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洛岛主将我凌师妹囚禁在何处?”顾景琛上前一步,直接道,“陌小少爷被绑一事全由我派叛徒陆岳泽所为,与我师妹并无关系,还请洛岛主将她释放,日后我派必有重谢!”
“你们会怎么谢我?”洛倾城摸摸下巴,颇感兴趣地问出这句话来。
顾景琛顿时语塞,显然是没有料到有人会将这种交涉的辞令当成真话来听。何况绑了他们乾坤派的大小姐,没有交恶已是客气,他居然还真的想要谢礼!
跟在身后的众位师弟,同样被眼前这位相貌与脾性截然相反的美人气得不轻,一双双痴迷的眼霎时间变成怒目圆睁,个性冲动的更是直接叫道:
“绑了我们大小姐还想要谢礼,真当我们乾坤派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么?”
“唔,这个比喻不错,”洛倾城笑得眉眼弯弯,“凌素瑶确实是软柿子,太好拿捏了!”抓她根本就没难度,后来还没用的晕倒了!
“你——”听到这话,先前出声的那位师弟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顾景琛作势安抚下众位师弟的怒气,清了清嗓子,接着又道:“谢礼一事可容后再议,以我乾坤派的声望定不会食言而肥,还请洛岛主先将我凌师妹归还。此番陌三少的加冠礼上,我派掌门已闻讯前来,入夜之前必能抵达。到时若见不到师妹,不止我们做弟子的不好交代,怕是洛岛主也少不了麻烦!”这番话隐约透着威胁之意,但说出的也是实事。不管是门派中出了叛徒,还是牵扯到陌家小少爷的绑架,身为一派之主的掌门都必须要出面了。
“你们掌门来就来了,干嘛一定要见凌素瑶?”洛倾城不为所动地扁扁嘴巴,“不管怎么样,卿烬和陌敛霄会被抓,你这位凌师妹都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就让她陪着同甘共苦几天,只当是偿债了!”
“就算如此,那也该由陌家的人来施为,洛岛主似乎并无立场这么做吧?”孟奎不失时机地吐出这句话来。
被堵了一句的洛倾城瞄了他一眼,银眸一转,干脆哼道:“我不管你什么立不立场,反正人是我逮到的,怎么处理当然由我说了算!”
如此不讲道理的言论,几乎要将几人气笑。唯有秦朗还傻不愣登地点着脑袋:“大小姐确实是被洛岛主抓到的,这样说,好像也没……”
孟奎知道他说不出好话,立刻高声打断他:“其实吧,大小姐她人要是在洛岛主手里,我们也不会如此急切。可是洛岛主此行并未带上大小姐,我们也是担心,要是大小姐落到别人手里,岂不是糟糕了?毕竟,没有什么藏人的地方是绝对安全无忧的!”
孟奎说得一派诚恳,本意却是想引诱洛倾城说出囚禁凌素瑶的地方。
“如果人在我手里,你们就不着急了?”洛倾城听闻这话,反而笑得一脸灿烂,随后郑重道,“那你们可以不用急了,人就在我手里!”
此言一出,乾坤派的众位弟子顿时炸开了锅。
“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
“真是没见过如此信口雌黄之人!”
“你当我们全是瞎子吗?大小姐在哪里?我们怎么没有瞧见?”
……
“闭嘴!”墨锦骤然发出一声冷喝,外放的气势顿时震慑得几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顾景琛顶着压力,沉声开口:“莫非洛岛主想说,你们六人中的某一位,是凌师妹易容的么?”
“当然不是!”洛倾城一口否决,随即眨巴着眼睛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可以让你们看看她!”
他说着,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弄起左耳上的海螺耳坠。只听叮呤一声脆响,容颜憔悴的凌素瑶霎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场景的转换,呈现出一副懵懂的模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刚得及唤一声“大师兄”,又立刻被洛倾城收了回去。倒是跟着出来放风的雪球和团子,翘着尾巴窝到洛倾城的肩膀上,不肯动弹了。
乾坤派的众位弟子被这大变活人的戏法惊得目瞪口呆,就连凌素瑶又被收了回去,都没有反应过来,半晌过后,方有人喃喃道:
“乾坤物品里怎能存放活人?”
“这,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看错了,看错了……”
洛倾城毫不理会他们的惊诧,径自拍拍手道:“你们现在见过人了,说话要算数,以后都别来烦我!”说罢,又对着身后五人道一声“走了”,便当先一步离开原地。
计策破灭且还被堵了后路的孟奎,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洛岛主为何不肯将我凌师妹交出?”身后传来顾景琛的追问,“就是留着她,对洛岛主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吧?”
“她确实很没用,但我要拿她送人的,给了你,我的贺礼怎么办?”洛倾城头也不回地抛来一句话,接着又状似好心地给出建议,“你们真想要她,等明天我把她送出去后,你们再向陌寻欢要吧!当然,他给不给就不关我的事了!”
墨昙几人顿时又笑得不能自抑。原本还以为洛倾城是说说而已,现在看来,他竟是真打算这么做的!真不知等明天的加冠礼上,那位乾坤派的掌门看到自己的女儿被当作贺礼送了出去,该是怎么样个表情?
落在最后的墨锦笑过一阵,接着又神神叨叨地嘀咕了一句什么。墨韶没有听清,墨昙倒是听了个明白——他这紫薇馆的后人,一路心心念念的唯有“毁尸灭迹”四个字。
“小子,你就别多想了,”想了又想,墨昙最终忍不住传音给他,“别说我这做长辈的没有提醒过你,洛岛主身边早就有了那个甘愿为他毁尸灭迹的人,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他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却也叹息不已——明明过去了千万年,就连脾性都大不如前,如今的洛岛主却仍旧有着独一无二的魅力,惹得一干人为了他前仆后继!但既然有了那个人,旁人再如何掏心掏肺又能怎样?不过徒留一场伤心。
而伤心过后,却也只能叹服——因为那个人为了他,何止甘愿毁尸灭迹?哪怕是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47.典礼前夕
夕阳沉下天际,暮色拉开帷幕。夜晚的琼璎城,街景热闹,花香宜人,加上明日便是此地未来的掌权者,陌家三少的加冠礼。来往的行人无不喜气洋洋,眉飞色舞。
位于街角的一间民宿中,温暖的灯光透出窗外,明黄的烛火微微摇曳,看着像是与整座琼璎城的氛围融于一体,而里间的景况却截然相反。
宽敞的前屋里,一家五口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尚且圆睁的双眸中,仍旧充斥着对于死亡的震惊。一剑割喉的手法干净利落,暗色的血迹洒在墙上,地上。弥漫开的腥气令人作呕。窗边的两人却浑然未觉,犹自进行着彼此间的谈话,其中一人正是当日遁走的陆岳泽,另一位身披白色长袍,领边袖口分别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花纹,面目清俊,阴鸷的眸色却叫人不寒而栗。
“既然抓住了灵婴之体,你不早日回天,还留在陌家的地盘磨蹭什么?你就不怕陌家的人寻了过来,功亏一篑?再说这凡间界设有禁制,凭我被压制在五重天的实力,真到了那时,我可保不住你!”白衣人冷然吐出这句话。
“师叔不必担忧,”陆岳泽笑得一脸坦然,“不是还有那件法器么?就算陌家的人鼻子灵得像狗一样,找到了这里,有法器在手,我等自能够安然无恙!”
“你当这里是天上么?灵力不足,六品法器必须借助六等的灵石才能催动,怎么,你身边还有多余的灵石?”白衣人闻言嗤笑,接着又冷声道,“说过了别叫我师叔,就算你今日立了一功,凭你这中等地灵根的废物,还入不了我们密宗!”
“师,上仙教训的是,是岳泽逾矩了!”陆岳泽深吸口气,敛下眸中的痛色,接着又道,“不过,就算用不了法器,也没有什么大碍。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陌家的人翻遍了整个灏湮大陆,都不一定能想到我们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回天,先不说带着灵婴之体,紫薇馆那边不好应付。就是那洛岛主身边带着的两只小东西,上仙就不动心么?”
“动心又如何?如今他与墨家下来的那两人混在一处,两只灵族岂是那么好得手的?要是在天上的时候,他们还入不了我的眼,毕竟一级的差距摆在那里。但下了凡间界,有境界压制,两人联手,我也未必讨得到便宜……”说到这里,白衣人目光一转,语带迫切道,“怎么,难不成你有办法?”
“办法不都是想出来的?”陆岳泽沉声一笑,“只要伺机而动,又何愁不能手到擒来?”
此时,前屋里是如此光景,后屋之中,却又是另一派景象。
潮湿的房间,昏暗的角落,唯有顶上的一小格天窗透进淡淡的月光,还有迷迭香的芬芳。
光影之中,一袭黑衣裹身,头戴斗笠的女子静静地倚靠在墙壁上。锦衣华服的小小少年,背负着双手满屋子走来走去,尚显稚嫩的脸孔上,是一派焦躁。
“该死的家伙,居然敢绑架小爷!哼,要是等我出去了……”陌敛霄一边躲着步,一边忿忿地咒骂着。
“等你出去了,自然是想将他们如何,就将他们如何!”卿烬悠悠一笑,出声安抚。
陌敛霄闻声顿下脚步,垂着脑袋丧气道:“可我出不去怎么办?这该死的破屋子,好端端地设个什么阵法嘛!明明都到了琼璎城我陌家的地盘,偏偏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卿烬淡然出声,语调温柔却又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很快,你就能够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陌敛霄先是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还有,我奇怪了很久,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你是因为我才被困在这里的,却不仅没有抱怨,反而一直在安慰我,我不懂你这么做的原因!”
卿烬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陌敛霄见状,面色严肃地接着道:“虽然从小到大,围在我身边的人似乎都对我不错,但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为了我陌家的权势,或者是自己的利益。但你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不是因为贪图什么,就是很纯粹的在关心我,就像是……”说到这里,陌敛霄困惑地抓了抓头发,仿佛不知该如何形容。
“就像是血脉亲情,对吗?”卿烬低叹一声,一手摘下斗笠,另一手揭开面纱,“或许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情感,的确是不可磨灭的东西……不论是我对陌小少爷的好,还是三少对我的关心照顾……皆源于此。”
“啊……”看到那隐藏在斗笠面纱之后的容颜,即使是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了那双湛蓝色眼瞳中的神采,陌敛霄惊呼一声,一句称呼脱口而出,“娘亲……”
安宁的夜晚,夜风中掺杂着醉人的花香,华美的建筑,典雅的院落,精致的厢房,一切都美好的像是梦境,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前夕。
厢房之内,靠着轩窗的矮几上铺着柔软昂贵的丝绒,一黑一白的两只小东西正趴在上头,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窃窃私语。
“吱呜……”主人不在,我们出去玩吧?毛色黑亮的雪球昂着脑袋打滚。
“嗷嗷……”这样不好吧,主人会生气的……雪白蓬松毛茸茸的团子扭着小脚丫。
“吱呜,吱呜……”没关系的,我们玩一会儿就回来,主人不会发现的!雪球摇晃着脑袋蹭蹭团子的脖颈。
“嗷嗷嗷……”算了吧,那天我把雅间烧了,主人很生气,他不喜欢我们捣蛋的,这几天我还是乖一点。团子挨着雪球回蹭。
“吱呜……”那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出去玩啦,要是主人回来,你就说我去雅公子那边了!雪球站起四肢,一个弹跳越上窗台。
“嗷,嗷嗷……”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我一撒谎,主人马上就会知道的!团子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水汪汪的眼睛晶亮晶亮。
“吱呜——”好吧,我很快就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雪球屈起前肢,立直后腿,蓄势待发。
“嗷——”你怎么带好吃的回来?叼着?团子伸爪挠耳朵。
“吱呜,吱呜——”当然不是,看这个!雪球翘起尾巴,亮出藏在根部绒毛里的玉色指环。
“嗷嗷——”那多带些好吃的,我等着你,记得早点回来!团子兴奋地挥爪。
“吱呜,吱呜——”嗯,那我先走啦!雪球一甩尾巴,瞬间跑到不知名的方向。
晚膳过后,洛倾城独自一人在偌大的陌府中闲逛,这儿走走,那边瞅瞅,打发时间倒也不亦乐乎。穿过回旋的长廊,越过往来的宾客,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古老的朱红色大门上满刻着佛偈,赤金的连环锁半开着,另一端垂落至门槛。就这么在门前站上一会儿,一种厚实沧桑古朴的底蕴便扑面而来。洛倾城看了一眼便要推门而入,有人却在身后唤住了他。
“洛岛主请留步。”
洛倾城闻声回头,便见一旁的树影中,走出了一位淡然温和白衣如仙的男子,正是雪家的天听——雪如席。
“你没事了?”银黑色的双眸微微一闪,洛倾城随口问道。
“多谢洛岛主关心,休息数日,如席已无大碍,”雪如席浅笑一声,接着道,“这扇门过去就是陌家的祠堂,可以说是家族禁地。洛岛主就这么进去,怕是有些不妥。”
“祠堂?”洛倾城眨了眨眼,瞬间想到了西淇湛家的祠堂——那里除了挂着湛清的画像,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牌位——顿时不感兴趣了。
他正转身要走,忽听“吱——”的一声,身后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陌寻欢几步跨出,看着外头的两人,诧异道:
“洛岛主,如席公子,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我随便走走就过来了!”洛倾城摊了摊手心,一派自然。
雪如席颔首应道:“贵府的管事为我雪家安排的院落便在这附近,适才如席远远看着洛岛主经过,便也走了过来。三少是来此地祭拜先祖?”
“明日便将加冠,本少一时有些感触,觉着心绪不宁,便过来静静心思。”陌寻欢轻叹出声。
“心绪不宁过来这里就有用了?”洛倾城怀疑地眨眨眼睛,又随手拿了颗湛蓝色的鲛珠出来,扔到他手里,“这个给你吧!”
“那本少就多谢洛岛主了!”陌寻欢把玩着掌心的鲛珠,接着又缓缓道,“至于过来这里静心,主要还是为了看着娘亲的画像,缅怀一番。儿子长大成人,可惜她不能亲眼看到……”
“你娘亲的画像?”洛倾城摸摸下巴,忽然来了兴致,“好看吗?”
陌寻欢轻笑出声:“在儿女眼中,娘亲总是极美的。洛岛主可是想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