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上——繁华落地
繁华落地  发于:2014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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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自己继回忆做梦之后,开始梦游了?青君忍不住想,看到一个黄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镇明。”黄衣的男人说,他长得不像任何一个神仙,甚至还穿着工人装,因为天热,裤脚一直卷到膝盖,赤裸的脚背上都是细沙与泥土,就像任何一个普通工地的水泥匠工人。

他的眉眼里有种淡淡的倦意,与那种因为物质层次太高,而无病呻吟的倦意决然不同,这种疲倦青君太熟悉了,因为太人性化了。

就像……就像他每天在路上看到的匆忙下班的路人或者睡眠不足的学生。

甚至连介绍词都不同,青君注意到,辰星他们介绍的时候都是“我是辰星。”表现了十足的气势,那种气势是缘于自信,相信自己必定大名远播是为人所熟知的人物。

而镇明只是低低地介绍自己,像是一个萎顿的路人。

“呃,你好。”

青君有点无措,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正经这么严肃的神仙,而且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神仙会跑到他的梦里来。

“多谢上君为我开门。”镇明长得很平淡,是个极其瘦弱的男人,面色苍白,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青君都有点担忧。

“什么?”

青君没听明白。

“离白战车是历届魔君的必杀之招。”镇明连眼皮也没撩,“他在你们周围画了离白圈,非人莫近,青君不开门,我进不来的。”

这不是做梦么?我什么时候给你开门了。

镇明还是死气沉沉的样子,耐心倒不错,淡淡的解释:“离白圈并不是下在房子周围的,是下在你们身上的。”他顿了一下,低低念道,“三千白丝离乱愁,千夜战车消情天。如果不是自己心里有了缝隙,哪怕是大帝来了,也开不了门。”

下在身上的?青君恍然大悟,难怪他常常出门买东西,也没见这些神仙去捉他呢。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这个神仙总说是他开门的,可是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开门的啊。

“离白圈虽然厉害,可是有个极大的弱点。”镇明抬头看他,终于笑了起来,斯斯文文的,像个孱弱的读书人,“它只能护住那些不想出圈的人,而你一旦动摇,想要出去,缝隙就生成了。”

青君木然看着他,似乎了解了,又似乎没有听懂,或者说,他不想听懂。

“你开始怀疑他了,心里生了缝隙,有了疑惑的种子。”镇明说,“只要有种子,我的土地就能让你的种子开花结果。”他直视青君,“你很快就能收获果子了。”

他行了个礼,飘然而去:“再深的因果,也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的。”

42 咫尺天涯

据说等待种子发芽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所以那晚的镇明拜见过后,青君再也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甚至包括那些梦境。

所有的奇怪事情都一夕间消失了,甚至连临花都很少提那些事了,那些事情好像深秋的枯草一样,化成了芥沫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你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一波波像你涌现,而当你真的发现了些蛛丝马迹,进而有兴趣的时候,他们又全部都消失了。

临花再也没有叫小凌出来讲话,临水也没有再说奇怪的话,他的梦里偶尔是自己出车祸的,偶尔是自己跟临花胡搞的春梦,又或者是又新得了一个新奇瓷器,总之正正常常的,正常的都不正常了。

非人界的事情告一段落,青君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秋天了,到了生意旺季,他的赐酒斋生意陡然就多了起来,每天都有七八个客户。

干这行的,都讲究细致,一时又要送去鉴定,又要追根溯源,又要讲究历史平级年代等等,所以他总忙来忙去的。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有闲工夫瞎想了,有时间他都要休息,也没心思去管那些奇奇怪怪的过往。

这种日子其实也不错,青君有时候满意的想,往左看看是临花懒洋洋的看书,往右看是临水一本正经地吃东西,楼下是他的宝贝,他的银行里还有一笔永远花不完的钱。

这种日子太好了,总让青君觉得,他已经达到圆满了,那些该死的过去,那些所谓的神仙,那些似是而非的过往,那些含含糊糊的骗局,全部都离他而去了。

日子像水一样的流淌而去。

他有时候逗逗临水,觉得最美满的日子不过如此了,直到一些风言风语出的悄然出现。

小城市不大,消息传得却快,原先临花和临水出现就有点奇怪,现在又骤然出现的娃娃版临水更是引起大家的好奇,有一天青君去买菜,正好听到些八卦,从临水是他私生子到其实他是个拐子的言论不一而足,隔壁卖青椒的甚至还神神秘秘的。

“你们不知道么?我上次还从他家听到了野兽的叫声,你们……啊,阿青,今天要青椒么,算你便宜点。”

那是临水叫的,青君点点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买了点菜,回去便开始琢磨,应该找个学校把临水塞进去,否则这么乱说下去,迟早会有警察怀疑,过来他家的检查的。

十月份末的时候,青君终于托人在幼儿园给临水找了个中班,于是小胖子也背上书包,每天去学校了。

他去学校上课,第一天就哭了。

小胖子胡吃海喝了二个月,比刚来的时候又胖了一圈,浑身圆滚滚的像个大冬瓜,再裹上白颜色的衣服,像一只胖胖的毛毛虫,走路的时候都晃悠悠的。

自家的小孩,自然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的,青君也不想给他控制饮食,每天就由着他,今天吃吃酥皮莲蓉包灯影牛肉豆皮饭,明天吃吃皮蛋酥八宝炒饭热干面,后台再吃吃鸡丝卷血菜鸡蛋布袋,反正是每天想着花样吃,咸的吃腻了吃甜的,汤喝多了就吃点心,每天都不放过任何一个大吃的机会。

如此这般,他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直到临水去上学,当着他的面就被小朋友嘲笑了。

那天他牵着临水去上课,小胖子因为极少出门,要不就只能跟他或者鸡毛出去吃东西,对外面也是好奇的很,倒是乖乖地任由他拽着去了幼儿园。

他看起来五六岁,再上小班也不适合,青君便将他塞进了中班,那些小朋友都是相熟了的,听说有新小朋友过来,也不顾老师阻止,全部都聚集在办公室门口偷看。

临水一边咬着棒棒糖含糊回答老师的问话,一边也好奇偷看外面的小朋友,这原也没什么,青君只当他好奇,谁知道外面看着他的小朋友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声“看他肉嘟嘟的,像不像我们刚才花园里踩死的那个毛毛虫?”,他就崩溃了。

他先是呆了一下,歪着头问青君:“毛毛虫?”

想了一想,依稀是想起了家里的动物图鉴,猛然变色,胖的变形的脸皱成一团,大声反驳:“我不是毛毛虫。”

“更像了。”

“诶,你看他鼓起了脸,是不是更新了?”

“那……他的绿鞋子像不像毛毛虫的小脚?”

“……”

小朋友在外面笑嘻嘻的,他在里面就大声反驳,奈何架不住他们的七嘴八舌,最后居然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哽咽:“我不是毛毛虫,不是,不是。”

青君一边望天一边帮他擤鼻涕,心如死灰。

他真的不知道,等临水回来,他会怎么死了,他现在只希望,到时候临水能让他死的痛快点。

因为这个事情,小胖子上学的积极性立刻就低了很多,第二天青君七哄八哄才把他哄着去上学,他却怎么也不肯穿白衣服了。

青君没办法,只好帮他换了一身绿的,结果晚上回来,小胖子更生气了,问了半天才知道,说是被说成菜青虫了。

谁让你这么胖呢,青君心里嘀咕,却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还是乐滋滋地继续供着小胖子吃吃喝喝,偶尔胖子胃口不好了,他还要忧心忡忡,顺带买好些开胃的吃食。

虽然青君这么喂猪似的喂着,但是随着天气一天天冷下来,小胖子也便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原本肉嘟嘟的脸颊现在都慢慢消失了,露出了一个俊朗的轮廓,倒是有点像日后英俊的无可匹敌的临水了。

他的胃口越来越差,以前每天嘴巴一刻也停不了的,现在早上给他饭盒里装上点心,晚上回来的时候,点心不但不少,反倒更多了。

“阿红送的。”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又指指小蛋糕之类的,“这是是英雄给的,他说他喜欢我,我觉得这个冰皮月饼不错,特地给你留了,你尝尝。”

胖子人缘不错,刚开始去还哭哭啼啼,再之后,不用青君哄,也肯乐滋滋地背着书包自己去了,青君还发现,他的食盒里总有些不属于他的食物。

小包子鼓起脸颊说是小朋友送的,不过他也送东西给小朋友了。

小小年纪,桃花又开了啊,青君想,只能摸摸他的脑袋,心里有点难过。

不仅瘦了,连人都黑了,明明没什么太阳的,青君都纳闷不已,晚上给他洗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蹭破了皮,丝丝的冒着血。

“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打你啊?”青君大怒,心疼的要命。

小胖子以前最喜欢洗澡了,把浑身涂上泡沫,在浴缸里死也不肯出来,每次都要青君苦口婆心,拿吃的玩的乐的哄好久才肯出来,还要把湿漉漉的身体死劲往他身上蹭,蹭的他身上也湿了,才笑嘻嘻的让青君给他穿衣服。

“没有。”曾经的小胖子坐在浴缸里回答,死劲甩了甩头发,像只小狗,站起来指指衣服,示意要穿衣服,“他们打不过我。”

也是,就他这个战斗力,所有小朋友也不是他的对手,青君想,帮他穿好衣服,找药膏擦伤口。

这个临水虽然小,却也倔强的很,不肯说的,问死了问不出来,青君只好在药箱里备满了药,希望他不要伤的太严重。

但是比起临水的状态,临花的更糟糕,入冬之后,他基本就不吃东西了,瘦倒是没瘦,只是每天都没有精神,甚至连游戏都不玩了,多数时间都在沉睡。

偶尔醒来,也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有时候会跟青君讲讲话,但多数时候都是木木的,眼神飘渺而恍惚。

“你怎么了?”

青君开始只是觉得他太无聊了,直到临花一天的睡眠时间超过了清醒时间,他才慌了神。

其实说实话,青君对这段日子是相当满足的,临水精神不好,其实也是也不错的,离的他近,也不会离开他,他每天忙忙生意,再做做饭,挺好的。

尤其是临花现在电脑也不玩了,天一黑就趴在床上,他就可以做他以前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讲故事。”临花有时候打着哈欠说,却也不反对青君抱着他说话。

因为我最喜欢看你安安静静趴在我身上的样子啊,青君想,却笑而不语,他最喜欢临花这个状态了,睡在他身边懒懒慵慵的,随便他亲来亲去,偶尔还会笑笑。

更更让他满足的是,这样的临花不会不耐烦,会听他讲很多事情,比如今天卖的那对蝙蝠纹彩带饰绣花鞋是什么年代的,譬如前天那只玉簪扁方是什么材质的,上面的雕刻图案又如何如何精细,或者随便说点什么,只要是他想说的。

这样的话,每次临花都会听睡着了,于是青君抱着他,便能看到他从睁着眼睛到双眼迷离,再到缓缓闭上。

那是青君最喜欢也最幸福的时刻,好像全世界都握在了手心里。

他有时候会想,其实他所求的也不多的,一个屋子,一个爱人,安安静静的,过一生。

哪怕所有的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是个骗局或者任何东西,他也愿意用一切去换。

他想起临花说的献祭,也觉得,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那么就是献祭他也不怕。

爱到最深处的时候,总是什么也不怕,就像以后,什么也不怕,最怕的却是曾经爱过。

43 战争伊始

那条黑蛇再次出现的时候,青君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是难受还是舒气的感觉。

虽然他很爱这种氛围,爱这种平淡如水的日子,可是他一直都知道,这些日子其实是短暂的,就像偷来的浮生半日闲,随时都会失去。

就算他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也忽略不了内心那种隐隐的不安,就像初雪后薄薄的白,虽然银装素裹清丽干净,但是谁都知道,拨开了那层薄薄的伪装,下面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色彩。

事实上,能够风平浪静这么久,青君已经很庆幸了,所以他淡定地做着他他在做的事情,随便看着那条黑蛇以一种逶迤的奇怪姿势爬到他的床上。

“你会讲话吧?”青君用手轻轻地摸着临花的头发,试探性地问那条蛇,“说两句来听听。”

黑蛇昂起头,嘶嘶地叫了两声,一双血红的眸子盯着青君,像是某种不耐烦的威胁。

“长得丑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凶。”青君失望,立刻就毫无兴趣了。

他准备把临花叫醒,可是还没容他讲话,原本沈酣的连他做好些XXOO事情都没反应的情人却陡然睁开了眼睛。

临花的眼神清明,里面没有一丝迷茫,反倒有点杀气腾腾,青君正好低头,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吓了一跳。

黑蛇蠕动了一下,缓缓地将头低下,伸出小尾巴拍了拍床铺,扬起一小片白色的光线。

“我知道了。”临花沉默半刻,缓缓回答,他弹指,那只黑蛇缓缓化成了一点雾气消散了,再也没像之前一样爬进他的袖子里面。

“出事了?”青君直觉精准,“魔界?”

临花这会儿才看见他,微微蹙起眉头,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什么,临水呢?”

果然是兄弟情深,青君悻悻地,一醒来就要找弟弟。

“他在玩橡皮泥。”青君汇报,十分有把握,因为他就是受不了才回来的。

临水最近迷上了橡皮泥,那些花花绿绿的泥土,似乎让他起了别样的兴趣,于是他便常捏来捏去的,有时候是窗外的那棵桃树,有时候是灰太狼,有时候又是小包子之类的吃食。

他甚至捏了三个小人人放在窗台上,第一个是穿着黑衣的临花,第二个是穿着青衣的青君,最后一个才是穿着白衣的他,他手指灵巧,三个小人人十分形似,每个人都是眉开眼笑的,拉手矗立在窗台上,随着冷风的日日吹打,站立成坚硬的三人家庭相。

他最近除了迷恋橡皮泥之外,就是意外地安静下来,以前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孩子,最近已经很少开口讲话了,或者是开口,也很简短。

青君猜测,可能跟他身上的伤痕有关。

小包子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开始青君看的还有些心惊肉跳,后来都有点麻木了。

小小的身体上,除了惯常的那些青紫,他的左肩近心处有一个大窟洞,青君那天给他洗澡的时候,纵然是习惯了,也不由得生了弥天大火。

他不想管临水在干什么,可是总是弄得这么糟糕,他也是会心疼的。

那个大窟洞慢慢地愈合了,只留了一个狭长的伤痕,像是一只眼睛,红的鲜艳妩媚,让他都不知所措。

除了这个伤痕,还有的便是一些砍伤了,有时候是在腹部上,有时候是在脸上,有一次甚至是戳进了大腿里,那天他跌跌撞撞地回答,弄了一地的血,家里弥漫的剧烈血腥味,青君都有点担心邻居闻到会怀疑他在家里分尸。

他虽然在意这些事情,可是临水到底不是临花,若是不肯说,他也不能逼迫,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临水到底怎么了。

“橡皮泥?”临花冷笑一声,青君从来没见过他笑成这样,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写满了恨意。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因为最近睡多了,十分虚弱,连鞋子也没穿,往着临水的房间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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