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陛下您现在已经心不在焉了。”

“好吧，季爱卿。朕错了。”赵朔无奈的以首扶额，“朕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让我们继续商讨国事吧。至于一个无辜的孩子，爱卿就放过他罢。”

“……”季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只得拱手表示遵命。

既然你这样说，做臣子的也不好再逼你了。但是，希望你能够记住你现在的话。陛下……

春季的清都，四处洋溢着暖日的气息。二月十五，正是民间重视的花朝节。传说这天是花神生日，天上的百花仙子们都会降临凡间，花神，在民间也是司掌生育之神。所以，节日期间，人们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称为“踏青”，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这一天，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平头百姓，大家都不用做事，像放假似的：人们在外面踏青，“装狮花”、“放花神灯”，或到寺庙祈求花神降福，保佑花木茂盛，甚是热闹。

“施主，你所求这个签，是上上签。”花神庙中，庙祝接过孙思远的签仔细看过后，告诉他，“你这是要寻找一个人吧？签上显示，你不必去专门寻找，此人现在亦无危险。两个月后，你自会知道他的下落。”

“哦？真的吗？”孙思远听了似乎很高兴，“那么我要想提前找到他呢？”

“施主，此事强求不得。缘分到了，你们自然会在相见。你现在是找不到的。不要再白费心思了，耐心等待吧。”

“好吧，多谢大师。”孙思远遗憾的想了想，还是付了卦钱，无奈的走了。

这么说，莫言还活着，可是他在哪里呢？他低头思索着，却冷不丁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孙思远急忙道歉说，但是当他抬头一看，却愣住了：“陛……”

“嘘，别乱说。”来人正是裴宗，他急忙挡住孙思远的嘴，笑道：“贤弟，好巧啊。”

“呃，是啊……大哥。”孙思远明白过来，外面人多眼杂，裴宗这是白龙鱼服呢。于是他拱手问：“大哥，您怎么到这来了？”

“随便出来走走。恰巧碰到了贤弟。”裴宗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但是眼尖的孙思远还是看到了他手中来不及藏起来的一支签，于是心里明白了：莫不是陛下也是来求签的？

“贤弟，眼下时辰尚早。不如陪我吃几杯酒如何？”

“……好啊。”孙思远自然不敢违背，只得表示同意。

两人走了一段路，一座粉红的小楼出现在眼前，正是清都有名的桃源居。裴宗似乎有什么心思，进了门，也不搭理上前招呼他们的店小二，走上二楼一个房间，径直坐下了。然后要孙思远随便点几个菜。

“陛下，您似乎有什么心思吧？”送走店小二，孙思远关好门后小心的问。

“什么也没有，只是心里突然闷的紧。所以出来透透气。”裴宗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陛下，您是想莫言了吧？”孙思远见他喝干了，便捧起茶壶准备为他再倒一杯。

“也许是吧……”裴宗苦笑一下，却伸手按住他的茶壶，“不必倒了，陪朕说说话吧。”

第九十七章：百花糕

“陛下，我刚才求了一支签，是个上上签。说两个月之后就会再见到莫言了。”孙思远犹豫片刻说。

“噢？是吗？”裴宗眼睛猛然睁大了，惊喜道，“朕方才也求了一个，也是两个月。莫非言儿还在这个世界？”

“应该灵验吧，陛下，也许两个月后就找到他了。今天是花神显灵的日子，我想莫言吉人自有天相。”孙思远安慰说，心里却道：怪了，往日里人们都说陛下是个滥情之人，为何他却对莫言情有独钟？

“但愿如此吧……”裴宗似乎没什么精神，叹息道，“也许这是命运对朕的惩罚，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想起过去没有好好珍惜。”

“陛下，您不是一直都对他很好吗？”孙思远有些不明白，“全国都知道您一直专宠与莫言，怎么会没有珍惜呢？”

“那只是你们外人的想法，朕在拥有他时，并不专情。”裴宗重重的放下杯子，扶了扶额头，“那时候，他总是因为被朕冷落了而哭，可是却并不像别人那样无理取闹，找朕争论不休。他只是躲在他自己的宫里一个人哭，但是每当见到朕，简单几句话便可以哄的他很开心……这个傻瓜，他明知道朕的不专情却还愿意相信朕，唉！不说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莫言啊……和他在一起时总是听他对陛下充满爱慕之情，真没想到原来也有这么多伤心事啊？”孙思远听了，想起了当初第一次遇到莫言时的情景，不由得脱口而出：“难怪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会说被喜欢的人抛弃了……”

“什么？”裴宗惊愕的猛然睁大了眼睛，急切的问，“当时是什么情况？快告诉朕！”

孙思远见他这般紧张的样子，有些意外，于是就一五一十的把他自寻短见时遇见莫言的事细细的说了……

宸阳宫里，此时宫女们剪彩为花，挂在还未开花长叶的树枝上，四处欢声笑语，也是一片花朝节的气氛。

“公子，这是陛下赐予你的百花糕。”石涟走过来，跪在望着外面出神的莫言面前，双手捧着一盘好看的点心道，“陛下口谕，今个是花朝节，要吃百花糕才会有节日气氛。您且尝尝罢。”

“哎？百花糕？”莫言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点心，看来看盘中的糕点，果然很漂亮，花花绿绿什么颜色的都有，样子也做成花型的厚饼状，十分可爱。于是不假思索的接了过来，问：“谢谢你，不如你和我一起吃吧？”

“公子，陛下所赐之物奴婢们哪里敢逾越啊？”石涟含笑回答，“只有被赐予的人才能吃。您好歹先尝一口，奴婢也好回去向陛下复命。”

“还要复命啊？”

“是啊，因为口谕毕竟也是圣旨嘛。”

“噢……那好吧，谢谢，我吃了。”莫言被她看到不好意思，只好拿起其中一个胡乱咬了一口，一股清新的芬芳香溢满口，他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奇怪糕点，虽然以前跟着裴宗好东西没少吃了，到那时，像这种充满鲜花清香的点心，还是第一次尝到。

“好吃吗？”石涟微笑着问。

“好吃啊。”莫言吃着满嘴糕点，含糊不清的回答，那石涟见了，便劝道：“好吃您就多吃点罢，您吃到越多，陛下越高兴。因为这就是陛下命人特地为你做的。”

“……他真是好人……”莫言一边吃，一边心里复杂的想：这个赵朔，先是骗我一个月的时间，又骗我上了床，感觉一直在控制我似的。怎么突然有这么关心我了？真是魔鬼也是他天使也是他……嗯？头怎么突然有些晕晃晃的？

他吃着吃着，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不由得松掉了花糕，摸了摸额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快，他果然晕过去了，你们收拾收拾，抱他上床，我去向陛下复命。”石涟见了，一面命里一旁的宫女们，一面急冲冲的往外去了。

“好！现在没你的事了，退下吧。”听完她的回复，赵朔似乎很高兴，然后他问一旁的一个道士模样的人道，“国师，你确定这种药管用吗？”

“回陛下，这糕中所用的忘情散乃是最叫人忘记旧情的东西，只要吃下，他便会昏迷。待再次醒来时，过去无论爱的有多深的人都会再也记不得，只会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情有独钟。陛下，您大可放心。”道士认真回答。

“好！若此事当真如你所言，事后朕定有重赏！”赵朔说着，已经走远了。他现在迫不及待的要去看看，然后一直守到莫言醒过来，他要莫言第一个看到的，是他本人。

……桃源居里：

“看来……言儿这孩子倒也聪明的紧，只是太过单纯了。”听完孙思远的回忆，裴宗轻笑出声，“原来他什么都明白啊，好个乐观的性子，真是委屈了他。罢了，不说了，陪朕喝些酒吧。”

他端起酒杯，此时，店小二早已经上完了酒菜，退出去了。孙思远也不推辞，便同他一起喝酒，通过近几日的沟通，他发现裴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反而真的如莫言所说，很平易近人的感觉。托他相顾的福，老爹终于不再整日逼自己读什么经书了。对此，他还是很感激裴宗的。

……

“步语？……步语？”莫言昏迷中，隐隐听到耳边有人在轻轻呼唤，他摇了摇头，但是那个声音还在响着。于是不得不勉强睁开了有些发沉的双眼，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只见头上是高高的粉红色床幔，舒服的大床一边守候着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见他醒来，那男子急切的俯身上前，轻呼道：“步语，你终于醒了吗？”

“嗯？”莫言疑惑的看看这个几乎爬到只见脸上的男子，只见他生的身材高大魁梧，五官端正，虽然不是很帅，但是却有一种迫人的英锐之气，又让人感觉很亲切。只是他是谁呢？步语？是自己的名字吗？他只感到一阵头晕，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仿佛失忆了一般。

“你是谁？步语是我吗？”他只好求助的问。

“是啊，步语。”这人正是等了半天的赵朔，他关切的轻轻搂住莫言将他抱起，“你是步语啊，是朕的最爱。步语，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朕是你的君主哇。”

“君主？”莫言疑惑的看看他，眼前的男子有种说不出的英武气质，看到他莫名的面红耳赤，“君主是什么？”

“就是你的主宰者啊，步语……”赵朔呢喃着，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莫言疑惑的挣扎了几下，却下意识的没有再反抗，他感觉这个人似乎真的是他的爱人……

直到日落西山，裴宗与那孙思远方醉醺醺的出来了，孙思远酒量明显不如裴宗，他已经东倒西歪的走不稳了。于是那裴宗索性便带他一同乘了马车回宫去。路上，孙思远一进车厢内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头就睡。酒劲散发开来，脸上红扑扑的倒也女孩般可爱，水灵灵的桃子似的。酒是色媒人，此时与他共处一室的裴宗醉醺醺的见了，难免升起些想要解决欲望的想法。他是个放荡惯了的天子，自然没有什么普通人的诸多顾忌，在车内伸手便要解那孙思远的衣扣，但是当他抓到衣领时，却听到那孙思远睡梦中呓语道：“莫言……”

“……言儿？”裴宗的酒醒了三分，手中一顿，随后笑了：“真是喝多了，倘若再这般如此，只怕那个小傻瓜知道又要哭了……孙思远？哈哈，还是算了罢。”

于是他便命车夫将孙思远送回孙府，自己另乘一辆马车回宫去了。

第九十八章：梦

“步语，来，看看朕为你带来什么。”赵朔把一只雪白的小狮子狗当做惊喜抱到莫言眼前。莫言见了果然很惊喜，一把接过来抱在怀里，开心的笑了：“好可爱的小狗啊，谢谢陛下！”

“傻瓜，谢什么。只要你开心，朕什么都愿意。”赵朔近乎宠溺的看着这个天真的孩子，抚摸着他的头发。国师的药物果然有效，自从莫言忘记了那裴宗，果然比以前活泼了许多，爱说爱笑的，也真的心里只有自己了，与他相处的这两个月里，只要一见到他那娇憨可爱的模样，自己的整个心都跟着明朗起来了。

“陛下你真好。我最喜欢陛下了。”莫言抱着小狗想了想，又说，“陛下，我今天想出宫走走，不想在宫里玩。”

“好吧，朕陪你一起去好了。”赵朔爽快的答应了，“不过再过两天，你可要乖乖在宫里给朕好好呆两天了。”

“哎？为什么啊？”

“因为过两天就是我北棘和白梦朝结盟约的日子啊，白梦会有使节来此与朕会晤。他们都是些不怎么懂礼貌的野蛮人。喜欢欺负漂亮的小孩子。”赵朔神情严肃的告诉他，“所以，万一你走在外面被他们见到，会很危险的。”

“我才不害怕呢，这里是你的京城，他们怎么敢胡来呢？”莫言嘿嘿笑着，“有陛下您保护我，这世上没人敢欺负我的。”

“你这个小傻瓜啊。”赵朔似乎很喜欢他这句话，“虽然如此，朕还是不放心。因为朕不想你有一点受伤害的危险。懂吗？”

“我知道。陛下你最疼爱我了。我真是个幸福的人。”莫言开心的搂住赵朔的脖子，一双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两个小月牙，“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是不会受伤害的。”

……夜风呼啸略过清都的上空，发出呜呜的响声。此时已是三更天，家家户户都在黑暗中沉睡着。

“言儿？！”

从睡梦中喊出声的裴宗一下子把自己给惊醒了。

“陛下，您有何吩咐吗？”外面守夜的宫人们听到他的呼喊，急忙鱼贯而入，跪在床前隔着朦胧的床幔，小心的问。

“你们都退下吧。”裴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原来是一场虚惊。真是晦气，竟然梦到莫言被赵朔那厮给活活弄死了……不过言儿怎么会跟那家伙扯在一起？这个梦未免太荒唐离谱了。

等等，赵朔……？他突然想起两个月前所求的签，这几天他正琢磨着遣派谁做使节去北棘。莫非，这个梦预示着到北棘就可以找到莫言？看来，明日应该找钦天监的孙尚来问个清楚，他善于解梦，应该会有答案……

五月的北棘不冷不热，家家门前栽柳，户户庭院种花，虽然不及白梦的繁华，却也别有一番北方情调的雅致。

这种气温，如果不出门走走实在可惜了。莫言走出自己的寝宫，望了望蔚蓝的天空，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他伸了个懒腰，心道：这几天陛下好奇怪，紧张兮兮的也不许我出宫一步，说什么野蛮的白梦国人来了。他们到底有多野蛮啊？听他那么紧张我倒反而想看看。如果真那么野蛮，为什么陛下还要和他们建交呢？何况在我们国家，他们也不敢胡来吧？

这样想着，他便问一旁伺候自己的石涟道：“石涟，你知不知道陛下接待贵宾的麟德殿在哪里啊？”

“麟德殿？”石涟似乎一愣，“公子，你在说什么啊，麟德殿是白梦朝的宫殿。我们这里叫玉林殿。”

“玉林殿？”莫言有些意外，他摸了摸有些发晕的脑袋，为什么自己会想到麟德殿这个名字？白梦朝……好像曾经很熟悉似的。明明没有去过，怎么会脱口而出麟德殿这个名字呢？

“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没什么。”莫言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累了吧。”

第九十九章：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