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倾城(卷零一)——随心客
随心客  发于:201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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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我不认得这里的文字,”银黑色的眸子眨了眨,洛倾城无辜道,同时嘀咕了一句,“要是姬肆雅在就好了,他什么都知道……”

“灏湮大陆的通用语又何必去请教雅公子?”黎苍墨的语调沉了沉,接着道,“本座就可以告知洛岛主。”

“那你告诉我。”洛倾城猛地凑近了些,盯着黎苍墨的眼睛弯起笑眼,漫天的星光都比不上这一汪迷人的浅银。

黎苍墨的心头禁不住一跳,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低声道:“那洛岛主便听着吧……”

今夜的泛舟河上,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不止花船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倍,往来宾客的游船也几乎到了船舷相触的地步。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即将开锣,不止西淇各地的文人雅士,豪门子弟齐聚琅琊城,就连中涵、南源甚至东漓的部分豪客也赶来了此地,品茗这一场赏美宴。

各家的船只为了争夺一个好视角,不乏呼朋唤友,唇枪舌战,比拼家财实力地位,更有的甚至大打出手,落水声此起彼伏。而正对着楼台,视野最佳的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留着大片的水面,无人争抢。

被拉上小舟的年轻男子,吐去口中的河水,抬手抹了把脸,看到那片河面,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另一个男子说道:“那地方不是空着么?走,咱们过去那边,老在这儿争争抢抢的,没劲儿!”

那男子顺着年轻男子的视线看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斥道:“你疯了不成,那是黎家的地盘,就算是九条命的猫都不敢去招惹的!”

“黎家?那个西淇第一大世家?”

“除了这个黎家,还能有哪个?你忘了,咱们那地方原先也有个世家姓黎的,早八百年前不就改成姓李了?谁家有那个胆子敢和四大家族冲撞了名讳?”

闻言,年轻男子显然吓了一跳,眼睛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又小声道:“黎家的苍墨阁下也过来看花魁大赛?”

“苍墨阁下来不来看是一回事儿,这地方留不留是另一回事儿。就算等到花魁大赛结束,人家也没过来,这地方啊,还是得空着!”另一个男子解释了一番,接着道,“不过,我看这花魁大赛也看了五、六年了,这地方也留空了五、六年,想来那位苍墨阁下今年也是不来的。”

男子的话音刚落,耳畔就传来惊叫声。

“黎家的楼船,那是黎家的楼船!”

“你瞧清楚了再说,苍墨阁下怎么会过来?”

“我瞧得怎么不清楚了?那座楼船就是黎家的,连旗帜都看清了,哪还能有错?”

“真的,真的是苍墨阁下来了?”

……

花船上的姑娘们听到声响,也一个个从船舱里头探出脑袋张望,张张俏脸掩饰不了内心的惊喜与激动,暗暗下定决心,等下必在苍墨阁下面前表现出最佳的才艺!

戌时三刻,铜锣声响,花鼓声起,楼台上的幕布向两旁拉开,花魁大赛终于开始了!

15.花魁大赛

黎家的楼船磅礴大气,光是高度已然盖过周围一众船只,停驻泛舟河上,犹如浮出海面的巨龙。洛倾城站在二楼的前端观看表演,高度堪与楼台齐平。她身披着一袭暗色的斗篷,兜帽上垂下的薄纱连下巴都盖住了。

她身后一丈的距离放着套竹制的桌椅,桌面上摆满了精致的酒菜。黎苍墨随意地坐了一边,喝酒吃菜,显然是对那些表演不感兴趣的。雪球与团子缩在桌面一角,啃着为它们备下的饭食,吃得是一如既往的欢畅。

洛倾城看了会儿,也坐了回去,伸手把兜帽揭下了,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怎么,洛岛主觉得不好看,又没兴致了?”就着夜光杯饮下一口琉璃国进献的葡萄酒,黎苍墨轻笑着问道。

“是不怎么好看,”洛倾城轻巧地点了下头,又说道,“不是琴棋书画,就是诗词歌舞,看多了没意思。”

“那洛岛主想要看些什么?世人能够消遣的,也不过这些而已!”黎苍墨哼笑一声,墨色鎏金的瞳孔忽明忽灭,“不过,这些歌舞倒确实无趣,比不上洛岛主在北溟雪域跳的那一曲解忧舞,岛主可还记得那首歌的调子?”

“我听过的都能记住,那首歌是撒莲唱的,可是撒莲不在了……”洛倾城说着,无聊的趴下身,银黑色的眸子眨巴了下,又嘟囔道:“没有别的了吗?”

“别的,别的消遣玩意儿,这本座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了!”黎苍墨淡淡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不远处的天护法重省近身。

“主上有何吩咐?”重省一个飞身来到近处,垂首请示道。

“你和洛岛主说说,这琅琊城里可还有什么能够消遣的?”黎苍墨吩咐一声。

重省听了,眼珠子一转,说了一声遵命,随即抬头笑道:“说起琅琊城里能够消遣的玩意儿,可还真不少!赌石就是其中的一项,这赌石啊……”

“赌石玩过了。”洛倾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直接出声打断。

“那么蹴鞠呢?蹴鞠、角抵、投壶、打马球,平日里那些公子哥们都爱玩这些,赢了的能够得到彩头,说白了也就是在比武!”重省说着,又补充道,“文人们多是举办些赛诗会,诗画大赏什么的,也有去棋社对弈的。而小姐们倒是会去踏青、放风筝,文采斐然的,也有加入那些文人的集会,武艺不凡的还能同那群公子哥们打成一片!”

“这么看来,洛岛主可以去试试那些公子哥们消遣的玩意儿,”黎苍墨放下夜光杯,又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过,以岛主在灏湮大陆通用语上的功底,对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你在笑话我!”洛倾城抬头瞪了他一眼,银黑色的眸子变幻成了浅银色,正要反驳什么,楼台上乐曲声一转,传来女子清泠悦耳的歌声。

泛舟河上顿时哗然。

“……天狼星,命中埋藏的记忆,

参不透,又沉淀多少秘密。

眼中的疏离,心底的哭泣,皆是那幻象的宿命。

紫微星,预言多少的分离,

月如琴,弹奏想念你的音。

朦胧的坚定,丢失的幻影,谁注定此生擦肩而去……”

“这首歌……”两人异口同声说出三个字,凝眸看去,分别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怀疑。只不过,洛倾城的惊讶是直白而毫不掩饰的,黎苍墨的惊讶却是浅淡得一瞬即逝。

“洛岛主先说。”黎苍墨收敛了神色,作出请的手势。

“这首歌我在仙客岛上听过,鲛人传承的记忆中就有这首歌。”洛倾城说着,转头看向楼台上环抱着琵琶,边弹边唱的女子。松松绾起的发髻,一袭浅色的衣衫,没有佩戴多少珍宝首饰,打扮得十分清丽,但绝对不是鲛人。

“是吗?本座要说的是,这首歌几年前就成为琅琊城的禁忌了,想不到还有人敢唱?”黎苍墨说着,低嘲一声,道,“该说她是胆大还是无知?”

“依属下所见,那位姑娘只是想引起主上的注意!”重省分析道,“不过,这个险的确是冒大了……”最可悲的是,他们家主上虽然是注意到了,但注意的只是歌,而不是她本人。

唱歌的那位女子,视线对着的正是黎家的这艘楼船,眼角眉梢拢着淡淡的风情,最是恰到好处。

“……夜迷离,寻觅半生过去。

舞一阙,若你能有半丝熟悉。

星辰会记起,蔷薇会笑语,不必再孤独一隅。

月如钩,蜿蜒一世追忆,

舞一阙,若你能有半丝熟悉。

红尘中老去,紫陌间恍忆,碧落人间终不离……”(董贞——人鱼传说伴奏)

“为什么一首歌会成为禁忌?又是西淇的规矩吗?”洛倾城听着,显然来了兴致,面色瞧着也亮上了三分,漂亮的银眸忽闪忽闪,几乎让人招架不住。

“不是规矩,而是诅咒。”黎苍墨从容地吐出八个字,眸光一动,示意重省解释。

重省会意,立刻接口道:“洛岛主有所不知,若是属下没有记错,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八年前,在琅琊城的一家青楼倚翠轩中,一位叫做尹娘的歌妓登台献艺,唱的就是这首《星月诀》,一时间万人空巷,倚翠轩生意红火如日中天,瞬间跃居为琅琊城最大的青楼。”

“后来别的青楼也将这首歌学去了,还编排了歌舞,当时琅琊城的男女老少听得多了,几乎人人都能哼上个一两句。但是好景不长,就在那一年的花魁大赛上,那位最先唱《星月诀》的尹娘,原本准备一展歌喉夺冠的,可惜曲子只唱到一半,便被人割断了咽喉,当场暴毙。在场的不乏高手,但是没有一人瞧见,当时是谁出手杀人的,而且尹娘咽喉的伤痕很奇特,猜不出是什么兵器留下的。另外,楼台上还留下了一片鱼鳞!”

一片鱼鳞?洛倾城听着,下意识地记到脑海中。

重省顿了顿,接着说道:“之后的半个月里,青楼中凡是以唱这首《星月诀》出名的歌妓都一一被人割喉杀死,死状与尹娘一样,并且都留下了一片鱼鳞。然后,这首歌就成了禁忌,八年来,再也没有人唱过。适才,洛岛主说这首歌属于鲛人所有,那么当年的惨案就真的可能是是鲛人的诅咒了,为了惩罚凡人随意传唱属于他们的歌谣。”

“不可能,”洛倾城断然否决道,“鲛人不会做这种事,更何况,歌谣本来就是让人传唱的,哪会有这个道理?”

闻言,重省陷入沉思。

“洛岛主若是感兴趣,不妨把八年前的这起惨案弄清楚。比起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这的确要有趣上许多!”黎苍墨出声建议道。

“你说的对。”洛倾城微微点头,勾唇一笑,拎起吃饱了挺尸的雪球与团子收回耳坠中,重新把兜帽戴上,几步靠近船舷,认真打量起楼台上献唱的女子。

一曲《星月诀》即将接近尾声,女子看向楼船的眼神也越发地露骨热切起来,琵琶拨起最后一段音的时候,异变突生!台上的女子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环抱的琵琶失手落地,人也从位置上跌坐下来。

“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赶紧去看看,这么怎么了?”

尚且沉浸在曲声中的众人猛然惊醒,霎那间,议论声四起。

油头粉面的老鸨一脸焦急地奔到台上,一把搀起跌坐在低的女子,急道:“含烟,我的好闺女哟,你这是怎么了?”

“我……”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手指指向半空中,那里,正定格着一道纤细的银丝,如同星子落下的辉光,却又锐利地削金断银,若是含烟还坐在那里,银丝定格的地方,正靠着她的脖颈。

地面上不远处,还静静地躺着一片红色的鱼鳞,细腻莹润,瞧着质地,宛如玉石打磨。

老鸨上上下下定睛看了半晌,哎哟一声,也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口中喊道:

“诅咒,是诅咒啊,诅咒又出现啦!”

下头的花船离得近的,听到那诅咒二字,吓得赶紧把船摇远了些,有些胆小站不稳的直接掉入了河中。不明白真相的又在四处询问。一时间,救人的救人,吆喝的吆喝,奔走的奔走。这场花魁大赛算是彻底乱了套。

而同一时间,黎家的楼船上,洛倾城伸出一指,凌空一点,那条银丝与那片鱼鳞自楼台上飞出,徐徐落入她的掌心。

“是那个人。”洛倾城打量了手中的东西一眼,肯定的吐出四个字。

“那个人?”黎苍墨略一思索,便领会道,“岛主说的是寄居在盼君湖底,上次跟丢了的那一个?”

“就是他。”绯色的唇瓣间吐出的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显然,对于自己跟丢了人的事,让洛倾城觉得很丢面子。

“那岛主怎么不去追上?那人适才现身杀人,此刻就算离开了,也应该远不到哪儿去!”重省急道。

“他都离开了,我还去追什么?”洛倾城反问了一句,接下来又信誓旦旦道,“不过,我已经找到方法让他自己出来了!”她说话的时候,银黑色的眸子晶亮晶亮,似乎融入了漫天的星辰。

16.画中人影

次日上午,天色阴沉,雨声淅淅沥沥。黎府的三大护法聚在廊下,看着檐角低落的雨水,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在商量什么大事。

“重省大哥,昨晚你就在当场,知道的比我们都清楚,还是由你去把那位含烟姑娘打发了吧!”旧音认真恳求道。

“这些事儿不是向来由你处理的么,推给我做什么?何况,主上召唤,我现在就要过去了!”重省说着,打了伞,脚步匆匆便离开了。

“重省大哥,重省大哥,喂……”看着人走得连影子都没了,旧音惆怅,又看向轻末,央求道,“轻末哥哥,那位含烟姑娘人美声甜,不如你去会会她?”

“平日里,你打发那些倒贴上来的女人不是很有一套么?这个含烟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居然让你如此为难?”轻末不无好奇道。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说她的本事是什么?”旧音长叹一声,说道,“她天还没亮就守在正门口,说是要见主上一面,感谢昨晚的救命之恩。我劝了她一番,居然又守到后门口去了,一副见不着主上不罢休的架势。她来的时候还没下雨,也没带伞,现下都在雨里淋了快两个时辰了。”

“苦肉计又不是必胜的策略,那种人你又何必去理会?等她撑不住了,自然就离开了。”轻末说了一句话,递给旧音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也打着伞走人了。

旧音站在原地踌躇,思索着该如何打发了那位含烟姑娘,却见到两团圆滚滚的小东西在泥水中来回扑腾。她抬头看去,花园的小径上,洛倾城正缓步走来,她并未打伞,却是半丝雨水都未淋上身,那头叫人嫉妒的长发同样没有淋湿的迹象,如同来自另一个时空般,纤尘不染。

“叫她过来。”看着旧音的方向,洛倾城轻淡地吐出四个字。

“什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旧音摸不着头脑,许久才反应道,“洛岛主说的是那个含烟姑娘?”

“我去那边,你把她带过来,”洛倾城点了下头,随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屋舍,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再拿一盘糯米团子过来。”

在泥水中打滚了好几圈,已然看不出毛色的小白狐,听到糯米团子四个字,耳朵明显得耸了起来,凑到洛倾城脚边讨好地蹭了好几下。

“吱呜吱呜……”黑貂雪球不满起来,抱怨主人重狐轻貂。

洛倾城看了看它,银眸中是纯然的无辜,吐出一句话道:“你不是什么都吃的么?”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客用的书房,一如黎府所有的建筑般,布置得大方雅致。含烟在旧音的带领下先是换了套干净的衣裳,然后才进的书房。推门入内,迎面看到的墨宝令她咋舌惊叹,不愧是西淇第一世家的黎府,寻常人家千金难求的真迹,一下子就挂了好几幅,更不用说书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无一不是极品。

含烟转过身看向另一侧,珠帘纱幔的背后似乎隐着一道人影,身形高挑。当即跪地道:“小女子含烟,昨夜多谢苍墨阁下相救,此生无以为报,愿留在阁下身边为奴为婢,还请阁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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