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上——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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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君蹲累了,搬了一个小凳子坐下来认真听。

临花说,斑斓山很大,但多数都是未开化的,每个皇子的寝宫都是自己动手建的,最好看的就是少易宫了,里面有金色的枫叶,每一片都纯粹的像金子,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像整个世界的光线都聚集在那里了。不过比阳光更亮的是他小弟弟临夜的眼睛,临夜的眼睛里总是像揉碎了一天的星光。

临月很懒,擎木宫里总是空荡荡的,不过临月喜欢女孩子,所以擎木宫里几乎都是青衣侍女,她们都是天下最漂亮的妖怪,有月光一样温柔的眼眸,有水蛇一样柔软的腰肢,她们总是赤裸着脚,纤细的脚踝上系着金铃铛,走到哪里都是叮叮当当一片。

青君看到临花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是却能听出浓浓的怀念,这怀念让青君非常非常的不爽。

“最漂亮的女孩子就能穿上十丈长的红色长裙跳云烈舞,她跳起舞来很好看,比蔷薇还要好看。有一次我路过擎木宫,看到她一人坐在角落里哭,才知道原来她不是狐狸也不是水蛇。”临花眯起眼睛,“她是一条鱼哦。”

一条低等道行的鱼就算幻化成了舞者,也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她化成双脚的鱼尾骨总是很疼不疼。

“我让她不要再跳舞了,她却不肯,她说她生来就该是跳舞的,不能放弃。”

“我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生来就应该的,她却说不是的,一旦出生了,无论是人是妖是魔,其实就已经定好了自己的路,要么坚定走下去,要么跳着脚歪掉,运气好的话可能成功,但是大多数都是运气不好的,所以还不如按照原路努力下去。”

再让他说下去,青君自己就要憋死了,他瓮声瓮气地问:“你不是说魔界现在很少有女孩子吗?”

所以他们才格外地盼望要一个女孩子。

“她们只是低等小妖怪而已。”临花认真解释,“血脉太低了,不适合我们。”

原来还是有不少女孩子的,青君悻悻然,陡然想起临水以前跟他说的,临花其实很风流,有一个城那么多的女孩子。

而且他总是提到什么蔷薇牡丹的……

他赶紧岔开话题,免得临花想太多了:“那临水住在哪里?”

“临水的太星宫就无聊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乎都是木头。”临花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掰着手指头玩,“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木匠,帮斑斓山所有的妖魔都打造一套家俱。丹朱家的公子跟他差不多大,正好跟他做伴儿,那时候他几乎天天追着要给疏黎打椅子做床什么的。”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起来:“疏黎不堪其扰,天天被他追的满斑斓山乱跑,再后来,也不知道谁给小凤凰出了主意,疏黎开始绣花给他,各种各样的,绣也绣不好,衣服上还常扎着针,逼着他穿,他才收敛了点。”

奇葩的童年果然总是非同一般的。

“他送过我一个木头莲花。”临花比划了一下大小,似乎只有弹珠那么大,他想了想,又把手圈缩小了一点点,“很小很小,但是却有九十六瓣,是最繁复的叠瓣莲花,每一片花瓣薄的就像蝉翼,上面的纹饰比头发丝还细,却格外精致。”

青君想起水娃在的时候,捏的惟妙惟肖的橡皮泥,暗说原来那小子从小就是这种德性的:“东西呢?”

“扔了啊。”临花嘟囔,做了一个扔掉的手势,“我那会儿哪会稀罕这个,他前面送我,我后面就随手扔了。”

青君眼睁睁地看着他空手扔了什么,墙角陡然炸开一朵红色的烟雾,弥漫出浓烈的血腥味。

48 睚眦必报

“公共厕所欢迎您。”临花笑吟吟地道,“上三界的收费五毛,下两界的收费两毛。”他吹了吹手掌,“至于镇明兄你,可以免费。”

痞子样的临花吹完手指,便拈了一个樱桃吃,他平日温柔惯了,陡然这样风流无暇的样子,让青君大吃一惊。

而被临花特别照顾的镇明更让青君震惊了,这货上次出场的时候,挽着裤脚穿着背带裤,一副包工头的架势,这次却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虽然那西装已经被临花的一掌蹂躏的成了一团梅乾菜了。

青君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货难道是升职了么,从包工头到老板,倒也挺快的……

“临兄的厕所太高级了。”镇明爬起来,一脸惨白,口吻却轻描淡写,“进来一次,就要花费半条命,代价也委实高了点。”

临花一笑,眉目风流:“有什么办法,好好的厕所你们不去,非要把我家当成厕所,我自然收费的高了点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你家?”镇明问,叹了一口气坐过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青君一怔,就看到两个应该是仇人的家伙坐在了一起,临花甚至殷殷地给镇明倒了一杯牛奶。

“我没发现啊。”临花倒完牛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豪气干云地喝了一杯,艳红的唇角沾了点乳白,有种诡异的淫靡。

青君想上前去帮他擦干净,但是临花轻轻地偏过了头。

临花的动作虽然轻,但是拒绝意味十足,青君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临兄的这个锥心诀,若不是提前准备,万不会这么厉害的。”镇明也喝了一口牛奶,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真是十分孱弱,面色苍白的时候,就像一个病危的书生,让人都不忍看他的脸色。

“我确实不知道。”临花懒洋洋地道,“离白圈按理说,你破不了的。不过……”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他,自然早有防备,不管你能不能进来,我都做好了防备。”

他说不相信的时候,微微瞥了一眼青君,眼神温柔,眨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但是说话的时候却能如斯残忍。

青君被他那微微一瞥,看的毛骨悚然,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能让临花完全不相信。

他呆呆地,想着自己明明对他那么好,几乎把自己的心掏空了,还有什么是不好的?

难道就是之前镇明那个梦,他没有告诉临花,临花知道了,就要怪他?

青君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可是临花明明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他的,他也没有责怪临花啊?

“你不相信他?难道你不爱他?”镇明也一怔,有点不明所以,“可是你……你不是……”

他的眼睛落在临花的腹部,那个暗示十足十的暧昧,连青君都慌忙点头。

说临花不爱他,那不可能吧,临花连小孩都愿意帮他生了。

“不相信。”临花干脆地说,“我的能力是听万物心声,当然,也有听不到。”他笑眯眯的,“但是听不到的,不是因为对方法力高强,而是因为对方不愿意把心向我敞开。”

临花望了青君一眼,那眼神幽黯深邃,里面似乎夹着满满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方深潭,冰冷坚硬。

“一个人,连心房都不愿意向我敞开,我怎么可能去爱他。”临花淡淡地说。

临花说的太淡太淡了,青君觉得自己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木木地看着,顿了一会儿,才掀翻了桌子。

他感觉心里有点疼,又觉得其实是没有感觉的。

他想,这个人说他是穿越千年来陪自己的,于是自己便相信了。

千年啊,于是自己感激的很,爱惨了。

他一直都觉得他挺喜欢临花的,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其实他比想像中的喜欢还要喜欢。

他居然在想,如果临花仅仅是因为这些生气的话,那么是不是只要自己敞开心胸,随便临花知道,自己就能再次获得爱了?

他惶惶不安,一时想问临花,如果他愿意献祭,那么可以么?

他之前一直都觉得那个十三很蠢很蠢,可是这一刻他才发现,这仅仅是因为毫无办法,因为距离太远太远了啊,如果这是能最快靠近和获得信任的,那么牺牲一些也没什么。

他抓了抓头发,感觉手指上一片凉意,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你不觉得骗他很残忍么?”镇明看了青君一眼,皱起眉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等会儿我们说完了,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一直都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便会一直跟他在一起。”临花淡淡的,“只是说起残忍这种事情,我却是拍马都比不上镇明兄的。”

青君简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突然觉得临花的提议很不错,一会儿便让自己忘记吧,什么都不知道多好。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临花还是会跟他在一起的是么?那么自己以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以为临花是爱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又有点可恨,却无可奈何。

“连他都知道,一个神仙不可能喝醉。”临花嘲讽地笑笑,指指青君:“皓灵青君那晚却喝醉了,喝醉了就算了,却还奇怪地把我当成了荧惑星君。”

“我心里虽然疑惑,但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做了就做了,直到我发现自己居然有孕了。”临花笑眯眯的,“你们大概不知道,黄乘一族,活的岁月都太久,所以他们并不肯多活,因为无垠的岁月太寂寞了,所以我是最后一只。”

镇明沉默地听着,青君也沉默地听着,他们都没听懂,但是都知道,下面才是重点。

“我母亲死之前,就关照我,千万不要留子嗣,但是我偏偏是个风流性子,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他伤心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声音里却含满了笑意,“于是我便让自己吃了一些特殊的药,无论男女,我都不会有小孩。”

镇明的脸色一瞬间灰了,大概是听懂了,青君却还是一头雾水。

“我自己下的药,我自己当然也清楚,可是很奇怪诶,我也是真的怀孕了。”临花说,“我虽然笨,但还是会推理法的,既然药是真的,孩子也是真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给我吃了育神之果了。”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据我所知,育神之果最难得,由青凤守护在天庭的万钧园,万年才结了那么几个,却有人巴巴地用在我身上,我再蠢,也要有点儿警惕的。”

镇明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眼神里也露出三分尖锐:“你聪明的很,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临花摆手:“不不,这是我最蠢的地方,我虽然疑惑,但是到底没有往别的方向想,直到有一天,青君给我下了金针碧草,从我肚子里硬生生地拽出了那个孩子,我才有点头绪。”

青君终于听懂了,却也遍体生寒。

他记得那个梦,可是他一直以为是假的啊!

他有点混乱,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而临花说的又是真的,那么这些联系在一起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皓灵青君故意醉酒上了临花,又千方百计地让临花怀孕了,最后又费尽心思地折磨临花,甚至当着临花的面弄死那个小孩。

他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这实在太变态了,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

他捂住耳朵,下意识地知道,下面的话不是他应该听的,可是顿了一秒,他便又放了下去,他想知道真相。

关于临花的一切事情的真相。

“告诉我。”临花摸了一下镇明的脸,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在拂过一朵花,轻柔的像情人,要是早前,青君早该嫉妒了,可是现在他只是觉得寒冷。

“告诉我吧。”临花幽幽地叹气,“那个孩子被谁吃掉了。他虽然死了,但是到底有我和皓灵青君的血脉,强的无法言说,你们谁吞了他的灵力。”

青君连牙齿都战栗起来了,明明是五月啊,他却冷的打颤,浑身像是被冰块包裹了似的。

镇明很镇定,临花的手指搁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他冰冷的脸冰雪一样的镇定。

“我虽然不想留子嗣,但是他既然已经来了,我便打算留着他。”临花的声音很低很低,他伸出手掌,手心里爬出那只黑蛇,它三角形的额头高高地昂着,像是在挑衅一样,嘶嘶地吐着信子,“但是青君演戏演的真好啊,我求他没用,挣扎又被下了金针碧草,我那时候是真绝望啊。”

“我对他说,你会后悔的,其实是对自己说的。”“临花有点迷茫,过了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我是真后悔啊,我明明察觉出有问题了,却自以为无事。“

如果有机会,自己也会……杀了自己吧?青君怔怔地看着临花想,如果自己一直保持着记忆,那么自己可能都情愿自杀。

那么血腥的过往,哪怕他自己都不能原谅的。

他想捏紧手指,却陡然发现他不能动了,临花看着远方,只有地上那只蛇嘶嘶地叫着,慢慢地爬上了镇明的身体。

“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么?”临花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头,“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知道,这个计划里,你有参与,金针碧草就是你的吧。”

镇明还是一言不发,那只蛇慢慢地爬上了他的身体,它很小很小,动作也很慢很慢,却有一股恶心的诡异气息,攀附在白色的镇明身上,恶心的要命。

“它三分钟就能吃掉你。”临花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比较满意这个结局的。”

“它吃了我也没用。”蛇游弋着消失在了镇明身上,他一直镇定的表情一下子就碎裂了,恶狠狠地看着临花,“他们会知道的。”

“知道我为什么抵死也不肯出这房子吗?”临花笑眯眯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镇明,“这屋子里灵气太足了,你都没心思发现这屋子的异样吗?”

他把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认真听的表情,这个表情他常做,总有三分妩媚,但是现在再看,却有种格外的不怀好意。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屋子里静默一片,青君低着头,无法动弹,一时都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感受。

“夔龙!”镇明的脸色大变,“你们居然……带了夔龙。”

“是啊。”临花笑吟吟地,“夔龙,有阿银在,我相信,不管你在这屋子里架了多少水镜,外面的人又有多好奇,哪怕是命格星君拿着窥尘镜,也不知道我们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夔龙……青君模模糊糊地想起这个词,似乎是他那个莲花瓦罐里封印的某个妖魔,原来它居然那么强大吗?

“胡说。”镇明皱眉,强硬道,“我们能知道你的消息,甚至包括你又怀孕了。”

“他们至多知道你被我杀了而已,别的话一句也传不出去。”临花可有无不可地耸肩,“你压根不知道在这屋子里发生过什么,你之所以会知道我怀孕了,只是因为看了我吃的菜色而已。”

“离白圈啊,还是临月到来啊,或者我怀孕了,其实我都没有隐瞒啊。”

“你在等我!”镇明终于听懂了,“你知道……知道我还会来,所以引诱我的。”

临花含笑,“是啊,其实我不是在等你,我是在等着杀你。”

“其实我知道不是你干的。”临花叹了一口气,“但是你总是不说,又百般跟我作对,我只能先收拾你了,不过正好,你身上的灵力,可以给临水接用,他现在应该正需要。”

“镇明,你说的没错。”临花看着远方,“有因必有果,当日你种了因,今日便要有收获的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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