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贺兰有些激动地问道,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不是单纯的为钱杀人。“王夫人,今天你的侍卫去调查她时,老四要杀她灭口,我们救了她后,她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老四抓到了吗?”
“我们到他家时只看到他的父亲被人杀害,丢在井边。人正在追。王夫人说她愿意明天为你鸣冤。”
“其他六户呢?”
“正在联系,但可能性不大,他们合伙走私丝绸出海,罪行不轻。”
“直接威胁,这次的案子如果不把他们合伙走私占有他人财产查出来,我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是,我这就去办。”说完就消失。
贺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把事情搞好了。转头看万俟,“喂,你的任务也完成了吧,是不是该回去给你的宫主汇报一下?”
“嗯,等你出去了,我再走。”说着给他喂食。
吃着别人喂来的饭,贺兰已经记不起是多少年前了。这个人,就在昨天,他还想着怎么栽赃陷害,怎么让他和海沙帮两败俱伤,从中暗算,让他从此消失。他真的想过要杀他。
可是今天他的舍身相救,他的缠绵情话,让计划彻底流产。不过,计划流产也不能全怪他,谁知老四会这么沉不住气让杀手大白天追杀他?否则怎么会给这混蛋表现的机会?否则怎么会让他心烦意乱?
“你在想什么?”万俟敏锐地发现怀中人的呆滞,问道。“怎么杀了你。”说这话的人正搂着人家的脖子,吃着人家喂的饭。
万俟失笑摇头,“吃完饭再想,否则消化不良。”贺兰这回彻底相信他是个疯子了。
第八章
天微微亮,咸阳衙门就被击鼓声震开,张铮升堂将击鼓者带上。一身素衣的王夫人跪倒在地,“大人,妇人有冤要申。”张铮疑问道:“贺兰已经收押,正在审问,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你还有何冤屈?”
“贺兰先生不是凶手!大人,老四才是杀了我家相公的凶手!请大人将贺兰先生放了。”王陈氏带着哭腔道。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昨天老四不是说贺兰去威胁王夫人了吗?难道是老四在说慌?
场下一片哗然,张铮一拍惊堂木,“肃静,王陈氏,你说这话可有证据?”王陈氏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账本,这是那个丝绸作坊的账本。“民妇有罪,不该受老四胁迫陷害贺兰先生。二十年前,我家相公与其他六位老板到江南游玩,他们发现当地有家丝绸生意做得极大,一番打听知道主人家做的是走私偷渡的生意,他们一时起了贪念,将主人家囚禁起来,霸占了那家作坊。”
堂下的百姓听了都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里面有这么可怕的黑幕。“当时那主人家因为逃跑而被我相公失手杀死,他的孩子,就是老四,一时成了孤儿,我相公便将那孩子带回来交给了老四爹代为照顾。我们,我们都以为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岂知,报应还是来了。这孩子不知从哪儿雇来了杀手,要杀光仇人。他几次三番地要挟我交出丝绸作坊的地契账本,我没有给他,他才留了我们这些家眷的性命。”
“我们本以为会这么僵持下去,可是贺兰先生来了,他一来就查到了要害,老四也怕,就要挟我要害死贺兰先生。他拿我家丫头做人质,我只能帮着他撒谎。”
“大人啊,贺兰先生是好人,他从没害过人,昨天夜里,老四要来杀我,也是贺兰先生的家人将我救了,如果没有贺兰先生,民妇早死了。”
看着王陈氏痛哭流涕的讲述,张铮捏紧拳头,心有不甘,又是贺兰,贺兰,你凭什么每次都胜我?!“将贺兰敬文带上来!捉拿陈老四!”
不一会儿,满脸泪痕的陈老四被带到,同时还抬进了陈老爹的遗体,众人纷纷鄙夷,这人连养育自己的老父亲都下杀手吗?
“这是怎么回事?”张铮看见又多了一条人命,简直要气疯了。一个捕快回答:“禀大人,老爹的尸体是在其家中发现的,目前还不知道凶手为何。”陈老四在一旁哭天抢地,“爹啊,是哪个杀千刀的杀了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大人,你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张铮烦躁地看了他一眼,头痛地闭目,这是什么情况啊!?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什么?
捕快到大牢将贺兰提出来,结果一个高大的男人将他们的手远远地挡开,意思很明白,他们连贺兰的衣角都不能碰。贺兰一脸赔笑,“抱歉抱歉。”大家顿时想起昨天的传闻,贺兰先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男人卿卿我我,大行断袖之举。
路上,贺兰握着万俟肩膀的手不自觉握紧,这么放纵到底值不值得?但想到昨天的事,他自暴自弃地靠着万俟的肩膀,“混球,我估计要被你害惨了。”万俟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了?”贺兰抬头看他,“你对我了解多少?”万俟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有些糊涂了,“你明面上的事情我都查过了,还不够吗?”
“既然如此,你该知道,你这是在害我。万俟,就算我不追究之前的事,我们又有几分可能?”经过一晚,贺兰的心已经冷静下来了,昨天,他放肆了。今天,一切都该回归正轨。看着已经在眼前的府衙大门,贺兰冷冷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万俟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疑问。轻轻将他放下,在他唇上最后印下一吻,“我说过我会去追你的,无论你走多远。”说完跃上屋顶,消失在远处。
贺兰背对他离去的方向,看着晴空,面无表情。随后跟来的狱卒和捕快看到如此平静的他,简直不可置信。谁都知道风流无比笑容满面是贺兰的标志,但他的脸上此时竟没有一点表情?!刚刚那个男人呢?他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差大哥来了,刚刚实在得罪。”贺兰恢复他的招牌笑容,对来人说道。捕快愣了愣,干笑道:“呃,那个大人还在等呢,快去吧,相信先生很快就能恢复清白之身了。”贺兰夸张地释然一笑,“哎呦喂,我还以为待会到堂上还给我来一顿酷刑呢,可吓死我了。请两位带路吧。”
捕快和狱卒对视一眼,赶紧带着他往大堂走。
上了大堂,百姓看到贺兰一身的血迹,还有迟缓的行动,纷纷表示痛心,腹诽着自己的父母官有多凶残,竟然对一个书生施以重刑,他还有没有良心啊?
贺兰因伤行礼也没行全就被张铮免了。“多谢大人。”转头一看,“王夫人和老四也在?敢问大人可把证据查清了?”
张铮听了脸上一阵变色,听捕快说老四还是从贺兰的手下那里带过来的。这个贺兰明明掌握着大局,却在这儿装傻充愣博取百姓同情!“你不是都知道吗?这可都是你的家人的功劳啊。”贺兰一脸震惊,“冤枉啊大人,如果我知道,我岂会被你打成这样,直接把他们带到公堂上不就好了?”
“你这个奸佞小人,耍什么嘴皮子,一定是你,是你报复我揭发你,所以你把我爹也杀了。我要打死你这个畜生!”说着就要扑向贺兰,贺兰连忙躲开,要知道他现在身子弱得不行,可经不起这么一个壮汉的撕咬。捕快连忙把老四按住,张铮连连敲打他的惊堂木,“都给我肃静!”
这时一个巡逻捕快匆忙跑进公堂,附在张铮耳边道:“大人,找到老四雇佣江湖杀手的证据了。”说着把一些账册书信交给张铮,张铮欣喜不已,“那些杀手都被兰岐宫杀了,大人,这事您看怎么办?”
张铮的眼睛再次瞪大,兰岐宫,又是恭亲王。两年前的江湖血战天下皆知,牵扯了大唐和高丽两国的皇族,高丽王从此退位,掌管兰岐宫的长公主长眠地下。只要有点眼界的官员都知道,扯上兰岐宫的案子能避就避,实在避不过也要请示上面,绝不敢轻易定夺。
“你带些机灵的人清理现场,就当我们将他们全部正法了,绝不能让外人看出端倪。”“是。”捕快领命下去。
张铮清清嗓子,查看账单,里面把杀害七个商户和罗掌柜店里伙计的交易写得清清楚楚。“现在本官手里已经查到了充足的证据,陈老四,连环杀人案和罗掌柜一案都是你买凶杀人所致,你和江湖杀手交易的账册在此,你有何要说的。”
“大人,杀人都讲究个杀人动机,我一个卖馍馍的为什么要杀这些不相干的人?”陈老四比刚才镇定多了,见众人对他的哭号没有半点同情,他也不浪费力气装了。
“王夫人已经交代了你跟他们几家的渊源,你不承认吗?”
“我不知道什么渊源。王夫人,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贺兰那个奸人才是凶手吗?”陈老四目光凶狠地看着王陈氏,他不相信她肯将那个秘密说出来,否则大家都要倒霉。
王陈氏根本不为所动,“孩子,你还是招了吧,我承认我们七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父亲,但你怎么能连老陈都杀了呢?”
“你说什么?什么七家对不住我,你一个人说算什么?他们几家呢?他们怎么没说话?”陈老四慌了,简直不能相信这女人真的招了。
“大人,我有新证人。”堂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贺兰松了口气,紧紧捏着衣袖的手松了松,总算来了,不然小爷得跪到何年何月啊?
克生从人群中走出来,带着几家受害人家属,他们都面露难色,但又不能不来。
克生一看贺兰满身是血,惊叫:“贺兰先生,你怎么了?这些血怎么回事?”说着连忙蹲在他身边扶着他,贺兰喘口气,苍白的脸上滴下冷汗,“我说,你别叫唤成吗,你不叫我都不觉得疼,你一叫我冷汗都出了。”
“我说张大人,你不会真把贺兰先生当平民百姓了吧,居然还敢给他上刑,你就不怕灭九族吗?”克生说着已经扶着贺兰站起来了,张铮一拍案:“大胆刁民,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本官你连礼都不行,还敢将让犯人站起来与本官平视,来人啊,给我打他三十大板!”
第九章
“慢着,张大人,老张啊,你怎么不开窍呢?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听一听他的话会死啊?”贺兰没想到克生要把事情闹大,当初来这儿没把圣旨拿出来是他的喜好,他不想靠着圣上的面子赢张铮,何况不亮身份能让那些恶徒更松懈更猖狂,如果他是钦差,他们哪里会这么快就露马脚,更不敢绑克生和追杀自己了。后来被抓,圣旨是拿不到了,因为放在侍卫队长那了,一时也不好找。
“你什么意思?”张铮眯着眼看他,难道他想拿恭王府军师这个有实无名的头衔来压自己,还是三代上那连爵位都没有的皇亲关系?那玩笑也开过了吧。
克生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队长大哥,麻烦你把贺兰先生的东西换他,不然我们就要带具尸体回去见王爷了。”贺兰敲了克生一脑袋,“你小子把嘴闭起来,不然我让你胡大哥爆你菊花。”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克生顿时脸红闭嘴。
侍卫队长柳川匆匆进来,双手捧着卷轴递给贺兰,贺兰同样双手接过,“有劳了。”说完看向张铮,张铮惊讶地从座椅上站起来,“我不用多说了,你自己看吧。”说完张铮已经走向他,双手接过,缓缓打开卷轴,当看到“今任贺兰敬文为钦差彻查咸阳连环杀人案”他就懵了。
“我不会干涉你办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真的撑不住了,你还是赏我张凳子吧。”张铮急忙命人看座,将圣旨交还给贺兰。他重新坐回位置,“堂下何人,有何要报?”
几个人一一报了姓名,并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大局已定。
陈老四扛不住终于承认,是他的报复,陈老爹也是他杀的。“老陈那么辛苦将你拉扯大,你这是为何?”王陈氏哭诉着,老陈与王家关系非凡,如同家人。
“他不过是你们的走狗,他以为他是谁,竟然想跟我分一杯羹,他死有余辜。”老四不屑地看了眼老陈的尸体。王陈氏无法相信,“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为人老实,当初我们要分他利润他从来不要,怎么会想跟你抢丝绸作坊?根本就是你利欲熏心。”他们王家当初为了补偿老陈帮他们抚养这孩子,说了多少次要给老陈分成,他哪次不是回绝的?
“哈,你们狼狈为奸,少在我面前假惺惺。”
“行了,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本官现在做出判决,陈老四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此罪当诛,三日后午时于菜市场行刑。七家商户霸人钱财走私货物,现勒令其将作坊充公,缴纳罚金各一千两,引以为戒。”
“贺兰敬文无罪释放。”
陈老四行刑后,贺兰一行在百姓的欢送下启程。贺兰挥别百姓,舒服地躺在豪华的马车里,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就这么走了?”克生突然钻进帘子,好奇地问。“怎么,舍不得陈老爹的肉夹馍?可惜,传人都死了。你还是死了心吧。”贺兰摇着纸扇说着风凉话。“切,该死心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说完坐回前驾。
反正不是我,贺兰心里补道。
城墙上站着两个带着面具的怪人,其中的女子捏着下巴深沉道:“千雷堂主不去见见情郎?”男子的目光牢牢盯着远去的马车,一语不发,良久,跃下城墙,朝着与马车行进的反方向赶去。
回到王府,贺兰在克生的搀扶下才下了马车,“贺兰先生,你这伤怎么越来越重了?”贺兰瞪他一眼,“你小子懂什么?闭嘴。”恭王从里面走出来,“贺兰,没事吧?”说着扶住他往里走。
贺兰笑道:“没事,就是要好好养上一阵了,王爷,这会我总算有假休了吧。”恭王无奈笑道:“别说得我好像黑心商贩似的,你哪次要假我没准?”贺兰看一眼克生,“看见了吧,我们家王爷可是最贴心的主子。”恭王扶额,看来得跟他谈谈,不,是必须谈谈。
回到书房,贺兰先开口了,“我爹知道了?”恭王顿了顿,点头,“嗯,他来信说要上京。”贺兰往后一趟,“他要白来了。”说完冷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恭王心里一阵凉意。
“我什么都没做,他来干嘛?王爷,我还是回去补眠吧,啊,对了,明天还要麻烦王爷把张铮冒犯钦差的折子递上去。”看着贺兰一如既往的狐狸笑容,恭王稍稍安心。“嗯,那你回去吧。”
走出书房,贺兰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始终还是个书生啊。
过了几日,公主来了,而且是为了见他而来的。
“大哥,我要见见贺兰。”恭王皱了皱眉,“蓁儿,这次你做了多余的事,你从来没犯过这样的错。”李蓁嘟着嘴坐下,“我哪里做错了?你说,我哪里错了?”贺兰经过大堂时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他没有惊动兄妹俩,而是躲在了回廊下继续偷听。
“你派人帮着你的那个堂主,还不是错?”李轶此时的神情十分严厉,但只有李蓁敢在这时候抚他的逆鳞。“我可没有帮着他,我的命令是保护贺兰。如果不是我多事,贺兰现在的命就交代在那儿了!大哥,是你低估了这次任务的危险性。”
“蓁儿,你怎么胡搅蛮缠呢?”李轶无奈了,自己的妹妹还怀孕呢可不能跟她斗气。“我是孕妇,胡搅蛮缠不应该吗?”这话估计是她这辈子最无赖的话了。李轶揉揉她的肩膀,笑道:“是是是,就你最大。真是佩服高宇,这八九个月单伺候你就够呛的了。”她吐吐舌头,“他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