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江暇的肩：“你只需要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江暇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太矫情了。”

反正江暇的东西也不多，三个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帮江暇退了房子，江暇正式搬进了解欢的家。

Chapter34 凤皇何所栖

江暇正式入住解欢家，常禾准备晚上大家一起吃火锅庆祝——就算是能一个人把满汉全席都做出来（解欢从不怀疑这点），他最心爱的仍然是火锅。

给顿号打了电话，通知他到时间记得把疯猫带来，至于那只小笨猫，它已经成了解家的常客了，此时正趴在茶几上，肚皮下摊着一本《傲慢与偏见》。不知从何时起，此猫爱上了书香，行住坐卧必须有书陪伴，以至常禾打开任何一本书都难免抖下几根猫毛。他只能庆幸一件事，笨猫是斯文猫，它不在书上吃东西、流口水和嘘嘘。

正要再给绅士打电话，绅士却自己过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常禾心疼地看着那人一屁股坐上了米白色的沙发，随着那人动弹了几下身子，沙发立刻变成了米白色与深灰色交相辉映的斑杂色块，常禾在心底哀嚎一声——这还擦得干净吗？

解欢皱眉，这人他认识。

就是当初集结在引龙潭旁边的那群人中的胡乞丐。

说起来，解欢的命运就是在那一晚改变的，这个胡乞丐和在岳惠家惊鸿一现的无常、以及再也没有见过的柳茶、邬先生、随莲心、马大、马二都是见证者。

“这位胡天胡先生是九天炎字部的天王。”绅士介绍。

九天也是异能组织，在华夏北方与六界、猎人同盟、血途同为翘楚。九天之命取自《吕氏春秋·有始》：“天有九野，谓中央与四正四隅：中央曰钧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方曰变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方曰幽天，西方曰颢天，西南方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方曰阳天。”其中变天，又作鸾天。

而九天就以这九野为名分隶各部，如鸾字部掌管东北方事宜，炎字部掌管南方事宜，只要一听是哪个部的，就知道是负责哪个区域的。各部的头领便称做天王。

这种划分其实可以看作是九天的一种掌控天下的理想，不过华夏异能界上有轩辕下有六界等各大组织，不可能让九天一家独大。所以九天各部的势力发展并不平均，其中钧字部、苍字部、鸾字部和玄字部发展得最好，其他五部的势力好听点说是锦上添花，难听点说就是可有可无。

也许正是因为势力发展的不平衡，导致九天各部之间也并不和睦，这就是因为当初九天的创始人太想做大做广，结果反而隐隐有了分裂的迹象。

一般来说各部的天王平时都是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待着，以免越界让人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那么胡乞丐会出现在钧字部势力范围的帝都，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胡天用最舒服也最无礼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将左脚的蓝色塑料拖鞋一踢，脚丫子翘上膝盖，伸手搓起了脚趾。

解欢让常禾和江暇出去买晚上吃火锅要用的食材，两个人毫无异议地出去了。

胡天对这两个普通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们走出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多看一眼，自顾自地一手搓脚趾一手搔了搔纠结成团的胡子——解欢很担心那里面是不是住着成窝的虱子。

任谁都看得出胡天心情并不太好。

绅士向解欢和叶谲解释：“华夏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案情的义务。”

换句话说，绅士是用非正常渠道……不对，或许应该说是用极其正常的渠道要求胡天配合，不过能让一个异能者低头的当然不可能是绅士口中的警方的力量，而是背后的轩辕。

除非胡天桀骜不驯到意图对付国家机器，否则他总得卖这个面子。

不过这也就很好理解胡天为什么不高兴了。

“关于饮血天狼的事就请胡先生说明一下。”绅士礼貌地请求。

胡天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开口了：“东方有四大神器，轩辕血、蚩尤魂、饮血天狼和牙犬……”

“什么？！牙犬？”解欢的惊呼把胡天和绅士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叶谲也微微皱眉。

解欢晃晃脑袋，觉得自己要么是听错了，要么就是巧合，自己的童年好友怎么可能是什么神器呢？就像成龙跟四海龙王没亲戚关系，朴树他也不可能是植物。不过解欢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狼牙的牙，猎犬的犬？”

胡天点头：“没错。你知道牙犬？”

“好像在哪儿听过……”解欢眨眨眼睛。

胡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绅士催促，他才继续说下去：“这四件神器其实也都可以说是凶器，是汇聚了修罗战场上的戾气所化，所到之处必有杀戮之事。但是这四件神器中除了饮血天狼之外，其他三件都很神秘，极少有人见过，也可能是见过的人都不愿意公布于世吧。……你们知道慕容冲吧？”

解欢怔了怔，历史没学好的他还真不知道慕容冲是何方神圣，老老实实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胡天嗤笑一声：“我就简单说一下吧，具体的你回头自己查资料去。”

慕容冲小字凤皇，是前燕开国皇帝慕容隽的幼子。慕容家族的人都有一副好相貌，慕容冲也不例外，但是他的美貌为他带来的却是厄运。前秦皇帝苻坚灭了燕国，十二岁的慕容冲和他的姐姐清河公主一起成为了苻坚的战利品。

自幼倍受父兄宠爱，以稚龄封爵中山王、官拜大司马的小王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供仇人狎玩的娈童，可想而知，慕容冲心里会有多大的耻辱和仇恨，偏激的戾气在他身上不可阻挡地嗜血而生。

苻坚对慕容冲姐弟的专宠令大臣们不安，几年之后，苻坚迫于大臣不断上书，只好将慕容冲送出了宫外。没人知道此时的慕容冲已经被复仇的火焰烧灼得有多么痛苦，他隐忍着，时刻准备着，直到抓住淝水之战的机会起兵。

十二岁的慕容冲是在仇人身下含辱承欢的娈童，二十六岁的慕容冲却是威猛刚毅杀伐决断的燕国新帝。他让关中大地血流成河，让苻坚的王国随着长安城一起被摧毁，他终于可以将自己从耻辱柱上放下来，站在敌人的尸体上仰天长啸。

但是命运总是如此曲折离奇，不久之后，慕容冲被部下所害，死时还不到二十八岁，谥号威皇帝。

古人对谥号十分慎重，那是对一个人盖棺定论的评价，一个威字可见慕容冲挥刀纵马的决绝与刚猛。

“饮血天狼就是慕容冲的佩刀，在慕容冲死后饮血天狼一度下落不明。后来才有饮血天狼的刀灵现世，每次它的新任宿主都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猛将，但也无一例外的，全都不得善终。有人说这是因为慕容冲的怨气太重，不肯再屈居人下，所以饮血天狼也不是一般人能驾御的，无法压制饮血天狼戾气的人，就会被反噬。”

胡天看了看解欢，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还没死掉”这样的疑问。

解欢也有疑问：“那天晚上你们聚到引龙潭旁边，是因为知道饮血天狼会出来吧，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既然饮血天狼会噬主，那你们为什么还想得到它？”

胡天先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普通人当然是会被饮血天狼反噬，可我们是什么人？异能者。那天晚上你看到的甚至有的不是人。如果这样都还会被反噬的话，那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够了。”

说着他看向解欢的表情里又写满了那句问话：“你怎么还没死掉？”

解欢追问：“那你们怎么知道饮血天狼会在引龙潭里？”

“比起轩辕血、蚩尤魂和牙犬，饮血天狼的现世是唯一能让人摸到一定规律的。早就有人推算出饮血天狼在最后一次现世后隐匿的地点，所以我们就循着线索找来了。当时还以为我们几个人中必有一个可以得到饮血天狼的青睐，想不到由于柳茶的鲁莽，竟然让你成为了饮血天狼的宿主，这也真是阴差阳错。”胡天显然不想说太详细，话里闪烁其辞。

“那么……其他三个神器又是怎么回事？”

解欢本想问该如何驾御饮血天狼，但转念一想，一来胡天未必肯说实话，二来这种事情去和叶谲、轩辕讨论可能更好，免得让外人知道自己其实还不能驾御饮血天狼，反而凭添恶念。

他却未曾想过，若是在过去，他是不会有这么千回百转的念头的，早就已经揪着胡天的衣领命令他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段日子的经历对他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胡天把搓完脚趾的手放到鼻下嗅了嗅，说：“轩辕血和蚩尤魂，顾名思义是和黄帝、蚩尤有关的，但它们具体的来历、形态众说纷纭。有人说黄帝在降伏蚩尤时受了重伤，流出的血化成了神器，而蚩尤死后戾魂难以安息，也化成了神器。还有人说轩辕血其实是黄帝的属臣天女魃吸食敌人之血所化，而蚩尤魂则是蚩尤的八十一员战将的精魄所集。至于牙犬，说法就更多了，有人说那是天狗掉在人间的牙齿，有人说是哮天犬的牙，有人说不是狗牙而是哮天犬的后代，还有人说其实是杨戬使用过的短兵器流落到了人间。总而言之，这四大神器不如叫做四大战器，传说拥有它们的人就有夺取天下的武力。”

看看解欢三人不以为然的神色，胡天笑了笑：“当然，这年头谁也不会做这种梦啦，想要夺取天下不如找颗核弹来玩玩。不过，如果有能自己实力大增的机会，一般人也不会想要错过。”

如果这种实力自己得不到，那至少也不要成为自己的敌人。

所以先是吸血鬼后是所罗门，都在向解欢示好。

如果胡天能早就知道解欢不会死掉的话，他也一样会拉拢解欢的，可惜，这个机会被他错过了。

再多的事胡天就不肯说了，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脑袋摇得让解欢担心他头发里的虱子都会逃到自己身上来。

见不能再得到更多的信息，绅士便客客气气地请胡天离开了，解欢猜这是因为他也受不了胡天身上的臭味了。

常禾跟江暇一回来，就先把那张沙发给搬出去扔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解欢果然觉得身上很痒，钻进浴室里洗了两遍澡，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常禾在屋子里喷杀虫剂。虽然这样显得挺不厚道的，可是，胡天身为九天天王之一，居然把自己弄得比乞丐还乞丐，这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恶趣味！

吃过晚饭，江暇跟着常禾、笨猫去书房看书，解欢和叶谲、绅士、顿号、疯猫坐在一起讨论胡天提供的资料。

顿号先是提出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专业情报员疯猫同志竟然没能打听到饮血天狼的资料，这是不是说明疯猫其实并不具备它自己所说的专业水准？

疯猫严肃地解释，饮血天狼是神器，知道神器的资料的人当然会守口如瓶，生怕知道的人多了会影响自己的利益（哪怕他们其实根本不可能从中得到利益），而且饮血天狼现世的次数其实并不多，所以知道的人就更少了。顺便疯猫还对顿号同志对于自己专业水准不信任这种破坏安定团结的想法进行了沉痛的批评。

顿号对疯猫的批评进行了反驳，如果疯猫同志真的很专业，那么它为什么查不出来所罗门要找的“掌生控死”是什么人？为什么查不出来蝶翼连环案的凶手是谁（解欢做为第一个凶案现场目击者的那个蝶翼案件又出现了两位死者，都是年轻女性，尸体下有类似蝶翼的鲜血涂鸦）？为什么查不出来轩辕的基地在哪里（绅士咳嗽了一声）？

疯猫严肃地解释……没有然后了，它被解欢一巴掌拍扁了。顿号也遭到了绅士的无情镇压。对于这两个只顾斗嘴，歪楼歪到东南亚去的家伙，他们用拳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绅士认为胡天提供的信息虽然不多，而且真伪夹杂，但至少有一点是真实可信的，那就是饮血天狼的确会为宿主提供非同寻常的力量。

解欢回忆了一番自从被饮血天狼上身后的感受，感慨自己的确是获得了力量，可是同时也会经常暴走失控。开始的时候他用打黑市拳的方式来发泄那股暴躁的力量，后来那种暴躁的感觉倒是渐渐平复下去了，只是心里还隐约担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失控。

对于解欢的担忧，叶谲倒是有不同看法：“胡天不是说普通人被饮血天狼寄宿的话，很快就会爆体而亡吗？可是你一直都没什么事。也许等你和饮血天狼磨合好了，失控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解欢失笑：“就像买了辆新车，还要有个磨合期？”

叶谲也笑了：“差不多。你看，第一次饮血天狼出手的时候，你连它是怎么出现的都搞不清楚，还被它给弄得糊里糊涂差点杀了人。可是现在你已经能想让它出现就出现，想让它消失就消失了，这不就是在进步吗？”

解欢觉得有点被安慰到了：“可是，我还是搞不清楚它到底藏在我身体的哪个部位呢。”

叶谲的目光细致地把解欢的身体“解剖”了一遍，看得解欢周身发寒，才笑笑：“这个问题可以先忽略。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做两件事，一是学习冥想，控制情绪，以免被饮血天狼的戾气感染；二是训练体能和体术，你自身越是强大，才越有可能控制饮血天狼。”

绅士也赞同叶谲的意见，并表示林陌已经同意让解欢去基地进行特训。

解欢眼睛一亮：“真的？那叶谲也跟我一起去吗？”

绅士说：“叶谲不是轩辕的人。”

解欢有点失望：“你们真没眼光。”

绅士说：“头儿说，叶谲自己不想加入轩辕。”

解欢想了想：“你们真没吸引力。”

绅士无奈了。

Chapter35 刀伤十字

前一天夜里下过雨，清晨的空气里还残留着大量的水分，天空是非常明朗的蓝色，阳光格外地柔和。

解欢第一天去轩辕基地受训，他死皮赖脸地磨着叶谲送他到通往基地的某个魔法阵，但叶谲却只肯送到路口。解欢不懂他这是为了避嫌，分开的时候脸色都是黑的。

不过叶谲倒不担心，一来绅士肯定会向解欢解释，二来解欢从小就是这样，跟他生气从来没有超过半天。叶谲相信等晚上见面时，解欢一定又把早上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给忘到脑后去了。

还不到七点钟，路上的车辆行人已经十分密集了，这个城市里大部分人都得在路上花费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去上班。行色匆匆的人们，有的还带着一脸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迷蒙，有的一边走路一边吃着简单的早点，也有人在等车的时候抓紧时间看着报纸。

叶谲买了杯豆浆，叼着吸管状似悠闲地走着，似乎没有发现身后那双窥视的眼睛。

虽然解欢与所罗门已经和解，但是所罗门仍旧不清楚叶谲的身份，而他们与地狱的合作也并未终止。之前叶谲曾遭到两次来自地狱的袭击，一次是小护士，一次是鹰爪小组的魔铃。

之后叶谲再没有在身边发现过地狱杀手的身影，可是他清楚，地狱一定是早已经知道自己藏身的地点了，而且肯定也知道自己是和解欢在一起——那次陪解欢去医院探望阿金，小护士的出现绝非偶然。

只不过不知道地狱是出于何种考虑，在这两次袭击之后就沉寂下来。

叶谲猜测，会不会是地狱发现解欢与六界、轩辕都有联系，所以不想惊动他们？毕竟地狱在华夏的根基非常浅薄。

可是，如果只是杀完人就走，其实地狱也未必真的要忌惮轩辕和六界。就像地狱没法在华夏有太大的动作一样，轩辕或是六界也同样不能在西方世界有什么太大的举措，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叶谲就公开与地狱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