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现在,半夏就是再怎么的不愿相信,但这个游戏的真实性与奇异性还是不得不接受,而份天方夜谭般的奇遇让他本来阴沉的脸终算有了丝笑意。当他退出游戏之后,那付银质的眼镜又架到了他的鼻梁上,把眼镜放到眼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与普通的眼镜有什么区别,除了材质看起来好了一点外。
唇边缓缓的绽开了一丝略显讥屑的笑,也许总算找到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了,而借着这个由头也总于可以来说服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下定决心离开,毕竟那件事已过去一年之久。
一年啊,时间还真是快,他在心里自嘲的想道。起身走向窗边,向外看了很长时间,而实际上窄小的窗户根本看不到太多的景色,何况还是深夜,有谁会想到那个被中医界称为绝世天才的他会被关进这么一个冰冷的地方。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他不可能永远的呆在这里,他再倔强下去其实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只会显得他更加的失败而已。老爷子有耐心等他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反而是他借着亲人的宠爱却肆意着伤害着他们。而实际上能被自己轻易伤害的也只有那些无条件的真正的爱着他的亲人,所以他应该学着长大,不能再任性下去。
何况他现在不是已找到了重新走下去的目标吗?曾经让自己觉得活不下去的这段感情,怎么突然之间让他觉得这般的滑稽而可笑呢?所以真的到时候了。
脸上的笑容加深,一旦下了决心,心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兴奋起来。外面的空气虽然很糟,但现在的他却无比的怀念,因为那里有他想要的自由,有他爱的家,有真正爱他的亲人。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老爷子决对会亲自来接他离开的。
想到这里他都忘了现在是半夜的时间,急急的推门而出。深夜的医院长廊空旷而寂静,走在其上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平常时日半夏绝对不会这个时间一个人走在这里的,虽然他是个男子汉,但他却不否认自己胆小如鼠。没来这里之前夜里他每天都要开着灯才能睡着,因为黑夜总让他莫名其妙的恐惧,似乎那片黑暗总会衍生出可以一口吞掉他的怪物般,但今天的兴奋让他意外的忘记了该有的恐惧,一溜烟的就跑到了值班室。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刚好是决明子值班的时间,这个跟着他倒霉一起被发放到这里的大医生,无可奈何的只好委屈自己屈就在这个精神病院里当了一名小小的医师,当然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像没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样。
现在想来老爷子也真的是被自己气狠了,不但把他当作精神错乱丢到精神病院,而且这一丢就是一年的时间。如果他一直想不开,岂不是就要被关在这里一辈子,那时候,他就是没疯怕也得疯了,不过他到不相信老爷子真的能狠下这个心就是。
决明子本来在闭目养神,没有睡意,他在想着自己究竟怎样才能离开这个让人郁闷到窒息的地方。他是个医生不假,而且还是个精神科的医生,所以呆在这所精神病院里发挥他的专长其实再正确不过,但事实却是错的,如果有选择的话,他绝不会选择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他一向觉的老爷子很精明,现在更觉得如此。如果让紫苏子跟着小少爷来这里的话,不说是一年,就是十年都可能呆下去,这可是老爷子绝对不允许的。所以就换了他来,他是个俗人,俗的不能再俗的人,他喜欢灯红酒绿烂的不能再烂的声色犬马的生活,他喜欢追逐名利更热爱金钱,但这里什么都满足不了他。所以这一年清心寡欲的生活真的已达到了他的极限,他觉得自己再呆下去,说不定真的要发霉。
所以一年的时间真的够了,够他反思过去三十几的生活,只是现在他却还不能离开。就是被老爷子允许能离开了他也不能离开,因为小少爷还在这里,他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么个让人发疯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少爷貌似还是没想开,但他要离开的唯一条件就是要带他一起离开,所以还得从他身上下手,但怎么能劝他看开一点呢?
决明子有点郁闷了,其实有很多不费力的办法就可以让小少爷心甘情愿的离开这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洗去他的那段记忆,以他世界顶尖精神大师的身份还是可以很轻松的办到。但这个办法如果能用的话,一年前老爷子就用了,所以这个方法第一个被去掉。
决明子又叹了口气,想到那个让小少爷与老爷子决裂的男人,就不由得替小少爷不值。曾经那么乖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怎么就这么轻松的被拐了呢,也怪不得老爷子会生那么大的气,几乎把他们全都发放,只要小少爷一天看不开,他们就一天不得从地狱回归,可是这关他们什么事,决明子有些欲哭无泪。
其实决明子心里也很生气的,他就没看出那个男人好在哪里,不就披着一张还能看得过去的人皮吗,但他们夏家,哪一个不是俊男靓女,小少爷怎以就被他给迷了眼,何况那还是一个男人呢?想到这里,决明子就更加的郁闷了,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小少爷给拉出火炕来,只是这一年的时间他用尽了心力却一点成效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小少爷倔强起来简直与老爷子有的一拼了,不知道老爷子的气消没消,还真舍得啊,都一年多的时间了。
正当决明子天马行空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门忽然被推开,脚步声很轻,他听了十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谁的脚步声,心一震,立马睁开眼睛。
“半夏?”他疑惑了,小少爷一直沉津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平时对他是视而不见的,怎么可能特意来找他。
身上穿着一套薄薄的睡衣,一头长长的卷发把一张漂亮的小脸给遮了个严严实实,身形单薄的风一吹就能倒,看得决明子心酸的不行,他们所有人放在心尖上的小宝贝,怎么能就被那么一个可恶的家伙给伤成这样子?哼,虽然老爷子说了谁去替小少爷报仇,谁就将被驱逐的话,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给他们等着吧。
“晚上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有什么事打电话通知我我过去看你就行了。”决明子直接用值班室的毛毯把人给裹了放到床上,像个老妈子般的啰嗦道,如果让外面认识他的人看到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能惊成什么样。
夏决明,夏家的养子,虽然学了西医,没有研习夏家的传统中医学,但却是世界级的精神科权威大师,。
“决明子。”半夏扬起了小脸,头发轻扬,那一张有些惨白的小脸被暴露在灯光之下。虽然有些苍白,但却一如这世间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滑腻而温润,连半个毛细孔都不见,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而见底,不是纯黑却泛着一种琥珀般的光芒。决明子又被煞住了,啊~啊~啊~,小少爷无论看多少次,总是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的让人心疼。
“有什么事这么急现在就想对我说。”决明子叹了口气,十分怜惜的道,这是他们夏家所有人的心尖宝贝,只是怎么就让别人伤到了呢,想一次就更恨一分。
“决明子,我想回家了,你告诉爷爷,我要回家。”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稍许稚嫩,更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决明子却为半夏的话一高蹦了起来,他惊喜交加的喊道:“半夏,你想通了?”是啊,如果不是想通了,以小少爷的倔强怎么可能深更半夜跑到他这里说这番话。
“嗯。”半夏淡淡的道,神色平静如水,但看在决明子的眼里心却一酸,无论怎样这件事还是在小少爷心里留下了不可抹灭的伤痕,哼,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们绝对会让那个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我可以直接去学校吗?”半夏轻轻的问。
“小少爷,我们还是先回本家吧。何况这一学年快结束了,反正你的年龄还小,不如就等下学年再去。先回家好好养养身体才对,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如果让杨妈妈看到了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呢?”决明子已兴奋的团团转,真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事,这让老爷子得知了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半夏听到杨妈妈,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欢喜的笑:“是啊,快要见到杨妈妈了,我真想念她做的好吃的。”
半夏自幼失去父母,是由杨妈妈与姑姑白苏一起抚养长大的,白苏出嫁离开夏家之后,半夏的生活就全都由杨妈妈一个人照顾,所以两人之间的情分当然不一样。在半夏的心里,除了老爷子与姑姑白苏之外,感情最深的怕就是杨妈妈。
“好吧,我们先回家,也不知道猫猫跟冬冬还认不认得我。”半夏有些怀念的道。
猫猫与冬冬是他姑姑白苏的一对双胞胎孩子,半夏出事时才一岁左右,还不太认人,现在隔了一年多没见,那肯定是不认得了。
决明子当然不会这么说:“虽然隔了这么长时间,但之前他们那么喜欢你,肯定会记得的,小孩子其实比我们大人的记忆力要好的多。”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不过能让半夏绽开笑颜,决明子就是指鹿为马也能干的出来。
果然,因为决明子的话,半夏又笑眯了眼。
决明子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但话还是说了出来:“半夏,老爷子肯定还会问你关于那人的事情,其实以老爷子疼你的程度,你撒个小谎老爷子也不会怪罪你的,所以不要再犯傻了知道吗?”
半夏却淡淡的笑了:“正因为爷爷疼我,所以我才不能骗他。”说着叹了口气,但只是片刻却又扬起了小脸:“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想开了,不就是一个傅月莱吗,现在想想他不过是一直在利用我而已,我还傻的把他那些装出来的深情当成宝,真给爷爷与我们夏家丢脸。即然我说想开了当然就想开了,不会骗爷爷的。”
决明子到是愣了,没想到半夏还真的想的这般清透,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神色竟然丝毫不带异样,虽然让人感觉有点不解,但心更多的还是高兴。
“走,我们去收拾东西,天一亮就走。”他心情十分兴奋的道。
“不要这么快吧,我这里到没什么,但你不是还在这医院里任职吗?”半夏有些迟疑的道。
“啊啊,我的小少爷,这个鬼地方,也只有你才会呆得这么有劲,我一年的合约早就到了期,现在我只是帮忙而已,可以随时走人。也不用收拾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要,你只要回去换一身衣服就行。”说着说着就更激动的不得了。
半夏笑了笑,跳下床:“好吧,我先走了,你先与家里联系联系吧。”
“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老爷子?”决明子笑嘻嘻的道。
半夏迟疑了,似乎怔了很长时间才有几分黯然的道:“还是等我回去见了爷爷道了谦再说吧,现在在电话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决明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半夏这才慢慢的离开,看着走进长廊里的瘦小身影,决明子心里对傅月莱的怨恨又重了几分,似乎等不了太长时间了,他喃喃的道。
半夏慢慢的走回房间里,傅月莱,没想到提到这个名字时他现在会这么的平静,没有了曾经那些刻骨铭心的爱,也没有了那让自己悲伤窒息的痛,甚至连怨与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一时之间都让他自己有点不适应,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不爱,他就不会与最疼自己的爷爷反目成仇,还气得老爷子把自己当成精神有问题流放到这所精神病院里被关了一年的时间。但如果爱,只不过一年的时间,怎么提到这个名字自己竟会如此的平静呢,再听这个名字就似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般,让心再升不起任何的波澜。
弄不明白,想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叹了口气,放弃了,他的脑子果然还是不适合这么高深的感情学问。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所接触的那片不可思议的世界,那是真的吗?他微笑的想,也许自己该放下心结好好的享受一番才对。
第九章
当半夏再次上游戏的时候已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到不是说真的没时间,最不济晚上睡觉的时间还是有的,虽然实验自己还没做最后的认定,但睡眠与玩游戏似乎并不冲突这件事还是有迹可寻的。
之所以一直克制自己再进去,其实是半夏自己有些犹豫。总觉得这件事给自己所带来的影响怕不只是玩个游戏那么简单,有种感觉,事情到此为止就好,不要再向前,向前很危险。
回到家回到爱他喜欢他的亲人之中,那种需要找事情来打发时间的概念便消失了,每天的行程安排的都那么满,每天要学习的东西也那么多,所以游戏似乎真的不再在他的计划之中。
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就好,他也许会真的就这么放弃自己曾有过的那段奇遇,这只会成为他人生之中最值得回味的事情之一。
但,午夜梦回之际,他的脑海之中总会浮现那张炫然欲泣的小脸,那个稚嫩的声音从开始的气愤到后来的怒火冲天,再到之后悲伤与绝望,至到最终终于哑雀无声。半夏便会恍惚的想道,那真的是一场游戏吗?
他把这所有的一切当成了一场梦,他想终有一天自己会从梦中醒来。他不是不想继续,但却总有种如果自己再继续下去,将会永劫不复的感觉。
半个月的时间,从家里人的惊喜与悲伤中逃离了开来,半夏借着身体需要修养的借口,由杨妈妈陪着来到在乡间的这处别墅暂做休养。
这天的夜晚很静,半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中那个稚嫩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更加的悲伤:“夏夏,你如果再不上来我就永远都不理你了。”“夏夏,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半夏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这么的硬,因而他亮着灯在那个哭泣的声音中睡着了。但半夜里他却从恶梦中惊醒,恶梦的内容他已记不得,但人却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没了睡意,一动不动的呆了半响,然后慢慢的起身,最终还是把那个银质的盒子从皮箱里翻了出来。
看着手中的眼镜,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吧。
进入的方式似乎没有了先前的复杂与繁琐,在一系列的检索成功之后,他确认了进入游戏。
然后人又立在了上次被强制下线的茅屋之中,不知为何,再次进入游戏,看到那熟悉的景色,竟让他有种百感交激的感觉。四处打量了一下,在屋里没看到人参娃娃的身影,忍不住心一惊,不会出什么事吧。
“娃娃,娃娃,我回来了,你去哪儿了?”他立在屋前喊道。
但喊了半响也没人应声,半夏人也有些发怔,这该怎么办?忽然想起人参娃娃教他的办法,便不由的在脑海里默念:娃娃,娃娃,你在哪儿啊?
一开始还是没反应的,但半夏却觉的不对头,因为他似乎听到了孩子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当然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在脑海里感觉到的。心忍不住一疼,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他觉得孩子的气息很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般让他慢慢的向前行去。气息似乎越来越近,当声音真的传到耳际时,半夏微微一愕。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正躲在白炽花丛的一角委屈的哭泣着。
“娃娃。”半夏连忙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心疼的完全将其当成了一个三岁的孩子来哄着:“对不起,现实里有点事给耽搁了,所以最近都没时间来玩游戏。原谅我好吧,以后再不会了,我会天天来陪你玩的。”
只是受到伤害的小娃娃却只是无声的掉着眼泪,一言不发,也不看半夏,却低着头躲在半夏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扯着半夏的衣服。半夏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幕奇异的很熟悉。很久之前,父母弃他而去时,似乎自己也就像眼前这个娃娃,躲在花园的一角,任谁喊都不理,委屈的直哭。为自己最亲最爱的人抛弃,那种伤害,纵使懂事之后知道那是一场误会,但依旧释然不起来,因为人生之中有些伤痕一旦刻上就再也难以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