的感情,无论如何情深,都是注定没办法光明正大的。
司徒清的心里更为复杂,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那位可爱的女生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他百年不变的脸此刻成为掩饰情绪最佳的面具,暗底里其实已经波涛汹涌,心像是流入了一种全新的滋味,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舒服。
良久,司徒清微微点头,转过身,踏着大步离开。
林逸飞垂下眼,遮盖住眼底的哀伤。
小玉用一只手指绕着垂在前面的一缕长发,疑惑道:“林医生,你朋友怎么不和你打个招呼再走呢,”忽然,想到什么,哇了一声,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林逸飞,道:“他该不是误会我们两……”
林逸飞豁然抬头,道:“误会什么?”
“就是啊,他以为我们之间那什么,我看他真的是误会了,不好意思上来和你打招呼,”小玉将镜子放回口袋里,摇头叹息的边走边自言自语道:“唉,这算不算美丽的误会呢。”
一语惊醒,林逸飞拿出手机,按了快捷键,司徒清的名字就跳了出来,又犹豫了,为何解释,就算是误会又如何,什么也改变不了。
虽是如此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梯门打开,司徒清从里面出来,万年不变的表情看不出波动,只是,随着脚步移动,横挂在手臂上的西装外套,靠近手的位置,露出一角褶皱的痕迹。
“司徒,”后面传来一声叫唤,司徒清站住脚步。
姜怀柔从里面跑出来,笑着道:“能不能搭个便车?”
司徒清微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向停车场,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司徒清拿出来,一看是林逸飞,心里不知怎么,原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少了一点。
“逸飞,”司徒清直接开口道。
“回去了?”林逸飞一手拿着电话,另一手抱臂靠在墙上。
“回律师楼,今天要给案子做最后的归拢,明天上庭的时候用。”
“哦,”林逸飞忽然觉得不该打这个电话,就这么词穷了。
两个人都等着对方说话,像是一种默契,无声的期盼某些话从手机对面传来。
只是,最后,除了空气与隐约可闻的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别无其他,林逸飞略有些失落的说道:“那么,我挂了。”
“好,”司徒清抬手将眼镜往上推了推,“再见。”
回过头,看到姜怀柔带着笑意的眼睛,“你们的对话好奇怪,拿着电话不说话,是给移动事业添砖加瓦么。”
司徒清没有接话,迈步走向车子,边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爸爸想喝华岳楼的鸡粥,帮我送到外海路就行了,”姜怀柔在他打开车子后,坐到副驾驶座位上,边系安全带,边说道。
“嗯,”司徒清应了一声,启动车子,从医院大门出去,转向西面的道路。
“我觉得……”姜怀柔手撑在车窗上,侧首道:“你好像不大高兴。”
司徒清不置可否,没有回应,姜怀柔也不介意,继续道:“让我猜一下原因,”观察着司徒清的脸色,缓缓的说道:“是因为林医生吧。”
姜怀柔有些失望的看着司徒清平视前方的样子,没有自己预料中的神情出现,转回头,看着车窗外往后退的风景,脸靠在手臂上,闭上眼睛,将来不及表现的伤痛都藏在心里。其实,今天她也失恋了啊,可是,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是得不到任何一丝安慰的。所以,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选择让自己洒脱一点。
第三十八章:花语
“嘿,停车,停车,”姜怀柔突然喊道。
司徒清停靠到边上的绿化带,“怎么?”
姜怀柔指着窗外,道:“你看,那个向日葵好漂亮。”
司徒清将视线转过去,“嗯,还好。”
“我小时候住过乡下哦,”姜怀柔撑着下巴,说道:“房子前面就有一大片的向日葵,可美了,早上打开窗户就能看到,不过,他们种了是要收葵花籽来卖的,就是自己家炒的那种,你知道么,很香的。”
莫名的,司徒清想起了高速路口下面的油菜花田,以及那张笑若春风的脸,心里感叹,最近这是怎么了,眼前随时都能出现那个人,抬起两根手指揉眉心,“有些花用来欣赏,有些花则是为了结果。”
“是啊,”姜怀柔歪头看着那几颗向日葵,放在一个蓝色的大盆里,大大的花盘对着太阳,金黄色的花瓣,就像是充满了阳光的微笑,“我喜欢它始终对着太阳,充满朝气,你觉得呢?”姜怀柔转过来,看着司徒清,问道。
“你这样的说法是不科学的,”司徒清回道:“向日葵只在发芽到花盘盛开之前的这段时间向日,在阳光的照射下,背光面的生长素含量升高,刺激背光面细胞拉长,从而慢慢对着太阳转动。在太阳落山后,生长素重新分布,又会回归原位。等它的花盘完全绽放,就不会有这种转动变化。”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无趣呐,”姜怀柔撇嘴,“明明是很浪漫的事情,为何就要用科学这么生硬的东西来打破。”
“抱歉,”司徒清淡道,“可以走了么?”
姜怀柔打开车门,“嘴巴有点渴,我去买瓶水,很快回来。”
司徒清看着她径自走向花店,按下车窗,让外面的自然风吹进来,头往后靠在座椅上,排开脑子纷乱的思绪,闭目养神。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司徒清睁开眼,看见一簇粉色的花出现在眼帘,然后是姜怀柔笑嘻嘻的脸,“送给你。”
司徒清的脸上闪过一些意外,“你刚才说喜欢向日葵。”
“对啊,”姜怀柔坐在原位,关上车门,“可是这个是送你的,它叫雏菊,好看么。”
司徒清皱了皱眉,道:“不用了,谢谢。”
“这么不给面子啊,”姜怀柔把花捧在双手里,“我就是想感谢你一下,可是我送你其他的东西,你又不会收的,对吗?你看,你之前帮过我的忙,后来我父亲的事情又非常的麻烦你,就当是谢礼,你不收的话,我会很不高兴的。”
司徒清看着那小小的花瓣,“那些事情,没有关系。”
“不,”姜怀柔强硬道:“对你来说没关系,对我可是心里一根刺,就算是为了让这根刺拔出来吧,”姜怀柔笑了笑,稍有些苦涩,“我想,你也不想让这根刺一直留在我心里,对么?”
车子缓缓的前行,前面在修路,司徒清绕过围栏,微微转头,道:“谢谢你的花,”不可否认,姜怀柔是一个很不错的女生,但是,和他无关,所以,更不该给别人无端的希望,拒绝不是残忍,而是恩赐。
姜怀柔转眸看前方,低声自语般的说道:“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暗恋,雏菊的花语是暗恋啊……”
“什么?”司徒清没有听清楚她的话,问道。
“哦,我是说,”姜怀柔指着前方一座大楼,“我到了。”
姜怀柔看着司徒清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拍了拍脸颊,“姜怀柔,你并不失败,输给一个男人罢了,没什么好不高兴。”
不过,作为小小的报复,她是不会告诉司徒清,关于林逸飞喜欢他,而他其实也很在意林逸飞的。哼,谁叫她是小女子,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姜怀柔眼里露出几许调皮的笑意,转过身,步子轻快的走向酒楼。
从律师楼出来已经是半黑暗的天空,开车回到家,在门口换了鞋子,打开客厅的灯,虽然这几天都是如此,但是看到了无生气的环境,还是莫名有些失落。
将花放在桌子上,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在整个房子里打量了一圈,走去厨房拿了一个玻璃罐子,往里加了一些水,然后把花放进去,稍微散开来一些,这样看来倒是真有些赏心悦目。
看着眼前淡粉色的花瓣,忽然想起那支桃花来,林逸飞似乎很喜欢,后来还问过两回,那桃花还在不在了。司徒清思索着,也许林逸飞会喜欢这个花也不一定,毕竟从小到大,比起自己来,他还算是一个有情调的人。
鬼使神差的,司徒清就拿着这个玻璃瓶子走到了客房,来到窗口,放在平台上,没有关上的窗户吹来晚风,轻柔的窗帘随风而动,粉红色的花瓣在纯白的印染下,多了一丝柔和与温馨。
司徒清浑浊的心仿佛被一层清泉洗涤,渐渐的清澈起来,或者,他想要的,一直都不多,而且,从未离开过。
外面的开门声惊醒了他,从林逸飞的客房走出去,抬头一看,略有些讶然的说道:“逸飞?”
第三十九章:雏菊
林逸飞将手上的钥匙扔到玻璃桌上,嘴角挑起一抹笑,“这么惊讶?”
“哦,不是,”司徒清走过来,“你说最近很忙。”
“有点,不过,现在算忙完了,”林逸飞脱掉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拨了拨头发,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习惯性的打开冰箱,“清,我的冰激凌呢?”
司徒清往厨房张望了一下,“那个,逸飞,不好意思,我忘记了,这两天比较乱。”
“好吧,”林逸飞甩上冰箱的门,走到司徒清的旁边坐下,“为了那个案子的事情?”
“是,”司徒清把眼镜摘下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明天开庭了。”
“怎么样,”林逸飞喝了一口水,“胜算如何?”
司徒清将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抬眸道:“我可以说尽力么?”眼里露出一些兴味的笑意,不顺的心情,也因为林逸飞突然出现而渐渐平静。
林逸飞勾起唇角,挑眉笑道:“你想抢我的饭碗?”
“逸飞,”司徒清侧头看着他,黑眸含着认真,“你说那句话时,心里会想什么。”
“哪句话?”林逸飞随口问了一句,便了然般点头,“那个啊……”林逸飞架起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们没有尽力?”
“不,”司徒清摇头,道:“面对充满期望的眼睛,你会觉得很为难吧,毕竟,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在医生的身上,而最后等来的是那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那作为医生的你,不得不宣告死亡,又要当一个无情的人。”
林逸飞扶额低笑,“清,你没进过手术室,和外面的那些病人一样,或者以为我们拿着刀子的外科医生是万能的,但是,其实我们只是比别人多了一把刀,多认知了点医学知识,以及对人体构造的了解,死亡是正常的,你们也不可否认,我们的确尽力了。”
司徒清和林逸飞的工作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及至近日,司徒清才了解林逸飞所要面对的,是担负着生与死的压力。那天,他陪姜怀柔等在手术外时,隔壁的一台手术正好结束,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向病人家属宣告抢救无效,那个医生平静的眼神,和毫无波澜的语气显示这句话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司徒清突然想到,如果是林逸飞呢,也是这样的么?
看到司徒清沉默了,林逸飞用手指头戳了他一下,“怎么,开始进入生命奥秘学的课题了?”
司徒清摊手,“如果重新来一次,可以考虑,但不是现在,”站起来,问道:“出去吃饭?”
“你没有做?”林逸飞抬头,“这几天外面吃的我想发疯,好不容易回来,你居然叫我继续吃地沟油么。”
“抱歉,现在恐怕来不及了,除非你愿意把晚饭和宵夜合并在一起。”
“好吧,”林逸飞撑着沙发站起来,“我去换件衣服。”
“嗯,”司徒清点头。
林逸飞走到房间里,打开柜子,拿出一件休闲衣,正要脱掉了换,就觉得一股风吹到背后,转过身,发现窗户没关,再一打眼,看到窗台上有一撮粉红色。
将衣服放到床上,慢慢的走过去,见到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插着小朵花瓣的雏菊,娇嫩的粉色花蕊开的刚好,迎着外面路灯的光芒,柔和而淡雅。
这个花,好像在哪里见过,林逸飞摸着下巴思考,脑中回想起那日经过酒吧前的花店,那个带笑的少年曾说过,雏菊,代表暗恋的雏菊。
林逸飞的心跳漏了一拍,除了司徒清,不可能有谁进入他的房间,所以,这瓶花肯定是司徒清放的,他是什么意思,暗示么?林逸飞激动的手指都微微颤抖,简直不敢相信,可能吗,那个榆木脑袋一样的司徒清,会想到用这种方法表白。
回想起之前在医院的碰面,真的吃醋了,所以激发了他心里的情感?林逸飞又摇头否决,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怀揣着梦幻,惴惴不安等待王子的公主,感情这种事,简直太可笑,他一向是潇洒的,凉薄的,只是,事关司徒清,就慌了,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