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偿吧。”
“嗯，好主意。”
柯晓曦听得出方铁军语气里的沉重，没有继续开玩笑。想一想，问了自己一直惦记着的事。
“那个……你跟嫣烟的妈妈见过了？”
“见过了。”
“怎么样？”
方铁军叹口气，“还能怎么样。跟所有的狗血剧情节一样一样的，以后再也不说电视剧假了。”
“那是要打官司了？”
“应该吧”
“有把握嬴吗？”
“没有。”
“嗯，也是。”
“你也觉得我会输？”
“倒不是一定会‘输’。不过……说实话，仔细想想你这边的情况确实还蛮复杂的。”
“……”
“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
“那好吧。”
“没什么特别情况的话，我明天接嫣烟回来。”
“啊？这么快？你不怕嫣烟的妈妈见到她啦？”
“我俩说好了，等我先跟嫣烟把情况说清楚，然后她正式起诉之前先让她们见上一面，好问问孩子的意见。嫣烟也不小了，心思又重，怎么也该考虑她的感受。”
“嗯，是该考虑她的意见。”
北方九月的夜晚已经比较凉快了，柯晓曦抬头看看，发现今晚的夜空竟然难得地能看见些星星，这在北京真的不太容易。
“铁军？”柯晓曦发现电话那头又没了声音。
“嗯？”
“你干什么呢？”
“想你。”
没想到会听见这两个字，柯晓曦愣了一下。
方铁军又说：“很想你。行了，时间不早，你赶紧睡吧。”
柯晓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犹豫一下，“哦，好。那你也睡吧。”
挂断电话，柯晓曦看着手机屏幕转身走回屋里。
“你在笑呢。”
突然听见这么一声，柯晓曦又吓了一跳，“我……”
这回“靠”字被他生咽回去，“你怎么还没去睡？！”
方嫣烟抱着胳膊斜靠在墙上，一双大眼睛幽幽地盯着柯晓曦，“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是你爸？好啊，你也偷听。”
“我才不干那种事，我猜的。这么说是他咯？”
“是。”
“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说明天会来接你。快去睡吧。”
方嫣烟回房了，柯晓曦忽然意识到刚刚电话里自己没说她在屋里接电话的事。当然柯晓曦倒不是真的怕方嫣烟跟方铁军说什么，而是他也有过十二岁，他觉得从听到的来内容判断应该是方嫣烟能够自己解决的问题，而且柯晓曦猜测那应该是她不想让方铁军知道的事。
第二天柯晓曦早早就醒了。家里有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让他没办法能心安理得地赖在床上睡懒觉。
做好早饭，柯晓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敲客卧的门。可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声音。再敲两下还是没有声音。
柯晓曦心里一紧：靠，不会是昨晚趁我睡着偷偷跑出去了吧？
猛地一下推开门，柯晓曦傻了：人倒是还在，不过此刻他真的宁可是方嫣烟偷跑了。
第五十九章
——丑媳妇早晚是要见公婆的。
做好早饭，柯晓曦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敲客卧的门。可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声音。再敲两下还是没有声音。
柯晓曦心里一紧：靠，不会是昨晚趁我睡着偷偷跑出去了吧？
猛地一下推开门，柯晓曦傻了：人倒是还在，不过此刻他真的宁可是方嫣烟偷跑了。
雪白的床单上，穿着白睡裙的女孩儿侧身躺在那里美梦正酣。本应是一副美好纯净的画面，可偏偏床单中间部分和睡裙相对应的位置上各有一块血迹分外刺眼。
柯晓曦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冲过去一把抓起方嫣烟的两个肩膀，“嫣烟！嫣烟！你怎么……”
见方嫣烟睁开了眼睛，他又摇晃两下，“太好了！你醒了！你没事吧？！”
方嫣烟揉揉眼睛，低下头挠着头发打了呵欠，“咦？柯叔叔，你流血了。把我的床都弄脏了。”
柯晓曦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十二岁，以现在小孩儿发育的速度来看，很正常了。
“这……不是我的血。”
方嫣烟眨眨眼睛，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下一刻她的身体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几乎快把柯晓曦耳膜刺穿的惊声尖叫：“啊——大姨妈！！！”
小区超市里，五彩缤纷的卫生巾架子前站着一脸茫然的柯晓曦。
为上过自己的男人的女儿在自己家的初潮买卫生巾——这是多么纠结诡异而又让人难以启齿的神奇事件啊！
铁军今天就来接她回家了。一共就住了这么一天，为什么偏偏在昨晚？为什么偏偏在我家从女孩儿变成女人啊？！难道是昨天过山车坐多了？！那个会有什么影响吗？一会儿回去上网查查……
“你看，我就说他不是吧。”
身后飘来了超市老板的声音，不过他是在跟自己的媳妇儿说活。
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老板站到了柯晓曦身后，“哟，小柯儿，给女朋友买卫生巾啊？我媳妇儿说去你家送东西总能看见你那儿有男的，非说你是同……”
哗啦——一袋方便面被丢过来正好砸在老板的后脑勺上。
“你他妈瞎嘀咕什么呢？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老板娘过来了，“小柯儿，买点儿啥？用我帮你不？”
柯晓曦常给这家超市打电话要吃的和生活用品，所以跟老板和老板娘都熟。小区里的老顾客都知道：他家老板是个气管炎，老板娘是个母老虎。
老板被老板娘拽一边儿去了。柯晓曦转头看他们一眼：一个笑得满脸桃花儿开，一个一脸尴尬又透着股习以为常。
“我……”柯晓曦抬手比划一下，“不太会挑。”
“哦呵呵呵呵！”老板娘笑声爽朗表情羞涩地一手捂嘴一手在柯晓曦背上拍了一巴掌，“这年头儿能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好男人可不好找啦！来，嫂子帮你！”
“呵呵……”柯晓曦被拍得挺疼，干巴巴笑了两声，“第……第一……”
“第一天啊？”
“呃……对。”
“平时量多不多？”
柯晓曦欲哭无泪，“不……不知道啊。”
“行，那就按量多的买吧，浪费点儿总比漏出来强。那她爱过敏不？”
“过敏？这个有什么关系？”
“看！不懂了吧。卫生巾一般都分干爽网面和纯棉表面的。这个干爽网面的有的人用了会痒……”
“行！”柯晓曦赶紧拦住老板娘，“就纯棉的，纯棉的保险。”
“那有香味儿的也不要了呗？”
“啊？这东西还有香的？”
“看！又不懂了吧。这个清香型和无香型……”
“无香！无香！要无香！”柯晓曦估计再听老板娘多说个几句自己就该崩溃了。
“好，那就无香纯棉。”老板娘说着拿了三包，“喏，这样，两个日用一个夜用。先拿这几包吧，不够或者买的不对的话你直接打电话就行，我给你送。”
“哦，好。”柯晓曦答应一声赶忙跟着老板娘往结账柜台走了过去。
结完帐柯晓曦要走，老板娘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把他叫住。然后她走到菜架旁拿了块生姜又到调料架上拿了袋红糖一起放到柯晓曦眼前，“第一天一般都肚子疼，尤其是没生过孩子的大姑娘。这个拿回去熬点儿大姜红糖水，保管喝了就不疼。”
柯晓曦回到家的时候，方嫣烟还在卫生间里。他掏出姜和红糖把装着卫生巾的塑料袋放在了卫生间门口，“嫣烟，需要的东西给你买回来了，放这儿了啊。怎么用你自己看吧。一会儿出来吃饭。”
放下塑料袋柯晓曦进了厨房。烧水、切姜，又从柜子里翻出半袋大枣和一小袋枸杞。也不知道配得对不对，忙活一小阵，他煮出了一碗闻起来味道香浓的大枣枸杞姜糖水。
“嫣烟！”柯晓曦端着糖水走进客厅，却听见了洗衣机的声音。
他放下碗，走到跟卫生间相连的洗衣间：旁边洗衣机嗡嗡地转着，方嫣烟正踮着脚在往淋浴喷头上挂已经洗干净了的睡裙。
“嫣烟？你在干什么？”柯晓曦惊讶地看着她。
方嫣烟回过头，“我已经把床单和薄褥子洗干净了。”
“你自己开的洗衣机？”
“在家用洗衣机帮奶奶洗过两次衣服，跟你家这个差不多。那个……弄脏的地方是用手单洗的，没留下痕迹。还有这个睡裙我也是手洗的。”
柯晓曦摸了摸方嫣烟的手，有点儿凉。
“谁让你做这些的啊？！女孩儿这个时候好像不能碰凉水吧？”
“没事。水不凉。”
柯晓曦拿过方嫣烟手里的睡裙，“别瞎折腾了。赶紧的，我给你熬了红糖姜水，你去喝一碗，再把早饭吃了，然后乖乖到床上躺着去。这个我给你挂阳台上。”
说完柯晓曦要走。
“柯叔叔！”方嫣烟突然叫一声。
柯晓曦回过身，“嗯？”
“谢谢你。”
柯晓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谢什么啊？叔叔应该的。这孩子。”
方嫣烟的脸色很不好看，嘴上的泡有萎缩的趋势。她抿嘴停顿了一下，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柯叔叔，虽然你对我很好，但我……还是不接受你。”
“啊？！”柯晓曦怎么也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在感谢后面冒出这么一句。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是因为女人这个时候心情会不好吗？！
“你讨厌我？”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接受。”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啊？这两天我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的。你很好。跟你没有关系，不是你的原因。”
“你……算了，一个小破孩儿，我不跟你说。”
“你主动离开我爸吧。”
“……”
“我爸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
门禁突然响了。
柯晓曦走到门口按了下开锁键，没有细看。
“你爸来了。一会儿敲门你开下，我先把你衣服晾上。”
柯晓曦在阳台上，心里想着方嫣烟的话，把她的睡裙挂到高处，啪嗒一下一个湿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柯晓曦低头一看：是内裤。大概是方嫣烟不好意思把内裤晾在外面让柯晓曦看见，所以她就把它搭在了睡裙衣架的横梁上。
捡起内裤，柯晓曦准备拿进屋里重新洗一下。
推门走回客厅，柯晓曦低着头把那条粉红色、带白色蕾丝花边和小白兔图案的可爱小裤裤拎在手里展开，“嫣烟，我不小心把你的……”
柯晓曦抬起头，然后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嘴唇和舌头完全僵住，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站在门口正看向他的，除了方铁军和方嫣烟，还有五六十岁的一男一女。从感觉上看，他们应该是夫妻。从长相上看，他们跟方铁军应该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柯晓曦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来看，他们应该就是方铁军的父母。
第六十章
——生活就是很多意想不到。
方铁军的父母是临时决定来北京的。本来上车之前方铁军的妈妈想给儿子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可他们做的是夜车，当时快十一点了，方铁军的爸爸说时间太晚，已经过了嫣烟平时睡觉的时间，怕打电话影响到方铁军和方嫣烟睡觉，就没让打。然后第二天早晨他们到了北京给方铁军打电话时方铁军还睡着，手机没开，就没有接到。之前方铁军告诉过他们自己在北京的住址，这样他们干脆就打车直接到了方铁军的家。听说宝贝孙女在柯晓曦家，便立刻提出要跟方铁军一起去接。
路上方铁军要给柯晓曦打电话，他妈不让，说既然已经说了今天会去接，那就不用再打了，他们突然出现也好给嫣烟个惊喜。方铁军想有嫣烟在，应该没事。柯晓曦不至于一开门就扑进自己怀里什么的——当然他知道就算嫣烟不在柯晓曦也不会那么做——就没有坚持。
结果现在方嫣烟的惊喜没看见，老两口倒是彻彻底底地被柯晓曦给惊吓着了。
“呃……就……就是我早晨起来发现嫣烟流血了……”柯晓曦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这回不仅是方铁军的父母，连方铁军的脸都绿了。
柯晓曦看气氛不对，赶紧又继续解释，“呃……我听说第一次会特别不舒服……所以我……”
＊＊＊＊＊＊
五分钟之后，柯晓曦满头大汗，粉红色的小裤裤已经快被攥成一粒压缩面膜，他终于把情况差不多说清楚了。
方铁军松了口气，方铁军的爸爸用手扳起方嫣烟的下颌左右看了看，“这嘴是怎么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烫的。”方嫣烟抢着回答。
方嫣烟被带走了。临走前方铁军的父母很客气地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可柯晓曦看得出铁军爸爸在看向自己和方铁军时眼神里的怀疑。
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早晚是要知道的。柯晓曦一个人坐到摆好了两人份早餐的饭桌旁，莫名地有些失落。伸手摸摸大枣枸杞姜糖水，已经快凉了。怎么办呢？倒掉怪可惜的，自己喝了又觉得大男人喝这个有点儿怪。
端到鼻子低下闻一闻，柯晓曦正犹豫要不要喝，忽然有人敲门。
会是谁呢？柯晓曦心里嘀咕着打开了门。
“铁军？”柯晓曦回头往屋里看一眼，“是嫣烟落什么东西了吗？”
方铁军跨进屋带上门，拿起鞋架上的喷壶递给柯晓曦，“再收留我一次呗？”
“啊？”柯晓曦愣愣地接住喷壶，“什么意思？”
“我跟我爸啊。在家吵过之后一直都没合好。他们这次会来是觉得嫣烟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他们想得慌。又怕我处理不好跟徐敏的事。这我爸才硬着头皮过来找我的。可他还是一看见我就想发火，所以我想不如让我爸我妈带着嫣烟先住我那边，我就来你这儿蹭个床得了。刚才我爸听我说要留在你这儿，气哼哼地都没让我出单元门儿，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嗯？怎么样？你肯不肯收留我呢？”说到这儿方铁军露出了意义明确的笑容。
柯晓曦心里乐开花儿了，可他压制住欢喜激动的心情故作淡定地给方铁军喷着消毒水，“蹭床没问题，但不能白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