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二)——尼罗
尼罗  发于:2014年0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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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是他从万国强手里抢来的。本是万国强先对他开的火,然而刚开火就闹了家务事,和他弟弟万国盛起了内讧。顾承喜趁机猛攻十日,一口气打下了两座城,顺手得了无数枪支弹药以及棉花布匹。形势是很好的,可惜再往前打就有了困难。万国强也不是吃素的,一边收拾自家弟弟,他一边向顾团做出了反击。

顾团退是不肯退,但也无力继续前进。两军呈了胶着之态,而连毅,像个鬼似的冒了出来,跃跃欲试的想要乘虚而入了。

顾承喜并未见到连毅本人,双方一直通过电报联系。他知道连毅和万国强结了仇,唯一的合作伙伴只有自己。双方联手,也许能够把万国强连锅端了;但是连毅本身便具有危险性,和这种人联手,还不如自己单打独斗。

到了这个时候,顾承喜就感觉自己脑子里空空荡荡,知识和经验都远远的不够用。他想换了平安过来,一定比自己强。人家那是家传的本事,自己哪能比?比不了就比不了,好在可以慢慢的学。自从出了那档子事,自己在平安眼里一定是狗屁不如了。想让平安正眼再看自己,自己只能是继续要强、上进、有出息。万一哪天自己也混成了督理将军,那无论他有多么的痛恨自己,自己也能有机会走到他面前,至少,可以和他搭一句话。

汽车停在了家门口,踏板上的卫兵跳下来,为他打开了车门。弯腰钻出了汽车,他迈步往院子里走。小林正在院子里晒衣服,一天三顿不少吃不少喝的,然而硬是不肯长,还是半大孩子的模样和身量。

抬腿踢了小林一脚,顾承喜说道:“我要去前线一趟,你在家好好的带着他,别不给他饭吃,听见没有?”

小林被他踢脏了裤子,一边弯腰拍灰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顾承喜大喇喇的答道:“不知道。”

小林直起身,扯平了绳子上的湿褂子:“行,去!放心,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还不至于一刀真剁了他。”

顾承喜不置可否的转身进了厨房,在切菜墩上找到了半个甜萝卜。啃着萝卜回了汽车,他大嚼着走了。

他前脚一走,小林在上房桌上留了几十块钱,随即也逛出了院门。他真希望自己过会儿回了家,可以看到白摩尼携款逃跑。然而野狗似的在外面溜达了好几个小时,他回了家,发现厢房里不但没少了白摩尼,反倒多了一对杜家双胞胎。

双胞胎像来上供一般,拎了几包漂亮的点心。点心是从县城里最大的铺子中买来的,不但包得整齐严实,外面还用细绳勒了十字花,在双胞胎的眼中,着实是很高级了。可献宝似的放到白摩尼面前,白摩尼却是并不十分领情。侧身躺在炕上,他闭着眼睛不肯理人。双胞胎中的一个坐到炕边俯了身,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脸:“哎,你病啦?”

白摩尼摇了摇头,不知道说话人是杜国胜还是杜国风。

对方继续发问:“那你怎么不吃啊?”

在发问的同时,双胞胎中的另一个扑向了白摩尼。可是不过一瞬间的工夫,他又惊叫着向后退了:“哥,他挠人!”

白摩尼终于睁了眼睛:“滚远点儿,我不舒服,别闹我。”

挨了挠的杜国风怒道:“你不是说小林不给你饭吃吗?我们给你送了点心,你又不要,还他妈挠我!你是猫崽子啊?”

没挨挠的杜国胜镇定一些,心平气和的问他:“你是不是真病了?你要是病了,我俩再给你抓副药去!”

白摩尼慢慢的坐起了身,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却是粉红:“我没病,只是夜里没睡好。”

杜国风捂着半边脸,脸上已经肿起了淡淡的抓痕:“没睡好?你是不是白天睡多了?”

白摩尼低下头,伸手去解点心包裹上的细绳:“问顾承喜去!”

此言一出,双胞胎立刻相视了一眼,知道他昨夜是被顾承喜“睡”了。两双眼睛从他的脸蛋往下走,直奔了他的下三路去。看得见,吃不着,双胞胎在他面前,统一的是自惭形秽兼垂涎三尺。像一对年轻的小赌徒一样,他们颇想把自己的财产往白摩尼面前一堆,然后像团座一样,也睡他一次。但是白摩尼能不能看得上他们的财产呢?他们没有胜算。

“我俩给你——”杜国胜试试探探的张开了巴掌:“给你五百大洋!你跟我俩出去一趟,行不行?”

白摩尼拈起一块酥掉渣的点心,怕脏了衣裳,所以仰着脑袋往嘴里送。雪白的牙齿咬下了一小口,他的脸上没笑容:“一人二百五?”

杜国风开了口:“哥你真傻×,你不好给他四百或者六百吗?”

杜国胜立刻骂了回去:“你才是傻×!”随即又对白摩尼改了口:“那我俩再加一百,凑六百,好不好?”

白摩尼把余下的大半块点心塞进了嘴里,然后鼓着腮帮子低了头,拍了拍衣襟上的点心渣滓。慢悠悠的把点心咽了,他抬起头,半真半假的笑了一下:“行,拿钱!”

第七十八章:是个谜

挑了个顾承喜不在家的时候,杜家双胞胎拎着个青布包袱登了门。目标明确的溜进了厢房,杜国胜把包袱放到了炕上,杜国风则是搓着手笑:“摩尼,你点点数目,准保一块也不缺你的!”然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扁扁的手绢包:“这是我个人另外给你的,到时候你和我多亲热亲热就行。”

白摩尼正是拥着一条棉被坐在炕上发呆,忽然见了他们这一手,却是有了点啼笑皆非的意思。抬手接过手绢包打开了,他看到了一只很粗很笨的大金镯子。

杜国胜这时补了一句:“那什么,你别光领他的情,上回的戒指算我的份啊!”

白摩尼抬眼望着双胞胎,只见他们全是红光满面,并且汗涔涔的,眼睛里面关不住光。这不是个陌生的表情,他记得自己当初在赌桌上玩疯了的时候,也是这个德行。虽然他永远不会闹饥荒,但是一次推出去成千上万的筹码,他的鼻尖渗出细密汗珠,也是真紧张。

那时候他还能跑能跳,还非常的活泼漂亮,最大的危机是欠赌债,最坏的敌人是陈潇山。现在,看着双胞胎奉上的青布包袱和大金镯子,他想自己应该也还是漂亮的,腿瘸了,但是丑不到脸上来。年轻,漂亮,刚二十岁,然而一辈子好像已经完了。

把手绢包塞进了青布包袱里,他对着地下一抬下巴:“给我锁进柜子里,炕上也没处放它。”

双胞胎之一动了手,把青布包袱捧进了屋角的橱柜里。柜门带着个小锁头,仔仔细细的锁严实了,他把钥匙递给了白摩尼。见白摩尼只将钥匙随手往口袋里一扔,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小心点儿,别弄丢了。”

白摩尼没理他,自顾自的扭头往窗外看。他知道钱的好处,可是对于钱,又总像是心里没数。无论是当初穷还是后来富,他总是伸着手等人给钱花,从来没理过财。现在他一无所有了,然而还是不把六百大洋往眼里放。有就有,没就没,无所谓,只是不肯让双胞胎轻松愉快的占了便宜。

不是闹脾气,是他失去了他的好世界,以及他在好世界中所有过的好心肠。将来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点谱也没有。他只想混下去,冒险似的,堕落似的,一天天的混下去。东拉西扯的抓了人,他像先前一样,还是喜欢伴儿。抓一个算一个,多一个是一个,大家一起混,一起活成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否则,凭什么只挑他一个人欺负?他委屈!

一只手试探着牵扯了他的衣袖,是杜国胜开了口:“摩尼,走啊?”

白摩尼仰脸看了他:“往哪儿去?”

杜国胜咬了咬嘴唇,发现白摩尼的眼睛水盈盈的,瞳孔中闪着波光:“我俩想了想,县里没有大旅馆,要想找个好地方,还真不容易。”

白摩尼拍了拍身边的炕面:“那就在这儿!”

杜国风很认真的摇了头:“不行啊。团座这家里像大车店似的,谁都能进谁都能出。这万一让人瞧见了,不得出事儿吗?”

白摩尼抿嘴一笑:“那你们到底想把我往哪儿带?”

杜国胜转身背对了他:“你上来,我背你走。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就不信找不着能办事儿的地方!”

杜国风也弯了腰:“先穿鞋。你冷不冷?要是冷的话,我再给你披件衣裳!”

白摩尼把腿伸到了炕下,任凭杜国风把缎子面鞋往自己的脚上套。有日子没出过大门了,凭着他自己的力量,他实在是走不了几步。

杜国胜背着白摩尼出了院门,杜国风跟在后方东张西望的打掩护。鬼鬼祟祟的钻进小胡同了,杜国胜松了一口气:“摩尼,你可真轻。”

杜国风也跟上了他:“哥你累不累?累就换我背他!”

杜国胜摇了头,又抽了抽鼻子:“摩尼,你是不是搽粉了?”

杜国风扭头细看了白摩尼:“没有,他就是那么白。”

杜国胜不言语了。他感觉白摩尼很软很香,到底是怎么个香,还不好说,反正在衣袖领口里隐隐的有些好闻气味,他把白摩尼往上托一托,那气味便能从衣袖领口中往外多扑出一点。他见过兔子,比如小林。平心而论,小林长得挺讨人爱,但和白摩尼一比,就不行了。尤其是白摩尼不言不笑,越发成了莫测高深的画中人。杜国胜私底下和兄弟没少谈论他,越谈越按捺不住心神,结果今天一咬牙,两人把全部财产打成包袱,送过来了。

在一处长草葱茏的荒林子里,杜国风把自己的军装脱了,平平的铺在了草地上。让白摩尼仰卧在军装上,杜国风跪到了他大张着的双腿之间。伸手摸上了他的裤腰,杜国风一边解裤带,一边扭头对着杜国胜说道:“哥,我没弄过这事儿,是不是和玩娘们儿是一样的?”

杜国胜蹲在一旁,已经把军裤退到了大腿:“狗屁不懂还跟我抢?你让开,我先干!”

杜国风不甚甘心的向后退了退,而杜国胜一屁股拱开了他,取而代之的占据了他的位置。把白摩尼的绸缎裤子轻轻往下扒了,他口中叹了一声:“操!真白啊!”

杜国风也松开了自己的裤腰带。用手摸了摸白摩尼的小腹,他笑了:“哥,我总感觉他不是男的,和咱俩不一样。”

杜国胜像剥葱一样剥着白摩尼,一点一点的剥出了两条雪白笔直的大腿:“看看,是不是一样?”

杜国风红着脸笑了:“一样。”

白摩尼听着杜家双胞胎的对话,不知怎的,脸皮会有城墙厚,全然不为所动。前一阵子闹咳嗽,他在上房住久了,见惯了顾承喜和小林的翻云覆雨,已经认为这不算事。自顾自的侧了脸,他看到了一丛枯黄的野花,星星点点的还开着细碎花朵。这花的名字,他不知道,但是经常见。霍府的后花园子里就有这种野花,一不留意便成燎原之势,非劳园丁勤加铲除不可。他记得有个李副官,游手好闲的挺臭美,最爱帮园丁拔这种野花,一拔能拔一大堆。这花真太贱了,那么拔,还要长。

他望着花草出了神,直到身下猛的疼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一推杜国胜的肩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轻点儿!”

杜国胜也像是吓了一跳,动作一停,他随即加了小心。

杜国风直了眼睛在旁观战,看着看着,忽然撅了屁股弯了腰,凑到白摩尼跟前,在他的脸蛋上用力亲了一口。

白摩尼斜了眼睛,看到了一张不干不净的年轻面孔。杜国风的眼中燃烧了小火苗,呼哧呼哧喘得像头骡马。这实在不是个体面的模样,所以白摩尼就把脸又扭开了。

杜国胜开始冲撞了他,一下一下直来直去,偶尔能让他舒服,偶尔也能让他疼痛。一场撒疯似的狂欢结束之后,杜国胜抽身而出,气喘吁吁的召唤杜国风:“快,快……真他妈舒服……你快点儿干,你干完了,我好再玩一次。”

杜国风一晃肩膀挤开了他。和杜国胜不一样,他一边干,一边俯身盯住了白摩尼的脸。白摩尼微微的有点脸红,像是羊脂玉下透出了一抹霞光,半睁着的眼睛里,闪烁着冷森森的水光。杜国风暗暗的用了力气,想要讨他欢心,可他若有所思的偏了脸,仿佛灵魂出了窍一般。

出窍归出窍,摆在草地军装上的身体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杜国风把汗珠子滴上了他的额头,还是感觉他和自己不一样。

及至杜国风也快活过了,虎视眈眈的杜国胜又想上前。不料白摩尼挣扎着坐起了身,低声对他说道:“疼了。”

杜国胜眼巴巴的看着他:“不让干了?”

白摩尼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杜国胜扭头去看兄弟:“六百大洋,这就没了?”

杜国风其实也是意犹未尽,不过眼看杜国胜碰了壁,他便也收了心思:“那……没了呗!”

杜国胜想了一想,末了起身提了裤子:“行啊,没就没了!咱们手里有枪,还怕弄不着钱?”

杜国风笑眯眯的歪着脑袋看白摩尼:“团座也是的,站着茅坑不拉屎。他要是不喜欢你了,干脆把你给我俩多好!”

白摩尼光着屁股坐在了杜国风的军装上,迷迷糊糊的忽然很想睡。

杜国风爱说话,而且对白摩尼是极度的好奇:“哎,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用?别是想攒体己跑回家?”

白摩尼晒着太阳答道:“我没家。”

杜国胜插了嘴:“你不是帅府里的阔少爷吗?”

白摩尼笑了:“不是。”

杜国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沓子手纸:“给你,擦擦屁股!”

白摩尼没接手纸,直接用杜国风的军装胡乱抹拭了自己。杜国风眼巴巴的看着,杜国胜则是嘿嘿笑,因为他的军装穿在身上,不会被白摩尼拿去当手纸用。

像两个贼一样,杜家双胞胎把白摩尼送回了顾宅。

顾承喜始终是没回来,小林也出了门。白摩尼上了炕,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钥匙,让杜国风去把橱柜打开。

杜国风听了他的话,不但开了柜门锁头,而且还把柜子里的青布包袱运到了炕上。白摩尼试着拎了拎包袱,太重了,简直要拎不动。于是放手拍了拍包袱,他抬头对着杜家双胞胎说道:“拿走,我不要。”

双胞胎登时一起愣了,看着他不肯动。

白摩尼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于是把手插到了包袱下,使足力气向外一掀。包袱顺着力道滚到了炕下,因为系得不够结实,所以雪亮的大洋瞬间滚了一地,其中还混了一只缠着手绢的大金镯子。

杜国胜终于先开了口,声音有点虚:“摩尼,你——你生气啦?”

白摩尼望着满地的银元,忽然很想冷笑。全怪自己傻,全怪自己混。好好的日子,硬是让自己过成了这步田地。

“你们当我是卖屁股的吗?”他低而清晰的开了口:“你们当我没见过钱吗?”

双胞胎对视了一眼,杜国风说了话:“摩尼,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俩这一路上也没惹着你啊!你是不是嫌钱少?我俩不是不给你,是真没有了。你等我们上战场,一旦打了胜仗,我俩就能发财。”

白摩尼扯过棉被,盖了自己的双腿:“我和你们好,不图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别当我是顾承喜,我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双胞胎听到这里,又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起蹲了,开始满地的捡大洋。捡着捡着,两人心有灵犀似的抬了头,又统一的看向了炕上的白摩尼。看归看,然而看不懂,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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