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把病人自己扔在厕所里呢？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危险的，昏倒了怎么办？”

能昏倒就不会非逼着我找什么纸擦已经干掉的尿液了！方铁军心里抱怨一句，嘴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连声说“是”看着帅哥大夫用跟柯晓曦一样的方法认真洗完手又目送他离开。

“你这没擦不也提上裤子了。”方铁军回头看柯晓曦。

“谁说我没擦？小李带纸了。”

“小李？”

“李大夫。”

“哟，这么快就混熟了？他没告诉你一个老爷们儿撒完尿非擦要很不正常吗？”

“你才不正常。他跟我一样。”

方铁军无奈地点头，“果然。”

“什么果然？”

方铁军想说果然学医的都有洁癖，所以你这样才是不正常。可想到柯晓曦妈妈跟他说过：晓曦有洁癖，不过你不要说出来，他不喜欢别人说，也不会承认。方铁军摇摇头，“没什么。你折腾完了？回去吧。”

回到注射室，方铁军继续玩手机，柯晓曦又睡了会儿。

针打完后回家，路上柯晓曦突然说了句“谢谢”。

当时他跟方铁军一起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方铁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伸手搓搓他的头，什么也没说。

柯晓曦暗自皱皱眉头：这动作怎么感觉我这么被动……算了，谁让我现在是病人呢。

第二天一早，柯晓曦在洗衣机的脱水声和饭菜的香气中醒来。揉着眼睛走出卧室，他发现所有的床单和脏衣服都已经按照他的要求被洗干净晾好了，包括内裤和袜子。

再走进厨房，方铁军居然光着膀子扎了围裙在做饭。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转过头看一眼，“醒了？衣服我都洗完了，内裤和袜子按你说的用不同的盆手洗的。桌上是饭前吃的药，你先吃了吧。粥已经好了，稍微闷会儿，我去抽根烟。”

说完方铁军盖上锅盖拿起自己买的那个烟灰缸去了阳台。

柯晓曦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拿起已经接了半杯凉水的水杯兑了点儿开水把药吃了。然后他坐到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着阳台上方铁军的背影。

下了将近一天一夜的雨早停了，此刻屋外的阳光无比灿烂。柯晓曦家的阳台朝南。身上除了围裙便只有一条大短裤的方铁军站在逆光之中变成个剪影，更显身材匀称双腿修长。而且他的头发短，圆鼓鼓毛茸茸的后脑勺被镶了圈金色的边缘，让人看着就想摸。

如果没穿短裤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柯晓曦不知不觉眯起了眼睛：这要不是老妈好朋友加恩人的儿子，现在一定要把人拖进屋里丢到床上。管他是不是同道中人，先上了再说。

烟抽完了，方铁军转身回屋，“看什么呢？看得一脸猥琐，都要流口水了。”

柯晓曦把喝空的水杯放到桌上，“看对面没穿衣服的妹子呢。”

“装千里眼呢？你要坐这儿能看见对面，早被科研部门抓走解剖了。”

“所以你得替我保密。”

“别扯蛋了。唉？我问你，我昨天和今天都在阳台上看见有人往你这张望，虽然有点远儿我看不清样子，但我觉得是一个人。怪瘮得慌的，你没得罪谁吧？不会是想来找你寻仇看我在不好下手吧？你可别连累我。”

柯晓曦站了起来，“是么？我看看。”

过了一会儿柯晓曦回来了，“哪有人啊，你眼花吧？”

方铁军已经把两人的早饭盛好摆上，“我看错了？不能啊。”

“没准儿是来找你寻仇的也说不定。你别连累我才对。”

方铁军笑笑，“快吃饭吧。”

柯晓曦看向饭桌：两碗粥、四个咸菜、六个绿皮小馒头。

“这个点儿超市还没开吧？你起早去早市买的咸菜和馒头？”

“买？这么好吃的东西哪儿买去？我自己做的。早市我倒是去了，不过只买了肉和菜。还有……”方铁军摘掉围裙坐下来把馒头掰开一个，“这不是普通馒头，是菠菜汁和面栗子馅儿的馒头。”

柯晓曦傻眼，“这……都是你做的？”

“是啊。”方铁军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神色。

柯晓曦又仔细看了遍桌上，“骗人。”

“骗你干嘛？”

“哪有人一下做四种咸菜的？”

“你肠胃还没恢复，只能吃好消化的主食，怕你吃不下去就多做几种咸菜喽。”

柯晓曦还是无法相信，“菠菜汁我知道怎么弄，那哪来的栗子馅儿？”

“我说了我去早市了啊，买的糖炒栗子拿回来自己剥壳做成的馅儿。”

“你……”柯晓曦也拿起个馒头掰成两半儿，“用不用这么贤惠啊？！”

方铁军笑笑，“这是我的专业。”

“你是厨子？”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方铁军把一只勺子放进柯晓曦的粥碗里，“先把早饭吃完，吃完我告诉你。这粥里有鸡汤和姜丝，你多喝点儿就不用吃药了。”

柯晓曦更傻了，“鸡汤？哪儿来的鸡汤？”

“你冰箱里不是有只鸡么，我顺手给炖汤了。”

“咳咳咳咳……”柯晓曦差点被粥给呛着，“顺手？！那是鸡汤啊！那么复杂的东西你也能‘顺手’？！”

方铁军耸耸肩，“昨晚一回来你就睡着了。我做了很多事呢。泡米、缓鸡……”

“干嘛对我这么好？”

“好？哪儿好了？你不是生病了吗？而且我喜欢做东西给别人吃。”

“那这两天你怎么没做？”

“你也没给我机会啊。”

柯晓曦就着清淡可口的咸菜吃光馒头喝了整整两大碗粥，他感觉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餐，要不是方铁军说他现在不能一口气吃太多硬把他拦住，他是还想去盛第三碗粥的。

擦干净嘴打了两个饱嗝，柯晓曦一手揉着肚子朝方铁军一伸头，“说说，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不是厨子？”

方铁军也吃完了，他随手把空下来的碗盘摞到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主要就是我爸。”

“你爸？”

“嗯，我爸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呆了好多年，他特别喜欢部队生活，喜欢军人，所以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做什么也还都是雷厉风行军人作派。你看他给我起那名字，‘铁军’，囧死了，现在谁还会叫这种土掉渣儿的名字。还不许改。”

柯晓曦忍不住乐了，“那你是为了对抗方叔叔，才说话这么慢的吗？”

“那倒不是，天生的。不过我爸确实因为这个事训过我，说我什么事都跟他拧着来，连说话都不肯让他听舒服些。”

“哈？都什么事拧着啦？”

“之前跟你说过的当兵。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的成绩烂到不行，我爸想让我去当兵，我不想去，就找朋友在肩膀上纹了这个。”方铁军指指自己肩上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结果我爸气得半死。一直嚷嚷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嚷了将近一个月。”

“然后呢？”

“然后我提出要去职高学烹饪，我爸看我正经书肯定是念不下去了，又怕我在社会上呆野喽，就答应了让我去职业高中。后来……”方铁军突然停住。

“后来怎么了？”柯晓曦很急切。

方铁军犹豫片刻，“后来烹饪学了不到两年，出了点事儿，我有求于我爸，他就跟我提出个要求：去念高中，考大学。”

“啊？那还念得进去吗？”

“念不进去。不过呢，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得逼。我不但答应了他的要求，还做到了。”

“我去！”柯晓曦竖了下大拇指，“这是什么精神？你太牛了！”

“哼。”方铁军苦笑一声，“牛什么啊？也不是什么好大学，基本就是混了四年。”

柯晓曦撇撇嘴，“谁大学不是混的，都一样。”

“不过，其实我还是喜欢做饭做菜，大学毕业之后就在我上学的城市跟朋友合伙儿开了个饭店。结果饭店开张不到两年，又发生变故，我兑掉饭店回了老家。在家的一年我爸处处看我不顺眼，还找人托关系硬是把我弄进了国家事业单位，编外。我根本就不想去，可我妈天天哭着求我，让我别再任性听一回话。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去了。这不，一混又混了三年。”

“那你这回来北京是……出差？”

方铁军摇摇头，“来北京呢，一是正经八板儿的朝九晚五我实在是够了，二是这回跟我爸彻底闹掰了，所以干脆请了长假，准备到北京来看看能不能再开个饭店试试。”

柯晓曦皱眉思考了一下，虽然猜到问出来方铁军应该也不会回答，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你这一会儿出了点事儿，一会儿发生了变故，一会儿又跟爸爸闹掰。这一件一桩的，都是为了什么啊？”

果然，方铁军抿紧嘴唇“嗯”了一阵，“都是不能随便跟人说的事。”

柯晓曦噤噤鼻子，“好吧，我就随口一问，不说算了。我可不是八卦啊。”

方铁军忍不住笑，“你就是八卦。行了，我跟你说的已经够多了。吃完了就回床上躺着去吧。大夫说了你得多休息。”

柯晓曦看看时间，“休息？还休息什么啊，我得上班了。”

“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啊。总公司来人了，估计今天要开会的。”

“那输液怎么办？”

“晚上回来再说吧。”

第十一章

——2012年3月8日双更之一柯晓曦没猜错，到了公司还没坐稳，就有人通知他十点半开会，小会。就是只有部分部门负责人会参加。

看看手机，还有十五分钟，柯晓曦拿起杯子又翻出一袋咖啡先去了饮水区。他知道吃了药不该喝咖啡，可他一向头疼开会，一开会准困，所以必须得靠咖啡提着神。

杯子刚接满，背后被人重重一拍，柯晓曦一哆嗦差点没把开水泼出来。他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是王松。

“靠！我猜就是你！你丫想烫死我啊？！”

王松毫不在意，“这么凶？那算了，我不说了。”

“唉！你等会儿！”柯晓曦赶紧拉住佯装要走的王松，“又有什么小道儿消息要透露，麻溜儿的，我这马上要去开会呢。”

“嘿——你倒不见外啊？！刚凶完人就套消息？”

柯晓曦抬胳膊勾住王松的脖子，“刚才不被你吓着了么。请你吃饭请你吃饭。”

“你昨天的还欠着呢。”

“那请你唱歌、桑拿、按摩。一条龙，你想干什么都成。行了吧？快说，我真来不及了。”

“哼，这还差不多。”王松鬼鬼祟祟的左右看看，把柯晓曦拉到了一个转角，“总部派来那位，你见着了吗？”

“没呢。他前天晚上到的，我没在，我昨儿白天来了，他又没在。怎么了？”

王松凑近柯晓曦的耳朵，“昨天光顾着说小策划的事，忘了告诉你：钦差大人是G，刚离婚不久，还没出柜，知道的人很少。你说话要小心，不过呢，我想这对于你来说，是个机会也不一定。”

说着王松一顿挤眉弄眼儿，柯晓曦推他一把，“什么机会？我是那种人吗？怎么可能靠这种事上位？”

“得了吧你！”王松又推柯晓曦，“你的手段我还不知道么？一向……”

“哟，两位大忙人，今儿有空了？”

柯晓曦和王松一起回头：是公司副总，徐芳。

徐芳快四十了，还没结婚。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跟经理许志强有一腿。

公司里原则上不允许员工之间拉帮结伙搞小团体，两人赶紧收敛了一起站好朝徐芳点头，“徐总早。”

“还早呢？都快中午了。”徐芳的语气里明显透着不快。

“呃……那个什么，我去开会了。”柯晓曦端着咖啡灰溜溜地走了。

“我这个月的销售报表还没弄完。”王松也赶紧知趣地离开。

来到小会议室，柯晓曦轻轻敲了两下之后把门推开，屋里只有财务经理和一个他没见过的陌生人。财务经理坐在沙发上，陌生人坐在平时许志强才会坐的办公桌后头。想来这陌生人就是总部派来的了，柯晓曦知道他姓秦，原本负责香港地区的销售。

“秦……”柯晓曦犹豫着叫秦总合不合适。

那人看见柯晓曦主动打断了他，“叫我杰瑞就行，进来吧。”

柯晓曦带上门，“哦，您好，我是……”

“你叫柯晓曦，是广告制作部的制作总监。先坐吧，我这还有点儿东西没看完。”

“哦，好。”柯晓曦答应一声坐下了。

杰瑞秦手里捏着的是什么柯晓曦看不清，不过既然财务经理先来了，想来是跟公司财务相关的什么东西。而通常涉及到公司的财务问题是不会让其他部门的人在场的。看来王松的情报一点儿都没错。柯晓曦暗自得意之余开始偷偷观察这个杰瑞。

听他刚才那几句话的口音，应该不是广东人。看坐着的高度肯定不矮，但也没超过一米八。至于长相么：柳叶眉、丹凤眼、薄嘴唇、瓜子脸，鼻梁又高又窄，皮肤又白又嫩，标准的男生女相。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纯0.杰瑞秦的眼睛突然从手里的纸张上抬起来看向柯晓曦，“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哦。”柯晓曦一愣，随即笑了，对付帅哥他一向有一套，更别说已经知道对方是G了，“不是，秦总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属下情不自禁。”

杰瑞秦挑起一边嘴角，“是么？谢谢。”

会开完了，回到座位上柯晓曦点开了跟王松聊天的对话框。上班专用的号，昵称都用的本名缩写。

柯晓曦：在吗？

王松：在呢？开完会了？

柯晓曦：什么“会”啊？根本就是跨级约谈。

王松：啊？这么严重？都谈什么了？

柯晓曦：还能谈什么。两天内，我得把所有许总上任以来我知道的外包案子的策划、文案、制作经费、当时的同行业报价、平面成品和视频小样整理成电子文档交上去。

王松：草，太变态了。

柯晓曦：我这还好了，不过是个体力活儿，花点儿时间少睡点儿觉把电脑里的东西都翻一翻整理出来就行了。财务才惨呢，刚才我进小会议室之前林经理就在，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得留下，不知要怎么折腾。

王松：嘿嘿。

柯晓曦：嘿嘿啥？

王松：咋样？合你口味吗？

柯晓曦：妖气侧漏，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没兴趣。

王松：切，还挺挑。我个直男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能一点儿心思没动？

柯晓曦：你喜欢你来。我看你直不了几天了。

王松：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