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西迪眼中闪过茫然之色，随即抿抿嘴唇，扭头看着走廊尽头半掩着门的起居室，“灵主怎么没有和你的Spirit在一起？……哦，我忘了，瑟菲斯在霸占着他。”

解欢心想霸占这个词用得太准确了，嘴里说：“Prince不是也没有跟你的艾欧利格在一起么，难道是毕弗隆斯在霸占着他？”

西迪脸上掠过一抹说不清是羞涩还是难堪的红晕，修长的手指抹过唇边，带上了充满诱惑的笑：“那么灵主现在是不是有时间和我聊聊呢？对了，这几天还没有带你参观这座城堡，实在是失礼了。请——”

解欢挑挑眉，说：“这座城堡看起来很有年头了。”

西迪领路，笑吟吟地说：“是啊，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传说，这里的主人原本也是位伯爵，真实的名字没有流传下来，不过人们都称他为‘食尸鬼伯爵’。这个称呼可不怎么好听，是吧？你进来的时候在门厅走廊里看到的那些肖像画，画上的人就是他。”

解欢回忆了一下，突然打了个寒噤，问道：“我看到那些画里的人还有穿现代服饰的，难道……”

西迪失笑，说：“据说每一任城堡的主人都有一件必须做的事，就是按照自己所处的时代特征为食尸鬼伯爵留下画像，否则城堡里就会发生怪事。不知道这个传统是怎么留传下来的，不过，由于历任主人的努力，你看——”

此时他们已经走上了四楼的走廊，西迪指指墙壁，那里错落有致地挂着的也都是食尸鬼伯爵的肖像，看服饰大概也有二百年左右了。

“简直都没有地方可以挂其他的画了。”西迪摇摇头，顺手拍拍墙边放着花瓶的桌子，“别看它不起眼，这张小桌子的年纪可比城堡还要古老，据说是食尸鬼伯爵从一个被他灭掉的家族中拿出来的唯一一件纪念品。”

解欢端详了一下那张朴实无华的长方形小桌子，发现它有一条腿居然还是后接上去的，不禁感叹：“他的品味可真特别。”

西迪眯着眼睛一笑：“是挺特别的。上面这个花瓶，是另外一个家族留下的。”

“也是被食尸鬼伯爵杀光的？”

“是啊。”

“他杀了很多人吗？”

“从食尸鬼这个外号来看，应该不会少。”

西迪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推开一扇门：“这个是食尸鬼伯爵留下的书房，据说和他在世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解欢跟着他走进去，书房的装修是精美繁琐的洛可可式风格，倒是出奇地与西迪的气质很合衬。无论是书架上大部头的着作，还是天花板上悬吊下来的烛台，或是书桌上的铜镀金月象演示仪，都引不起解欢的兴趣，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个显得灰扑扑的小铜像上。

那是自恋的食尸鬼伯爵的半胸像，他傲慢地抬起下巴，用空茫的眼神注视着对面的书架。

解欢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铜像的头，轻轻一扭——

两排书架发出沉闷的呻吟，缓慢地向两旁滑动，一条向下的楼梯露出来。

正兴致勃勃地讲解屋内摆设的西迪闭上了嘴，解欢很不好意思：“这个……我不是故意的……”

西迪右手的手指在左手的手背上轻快地弹动了几下，耸耸肩，说：“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还有密室。毕弗隆斯从来没提起过。”

两个人并肩站在楼梯前，屋内的光线只够他们看清一小段楼梯的，从清洁程度来看，这里并非是很久无人踏入的。

沉默。

再沉默。

两个年轻人在努力对抗着他们的好奇心。

越是看着那条楼梯，解欢越觉得心里像是钻进去一只小猫崽儿，那小爪子挠得叫一个闹心！舔了舔嘴唇，解欢的声音莫名地有些沙哑：“下去看看？”

西迪迟疑：“不太好吧？”

解欢跟着迟疑：“没准儿下边也没啥，就是藏冬白菜的地窖。”

西迪似懂非懂，可话头又转了风：“如果什么都没发现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密室的门就在我们眼前打开，不去看一看，好像……”

解欢接茬：“好像太亏了。”

西迪点头。

两只被好奇心闹得气血翻涌的野猫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下了楼梯。

西迪走在前面，解欢紧随其后，走了十几级台阶后就完全陷入了黑暗。西迪咕哝了一句什么，解欢没在意，他用左手贴住墙面来帮助确认方向和稳定平衡，不过，这其实并不是必须的。因为是饮血天狼的宿主，他的身体在与饮血天狼的不断压制与反压制的过程中已经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纯粹的黑暗并不能让他丧失视觉功能。

解欢心想，如果西迪这个时候回头，没准儿能看到自己眼睛正在放绿光，嗯，也没准儿是蓝光。谁知道呢，反正他没试过在这种情况下照镜子。

西迪摸索着走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手指一搓，一团网球大小的火球在他手掌上方凭空出现。

解欢：“火球术！”原来西迪是个法师啊，解欢恍悟。

西迪挥了挥手，小火球晃晃悠悠地飘向前方，为他们照亮脚下的路，虽然光线黯淡，不过有胜于无。

“别瞎想，这是高科技。”西迪打破了解欢的幻想。

仔细看过去，小火球虽然像是自己在漂浮移动，但西迪的手一直在身前动作着，应该是在用什么方法控制。不过，这样子真挺能唬人的。

楼梯很长，估摸着走了四层楼的高楼还没走完，再往下大概就是进地下室了。又走了二十多级台阶，一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西迪移动了一下小火球，门上雕刻着的一张丑陋狰狞的脸清晰可见，那张脸在光影下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西迪推了一下门，门没锁，轻巧无声地打开了，一股寒气从里面涌了出来。

小火球飘了进去，光芒映照出门内情景的一刹那，西迪和解欢都愣住了。

除了温度极低，密室里的一切似乎是照着起居室原样复制下来的，一样有着暄软的沙发、白色的钢琴、来自东方的瓷器……甚至，这里一样有着衣香鬓影的客人。

用纤巧的手指端着红茶在品的贵妇，倚立在钢琴旁像是准备高歌一曲的少女，正弯下腰来向椅子上的美女献殷勤的年轻人，坐在壁炉前看书的小姑娘……这一幕倒真像在游艇上时，绅士的时间停止异能所造就的景像，区别只在于，现在这些都只是尸体。

这些尸体保存得十分完好，脸被化妆品修饰出近似生人的肤色，摆出来的动作充满了生气，好像下一秒钟就会动起来似的。可正因如此，才愈发让人觉得恐怖。

在西迪的操控下，小火球轻飘飘地掠过一张张木然的脸庞，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在火光下似乎流动出诡异的神情，看得解欢毛骨悚然。

“哎呀呀，”西迪感叹，“想不到食尸鬼伯爵还有这爱好，看来他这外号可不光是因为他杀人多。”

解欢心想，你拿我当傻子啊？三百多年前的鬼伯爵能弄出这么个大冷库？三百多年前的钢琴长这样吗？三百多年前的小姑娘看的能是《查理和巧克力工厂》吗？说这里是毕弗隆斯搞的鬼倒还差不多！

Chapter10 解冻

瞥了一眼兴冲冲走进冷库的西迪，解欢不屑地哼了一声，想玩什么花样小爷奉陪到底，看看到底谁先跪下！

这世上有种人是属鸭子的，煮得烂熟，嘴却还是硬的。

解欢一脸好奇地凑近钢琴旁的少女……不行，总觉得她微张的嘴随时会飙出海豚音来，震坏了自己的耳膜可肿摸办。

Move！

端红茶的贵妇……尼玛！这妆也太浓了！上帝给了你一张脸，你却用化妆品把它变成另一张，这太不环保了！

Move！

来来来，小朋友，哥哥陪你看书……你眼睛在往哪看？不盯着书你盯着我干嘛？

Move！

……

西迪佯装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一具冻尸，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解欢。看到解欢像在逛博物馆似的东晃晃西晃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西迪皱了皱眉。

“哎呀。”西迪轻呼一声，小火球噗地一下熄灭了，冷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正近距离和端着酒水的侍者玩斗鸡眼的解欢脸色一僵，他转过头，只见西迪脸上笑得幸灾乐祸，口中却很是抱歉地说：“火球用完了。”

解欢说：“看来高科技也不是很靠谱啊。”

西迪慢慢向冷库深处移动，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

解欢盯着西迪，说：“好啊。不过，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记得门在……”

“啊！”西迪惊呼一声，身影一闪失去了踪影。

还没等解欢有何反应，从门口又传来一阵机械声，冷库的大门重新封闭了起来。

解欢一愣，没去理会大门，而是绕过冻尸走向西迪消失的地方，那里摆放着一把椅子，上面还放着厚厚的缀着流苏的椅垫。解欢一脚踢翻了椅子，预想中机关咔的一声响起然后又一间密室打开的情景并未发生……椅子很委屈。

顶着满脑袋问号，解欢又原地蹦了两下。很好，地板也没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墙壁上？

解欢刚把手掌贴在墙上，就听到一声“咔”。解欢拍了两下墙，“咔、咔”。解欢嘟哝：“不会吧？”有点僵硬地转过身——

咔、咔、咔。

钢琴旁的少女将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发现扭过头了，又往回扭转九十度，直愣愣地瞪着解欢，然后像螃蟹一样横着咔嚓咔嚓走了过来。

沙发上的贵妇维持着端红茶的姿势站了起来，向左迈一步，又向右迈一步，左右左，左右左，困惑了半天才从沙发和茶几之间挤出来。

看书的小朋友动作就灵活多了，她把书往嘴里一咬，爬起来一蹦一蹦地向着解欢跳过来。

——这一屋子的冻尸都“活”了！

咔嚓，咔嚓，咔嚓。

也许是僵硬了太久，冻尸们在移动的时候身体各个关节都发出令人牙碜的声音，可是这似乎并不影响它们的速度。几个呼吸间，距离最近的钢琴少女就已经和解欢不过一步之遥了。

钢琴少女微张的嘴巴突然向两旁咧开，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手臂猛地抬起，恶狠狠地一扑！

解欢一拳把钢琴少女的脖子又打回了一百八十度，让她像幅画似的贴在了墙上。抚平胳臂上竖起来的寒毛，解欢打了个哆嗦，被群尸围攻的场面还真有点吓人呐。

想不通西迪把自己弄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解欢可没打算顺着他们的心意玩下去。手腕一翻，蓝芒乍现，正扑上来的群尸似乎都有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黑暗被交织成电网一样的幽蓝光芒划破，无数碎尸块噼哩啪啦掉了一地。

解欢哼了一声，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其实是怕看清楚了会忍不住吐出来），大步向门口走去。

“呜——”颤抖的啜泣声从沙发后面传来，解欢一惊。

沙发后面露出一个叼着书本的小脑袋，小冻尸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那后面去了，恰恰躲开了方才的雷霆一击。与解欢的目光一接触，小冻尸又呜咽了一声，吓得浑身的关节都抖出了最炫民族风的节奏。

这么小的孩子就被冻死，死后还要被当成杀人的傀儡，实在是太可怜了。

解欢盯着小冻尸翻白的眼睛，心软了。

如果童瞳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被解欢的举动给吓一跳，没准儿还会以为解欢突然失心疯了——解欢弯腰伸手把小冻尸给抱了起来！

“乖，别怕别怕，你别乱动我就不会伤害你。”解欢语气温和地说，一只手还轻轻拍了拍小冻尸的脊背，就像在哄一个正常的活着的小孩儿。

小冻尸口中发出呜咽声，吐掉书本，用翻着白眼儿的眼睛看了看解欢，张嘴冲他的喉咙咬了下去。

解欢一抬手把小冻尸的下巴给捏碎了，他皱了皱眉：“不完整了……小叶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话说，拿这个当手信，小叶子会不会喜欢？”

一边控制住想挣扎的小冻尸，一边如家常唠嗑般说着话，解欢就这么抱着小冻尸往外走，打算拿给叶谲瞧瞧。反正他一直觉得叶谲的性格有点奇怪，像小冻尸这么好玩（？）的东西，叶谲应该会喜欢的……吧？

可是毫无预兆地，小冻尸突然解冻了！

见过冻肉解冻吗？从硬梆梆的一块变软的过程，还会渗出淡红色的血水……

解欢恶心得赶紧把小冻尸给扔了出去。迅速解冻的小冻尸摔在地上，啪唧一声，混浊的液体飞溅。解欢赶紧又退开好几步。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解欢恨不得能从脑海里把这部分记忆挖出来扔进垃圾箱，太恶心了！太恐怖了！

屋子里所有的冻尸——不管是完整的，还是刚刚被解欢给斩碎了的，全都解冻了，并且在短短几十秒内完成了向着腐尸进化的过程！

解欢吐了。

是可忍，孰……尸臭不能忍！

解欢手掌一翻，饮血天狼具现化在掌中，幽蓝弧光将缺损的刀身勾勒完整，刀光猛然暴涨，在黑暗中划出交叉十字，冷库大门哗啦一声被劈开了。

叶谲正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听瑟菲斯弹钢琴，听到解欢急促但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起居室里的其他几个人也都转头看向门口，瑟菲斯刚敲下最后一个音符，解欢便闯了进来。

“灵主这是怎么了？”毕弗隆斯一脸诧异，“从哪里沾了一身……怪味道？”

解欢没理他，却惊讶地看向正站在书架前拿着一本书翻阅的西迪：“你怎么在这里？”

西迪莫名其妙：“我不该在这里吗？”

解欢三言两语讲了在冷库发生的事，众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叶谲先向解欢点了点头：“西迪一直都在，中间没有离开过。不在这里的人除了你之外，只有亚瑟。”

瑟菲斯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灵主所说的冷库吧。”

众人都同意了，由解欢引路，先是从卧室里揪出呼呼大睡的亚瑟，然后从食尸鬼伯爵的书房来到密室。管家手里高举着应急灯，照亮了满地金属门和水泥墙的碎片，艾欧利格“哇”了一声，一脸惊奇地打量了一下相对于他来说身材“娇小”的解欢。

解欢被他的眼神给刺激了，哼道：“小爷可是纯爷们儿！”

艾欧利格没听懂这句华夏语，看向叶谲寻求翻译，叶谲一笑，低声道：“他说他是真正的男人。”

艾欧利格耸耸肩：“如果用摧毁这么厚的冷库门作为衡量真男人的标准，那我敢说，世上能比灵主更男人的男人，的确不多。”

解欢十分得意。

冷库的大门虽然已毁，但里面的温度仍旧极低，可让众人惊讶的是，那些尸体还真如解欢所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甚至有几具已经白骨化了。

这是在极低温度的地方不可能发生的事。

西迪还特意到解欢说他“消失”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机关。

几个人中，除了解欢在这方面的经验比较少之外，其他人都是经历过各种奇异事件的，可就是在这几个人犀利的目光下居然都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解欢气闷得一脚踢在沙发上，嘟哝道：“真是见鬼了！”他瞪了西迪一眼，又瞪了毕弗隆斯一眼，觉得这些事全是这两个人搞出来的鬼，现在还都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