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日子——开花不结果
开花不结果  发于:201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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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垂着头不说话,陈庞凑上前用手肘碰碰他,说:“怎么样?解气吧。”

刘彦斜他一眼,不咸不淡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不开的已经想开了,该忘得也忘了,还有什么解不解气的。”

“嘿——”陈庞挑高眉,“行!您想得透彻,您是出世的大师,我等俗人自叹不如。我给您跪了。”

说着他作势真要跪下,刘彦扯了一把,可惜胖子吨位太大没扯起来,他一扭头朝女人堆里喊:“许晓娟你快来,你男人——”

陈庞赶紧爬起来捂住他的嘴,见老婆没听见,才松了口气,指着刘彦道:“你小子不老实啊,咱们男人间的谈话,你喊女人干什么?”

刘彦撩起眼皮看他,“不干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得瑟样,想让人整治整治你。”

“嘿——!我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原来这么蔫坏蔫坏的?!都以为你老实,没想到……没想到……”

他一时词穷,高中语文只能过及格线的胖子苦思冥想找不到可以用来形容蔫坏蔫坏的老实人的词,胖胖的脸被憋得发红。

刘彦被他西红柿一样的大红圆脸逗得笑倒在沙发上,一晚上的沉闷郁气终于借这个胖子消了个干净。

陈庞恼羞成怒,张牙舞爪要扑上来跟他来个你死我活。他那吨位要是真的压下来,刘彦估计可以去苏州买咸鸭蛋了,幸好一阵手机铃声拯救了他。

陈胖子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等看清屏幕上的号码,立马面色紧张地按下通话键。

“喂……是我是我……什么?你等等……”大厅太吵,听不清那边人讲的什么,他朝刘彦指了指外边,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跑,“你在哪?……哦哦是的是的……”

陈庞一走,刘彦又变成个隐形人。他起身坐到另一个角落,避开忍受了许久的烟味。

还没坐稳,就看见许晓娟离开女人堆向他走来,“刚刚你们俩闹什么呢?”

她虽然年过三十好几,却保养得相当不错,一头乌黑卷曲的浓密头发披在肩上,白净的面庞不见一丝皱纹,即便穿着厚实的外套,依然看得出曲线分明的身材。说实在的,别说别人,就连刘彦也想不清这么个风情万种的美人怎么就瞅上胖子了。

他笑着说:“你男人要耍流氓,我制止不住,只能喊你了。”

许晓娟甩了甩头发,在沙发上坐下,慢条斯理道:“让他耍,反正你也是孤身一个,就让他把你收了做二房,我多个弟弟,多好。”

“……”刘彦不得不承认,耍嘴皮子男人是斗不过女人的。

“他人呢?”

“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许晓娟手指绕着发尾,一双美目盯着刘彦上上下下打量,刘彦被她看得发毛,不大自在地挪了挪位置,“怎么了?”

“听说你要去相亲了?”

刘彦无言,他昨天才下了这个决定,而且没有声张,为什么今天就有人知道了?

女人果然不能小看。

许晓娟轻轻嗤了声,说:“别想七想八的,你要见的那姑娘是我娘家邻居,她妈跟我妈说的。我妈一听觉得男方听来挺耳熟,就来问我,我一听,说是了,就是被小雯甩了的倒霉男人。没想到啊,你沉默了这么多年终于准备爆发了?”

小雯就是刘彦前妻,陈习雯,跟许晓娟一个院子长大的。

刘彦倒在沙发上,无奈摇头,“什么爆发不爆发,说得我跟个疯子一样。那姑娘是我大嫂远房表姐妹,我大哥非得让我跟人见个面,见见就见见吧,反正人家也不一定能瞧上我。”

许晓娟又说:“要不是真有这么巧,我还以为你是预谋好的呢,怎么你总瞧上我周围的女孩了?”

刘彦十分无辜,“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全世界的姑娘都是你的小姐妹呢。”

许晓娟瞪了他一眼,向门口张望,“死胖子怎么还不回来。”

“大概是个重要的电话吧,唔……那不是来了么?”

陈胖子开门进来,却不把门带上,而是在门口等了等,又进来一个人。那人斯文俊挺面上含笑一派优雅,不是凌云端又是谁。

19.晚上去我家?

人的一生里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知,最后或是相守或是相离,离开的人继续他们的旅途,留下的,大概就是你的缘分了。

凌云端的本意或许是要低调,但他的入场却好像走上红地毯的明星,灯光凝聚万千瞩目。

原本聚在一起聊得起劲的女士们都安静下来,紧跟着就是更加喧嚣的议论声。那些个男人们现在也不高谈阔论了,打牌的抽烟的都停下,自动自发围在胖子和凌云端周围。

这两人一个是事件中心,一个被人拉着让给介绍介绍,都堵在门边不远处,进退不得。

许晓娟问,“那是谁?”

刘彦也看着那边,说:“凌云端,还记得么?”

许晓娟听完,脆铃铃地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记得,今晚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记得他,现如今的人啊,眼睛可利着呐。”

刘彦没说话,许晓娟又说:“他如今这么大的家业,谁不是既眼红又羡慕的,当初他一介穷学生,别人只记得他成绩不错,怕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如今好了,谁都恨不得贴上去。”

她讲话一向这样犀利又实在,尖锐得让人不能直视。

刘彦低头笑笑。

许晓娟踢踢他的鞋,“怎么样,你也去凑凑热闹?凌云端也是平江人吧,你们俩还是一个镇的,怎么不见你们高中时有什么来往?”

刘彦笑道:“就我当初那个成绩,怎么好意思去跟人搭话。”

“倒也是,他成绩那么好人又那么冷,在班上比你还要孤僻。”

那边人群里不时发出笑声,凌云端已经被拥到桌子边上,有人向他敬酒,他摆了摆手,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就笑呵呵地自己喝了。

陈庞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四下一张望,看见许晓娟在这边,赶紧走过来。

许晓娟抬头迎向她口中的死胖子,说:“你怎么把他请来了?”

胖子在两人中间坐下,“嗨,我怎么请得动,这不是咱们老同学都在这,人家才过来看看的。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刘彦看着他,揶揄道:“怎么?一会没看见你老婆就这么不放心?”

陈庞搔搔头,一点不羞愧,“可不是,你们这些单身男人就该拉出去全埋了,省得天天盯着别人的老婆——哎呦!娟儿,干什么拧我?”

许晓娟瞪着一双美目,嗔道:“别胡说八道!”

陈胖子“嘿嘿”两声,“我没说错,我老婆这么漂亮,外边一堆光棍虎视眈眈,我怎么能不小心点。”

许晓娟面上发红,不说话了。她的尖牙利齿一向扎不透胖子的这层厚猪皮。

刘彦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位置,对于这两人不顾场合无视时间的打情骂俏,他虽然早就习惯了,但还是牙齿发酸。

他沉默着坐了会,实在闲的无聊,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不算早了,虽然已经嘱咐刘思柏跟刘思鹏一起睡,但他不想回去得太晚。

“胖子。”

“啊?”陈庞牵着老婆的手笑眯眯转过脸,一双小细眼睛这下更小了,眯成一条缝。

刘彦无言地看着他,“……什么时候散?”

“你要回去了?别啊,今晚就睡我家了,回去干什么。”

刘彦不准备说实话,“小柏还在家等我,回去晚了我不放心。”

陈庞不赞同道:“你儿子也太粘你了,你看看我家的臭小子,天天晚上出去耍到八九点才回家,我看要不是他还小,估计整夜整夜都能不回来。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像你儿子那样,天天在家等你回去,跟个小姑娘一样,你也该让他自己去玩了,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管着吧?”

“他还小——”

“别,别跟我说他还小。我儿子也只比他大了几个月,还不是照样玩?就是你太婆婆妈妈了,老不放心,孩子都给你养成猫了。”

许晓娟扯了扯陈庞,不让他继续,“瞎说什么,人家孩子乖巧碍你什么事了?要你指手画脚。”

刘彦倒不怎么介怀,只说:“孩子还小,长大了自然就不粘人了。我明天还有事,今晚得回去,就不去你那了。”

听他这么说,陈庞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行,再等等,现在人都还在,你走了不好。”而后又玩笑道:“这么晚打得到车么?没有的话我家有辆自行车,给你骑回去,别半道摸黑冲到田里去就好,哈哈哈哈……”

刘彦也笑,正准备说不然你送我回去,就听身后有人说:“我送你回去吧。”

三人齐刷刷抬头,凌云端正含笑立在眼前,眼睛盯着刘彦。

刘彦被他这样看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些尴尬,像是说了谎被老师发现的小男孩。可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只不过没开口说明罢了。况且现在这个招呼要怎么打?是十多年未见得老同学还是新晋的“朋友”?

陈庞没看出两人的不对劲,他一拍手,说:“对呀,你们两个一个镇的,顺路!”他转头对刘彦道:“怎么不说话?你不会不记得老同学了吧?这可不行,人家还知道你们是一地的要送你呐。”

刘彦连忙摇头,“哪会——”

“可不是,你不会不记得我这个老同学了吧?”凌云端打断他插了一句,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刘彦低头瞪着酒杯,心道还不知是谁不记得谁,恶人先告状。

凌云端就在他身旁坐下了,不大的沙发上做了四个人,个个都挨得紧紧的。

刘彦不打自在地动了动腿,往胖子那靠了靠。

凌云端看着他笑了笑,没再挤他。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发班上那群人的,虽然现在他们时不时盯着这边看几眼,却不过来。刘彦坐在他边上,不免被殃及,他从没受过这样的瞩目,越发不自在了。

胖子感觉到他动来动去,不由奇怪,“你今晚怎么了?就这么坐不住?实在不行你出去外边坐会透透气?”

刘彦正难受呢,听他这样讲忙点头,“行,我去透透气。”说完也不管别人,埋着头往外走。

外边冷风嗖嗖,他一出来就吹了个透心凉,正烦恼冬夜漫漫时间难熬,冷不防后边冒出一个人,将他吓一跳。

凌云端这厮阴魂不散,跟出来了。

刘彦抿抿唇,说:“凌先生。”

凌先生不太高兴,眯了眼道:“你何必这样生分,我就这么惹你讨厌?”

刘彦连连摇头,“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称呼你。”

“这有什么好想的,直接喊名字就好,你总凌先生凌先生地喊也不怕别扭。”

这个……直接喊名字?凌云端?云端?

不管怎么喊都让刘彦觉得别扭,他可以直呼陈庞胖子,叫陈胖子老婆许晓娟,可一到凌云端这里,似乎怎么喊都不顺口,都奇怪。

偏偏凌云端还在一旁催促,“喊一个试试,喊我名字。”

刘彦几次舌尖抵上牙齿,终于憋出一个,“凌……凌云端。”他实在觉得奇怪,跟别人提起时凌云端凌云端喊得那样顺口,怎么一碰上真人就磕巴了?

凌云端挺受用,但他仍旧不太满意,“咱们是老同学你怎么不和我说?你也忘了?”

刘彦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一个成功人士,一个小摊贩,能有什么交集?弄得不好别人以为他想攀关系还要让人反感。

凌云端问出这话就发现这个问题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他转移话题,“明天有什么事?不出摊么?”

刘彦迟疑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我大哥让我去见个人。”

凌云端马上就明白了,“是那天说的姑娘?你要去相亲?”

刘彦有些脸红,“去见见。”

凌云端沉默半天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刘彦小心道:“凌……云端?”

凌云端看了他一眼,说:“待会走了等等我,我今晚回去。”

刘彦也知道没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他顺利回去,就不推辞,“好,麻烦你了。”

聚会到了快十点才散,等他们两人开车回到镇上,已经十点半了。

刘彦指着前边一个路口,说:“我在那里下车就行。”

凌云端打着方向盘转弯,“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路上也没灯,不方便。”

“不用,路不好走,越到里边越窄,车子过不去的,你在这里停下吧。”

凌云端停下车,却不开车门,他转头对刘彦说:“你也说了路不好走,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我走习惯了,没事。”

凌云端不说话,车内一时沉默。

刘彦受不了这样的静默,呐呐地问:“你……怎么了?”

凌云端转头盯着他,车里没亮灯,刘彦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却也足以坐立不安。就听他突然轻轻一笑,说:“听我的,今晚别回去,在我那休息一晚,明天你想多早离开都随你,行吧?”

刘彦动了动唇,还想推拒,最后却冒出一个字,“好。”

似乎凌云端就是这样的人,天生的主导者,别人总是不能拒绝他的提议。

20.凌云端的心思

这是刘彦第二次来凌云端家,上次太匆忙,虽然找扫把铺床时把整间屋子过了一遍,却没来得及仔细打量。

凌云端外婆留给他的这间屋子是六十年代初建的,到现在三十多年了,比他年纪还大。因为年代久远,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发黄,墙角白色石灰也脱落了,水泥地板还出现许多小裂纹。正对着门的客厅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皮质沙发,皮子已经老了,有些地方裂开,可以看见里边黄色的海绵。临街的窗子小小的,不是现在流行的那种大方的推拉款式,而是两扇门往外推的,底下的支撑墙有半人高,那天喝醉了的凌云端就是在那里挂着。

凌云端给他倒了杯水,见他眼睛落在窗户上,也想起那晚上的糗事了,他眼角抽了抽,不动声色挡住刘彦的视线,“家里什么都没有,喝杯水吧。”

刘彦握着杯子,不大自在地问:“我今晚……睡哪里?”

“睡我的房间,可以么?我去书房睡。”凌云端在他身边坐下,老旧的沙发吱吱作响。

刘彦往边上挪了挪,“好,就是太麻烦你了。”

凌云端笑笑,没说话。

刘彦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回来放假的吧,什么时候走?”

凌云端微微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偏头看他,说:“不急,这边的工厂还有点事。”他顿了顿,又说:“那工厂你应该知道,我听陈庞说你们两个都在那里工作过?”

刘彦点了点头,“做过几年。”

凌云端微微一笑,不知是玩笑还是说真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来继续做,给你弄个车间主任当当。”

刘彦睁大眼看他,连连摇头,“不,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我离开厂子好多年了,手艺也忘得精光,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还要连累你,可千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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