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到什么的戴栋霖，不仅脸上血色尽褪，就连双唇也是一片惨白，“不……”

林霜曜站起身，快步走到戴栋霖身边，搂住其的肩膀，出声安慰：“没事的。与你无关的。”

“少爷，您这话说得过早了。”祥管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竟变得狰狞起来，“等我说完一切，您再想想刚刚的话是否还可以说出口吧。”

第28章

“五十多年前，戴家还是一个很小，不是很出名的家族。但是这个家族的族长如同大多数的大家族的族长一样，是个很多情的人。只是他的多情不但不能给他带来齐人之福，反而是一生的烦恼。

他的正妻不能生育，而他情投意合的姑娘所生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他弟弟的孩子。这个家族始终要有个继承人，就算他和他的妻子有多么的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孩子的身份。

可是承认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那个孩子的童年过的很悲惨，导致了他冷漠的个性，不相信亲人，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一切。但就在他十八岁那年，外出求学时，却遇到了让他怦然心动，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

他们可以说是一见钟情。谁能想到不相信爱情的这个孩子，竟然会那么快的陷入情网中。虽然世俗不可能接受他们在一起。那个孩子的爱人是个‘神算子’。家中有祖训，不可以擅自与人私定终身。可是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在一起，自认为只要彼此相爱就可以冲破一切阻碍。哦对了，忘了说那个孩子的爱人是什么人了，他是个男，人。”说到这里，祥管家停顿下来，带着嘲讽的神情看向坐在上座的戴煦晟，嘴边的讽刺变得更深，后又接着说道，“当他们真的开始生活时，才发现原来现实同他们的想象有那么大的出入，那个孩子开始后悔了。

此时他的大伯，也就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正好找到了他。告诉他，自己就快要死了，这个家要由他来继承。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承认他和他爱人的感情。家中已经为他物色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说是门当户对，实际上那位小姐的家境要比戴家好很多，而且是那位小姐先看上了那个孩子，主动向家中提出要嫁到戴家。那位小姐在家中很受宠，她的父母刚开始并不同意，但那位小姐很坚持，而她的父母也对那个孩子进行了一些调查，了解到那个孩子是个很有实力的人，便也默认了。

那个孩子自然是动心了，本身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家族虽然只是一个小族，但他有自信可以把他的家族带到更高的地方，创造属于他的辉煌。于是他同意了他大伯的意见，说只要处理好了他与爱人之间的事情，便回去。”

满意的看到戴煦晟的脸色变的越来越差，祥管家脸上的笑意加深，轻吐出来的话虽然很简单，却如一颗石子坠落在平静的湖中一般，在众人的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那个孩子还真的狠得下心来。他设计让他的爱人与别的女人赤身裸体睡在一张床上，而他假装提前出差回来，目睹了这一切。可以想象的出来当时的场面，一个脸色冰冷，一个惊慌失措。明明是被设计的人，却以为自己真的背叛了爱人，而不惜下跪苦苦哀求自己的爱人不要离开自己。可惜爱人却是铁了心，就认定了眼前所看到的赤身裸体的男女是有那不耻的关系，毫不眷恋，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爱人离开的背影，那个被设计的可怜男人，真真是伤心欲绝啊。他开始努力去乞求爱人的原谅，在得不到原谅的情况下，变得自暴自弃。那个和他有着一夜夫妻情的女人其实一直都爱着这个男人，眼看着男人这么痛苦，便准备告诉男人实情。告诉他，其实他是被她和他心爱的人一起设计了。只是就在她准备告诉男人的时候，竟然在男人面前晕倒了。再醒来时，就看到男人满脸胡渣，疲惫的神情，虽然痛苦但有着坚定的声音，‘我们结婚吧。你，有了孩子。我希望这个孩子有着完整的家。’所以女人隐瞒下了一切。

后来男人带着女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举行了婚礼，之后有了他们的孩子。可是男人却因为他无疾而终的爱情失去了他一生的梦想。我之前说过，男人是‘神算子’，可是家中有祖训不可随意与人私定终身。那是因为他们是为天而活，世间万物，一切都有着自己的天命，我们每个人都要顺应天命，更何况是他们。阴阳调和，可是男人却逆天命，与男人相爱，相守了一段日子，自然是无法在继续做‘神算子’。

就在他遭受了事业、爱情双重打击时，却无意中得知了他觉得很对不起的爱人，竟与他的妻子一起设计让他做了出轨的事，并被当场抓住。天旋地转，彻底崩溃。男人因爱生恨，开始了一系列的报复计划，也逐渐冷落起自己的妻子。嗷嗷待哺出生不久的婴孩，也过早的失去了父爱，从小便被不断的训练，训练，再训练，却始终得不到父亲的一个赞赏。男人的心中其实也很痛苦，有一次去找自己的好友时，喝酒喝到大醉，不想与正好在亲戚家玩，对男人有好感的女孩发生了关系。事后男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那个女孩也没有缠着男人，原以为这个事情就过去了，不想一夜风流，珠胎暗结。女孩独自一人生下了孩子，直到孩子长到十几岁时，那个男人才得知。”祥管家突然噤声，他迷茫的表情，似乎也是陷入了回忆中，那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在得知这一切是多么的痛苦无助，单薄的肩膀无声的抽动着，脸上始终淡淡的却有着让人心碎的眼神。

“上一辈子的恩怨，影响到了下一代。纠缠不清，爱恨情愁，一切的一切。男人的两个孩子与戴家的三子，还有丁家，及我们兄弟二人。”祥管家低头，温情的看向臂弯处安静睡去的瑞管家，“戴家长子和三子都喜欢上了男人的女儿，可是男人的女儿并不表态，也不偏向任何人，始终若即若离的。我们兄弟二人从管家学院毕业后，来到了戴家。瑞是个很温柔的人，对于他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全心奉献。

有一天戴家长子把瑞叫去，请瑞喝了一杯酒，之后瑞只感到浑身发热，朦胧间感到有个物体来到他的身边，便纠缠在了一起……”祥管家的声音开始颤抖，面上也有着很深的痛苦，“等瑞醒过来时，发现身边躺着一身欢爱痕迹的男人的女儿，而戴家长子坐在他的对面，手中拿着一台正在播放的摄录机，里面传出的声音竟是他与身旁女子的欢爱情景！那个明明在人面前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戴家长子，此时满脸淫欲的看着赤裸着的瑞，‘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有一个我最爱的两个人的孩子了。哈哈。’原来，戴家长子是个变态！他同时爱上了瑞和男人的女儿。可是他不能生育，就想到了反正也不可能两人同时得到，那就让他们在一起，生一个孩子出来，把这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放在身边，好方便他……”祥管家边说边看向戴栋霖，最后的话消失在叹息声中。

戴栋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子开始颤抖起来，身后的林霜曜脸色也不太好，见戴栋霖似乎要站不稳了，抬手想要扶住，却被戴栋霖轻轻挣脱。林霜曜的双手悬在空中，后又慢慢垂下，低下眼睑，看不清情绪。

第29章

“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男人的女儿在那日云雨后怀孕了。哼，可笑的是，在那之后的第三天，男人的女儿与戴家的三子，一起喝酒，结果一时情乱意迷，有了夫妻之实。男人的女儿在怀孕时根本就无法确定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而她的父亲知晓这一切后，对他的女儿说，‘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他都会是戴家的孩子。’呵。就在这时，戴家三子被他的父亲送去了国外深造，连同着刚刚被任命为三子的私人管家，我的弟弟，瑞。匆忙离开的二人，根本就无法得知男人的女儿竟然已经有了身孕。后来被留在国内的戴家长子得知了男人女儿怀孕的事。他不知道他的幺弟和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有了云雨之欢，还以为事情如同他预想的那样进行着。他很高兴，早早的开始为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取名。想了无数的名，最后到男人女儿那给她挑选时，被淡淡的告知，‘我已经为孩子取好名了。栋霖。栋取自栋甍，意为担当重任的人，霖，喻恩泽。’戴家长子虽然不喜‘霖’同‘淩’，但因即将得到他最爱的两人的结晶，而默认了。可他却忘了，‘霖’亦同‘林’。”祥管家看向戴栋霖，见其面色越来越差，眼眸更添深意，“是为不能认祖归宗的自己和孩子，对父辈的一种纪念。”

“够了！不要再说了！”出言制止的不是戴栋霖，不是戴煦晟，而是林明昊。看着接近疯狂的祥管家，林明昊双手握拳，垂在大腿两侧，微微颤抖，“祥，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下去？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外甥知道一切真相吗？难道你想让他做个不孝子孙吗？”祥管家对着林明昊咄咄相逼，“说起来，他还真是可怜。被那么多的人认作儿子，却无一是真的。而他真正的父亲实际一直就在他身边，却苦于不能开口相认，只能默默看着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相认。内心该是多么的苦痛啊。”低下头，额头触碰上瑞管家冰冷的额头，似是在安慰。

“你是说林明昊是我的舅舅。瑞管家是我的生父。”戴栋霖的突然开口，让大家惊醒，他是故事的主角之一，“那我母亲的爱人究竟是谁？那个人是谁？！”

祥管家抬头迷惑的看向戴栋霖，可眼神却飘忽不定，“是啊，那个女人究竟爱的是谁呢？”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充满绝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只颤抖到不行的手搭在门栏上，紧接着一张惨无血色，泪流满面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怪不得那日敏姐不停的喝酒，不停的流泪，不停的唱那首‘哭砂’。而我，而我，竟然……在国外时，瑞经常带着愧疚的眼神望着我，在我看过去时，又会赶紧移开视线，原来竟是因为，他与敏姐……哈哈，哈哈”突兀的大笑中，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猩红沿着嘴角滴落下来。

“小淩。”一直沉默不语，坐在上座的戴煦晟见戴淩竟吐了血，慌忙站起，快步上前。

戴淩抬起抖得不行的胳膊，“你不要过来……”手指向戴煦晟。

戴煦晟的脚步一滞，三分苦痛，三分焦急，三分悔恨的神情望向戴淩。

“这都是你造的孽。都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这么痛苦。”戴淩怨恨的看着戴煦晟，“为什么我要是你的儿子。”

脚步不稳，一阵后退，戴煦晟仿若又看到了那双绝望中带着无限怨恨的眼睛，“戴煦晟，你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这样对我！我要诅咒你，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我诅咒你的孩子都将得不到幸福！”声音历历在耳，不断的咆哮着，追逐着，紧紧跟随着，“不！不要再说了！铭炜！”双手紧捂住耳朵。

林明昊上前拽住戴煦晟的衣领，“你这个混蛋！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你的野心，我的父亲才会变的那么疯狂，我的母亲才会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而我才会因此得不到父母的爱，敏才会……才会……”一滴滴的泪水顺着林明昊的脸滴到两人的衬衣上。

戴煦晟的眼睛变得死气沉沉，对于林明昊的摇晃毫无反应。

“老公……”戴涟宇试探的唤了一声。

“二小姐，你不会以为林明昊是因为爱你才和你结婚的吧。”祥管家嘲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些年来，你的梦做得够久了，是时候该醒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戴涟宇上前扬起手，但看到祥管家幽黑的双眸，举在半空的手无力的垂下，“不，不，他是爱我的。”

“他不爱你，甚至厌恶你，及你们的孩子。”闻言，林霜曜猛地抬起头，凌厉的眼神直射至祥管家。祥管家恍若未闻，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他只要看到他与你的孩子，多是厌恶的神情，特别是这个孩子还受他怨恨的人的宠爱，更不可能会受到他的待见……”

“祥，你今天说得太多了。”林霜曜冷冷开口，打断了祥管家未说话的话。

祥管家梗咽的唤了声：“少爷……”

“祥，有些话不该说的。我想即使是瑞管家也不会希望你说出来。”林霜曜看了眼沉睡在祥怀抱中的人，“他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结局，也就是说他想把未说出口的话都带走，彻底尘封。”

祥管家跌坐在地，头埋在怀中人的肩窝处，双肩抖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尘封，尘封，瑞，你是这么想的吗？为什么要选择死呢？”

“因为我让他离开小淩。”突兀的声音，让大家都看向说话人。戴煦晟喃喃说着，“他让我答应他不再为难栋霖和霜曜。并答应我会从小淩的身边离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这种离开方式。”

“对他来说，这三十多年过的太痛苦了。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表白。不能与自己的孩子相认。不能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戴家。”丁善慧放开扶着戴淩的双手，走过浑身颤抖的戴淩，走过抱着瑞低声痛哭的祥，走过凄惨神情的戴涟宇，走过面容空洞的戴煦晟，走过低着头看不出神色的林明昊，停在了紧咬着下唇，甚至都咬出血来却不自知的丁筱羽面前，啪的一声，丁筱羽被打得跌在地上，“不能不在乎我女儿的威胁。”

丁筱羽的右脸一片红肿，闻言抬起头，“爸爸……”

“真没想到，我的女儿竟是逼死这样一个纯真善良的人的凶手之一。他是我认识多年的朋友啊。”丁善慧并不知道此时自己也是泪流满面，“三十多年前，我失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敏。那时我就对自己说，不会让自己在乎的人再受无辜伤害，而因此含恨离开。没想到今天，我再次面对这一幕。而我的女儿竟然是推动这个惨剧的凶手之一！”

“不！我没有！我不是！”丁筱羽大叫起来，半撑起身，拽住丁善慧的裤腿，“爸爸，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心肠的女儿！”丁善慧挣开丁筱羽的双手，冷漠的看了眼满脸苍然的丁筱羽，转身离开。

“这个世界彻底疯了。”戴栋霖轻轻开口，随后声音加大，“这个世界疯了。瑞竟然是我的父亲。而且不是与我母亲情投意合生下的我。会有我是因为那么变态的想法，会出生是为了报复背叛的爱人。我的名字，我的一切竟然是个笑话……”跌跌撞撞来到祥管家的面前，推开祥管家，拉起沉寂的瑞管家，“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可以毫无反应的看着我独自痛苦！为什么还要来威胁我，让我与霜曜分开！为什么……”

门外的风呜呜的刮着，像是在哭泣。而门内也是一片悲伤流淌。

第30章

淅淅沥沥的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三天。戴栋霖一身黑衣立在墓地前。遥远的地方站了一群人，中间身着牧师服的中年男人，手捧圣经，说着悼词。围绕而站的人，手执紫蓝色桔梗，一脸忧伤。

戴栋霖嘴角轻扬。忧伤吗？不，对于他来说，这是他最好的选择。是他这三十多年来唯一一次自我选择。或许，这也是他对这么多年来不平命运的最大报复。

身后有人靠近，戴栋霖感觉到雨水不再落在身上，而是滴滴的落在了头上方的伞处。侧首，依旧保持着嘴角处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