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安翻个白眼:“不觉得。”
安诺瞪了一下眼睛,眼见着就要和刘易安吵起来,路斐特终于无奈地冲科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人拎走。
科威二话不说,揽着刘易安的肩膀,弯腰一个公主抱,面无表情地将人领走了。
刘易安:“喂,喂,放开我,我还没说完!……”
教堂后院中的远古栀子花飘着淡淡香味,烈日下安诺看了路斐特一眼,在背对阳光时空梭的阴影里盘腿坐了下去,随手摘了栀子花白色的花瓣扔进嘴里,边咀嚼边道:“坐吧,洛丽塔没有日光防护网,夏天的时候紫外线很强。”
路斐特走到安诺旁边,也跟着盘腿坐了下来,他还穿着天教长袍,坐下去的时候看着宽松的长袍下摆,想到了安诺和刘易安养的那些会咬人的大笨鱼,忍不住笑出了声。
安诺也没问他笑什么,直接道:“安硕重新为你指引了信念,你的意识之海和以前不太一样,有点奇怪,可以详细说说么?”
路斐特被安诺这么突如其来直奔主题的问话弄得愣了一下,“不,我不太想谈这个。”
安诺点点头,又扯了片花瓣扔进嘴里:“哦……那你来做什么?”
路斐特:“……”
安诺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在路斐特的胸口豁开了一道口子。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安诺所能说的所有难听的话,比如——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路斐特,我们到此为止吧……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安诺会问出这句。
那你来做什么?
以安诺原来的性格他是根本不会这么说的,以王者和骄傲者的姿态回视路斐特才是他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么?他是教皇,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的人,曾是整个星际的信仰,他早该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又是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
路斐特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知道自己变了,他有这种意识,离开安诺这两年发生的一些事情他是决计不会和安诺吐露半个字的,有些东西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但是安诺又是为什么变了?
路斐特一时间很动容,他终于明白安硕在这三年对安诺放任不管的真正原因了,没有监视没有试探,让另外一个人在自己触碰不到的角落里随波逐流自生自灭,不是因为不想管管不了,而是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受这个人在自己控制之外的变化。
他是曾经让别人仰望敬佩爱慕的教皇,现在却变成了过着普通生活的市井小民。
在安硕心里,安诺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存在,一种更为亲密的信仰,在路斐特心里,安诺是神一般的存在。有些改变确实很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幸好,安诺的下一句话拯救了自己在路斐特心中的形象。
他道:“你不应该和科威一起过来,虽然我不知道军部、联合国、宗教三方面的关系现在究竟怎样了,但是两方高层聚首,要是传出去,再弄出个蝴蝶效应,以我对安硕的了解,他会罚你去开采星球。”
路斐特:“嗯,你真了解他,我就是在开采的途中跑出来的。他还扣了我半个月的薪水!”
放下了身份,两个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
安诺莞尔:“这是他的风格,不过你现在逃出来,除非能有合适的理由,要不然他会罚得更重。”
路斐特转头看着安诺,安诺在三年的时间中沉淀出一种与众非凡的气质,他年轻的面孔上有一对深沉的眸子,眼中是沉淀了几千年的豁达与睿智。他的面孔长开了,比几年前长得帅气了许多,嘴唇到下巴的弧度非常性感,还有一对圆圆的耳垂。
路斐特现在有点飘飘然,他情不自禁地凑近了身旁的人,闻到青年身上汗水夹杂着阳光的味道。
“安诺”,路斐特的声音有点哑,喊出声的时候自己都有点意外,他咽了口吐沫,又喊了一声道:“安诺……”
安诺转过头,鼻尖甚至还扫到了路斐特。
路斐特的眼神有些迷离,这是安诺直认识他以来及少在路斐特脸上见到的一个表情。
路斐特狂傲,自大,会戏谑得调笑,会皱眉思考,偶尔发情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无奈的表情往安诺身上蹭,却几乎从来没流露出这种表情
安诺没有避让开,屏住呼吸和路斐特鼻尖对着鼻尖。
路斐特眯着眼睛,在安诺鼻子上蹭了蹭,轻声道:“真好。”
安诺也轻声问道:“为什么觉得很好?”
路斐特如同被催眠了一般道:“有你在,你在我身边就很好。”顿了顿,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回神之后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身体微微向后仰,离开安诺道:“所以么,跟大爷我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刷什么飞船啊!你想刷金子都有,怎么样?”说完还配合了一个路斐特专有的挑眉翘腿动作。
然而安诺并没有说话,静静打量着对面的人。
他的表情是一种很明显的试探之后的了然,似乎已经将面前的人看得透彻,可眼神中却略带着一点疑惑:“你不是路斐特,你是谁?”
路斐特愣了愣,听到这话知道五位陈杂,是该说恭喜你答对了,还是该说不不不,你只说对了一半,又或者给他一个挑眉耸肩的动作?
不,这根本就是路斐特不愿去回答的一个问题。
在岁月的长河和宇宙的尘埃中,他希望坚守这个秘密一直到死。
【安诺:虽然没有意识力,但凑近路斐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但是很奇,我的感觉又告诉我,没有错。】
第四十一章
【安诺:我必须回耶路撒冷,即使那里对我来说是个毫无意义的地方。我的弟弟和爱人在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件事情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暂且不管,但就目前路斐特的状况来说,搞清楚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十分要紧。
刘易安说的没错,我离不开路斐特就如同他无法真正离开科威一样,爱人的灵魂在相爱的那一刻便刻上了对方的印记。】
决定回耶路撒冷的那一刻开始,刘易安和安诺开始就他们的财产进行分割。
正确的说,是刘易安决定让安诺净身出户。
刘易安:“二楼所有的东西,除了你床头的那个闹钟可以带走,其他都不要碰。星际币我们平分。仓库里你擦玻璃的那套工具带走,一楼让我想想,哦,对,那台可以收360个频段广播的收音机也可以带走,不过耳机留下。还有,这个月房租你没交,记得交完再走,还有物业费管理费……”
安诺脑门上的青筋直跳:“我一天到晚在外赚钱补家用,最后走就只能带这么点东西?星际币平分?凭什么!!”安诺被刘易安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弄得炸毛了,以前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相互扶持,对刘易安安诺算是一再忍让了,但是没想到最后好聚好散都做不到。
分家产的时候让他净身出户!净身!!??
安诺忍着没发火,一对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
科威和路斐特已经完全无语了,幻灭这个词他们这几天算是彻头彻尾好好体验了一把。
今天算是好的了,前两天为了刷飞船的星际币,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万年冰块脸科威在一旁终于闷声道:“钱,很重要。”
路斐特点头,没有表态,这样的路斐特有点陌生,却很鲜活。
刘易安:“你瞪什么眼!”
安诺咬着牙齿:“眼睛长我脸上,瞪不瞪是我的自由!”
刘易安:“他妈的!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还在天职员面前发誓说钱都归我管,现在才几年!?才几年??!!”
安诺:“那只是归你管,不代表就属于你。”
路斐特在一旁靠着墙点了点头,习惯性站在安诺的这头,自言自语道:“教堂里的那套词还是我编的,全星际一套词,说完我就不记得了……”
等等,刚刚……他是不是听到了一个词——
“结婚?!”
科威的反应比路斐特要直截了当,他上前拉开了快要和安诺拉扯起来的刘易安,将人提到一边。
路斐特几步走到安诺面前,皱眉道:“刚刚你们说什么?结婚?”
科威同时问刘易安:“你和他结婚了?”
刘易安无所谓的耸肩:“是啊,在洛丽塔租房子情侣减半,夫妻的话打三折。”
科威,路斐特:“……”
自此,路斐特和科威严肃的认识到一个问题——这两个曾经、现在、未来都会在他们人生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似乎已经到了为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地步了。
科威一张冰块脸瞬间变成了北极大陆。
路斐特一巴掌拍在脸上,无奈笑道:“幸亏洛丽塔没有酒吧之类的。”要不然这两个人卖了自己都有可能。
路斐特说完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安诺和刘易安难得没有在这个时候相互顶上两句,而是对视了一眼。
路斐特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刘易安咳了一声:“其实吧,还是有的……”
安诺:“你给我闭嘴!”
这个其实就是,安诺在洛丽塔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酒吧服务员,因为被某个不知名的咸猪手摸了下屁股,才毅然决然辞职的……
安诺和科威结婚容易,在当地的小教堂公证了一下就算夫妻了。离婚也很容易,只要再跑到教堂去,当着天职员的面打碎一只碗就可以了。
不过为安诺公证离婚的人不是那个老头,却是红袍的天教路斐特。
冰块脸路斐特。
至于冰块到什么程度——用刘易安的话就是,看到路斐特那张可以和科威媲美的南极冰块脸,他真的很有种把碗扔他们脸上的冲动。
路斐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时空梭自动导航,他就翘着腿抱着胸躺在靠椅上,看着导航板上的星空。
安诺知道他郁闷什么,其实被咸猪手捏屁股的时候他也很郁闷,活这么大被真枪实弹打过,却从来没被陌生人这么摸了。
安诺张了几次嘴,奈何怎么都解释不出口,要怎么说?说,没事的,也就捏了一下,人我已经揍过了。还是大度一点,说,都是男人么?摸一下也不少快肉。
路斐特就这这么一动不动盯着星空全景。
安诺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醒醒吧。”
路斐特没抬头,已经盯着星空全景,却抓住安诺的手,就这么捏着:“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安诺:“什么?”
路斐特肩膀塌了塌,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中,闭上了眼睛,将安诺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很多话,有很多话想和你说。”顿了顿:“在某一刻。”
在某一刻,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光能弹准确无误地打在身上的那一刻。
路斐特睁开了眼睛,带着点点情愫的意识力慢慢萦绕在安诺的周身,想拥抱他想占有他。
安诺现在没有了意识力,却依旧能感受到路斐特的情绪,后怕……如果真的找一个词来形容,应该就是这个词,后怕,心悸,还带着点悔恨,如果不那么着急就好了……
安诺皱了皱眉头,路斐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他不清楚,但是要从狂妄自大的天教的潜意识情绪中挖掘到“后怕”这层感觉,只能说,他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安诺贴住路斐特的下巴,睥睨着椅子上的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路斐特只是摇了摇头,松开安诺的手,收回意识力,不打算多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路斐特猛的转头,意识力爆发出。
安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牵引住了时空梭,飞船在惯性的作用下猛的一荡,紧接着静止不动了。操纵板上的星空图也定格在了某一刻。
路斐特站起来冲着舱门的方向,将安诺护在自己身后,低声道:“没有意识力拿破仑还能用么?”
安诺:“不能,发生什么事了?”
路斐特没有回答安诺的问题,却将一个“L”胸针塞到安诺手里:“如果情况紧急,等会儿你坐米迦勒直接走,时空门就在附近,安硕随时都欢迎你回去。”
安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米迦勒:“说清楚,怎么回事?是联合国?还是军部?”
路斐特:“都不是,是一群土匪,披着佣兵外壳的星际海盗。”
安诺想了想,发现自己这几年对星际的政务一片空白,海盗势力在他那个时候根本不成气候,小打小闹常有,但怎么会公然和宗教发生冲突?有什么力量在背后支持。
路斐特的意识力感应到安诺情绪的波动,道:“别想太多,我来应付他们,等会儿你先走,在耶路撒冷等我,乖。”
以路斐特的能力,对付一群海盗肯定不成问题,但安诺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是米迦勒,路斐特让自己坐米迦勒先走,却并不一起。
就算真打起来,除非那群海盗有航母,否则不可能动得了米迦勒,既然这么,路斐特为什么不一起?
安诺在路斐特身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操纵不了米迦勒了对么?”
路斐特自嘲笑道:“是!”
因为意识力改变了?不,这不可能,除非像安诺这样意识之海完全消失,否则米迦勒还是认主的。
时空梭被巨大的引力牵引,慢慢朝着斜后方退去,操纵板上出现了视野上的星空图。
一架微型仿航母舰出现在眼前。
路斐特转过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接着冲安诺道:“启动米迦勒,你可以的。”
安诺知道自己可以,古文明机甲听从历任教皇的命令,这种程序似乎自它们出生起就被写进了程序。
安诺:“米迦勒,锁定时空门,目的地耶路撒冷。”
米迦勒红光一闪,接着破碎的光萦绕在安诺周身,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
路斐特隔着层淡淡的红光,微笑着给了安诺一个飞吻,接着按了按操纵板上一个键,舱门打开,生物薄膜横隔在舱口。
因为不是自己原本的主人,米迦勒的认主程序适应了好一会儿。
频道内被强行介入,一个带着点沙哑的声音道:“路斐特天教!我们好久不见了!”
路斐特:“是啊,从我上次切了你两条腿算起来,确实挺久没见到你了!”
沙哑声:“哼,比起被光能炮一发穿胸,老朽只是没了腿而已……”
路斐特:“那我今天就干脆切了你第三条腿。”
安诺:“……”
频道被切断,牵引力猛然增加,时空梭又是一个大的晃荡。
路斐特没有回头,皱眉对着舱口,只说了一个字:“走!!”
安诺根本就不想走,这算什么?“米迦勒,停下!”
米迦勒:“反牵引设定自动保护,开始跃迁,无法停止。”
安诺周身的红光猛然闪烁,红光外的路斐特只剩了淡淡的背影轮廓。
冰冷的水覆上安诺的额头,泉水叮咚声在耳旁响起。
安诺慢慢睁开了眼睛,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视线中,他眨了眨眼,终于认出面前的人,是安硕。
黑羽般的意识力从安诺周身撤走,安硕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低头冲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人道:“看来路斐特这次又要被光能炮轰一次了。”
安诺猛的起身,拉住安硕胸前的对襟道:“到底怎么回事?”
安硕:“我的哥哥,我发现我们每次重逢好像气氛都不太对。放心吧,路斐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