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过关，伯杰斯。明日，我要见到你的检讨报告！请不要再用从前的陈词滥调！”

“将军放心！我一定深刻反省！”伯杰斯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

对于老油条的伯杰斯，谢尔曼不想再说。他望向气色不好的韩景，软下了语气：“你，韩景是吗？不用继续呆在这，先回自己的住所，熟悉一下陌生的海底环境。”

“是，将军。”韩景抽回视线，刚才一直遥注着莫里斯的背影。

“这可不行，将军！我还需要他的帮忙！”伯杰斯叫唤道。

“伯杰斯！难道你忘记了莫里斯上将的训斥？”谢尔曼沉下脸，正色道：“没有通过宣誓的人，禁止接触亚特兰蒂斯的任何信息！”

见谢尔曼将军发火，伯杰斯笑不出来，不敢再得寸进尺。

谢尔曼重新看着韩景：“知道自己的住所吗？”

韩景道：“应该是ROEDLAS区域。”

“ROEDLAS区域？”有人低语一惊。

谢尔曼似有诧异，笑呵呵地打量着韩景：“你住在ROEDLAS区域？ROEDLAS很好找，你顺着这条弧形通道一直向前走，就会看见ROEDLAS的标志。”

“多谢，将军。”韩景顺着谢尔曼手指的方向，望见是一条散发出淡淡祖母绿的弧形通道，如溪水一般流淌过庞大的工作空间。

这条弧形通道依旧是由磁欧石建造，透明剔透，仿佛行走在海水上。但每一块磁欧石都在以相同频率移动，就像透明的机场电梯，速度似缓而疾，省去不少脚力。

离开近万米的工作场地，前方就是四壁透明的深海长廊，如同漫步在神秘的海下世界。此处应该超过4000米，没有娇艳多姿的珊瑚石，也没有五彩缤纷的鱼群，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深蓝清澈的海水，偶尔有发光的深海生物闪过，或则游过几条相貌丑陋的深海鱼。

但韩景还是被痴迷住，目光紧锁后方的60°，那里正在人工挖掘。深海机器不断运作，海底被挖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能依稀窥见一个埋藏海底的黑色圆环。它只露出一点，但上面三角形的凸出符号，令韩景猝然怔住，竟与伯杰斯研究的能量环完美重叠。

难道，那会是亚特兰蒂斯的深海遗迹……！？

穿过深海长廊，前方便是9号基地的休息区。犹如进入古罗马的斗角场，远处环绕着一座雄伟壮丽的弧形楼群，高度近三十米，全部由磁欧石构造。根据磁欧石的厚度与雕刻方式，分别呈现出剔透、朦胧、实心等不同透明程度。抬头仰望，仿佛置身在晶莹剔透，绿光流溢的翡翠世界。

来不及震惊，脚下的磁欧石停缓下来，前方出现一道白色的能量墙。

“请选择目的地。”伴随着机械提示语，能量墙变幻出透明的三维地图，上面标记着详细的数据。

“ROEDLAS区域……”韩景很快点中它，眼前的光能再次变幻，重新生成ROEDLAS的详细数据。原来ROEDLAS区域是位于楼群的最上层，位置绝佳，不仅远离人流，还可以俯视这一座透明发光的海底奇观。

“请稍等。”系统开始扫描韩景，在十秒左右，能量墙被自动解除，出现三间透明的传送电梯。

“验证通过。韩景，权限E级，有权通过Square区域、Knowledge区域、ROEDLAS区域。ROEDLAS区域，权限，D号公寓。”

韩景走进通往ROEDLAS区域的透明电梯，看见脚下淡绿色的弧形通道逐渐远去，自己在缓缓上升，视野变得开阔，能望见极远处的深海美景。

“不愧是上将的住所……”韩景看得失神，刚推眼镜，忽又蹙眉一语：“莫里斯？原来他叫做莫里斯……”

在亚特兰蒂斯的记忆里，自己与他只是不分日夜的缠绵，仿佛从不会厌倦，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就那样疯狂地索取着对方。

“不过，现实的他与记忆里完全不同，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一个如此冷漠的人……”韩景轻叹一声，走出了已到达顶层的透明电梯。

顺从光屏提示，他很快走进专用的D室通道，来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

“他会不会在里面？”韩景的心跳了几下，但他的想法是多余的，屋内空空荡荡，整洁干净，没有一个人。房间是平板结构，近百个平方，但只有一间客厅，一间卧房，包括洗漱间在内，空间都很开阔，两个人居住绰绰有余。

‘可这应该是一人套房才对，还是我错过了什么系统提示？’发现卧房内只有一间五米宽的大床，韩景登时呆怔，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

彼此的厮磨，滚烫的肌肤，炙热的喘息……无法抑制地在脑海历经回荡，那种微妙的燥热感如爆裂的火焰，刹那间，猛窜出来，激起一阵战栗的电流。

韩景愕然惊觉自己有了反应，忙冲进洗漱间，打开水龙头，不断冷水浇面。

‘不可能的……他的眼里冰寒得没有一点感情……’双手撑住洗脸台，水珠汇成小溪从脸颊滑落下来，泛起了涟漪，如同他混乱的心。想起那个似冰山的冷漠人，韩景低下了头，心头一阵抽痛。

忽然外面出现响动，韩景大惊，甚至忘记了摘下的眼镜，急忙走出洗漱间，猛然撞见金发碧眼的莫里斯。

因为视力不佳，他看不清来人的脸，本能地靠近几步。等看清是谁时，两人几乎近在咫尺，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感觉对方的身体明显一绷，韩景忙退后一步，半响只吐出两个字：“将军！”

第4章：暧昧

摘取眼镜后的脸，眉目清朗，眼光清澈明亮，人显得温文细致，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一改往日的严谨刻板。

与记忆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莫里斯沉默片刻，冰寒的眸里似乎微有颤动，但他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戴上你的眼镜。”

听见命令的口吻，韩景恍然一惊，摸向了眉目。

金色的长发在眼前拂过，在韩景的黑眸里映出碎碎的金。莫里斯不再多言，从他的面前冷冷走过，直接坐在露台外。他完全无视掉韩景，自个打开光脑笔记本，目光专注于光屏中的数据。

他的身体笔直如剑，以很正规的军姿坐在那里。即使长长的金发如泉水流泻，柔柔亮亮，也柔化不去无形间散发出的冷冽气势。

‘要与这么一座冰山相处，想想就头疼。更可悲的是，他还是自己喜欢的人……’韩景戴好眼镜，看见镜中的自己，满脸的无可奈何。但并不气馁，若是遇难则退，他便不可能是现在的数学专家。

‘自己攻克过无数个数学难题，难道会攻克不下他！？’韩景给自己打气，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来自亚特兰蒂斯的幻境。他能确定，幻境中的莫里斯并不反感自己，最后，彼此还生出藕断丝连的情愫。

‘或许，他真与自己一样？否则，以自己的身份，怎会有资格住在ROEDLAS区域，与上将莫里斯同住一屋？’

‘难道，是他的意思！？他的刻意安排……！？’这念头一出，就像有蚂蚁在心房轻轻的爬行，心痒难耐，怎么也挥散不去。

韩景从洗漱间出来，发现莫里斯依旧笔直地坐在露台外，不曾抬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总不能一直这般下去？万事开头难，要有机会与他说话才是？’韩景想了想，也走到露台外，站在莫里斯的不远处。

他不敢靠得太近，担心适得其反。

“远处的海景好美，唔……你要不要过来看看？”第一句搭讪就蹩脚失败，他也不想想，莫里斯一直住在这里，早就俯览过所有的美景，而且话还说的吞吞吐吐，因为韩景在犹豫，究竟是尊称“将军”，还是用平易近人的“你”字。最后，他尝试用平等的称呼。

俊美的容颜就像寒冰雕刻，没有一点反应。不过莫里斯改变了光脑的设置，原本透明可视的光屏，多出了防窥视的保护层。

‘他是在防备自己！？’韩景的心登时被重重打击了一下。幸好，他没有受挫气馁，继续坚强地寻找话题。从天上到海底，从古老传说到当今时事……他都无一不谈，但莫里斯就是一座万年冰山，即使他口干舌燥，莫里斯也不曾回应过一个字。

韩景突然感到，自己的任道而重远，一时败下阵来。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么久，又累又尴尬，不得不斜靠在透明的磁欧石护栏。望着流光四溢，明亮剔透的9号基地，以及湛蓝明柔的深海美景，韩景不禁有些沉醉，一边欣赏着奇观，一边捣鼓着手中的传讯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站在身旁，韩景这才惊回思绪，转身一看，瞬间怔住。莫里斯竟站在自己的面前，碧蓝的眸子透着一丝不耐。

“做任何事都务必专心致志，明白吗？”莫里斯以上级的语气，强硬冷漠。

“是……”韩景抬眸对视着冰冷的莫里斯，似乎有点恼愠。刚才被人家冷漠无视，现在又被无故训斥，纵然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憋出火来。

“你！？”声音一颤，刚窜出的恼火被倏地息灭尽。韩景定定注视着莫里斯，难以置信，莫里斯拿过自己手中的传送器，亲手将银表带在自己的左腕上。

他微低着头，轮廓深邃，鼻梁挺直，碧眸泛着寒意，正调试着银表的数据。他的手指不像他本人一样冰冷，有点发热，指尖的细致碰触，令韩景恍惚地想起亚特兰蒂斯的幻境。

他的手指，似乎也越来越热……

莫里斯忽抽离了手，对视着韩景，冰寒的眸子出现难以察觉的波动。眉峰暗蹙，似乎有所迟疑，最终他靠近过来，彼此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块，呼吸交织出炙热。

韩景能感受到丝柔的金发在脸庞拂动，灰蓝军服的衣襟下，是白皙如玉的肩胛，以及完美曲线的颈子。微妙的燥热感如同火焰摧枯拉朽地窜过枯枝，清澈的黑眸深处泛起难忍的欲望。

似乎……左耳垂的手，在轻微发颤，还很热？

韩景抑制着自己，感受着莫里斯的气息与触碰，心里生出一丝无法确定的恍惚。

耳垂猛地一阵刺痛，莫里斯毫不留情地完成最后一步，狠狠压扣住耳钉般大小的银色通讯器，然后快速抽离身子，与韩景保持半米的距离。

“你，开启它。”莫里斯绷着脸，没有任何理由地冷漠，语气又一次强硬与冰冷。

‘自己没招惹他，而且任由他摆布，他怎么还这种反应？’韩景暗自嘀咕，只觉莫里斯捉摸不透，但他的唇角微微向上，摸着是莫里斯亲手为自己带上的通讯器，心头暖洋洋的。

他很快启动通讯器，点拨银表，立刻变幻出透明的蓝光，上面显示着各种数据信息。

韩景熟悉着通讯器，而莫里斯似乎有些生热，欲要解开衣领的纽扣，但面对韩景又有迟疑。最后他蹙起眉头，俊美的容颜像结了一层寒冰，他还是脱下外面的笔直军装，露出修身的白色衬衫。

韩景早就怔住，目光紧锁对方，直觉莫里斯在脱下衣服时的举止，都透出一股优雅气息，有种天生的贵族气质。

‘莫里斯.诺曼……诺曼姓氏？难道他真是贵族出身？’韩景忽然想起曾经的一个古老贵族，历史上的诺曼家族。

但他的思绪立刻被打断，莫里斯像对下级一样很自然地命令他：“给我倒一杯冰水。”

“……”韩景无话可应，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随时听命的士兵。

“记住多放些冰块。”莫里斯坐回原位，根本没看韩景一眼，又冷冷道。

‘要慢慢感化他，不可以太心急……’韩景不断告诉自己要忍耐，时间还长，就像是高难度的数学题，必须有一个长时间的解题过程，要融化一座冰山，原理应该相同。

他来到客厅的酒吧台，倒了一杯冷水，却半天没有找到莫里斯指名要求的冰块。

“冷藏柜在哪里？”他没有头绪地搜索，终于无意中激活了光屏控制单。

一道绿光剔透的能量屏出现面前，上面显示着各种数据选项，有红酒、提子、鳕鱼片、Sodium、CMZP、冰块、Diclofenac……

“真是高科技啊……”韩景一阵感慨，视线忽停落在那几个陌生的英文单词上。Sodium、CMZP、Diclofenac的后面都标志着药品，难道莫里斯身体不适？

韩景忍不住点中它们，但都被特定保密，自己没有权限开启。

“你在做什么？”冰冷的声音透着一股恼愠，从后面赶来的莫里斯，仍没有阻止他不愿韩景发现的一幕。

“我正打算给你加冰块。”韩景瞬间选中冰块的选项，厚着脸皮，对莫里斯温柔微笑。

“不过我发现Sodium、CMZP等几种陌生的药品名字。”韩景加完冰块，将杯子递到莫里斯面前，目光澄明，关怀备至，“是你的专属药？你是不是不舒服？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望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定定注视着自己……莫里斯的心忽然有一瞬间的松动。

‘其实他没有过错，这一切只与亚特兰蒂斯有关，是亚特兰蒂斯将自己与他束缚在一起……’莫里斯幽幽想着，无法想象，自己的人生竟会被一个意外者牵绊住，而且他还……！？

似乎想到什么，莫里斯的眼神再次冷若寒霜，他接过杯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冰冷，焦躁的心一时稍微平缓。

他喝了一口冰水，方冷淡解释：“那是治疗神经方面的药，你认为我需要它们？”

‘神经！？’韩景大为窘迫，连忙笑道：“当然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里斯目光犀利，寒意迫人地盯住韩景。

韩景猜不透他的心思，正在为难之际，忽听见通讯器有了反应。

“Hi！是韩景吗？”通讯器的另一端，传来罗杰尔的声音。

韩景忙向莫里斯微微一礼，压低声音道：“是我，学长。你怎么连接上我的？”

“难道你没有看懂系统指示？枉你还是数理高材生！？”罗杰尔在另一端讥讽道。

韩景只觉头大：“我刚启动通讯器，还没有时间仔细研究。”

“你才启动？呵呵！不过还不算差劲，才用了几个小时。”听罗杰尔的语气，似乎早知道韩景会被通讯器难住。他笑得格外夸张得意，几乎能传到莫里斯的耳里。

韩景忙打断罗杰尔的笑语：“学长，你有事找我吗？”

“你忘记了？我说过，晚上会带你去Nereus用餐。”罗杰尔终于察觉出韩景的异常，“咦？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嗯，是我的室友。”韩景不想说出莫里斯的名字，担心学长会一时失态。

“原来是这样……那也挺好的，叫上你的室友一块来！晚上我请客，说不定还是我认识的熟人呢！”

“啊……学长！？”

“有问题吗！？”罗杰尔霸道着：“你住在哪？我马上过来接你。”

韩景汗颜，偷看了一眼莫里斯：“我住在ROEDLAS区域。”

“ROEDLAS区域！？”罗杰尔的声调登时扬起，“你确定你住在ROEDLAS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