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司空轻抚我的背帮我顺气，柔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小光，你不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的。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初他设计你舅舅，你舅舅也毁了他的容貌，终是一报还一报。你现在怨他恨他，何尝不是因你心中恋他爱他。这一次，你将话说的如此决绝，日后心内也定会后悔。莫不如，先冷他一段时间，等你舅舅下山了，看他会不会原谅了萧公子吧。”

“你说的是，还是你最了解我。虽是一时气愤，但是又何尝不是这么久累计下来的怨愤。今日说出口，倒是觉得心内郁气去了些。这么多年，虽不是我愿，但是我已经做了许多对不起舅舅的事。如今，我只愿舅舅能平安归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百里，你……可有什么打算么？”

百里手一顿，笑笑道：“莫非，……小光要见到情郎了，连我这个朋友都一起不待见了么？”

我知他不像让我为难，只好道：“百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嘘……小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也该知道我的心意。纵使不能得你相伴，可是，我也仍是想再多陪你一段时日的。况且，你舅舅尚未回来，总得有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我心内感激，“百里，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这段时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希望，你能找个真心相伴之人，逍遥快活。只是，这事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是你喜欢，便先在我这儿再住几日，什么时候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百里司空并未说话，只是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

第五十二章

在山下又等了十日，仍是不见月照白下山，我便有些急了，不断拉着月映辉询问。

月映辉被我逼的无奈，只好答应，派人再次上山打探。我原本想亲自去的，只是被月映辉和百里司空一同阻止了。山上的气候，确实不是我能适应的，我也只好耐下心来静待消息。

“自君别后，孤身无依……”我暗自感叹。

“哥哥……”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身望去，却是雾雨。小孩儿自会说话后，最喜欢的，便是这样叫我。

我笑着将扑过来的人揽入怀中，后面的黑子，只是无奈的摇头。我捞起雾雨，拍拍他的头，“你怎么来了，不是在移花宫陪着娘么？”

雾雨调皮的笑道：“娘亲说怕你自己在这里无聊，所以要我来给你解闷。”

我笑道：“娘亲怎么样了？”

雾雨憋着嘴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直念叨着想你，坏的时候，就发疯。索性几位姐姐还能制得住娘亲，又不能将她锁起来，只好由着她发脾气了。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去陪陪娘亲，大夫说，若是有她心内一直惦记着的人陪着她，也许她能好些。”

我沉默了一阵，雾雨以为我在伤心，忙安慰道：“娘亲其实并无大碍，发病的时候极少，就是惦记着你。”

我摸摸小孩柔顺的头发，笑着道：“无事，这边事情完了，我就回去，以后一直陪着娘亲。”

小孩见我并无伤怀，才复又笑着低声与我耳语。我听了小孩儿的话，抬头戏谑的瞧了黑子一眼，黑子大约被我瞧的不好意思了，转头低咳了一声。

听见黑子咳嗽，小孩忙从我怀中起来，扶着黑子，让黑子坐下。复又倒了杯水，递到黑子唇边，“我都说了，让你先去休息的，你非要跟我来，昨晚上折腾了一宿，你这身子哪受得了？”小孩虽然抱怨着，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甜蜜关心在里头。

我笑着看两人互动，黑子时不时瞟我一眼，见我浅笑，头愈发的低了。我倒是没想到，这两人，黑子竟然还会甘居人下。看来，我的小孩，手段不错么！

见黑子再低，头就要窝在膝盖里了，我只好喝住仍在自说自话的小孩，笑着道：“你俩长途跋涉，黑子……又不大舒服，不如先去客房歇着。歇好了，咱们再叙不迟。”

小孩听我如此说，才笑着与我告别，拉着黑子直接出去了。黑子踉跄两步，回头对上我的笑，登时连脖子都红了。

我笑着摇摇头，又这一段故事，倒是冲淡了我不少担忧的心思。

月映辉再回来时，带回来的却是好消息。月照白已经有了微弱的脉搏，想来是正在恢复。毕竟，他已经呈现假死状态五年了，身体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倒是我心急了。

因为山上气候的原因，连月映辉也无法久留，所以并未派人守着。虽然月映辉一再强调，月照白的感知都在，知道我曾上山去过，但是我仍是不放心。以亲自手书了字，留在他的身边，期望他一醒来，就能知道我在山下等他。

雾雨来了后，每日里插科打诨，日子倒是过得快了些。雾雨自恢复发音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说话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可能是之前憋得太久了，所以已经有了成为话唠的趋势。

黑子被就是个闷葫芦，我又宠着他，雾雨便更是得了鼓励一般，每日唧唧咋咋的，我这院子里只要有他，从来都是热闹非常的。

月映辉自那日我与萧青明决裂后，也未再出现在我的卧室过。想来，他也是明白的，既然我知道了所有过往，那么他当初为了分开我们挑拨舅舅与母亲之间的关系，逼迫我们离开移花宫，又故意将母亲的视线转移，使母亲没有及时救了我与舅舅，因内疚终将自己逼得神志不清，这些事，我也都是已经明白的了。

他毕竟是舅舅的儿子，纵使我心内有些怨恨，但是却也不能对他说出与萧青明一般的话来。他倒也是个精乖的，所以才远着我些，一切待月照白回来再说。

百里司空倒是常来，但是只是坐坐，晚间有时我能见到他守在我的门外，大约是怕我有什么危险吧，我只装作不知罢了。他的情，我不敢要，装作不知，只怕自己还不了。

舅舅，你快些回来吧，小光已经受不住了。

许是月照白感应到了我的祈祷，终于，又过了半月，月映辉传了消息回来，月照白，醒来了。

听闻这个消息，我有一瞬的呆滞。许是这么久久的期盼，一朝得愿，竟然有些如在梦中之感。那个男人，将我一直捧在手中的男人，终于要回来了。

得了消息，我便在百里司空的陪伴下，等在山下。望着下山的路，心内焦急异常。

猛然被揽入一个仍旧散发着寒气的怀抱，那熟悉的感觉立刻充斥了我的全身全心。

“舅舅……”回抱住他，我哽咽着，只能喊出这两个字。

月照白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从身边之人手中接过大裘，却是裹在了我的身上。

仿佛要将我镶嵌入身体的力道，虽然叫我有些承受不住，但是却是真真的觉得心安。抱了我一会儿，月照白松开了我，双手捧住我的双颊，温柔而又不乏热烈的目光，直射入我的双目。

那深似潭水的双目，使我沉浸其中，无力自拔。

轻轻含咬住我的下唇，月照白轻轻唤了声，“小光”。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深情，只是许久未曾开口的缘故，嗓音带着沙哑。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此时，始觉此言不假。

我俩默默无语，只深情凝视着彼此，仿佛这天大地大，只有彼此，才是唯一。

“咳！”一声短咳打破了这静默，追随着月照白下山的月映辉低声道：“爹，还是先回别院吧，小光的身子不能受寒，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儿吧。”

月照白点点头，一把将我抱起，几个跳步，我们便远远离开了其他人。待离开了大家的视线，他才将我轻轻放下，两人携手，慢悠悠的往别院去了。

到了别院，早有小厮烧好了热水，预备好了木桶。我着人将木桶摆在我的屋内，替月照白宽衣解带，伺候他沐浴。

虽然没做过这样的活计，但是却也是始终被人服侍着的，伺候一个月照白倒不在话下。月照白浅笑着任我摆弄，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我轻抚他的发，月照白捉过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霎时天雷勾动地火，不过眨眼间，我便被他拉进了水桶中。水桶虽然不小，但是两个成人都在里面，还是略显狭窄了些。这样，倒也方面。

急切的扒开我的衣衫，月照白双眼赤红，如野兽一般，仿佛想要将我拆分入腹。

我明白他的急切，倒也不怕他伤了我。纵使他看似粗野了些，但是那一个个落在我身上的吻，那双手抚摸过我的肌理，却仍是轻柔的仿佛抚摸一件易碎的瓷器般。

我含咬住他是唇，回应着他的热情。月照白轻轻将我拉开一些，赤红着眼眶，喘着粗气低声道：“小光，好好感受我。”

我揽住他的头，献祭一般，敞开自己的身子。

暴躁的进入，每一次，都顶在最里面的位置。紧紧的拥抱，仿佛将我镶嵌入血肉之中。急切的舌吻，我知道，难耐的，不止他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浴桶，我被他放在扫光了的桌上，下身依旧没有半分分离之势。早已习惯了男人的身子，在这个男人的不断撞击和碰触下，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快感。

从桌上到床上，扫落了满地碍眼的被褥，床上交合着的两人，却仍是乐此不疲一般的不断啃咬着对方。我抱住他，亲吻他，抚摸他，只为了再次确认，这个我爱着的男人，是真的回来了。

如此，竟是一夜不得闲。

我直睡到第三日傍晚，才因腹内饥饿，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着月照白含笑看着我。我不禁赧颜，害羞这个词，离我早不知道几千米远了。如今，被这个男人盯着看，我却如同一个才刚开始恋爱的少年一般，心脏止不住的乱跳。

月照白见我醒了，摸摸我的头，道：“我的小光，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我叫人做了些粥，你现在不宜吃油腻之物，便先喝些粥，好么？”

我轻轻点头，月照白也不动地方，只笑呵呵的喊了人进来，吩咐一番。没一会儿，便有人端了粥进来。

大约做的太过火了，虽然已经休息了两天，但是身子仍然困乏酸软得紧。月照白接过粥，自己试了试，才一勺勺的喂了给我。

粥是温的，并不很烫，也不凉，看来是一直热着的缘故。月照白，仍是这么细心。

喝了粥，我的力气恢复了些，才摆手叫下人都下去，只余我两个倚在床边说话。

“舅舅……这些年……”我刚要解释这些年的过往，月照白却握住我的手道：“一切都过去了，我的小光，受委屈了。”

我窝在他的怀中，虽然并未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但是仍是不自觉的红了眼眶。“舅舅……”

“这些年，我一直处于休眠当中，虽然如同沉睡一般，倒是也并不是全无感知的。只是当年我受伤颇重，又与你娘因你产生了误会而大打出手，这才不得不在冰床上休养。大约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打算就此这般，一直老死便是了。却没想到，我的小光还活着，而且离我那么近，我却不知道。是舅舅对不住你。”

我捂住他的嘴，“你刚说从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怎的你还这般自责。况且，我那时是失去了记忆，所以才没回来找你。舅舅不要怪我才是。”

月照白呵呵一笑，知道我是在宽慰他，笑着点点我的鼻子，“就你会说。”

我趴伏在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一声声，竟觉有难言的甜蜜在心头涌动。

“小光，”月照白声音低沉，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小辉他……”

我抬头看看他，月照白低头轻抚我的脸颊，叹了口气道：“我的小光，实在是太出色了，那么多人都爱着你宠着你，我心里，也为你高兴。”

“舅舅你说什么呢？”

月照白却并不理我，转而道：“小辉这孩子，打小便一直同你亲近，连我这个做父亲的，恐怕都入不了他的眼。能护着你宠着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前的事，他诚然有不少做错的地方，但是舅舅相信，他定是已经后悔，并想方设法在补偿了。”

我心内暗道：可不是在补偿么，否则也不会去找与月照白有仇的祝元涛报仇，差点连我都搭理去了。

“小辉昨日来找我，希望我能与你好好谈谈，问你是否能够再次接受他。”

我咂舌，“舅舅……”

不待我说完，月照白道：“我知道小光心里有舅舅，只是人的感情，有时候很复杂，长长久久的相处，未必没有感情。我了解小光，知道我的小光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所以并不惊讶你与其他人产生了感情。小辉还说了一个人，是魔教教主殷晴，据说，当日你与他，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要一同归隐山林了。”

第五十三章

我搞不明白月照白的意思，只得听他继续往下说。

“舅舅爱你疼你，不忍你面临无奈的抉择。那萧家的小子，虽然算计了我，但是也被我弄得毁容灭声，倒是也算一报还一报，我早已不介怀了。舅舅从前，也被挚爱之人所伤，知道那种滋味，如此，便也心疼起小辉和那萧家孩子来了。”

舅舅释怀一笑，“我倒是忘记了，还有那个你昏迷时，三不五时来打听的百里小子。”

我急急喊了声“舅舅”，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虽然这些人对我情深意重，但是我却知道的，我对他们纵使有情，但却并不及对月照白深厚。从前没抱住月照白前，月照白只活在我的记忆里，如海市蜃楼一般，总觉有些虚幻。

但是自打他将我揽在怀中，我听着他的心跳，便确切的知道了，这个男人，就是我爱的男人。

而与萧青明月映辉和百里司空之间的感情，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爱情在，但是却掺杂了更多的东西。

见我不欲他说下去，月照白只好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小光只需知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舅舅永远都是支持你的。我出关之事，你娘该是知晓了的，你再休息几日，休息好了，便先回移花宫去看她。之后，你想去哪了，舅舅就陪着你去哪里，如此可好？”

我笑着抱住他，连连称好。

月照白笑着摸摸我的头，“我的小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我嘻嘻笑着没说话，心中却因他的话，而颇觉感动。

休整过后，我们这一行人，终于启程回移花宫了。月映辉自然是要跟着的，萧青明和百里司空也都在行列中。虽然之前话已经说得很死了，但是月照白已经原谅了这人，我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到了移花宫，萧青明并未入内，而是离开了。不知道是会了岳州，还是回了日月教。我带着月照白见了娘亲，娘亲仍是那副样子，见了月照白，却并不认得。倒是抱着我，亲昵了一阵，便与雾雨玩儿去了。

月照白明显有些神伤，我知道他到底还是在意娘亲的意见的，不过娘亲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也只好好好安慰了月照白一番，免得他太过伤心。

自打回了移花宫，月映辉便一直借口宫务繁忙，而躲着我。这样倒也好，免得面对他时，大家都觉得尴尬。百里司空，倒是还那副样子，偶尔找我说说话，其余时间，就是躲在书房里读书。

于百里司空来说，大约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而移花宫也不是养不起这个人，自然就由着他留下了。

我与月照白自然是每每腻在一起，人说小别胜新婚，何况我们一别经年。

如此逍遥的日子，过了约有半年。经过一个寒冷的冬日洗礼，大地洁净一片。春暖之时，我却接到了云香院来的消息，爹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