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船长,我的乘客在旅游中有了寻死的念头,去开解她,还是我的职责,除此之外,我任何想法都没有,当时换了其它人,我也会那样做的,我怎么会想到她会把感情转移到我身上?」
事后何丽纯频频约他,他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朋友交流,直到被表白时才恍然大悟,这才找各种借口躲避,谁知他躲的次数越多,女人找得越频繁,一整个的恶性循环。
车在红灯前停下了,舒清风不顾形象的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笑,他从来没见过EQ这么迟钝的家伙,萧鹞被他笑恼了,说:「喂,换了你,你也未必做得比我好!」
「不,绝对没有,」车重新开动起来,舒清风边笑边说:「我跟烂桃花无缘的。」
「名震业界的大律师,你最好是没被倒追过。」
舒清风忍住笑,正色说:「说正经的,每年航海邮轮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失踪事件,鬼知道那些人是被谋杀了扔到海里,还是自杀跳海,所以就算她自杀,也与你这个船长无关,更何况真想自杀的人,不会到处跟人宣扬的,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他们只是想找个倾听的对象而已,就比如说你。」
说到这,舒清风侧头扫了萧鹞一眼,「对了,你是不是担心何丽纯真的因此出了意外,你会良心不安的,才帮她?」
「不,我没想那么多。」
一艘邮轮几千名乘客,他怎么可能把心情放在一个人身上?所以当时他只是做了件身为船长会做的事而已,至于何丽纯是怎么理解他的,他无从得知,后来他跟何丽纯很明白的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何丽纯还是不断来找他,这种行为让他厌烦。
感情不同其它,不是努力就可以达到的,于是他便听之任之,以为时间久了,何丽纯会放弃,没想到过了一年,状态依旧,让他不知道该钦佩何丽纯的毅力好,还是该说他无法理解这种偏执的行为。
「所以,你根本是在不经意中招惹了烂桃花,而且不止一次对吧?」舒清风忍着笑问。
如果是因为良心不安去帮忙,他还可以说萧鹞是烂好人,问题是这家伙根本没想那么深,只是在做他职务内的事而已,真让他不知该如何吐槽。
萧鹞不回答,但悻悻的表情证明他没猜错,舒清风耸耸肩,「如果女人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动物,她们就不称之为女人了,不过你总这样回避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想个办法彻底解决才好。」
「我正在想。」
舒清风的事务所到了,他把车停好,下了,萧鹞坐到了他的座位上,舒清风没立刻走,而是靠在车窗上说:「做事别太拖泥带水,你为她考虑,她反而认为你软弱可欺,直接跟她说明你的立场,投律师警告信过去,这种信函打印我的事务所一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需要的话,我帮你做。」
舒清风靠得很近,发丝随风吹拂到萧鹞的脸颊上,痒痒的,他说:「谢谢。」
肩膀被拍了拍,舒清风笑道,「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就算没证据起诉她,通过法律程序警告一下总可以,通常这种咨询需要手续费,不过你请我吃饭的话,我考虑免费帮你。」
笑容是如此的靠近,灿烂得让萧鹞失了神,不由自主点下头,说:「好。」
舒清风转身离开,萧鹞看着他的身影进了事务所的大门,这才把车驶出去,一路上眼前晃过的都是舒清风的笑颜,心绪乱了,忽上忽下的,无法控制的起伏着。
外公的家到了,一个多小时的距离,就把都市的繁华和村庄的宁静彻底拉开了,萧鹞把车停在门口,看门锁着,就直接去了附近的小公园,公园里种了不少草树,夏季里老人们都喜欢聚在树下聊天乘凉,直到傍晚才各自回家。
萧鹞一路上跟村民打着招呼,来到公园,老远就听到很多人在吆喝棋子该怎么走,有人看到萧鹞,冲坐在中间的老人说:「陈老头,你外孙回来了。」
陈爷爷手里还拿了一个车,正要往人家阵营里放,回头看到萧鹞,随手把棋子放下,让给了在旁边看棋的老人,站起来,说:「孩子回来了,不玩了,不玩了。」
棋盘上的战事因为有人接手,马上又展开了,老人没再理会同伴们的吆喝声,带萧鹞回家。陈爷爷早年参加过海军,哪怕现在一把年纪,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反而是萧纷要追着他跑。
两人回了家,看到萧鹞从车上拿下来各种补品和糕点,老人埋怨说:「你回来就回来,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自家人也这么见外,有钱不要乱花,还有那么多年的房贷,万一手头没钱该怎么办?现在的小孩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都是外公喜欢的,又不贵,房贷也不差这点钱。」
教训是每回必修课,萧鹞早就习惯了,笑嘻嘻回道,老人埋怨归埋怨,对于外孙带来的东西还是满喜欢的,去外面院里摘了新鲜蔬菜,给他准备午饭,萧鹞在旁边帮忙,老人见他手艺完全没长进,摇摇头,问:「有中意的人吗?也该定下来了。」
「外公,我每次回来你都问,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的?」
「都快三十的人了,你不急我还急。」陈爷爷说:「我要求不高,是男是女也无所谓,我只要一点,那个人一定要会做饭。」
萧鹞切菜的手一歪,差点切到指头,眼前迅速闪过舒清风的笑颜,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是他的话,外公这关肯定稳稳就过了。
怕被老人看出来,他忙掩饰过去,笑道:「其实我也会做饭啊。」
「你只会做面食,整天吃面,吃得这么瘦,」陈爷爷埋怨完,问:「最近有练拳吗?」
这次萧鹞不敢搭话了,陈爷爷是海军,练得一手好拳,以前他跟外公一起住时,都会被早早揪起来练功,不过出去求学后,就没那么勤奋了,现在虽然还会早起跑步锻炼,但已经很久没练拳了,他住的是公寓,打拳的话,相信不用几天,就会接到投诉信了。
老人看萧鹞的反应,就知道他没练,拍拍他肩膀,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学到的东西,放下了,就很难再拾起来,感情也是这样,分开得久了,就算是亲情也会变淡的。」
萧鹞一怔,明白外公指的是什么,果然,陈爷爷又说:「你妈来信了,又问起你,看得出来她很想你,以前的事你也别怪她,她有她的难处,都是那个男人不好。」
「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
对于因为他的性取向而大为震怒,跟他断绝父子关系的那个男人,萧鹞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模样了,现在算起来,从父子决裂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男人的决绝带给他的愤怒失落早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淡漠了,反正萧家还有个小儿子,一家人移民去了加拿大,过得一定不错。
这几年母亲偶尔会回来看望陈爷爷,不过萧鹞大多出海在外,都没碰上,母亲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有主动联络过,倒不是记恨什么,而是他想,那个家庭,应该是不欢迎自己介入的。
陈爷爷可不像萧鹞这么看得开,说起往事,他就开始恼火,拿过萧鹞的刀切着菜,想起当年外孙被赶出来,大雨夜里跑来求他收留的情景,火气压不住了,说:「我打一开始就不喜欢那混蛋,当初他要娶你妈,我也不想同意,最后还不是准了?你妈她自己喜欢就好,结果到他那里,就因为你不照他的想法走,就把你赶出来,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喜欢男人怎么了?以前军营里这种事多了,我老他一辈,思想都没他那么古板。」
那个男人不是思想古板,而是觉得自己的存在让他颜面尽失,不过这话萧鹞不敢说,生怕外公更生气,忙落锅开火,说:「外公快点,锅烧热了。」
火很旺,倒进去的油马上就开了,老人顾不得再骂人,急忙把切好的菜倒进锅里,就这样,不愉快的话题在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中被掩盖了过去。
萧鹞在乡下住了两天,第三天回去时,陈爷爷给他车上放了很多时令的蔬菜瓜果,严令他回去后自己动手做饭,萧鹞不敢抗命,乖乖答应了,小声嘟嚷:「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去我那里住好了。」
「我住不惯,等哪天有时间,我去乘邮轮旅游,看我孙子在船上有多威风。」
老人开完玩笑,等萧鹞上了车,把一个首饰盒递给他,萧鹞打开,见是一对纯银指环,琢成龙凤花纹,纹路精致,一看就是有些年数的物品。
「这是你外婆的,本来我是打算给你妈的,结果她选的人我不中意,就留下来了,你带着吧,碰到喜欢的人,送给他。」
指环一大一小,龙凤相配,显然是老人家准备留给未来的外孙媳妇的,可惜他选的路让老人希望落了空,萧鹞觉得很愧疚,说:「既然是外婆的东西,那还是外公你收着吧,我想将来就算有合适的人,他也没法戴。」
「他无名指戴不了,小指头总戴得了,如果因为女式的就嫌弃,这种人不要也罢。」
就算退役多年,陈爷爷还是保持当年在军队时的火爆脾气,瞪了萧鹞一眼,不由分说,硬是塞进了他口袋里,又叮嘱了几句,才让他离开。
首饰盒很小,却带给萧鹞一种沉重的感觉,他想外公一定很担心他,才会把指环给他,希望他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人,可是这种事情,哪是着急就能达成心愿的呢。
萧鹞骨子里的懒惰习性不会因为陈爷爷几句唠叨就改变,回到家,最多有照外公的要求练练长拳,至于伙食问题,他当然还是一切从简,不过带回来的蔬菜瓜果太多,扔掉太可惜,他打电话问舒清风是否需要,舒清风很痛快的接收了,于是当晚,萧鹞把东西都拿去了他家,换来一顿丰盛菜肴。
就这样一来一往,萧鹞跟舒清风很快就混熟了,出海时把小龟寄在舒清风那里,回来的话,也总会带些小礼品作为谢礼,舒清风也没跟他客气,只要休假,有时间就会叫他去家里吃饭,当作回礼。
交往得久了,萧鹞发现舒清风并非自己在法庭上所见的那么冷漠凌厉,他很随和,接人待物也热情,很快的,舒清风跟顾少宣夫妻也混熟了,休假时,会和萧鹞一起去顾家玩,或者带他去自己熟悉的几家酒吧杀时间,戏言要言传身教,教他怎么杜绝烂桃花。
萧鹞个性虽然不属于保守型,但也不太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酒吧那种嘈杂场所中,起先拒绝了几次,但架不住舒清风每次邀请,偶尔也会陪他一起去,舒清风还介绍律师界的一些朋友给他认识,这样相处下来,两个月时间就在不知觉中荡了过去。
这天萧鹞休假在家,清晨起了床,先跑去阳台看旗语,这已经成了几个月来每天的必修课,不过对面依旧是昨天打的旗语,轻纱窗帘拉着,看不到里面的景象,他只好转到另一边阳台给小龟喂了食,洗漱完后,听从外公的教诲,打了套太极,然后跑去小区外买早点。
出了小区没多远,萧鹞就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街道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minicooper,最近何丽纯都没出现,他还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找自己,转过身准备回去,迎面就看到身着艳丽服装的女人站在自己前方。
「真巧。」
何丽纯踩着有十几公分高的皮鞋向他走过来,贴了假睫毛的眼睛眨了眨,一脸吃惊的样子,彷佛他们真的是在街上无意中碰到的一样。
躲不掉,萧鹞只好打招呼,「何小姐。」
「叫我丽纯,」何丽纯靠近他,用有些哀怨的口吻说:「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见外。」
「请问有什么事?」萧鹞往后退了一步,很冷淡地说。
凭心而论,何丽纯长得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很漂亮,身材也好,可是就连做朋友,他都觉得不舒服,除了何丽纯处处表现出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外,还有她的自以为是。
她不蠢,自从自己直接拒绝了她的告白后,她就该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但即使这样,她还是紧追不舍,甚至动用侦探社的人跟踪自己,还误会筱程,跑去威胁她,这些行为都是萧鹞无法忍受的,别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就算感兴趣,也不会找何丽纯,如果不是担心把何丽纯逼急了,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一点都不介意直接讥讽她一顿,让她别以为有点钱就什么都可以买到。
跟往常一样,何丽纯根本没在意萧鹞的冷淡,兴致勃勃地说:「我最近去法国shopping了,没时间来找你,有没有想我啊?不过我有帮你买西装,就放在车上,我们上车慢慢聊。」
「何小姐,」萧鹞避开了何丽纯伸过来的手,说:「我想我要跟你说清楚,我们不适合的,我不会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来骚扰我,否则我会议律师向你提出告诉。」
「怎么会不喜欢呢?」听萧鹞这样说,何丽纯急了,脚跺了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们一开始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为了买你喜欢的邮轮模型,我找了很久,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越说越离谱,萧鹞感觉头开始痛,他揉揉额头,正想把话挑明,一辆黑色audi从他们身后驶来,停在了旁边,车窗落下,舒清风显然看到了这一幕,什么都没问,只淡淡说了一句。
「上车。」
舒清风在这时候出现,对萧鹞来说,无异于天外飞仙,他急忙打开车门,见何丽纯还一副不想罢休的模样,他实在忍不住了,很认真地说:「何小姐,请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喜欢你的,因为……」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说出真相:「我是同性恋!」
说完,不理会一脸目瞪口呆的女人,坐上了车,车窗关上了,舒清风踩动油门,车向前飞驰而去,完全不给何丽纯反应的机会。
「刚才谢谢了。」
透过车侧镜看到何丽纯站在后面气得直跺脚的样子,萧鹞恶劣的笑出了声,对舒清风说:「还好遇上你,否则不知道会被她缠到什么时候。」
舒清风哼了一声,却没回话,萧鹞还才发现他没穿西装,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连领带都没打,脸上架了个大大的太阳镜,阳光太烈,没有太阳镜遮护,开车的确有些晃眼,但墨镜戴在舒清风脸上,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萧鹞有些好笑,说:「你近视那么厉害,就不要学人家戴墨镜,太危险了。」
说着话,伸手去摘他的墨镜,舒清风不耐烦地往旁边躲去,萧鹞微微一愣,伸过去的手落了空,讪讪地缩了回来。
最近跟舒清风混熟了,说话举止都少了最初的拘谨,这样的动作萧鹞平时不是没做过,也不见舒清风生气,但刚才舒清风明显的闪避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唐突,他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熟。
有一类人,他可以很快跟任何人打成一片,看上去跟所有人都很好,但再近一步的关系就没有了,因为那是属于他们的领地,领地之内,除非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可以踏入半步,萧鹞是这样的人,他想舒清风应该也是,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性取向后。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昨晚的案子有点棘手,我心情不太好。」
舒清风觉察到空气中一瞬间凝起的尴尬,急忙把墨镜摘下来,像是为了表达歉意似的,伸手拍拍萧鹞的大腿。刚才失态了,当看到萧鹞跟那个女人拉扯时,他居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懊恼地抿了抿嘴唇,不承认萧鹞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小动作成功地平复了萧鹞的心境,他只是微微失落而已,很快就缓了过来,见舒清风衬衫上有不少褶皱,晚上应该没睡好,担心地问:「是不是很麻烦?」
「没有啊,都解决了。」舒清风转头看他,脸上恢复了平时的笑意,「麻烦要尽快解决,才不至于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是啊。」萧鹞误会了舒清风的意思,说:「希望何丽纯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了。」
「她比想象中漂亮,之前听你的形容,我还以为是个恐龙妹呢,这么漂亮的女生倒追,你都不动心,真的会气死一大票的男同胞。」
舒清风打着趣,脑海里却在急速回转,刚才他看到何丽纯,觉得她有点面熟,以前他一定见过,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是他的客户,所以没太有印象了,总之,那女人给他的感觉就是很讨厌,不知进退死缠烂打的女人,就算长得再漂亮也没用。
「刚才我对她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萧鹞打断了他的思绪,说:「我不是在找借口,我真的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