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辞+番外——柳沙
柳沙  发于:2014年01月17日

关灯
护眼

“你动手吧。”任风歌道。他也抱着他,摸到衣领裹住的脖子,又摸到光滑如缎的发髻,忽然觉得不管抱住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都可以了,只要让他抱着,别叫他滚,也别叫他娶别人,也不要杀了他。

温暖的怀里,狠劲化为缠绵,冷淡烧灼为热情。千言万语,那些倾诉衷肠的话,全部哽咽在喉间。

任风歌去外间,得知他起身的家奴已经送来洗漱用的热水。他与寒烟新婚时,阁中会安排粗使丫头等服侍一阵子,也是寒烟在阁中地位的表示。

任风歌绞了热帕子,给幽兰擦拭全是泪痕的脸,擦着擦着,又在那脸颊上吻了一下,吻到胭红一抹的腮,往下略移,印在嘴唇。

幽兰微微别过了脸,仿佛有些羞赧似的。

任风歌柔声道:“怎么了?先前听她们那么说,我还以为你变成什么样了。”

幽兰略垂目:“她们说得没错,我的脸毁了,不过又叫人给弄了回来。我都怕我再照镜子时,就不是自己了。”

隐居迷谷的医者,一个多月在玉鸾峰为他精心医治,但这张面容虽然恢复了,全身的烧伤却还没有痊愈,只能用手套和严实的衣裳遮掩住,慢慢地调治。

任风歌道:“寒烟呢?你也真是,一声都不吭,叫我四处找你。”

幽兰睫微垂,伸手摸住发髻,抽下那枚蓝珊瑚簪:“她昨晚在后面的屋子,刚才,回太息峰找罗衣去了。”

幽兰道:“她不想和你洞房,不过,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脱她的衣服,怎么脱……几时才脱。”

任风歌一时无语。

幽兰总是这样敏感多疑,仿佛总觉得他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变心而去。但想到鹤雪,想到那些听着就很诡异的事,他想也许幽兰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安心。没有正常的兄弟之情,没有父母关爱,少人注目,没有人寄托希望于他,甚至每个人一转身,他就怀疑那人在说他的坏话。

任风歌想着,心里难过起来,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其实我还想知道,你见到我那张毁掉的脸会是什么表情。我一直在想,想入了迷了,又不敢。”

任风歌道:“那也简单。”

幽兰转头。

任风歌道:“时辰还早,你躺到床上,咱们圆了房吧。”

幽兰定定地看着他。

任风歌笑了:“玩笑。”

“你这么想圆房?”

听这口气就知道恼了。

幽兰道:“我求着你不愿意,也不让我和别人拜堂,你自己倒先凤冠霞帔,娶了美娇娘。”

任风歌叹气:“我娶,你要哭,我不娶,你也要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了。”

幽兰瞧了他一眼,想自己自从遇到他,也哭了好几次鼻子,未免太丢脸,可要讨回,却也真的舍不得。嘴角微撇,伸出食指去,勾住了他的手指。华贵柔软的手套,抚摸着能感觉到里面的肌肤有些不平。

幽兰站起身,把霞帔解了下来,当真开始脱衣裳,喜服下面,是常穿的一件柔软半旧的紫白寝衣。脖颈、手腕都有淡红的烧伤疤痕,那炼狱之火并不像寻常火烛,烧个皮开肉绽,而是自肌肤之下破溃上来,虽然医治了月余,还是有非常明显的痕迹。

幽兰没有再解寝衣,跨坐在他身上,两指挑起他的下巴,略眯了眼:“圆房就圆房,今天你就是到晚上都不起来,也不会有人来请的。”说着就要动手剥他。

任风歌扶住他的肩,怕弄疼了他,不敢太用力:“幽兰。”

任风歌抱住他,放在床上,拉过大红喜被来盖住:“有两事我得跟你说明白。”

幽兰眨了眨眼睛。

“第一件事,我和寒烟没有夫妻之实,但今日娶她当不能负她,这番情谊若有报答的机会,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报答她。”

幽兰默然不言。

“第二件事,你今后不论发生什么,再也不准一掌拍晕我,若再有一次,我就回山栖堂去,再不管你的闲事了。”

略微强硬的语气,幽兰听了却没有着恼,拥住床被,似有些发怔。

“……幽兰。”

“嗯?”

任风歌帮他把发髻拆了,乌发理得服顺,漫长一缕鬓发,伴在颈边:“你在想什么?”

幽兰道:“我在想,你就是我命里那个结,再怎么解,已经打死了,解不开了。”过了片刻,幽兰歪过脑袋,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真坏。”

任风歌略笑,彼此相视,身在这绛红罗张之中,竟恍然若梦。

“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任风歌陪他躺在床上,放下了帐幔。

入了一个不能出去的地方,娶了一个自己并不钟情的女子,该怎么办,他还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些,在见到幽兰之后,暂时变得不那么重要。

“我现在……已经只是个最平凡的人了。”幽兰道,“其实,从朱雀教回来之后,我的力量就减弱了许多。大概没有一任太息公子,像我这么短命。”

说到最后,语气遮掩不住的黯然。天生的使命,责任也好,枷锁也好,总希望能做得最好,总希望能叫大夫人满意。可大夫人总也不满意,就像从前的许多时候。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你就看不到未来的事,不会做那些梦,也不会知道将有什么劫难,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地过,不是挺好?”任风歌握住他戴着手套的手,摩挲着指间,“你也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那些弟子要有一个像你那么好,我做梦都要笑醒。”

“那不一样。”幽兰只是这样说。

他闭了闭眼,没有多谈这件事。非常在意却又无解,这样的事不会有人愿意多谈。

幽兰轻声道:“……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让寒烟也搬回太息峰,我们住在一起。我和你……她,我会另想办法安排的。”

任风歌笑得很苦:“我这辈子还能出去么?”

“不能了。”幽兰阖上眼,却在心里说,当然可以。

57.娇儿

他们在神息山又住了几个月,直到春暖花开,直到夏天也快过去了。

起初,姬白花命人看得很紧,任风歌只要上了索道引车,都会有人跟随过去,但时日一久,家奴们见他安分太平,平时各自也都有事要做,就渐渐不再看管。

幽兰总是在琅嬛台等他,在那云雾里的书阁顶层摆好清茶点心,等他抱着兰雪琴过来。任风歌对那人总是在糕点里加辣椒馅表示极为不满,幽兰不予理会,到后来,把那辣椒馅的和豆沙莲蓉馅的混在一起,踩地雷似的。

幽兰的手,因为割腕脉时伤到了手筋,终究不能弹琴了。他的手套三个月后才摘,皮肤基本恢复如前,居然连那处封门钉留下的旧疤痕也没了。娇贵百合似的一双手,任风歌总要拉过来揉在掌心,或放在唇上轻吻。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安定无事,两人情浓意浓、如胶似漆,日日相见着,三个月之后才能同房,更是片刻都不想分开。只是,除了太息峰和琅嬛台,他们不会轻易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终归,任风歌和寒烟是名义上的夫妻,不好老死不相往来,寒烟挽了发,容颜更清减了,自愿跑去玉鸾峰教小公子姬玉蝶练武,总是很晚才回来。

回的也是空房,任风歌日夜在幽兰那里,弄琴打谱,寻些小玩物来彼此开心,一心一意要守一辈子了似的。

这一辈子也终归有尽头,太平日子不会太久远,因为寒烟一直没有怀上孩子,再过下去总有一天要穿帮。到时候,谁都不好看。

这日,任风歌到琅嬛台的踏云斋,见小公子姬玉蝶不知为什么来了,拉着幽兰要做游戏。幽兰正懒怠着,拿了柄玉骨扇缓缓地摇,颈里挂的墨玉扣歪到一边,一双浅褐的眼睛眯在眼睑后头。

小公子见他不理,越发的娇纵了,往他膝盖上蹭了蹭,依到了人手底下。这孩子是个万般粘人的性子,十一岁了,心还幼稚着,越不理越粘,再不理了就绝食,要把那糕饼点心都掀出去,花茶洒个一地。

任风歌进来,把孩子带住,大的小的一看,果然是一家门里出来的。

幽兰白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又继续倚在光滑的金线玉簟上。

小公子说,他早上练着挽剑花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大夫人。大夫人叫一窝蛇给咬死了,好吓人。

幽兰睁开眼。

姬玉蝶已是太息公子,入了无常殿后,神力日益增长,但不擅控制,一个岔神间就这么预感到了身边将发生的劫难。

任风歌问他,大夫人是在哪里被咬的?

姬玉蝶说,他看不清,但是好怕,寒烟阿姨不爱跟他说话,就央了丫头带来踏云斋找叔叔。

他要依着幽兰的腿,把脸藏到那人袖子里去。幽兰眉头凝了起来,摸摸他的后脑,唤了服侍人进来,撤换矮几上的茶点。

事情果然发生,就在当天夜里,姬白花带了一个贴身侍女下到谷底,三日三夜未归,那隐居谷底的医者把她送回来,全身数十处咬痕,尽皆发黑,侍女同样。

蛇窟是姬白花秘密命人建造的,豢养毒蛇的事,医者知道,但迫于威胁不能说。姬氏家族的人虽然居住在神息山,与外界还会有各自隐秘的联络,一帮子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有人发现了蛇窟,在姬白花惯例下来查看之前,倒进了一坛子烈酒。

幽兰去了玉鸾峰,看了最后一眼,回来后沉默寡言了好几天。原本就无解的事,这下是彻底无解了。任风歌知道他的心事,但也并不说破。

个人命数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改变的,许多时候,善良与邪恶,公平或者正义,一直到最后也不会有太明确的答案。唯有,凭心而为,守住平淡的人生,争取过后,顺其自然。

家族聚会,治丧,灭蛇,用药熏了蛇窟十多天,数下来六百多条,取毒的取毒,入药的入药。

这之后,神息山主事的位置交到了另一峰手中,算起来,仍是幽兰的姑母。走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幽兰趁着大局未定告辞,离开神息山时,顺手牵走了任风歌。

与寒烟写了休书,问了她的意思,调到玉鸾峰专门带小公子。任风歌临走前,特意与她谈了一回,化去心结,彼此道一句珍重。

寒烟依旧是急性子,几句话一过,再也不见任风歌,只单独同幽兰告了别。

因为幽兰一去不知何时才归来,太息峰仅留下罗衣和戚婆婆两人作伴,孤月有她自己的意愿,并不用幽兰操心。

去时没有走七星岩柱,过了索道群峰,再出来都快接近贺兰山脉了。任风歌急着要回山栖堂,幽兰却留了个心眼一打听,差点没把一口茶喷出去。

王城里的山栖堂,叫萧牧泉守了几个月,那人守得心肝焦躁之外,一副坏脾气怎么也压不下,竟然叫人仿制了好几块夺魂令,还画了几幅美人像,散给武林各家大户,算作新年的福利。

幽兰和任风歌缠绵厮守的这段日子,武林中腥风血雨,到处追杀太息公子,那几幅美人像面貌各自是不同的,但收到夺魂令的人怕狠了,照着差不多的都逮住拷问,焦头烂额地竹篮打水一场。

夺魂令本是极难复制的,也有一些人看出这是个大阴谋,召开了武林大会,意图找出阴谋家,匡扶武林正义。夏日炎炎,整个江湖热闹无比。

幽兰想,那人既然能把火发到整个江湖去,可见把山栖堂打理得不错。事情做得越好,火发得就越大,任风歌的后顾之忧也越少。

不能不回去,到处漂泊总太动荡了些,不过起码可以逍遥到秋天。跟皇上说悄悄话什么的……也没那么重要吧。

任风歌在厨房后门洗衣裳,认认真真的,拿了棒槌捣衣。

认真的男人最可爱。

想那个曲子,来来去去也听过不少回,兰雪琴的声音好虽好,到底素了些,声音也小,还是更期待那段洞石之天的桐木做的新琴。

叫什么名字好呢。

任风歌道,随你的意,不过我还想着,牧泉手底下出来的琴会不会声音也燥,要弹个一两年散散再定名字。我可不是说他的坏话,他这一回确实过火了些。

幽兰道,让他向皇上要些美人回来,他就不燥了。

那也未必。他这燥是有缘故的。任风歌认真地道。

幽兰坐着,捻着玉骨扇,想着萧牧泉的表情。想了一会儿,噗的笑了出来。

——正文完——

番外:花期

月夜楼头,一盏酒醉。

有人五千两白银买走了莳花居花魁娘子的初。夜,未露面,只是声音到了,很年轻。

这花魁娘子乃是名门之后,父亲因事被朝上砍了脑袋,全家男人发配,女眷做仆役,才十四岁的姑娘受不得干粗活的苦楚,一狠心卖了自己。

她已是花魁林娘子,在深红色的帐幔内端庄坐着。等待良久,终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她不敢抬头看,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在她还未经人世的心里,总渴望第一个男人是俊美多情的,最好能一眼爱上她,赎了身,娶进门,从此告别苦海。

这样的寄望每个青楼女子都会有,也往往很快破灭。

月影朦胧,那人在门内,慢慢向她走过来。是个素衣整洁,通身的气息都很干净的中年人。

寻常的发巾,寻常的打扮,那双眼睛很沉静,但能看得出有点紧张。

她不敢开口,怕自己一言说错,错失了唯一一次的机会。花魁的初。夜除了银子之外,也关乎男人的面子和骄傲。

那男子道:“你是林姑娘?”

她低低应了一声,轻抚自己的脸,有点发烧似的烫,还有渴望。

男子低咳,压住浑身的不自在:“我……姓姬,我是来告诉你,一百两银子给你赎身,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抬眸,惊讶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不像有钱人,在她仅有的见识中,这样的人合该是秀才或者账房先生一类的角色。

“先生,我……是你的人了。”

男子似乎更尴尬了,站在帐幔之外一丈处,再不靠近:“不,你不需要跟着我,你想去哪里,尽可以去,不要再留在青楼就可以了。”

她说:“我是一介女流,你今天为我赎了身,我不会缝补,不会洗衣,终究还是要回来的。先生你若怜我,买我也好,赎我也好,不要弃我如敝履。”

男子从怀中取出银锭,是两个大锭五十两,放在紫檀木小几上:“我知你是林大人的千金,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你若有困难尽可以来山栖堂找我。”

说着,转身欲走,门前衣袂微动,就在两人都不曾察觉的时候,又来一人。

那人年轻一些,高髻华美,艳色长袍风流倜傥,嘴角一丝似笑非笑:“两位聊得真不错,我倒不知什么时候,莳花居也会做骗人的生意了?”

花魁娘子惊叫之前,那人拂袖一挥,一股气劲将她大穴封住,闭目而倒。同时,房门关上,深红色的帐幔飘动了一下。

任风歌吃惊:“你把她怎么了?”

话还没问完,迎面一股大力推来,“呯”的一声,他的背脊撞上墙壁,碰落一幅香艳的画卷,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那人贴近他的脸,眸露寒光:“死不了。你好大的胆子,我买下的人,你敢先尝?”

任风歌定了心神,道:“你看她衣裳穿得完好,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隔着一丈远就能取人贞操。”

那人的气息愈加切近,手径直摸下去:“那可未必,任大琴师手上功夫藏而不露,这么短的时间成不了事,破个身也足够了。你想不想要,我还不知道?”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转为魅惑,犹如艳丽的玫瑰盛开。

揉捻两下,任风歌按住他手,苦笑:“我有那么欲求不满么?不要闹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再干涉你就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