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人，还有潜伏在山上的弓箭手，突然间柳逸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么近，只是不知道那些疼痛的触感在死前是不是会特别清晰。

恍惚间柳逸甚至不知道两军是怎样打在一起的，他只知道当天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响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前面的蔡雷已经和离恨打了起来。

厮杀声，呐喊声，尖叫声，呻吟声，一时都充斥着柳逸的耳朵，还有那些浓浓的血腥味差点让柳逸呕吐。策马在战场的中间，看着周围已经红了眼的人，胜的人起来重新战斗，败的就那样流逝。

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气有些阴暗，难道是要下雪了吗？可是这边境已经两年没有雪了。深吸了一口气，拔出手中的剑，一瞬间柳逸看到了一道亮光从眼前闪过，刺痛了视线。

身边分不清是什么人，慢慢得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变得模糊，刚才剑从第一个人的身体穿过去的时候，柳逸被那血红的液体掩住了眼睛，连那剑也忘了要拔出来，如果不是蔡雷及时过来恐怕他已经被四周涌上来的人杀死。

身边不时有箭落下来，分不清是哪边的，只知道不断有人中箭不断有人倒下。整个天空都是血红的，在这阴暗的天气中这红显得更加艳丽。

一开始柳逸还是跟在蔡雷的身边，两人可以互相照顾，但是慢慢的柳逸只觉得人越来越多，一抬头已经不知道蔡雷的身影在何处了。

一把把刀拔出来，不期然地看见一片雪白的花瓣落了下来，在沾到手的时候融化成水。紧接着更多的白色花瓣一片片落了下来，落在头上，落在身上，融化成水落入地面。

看着突然下起来的雪，所有人都不由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瞬，停下的人又开始殴打在了一起。不知何时柳逸发现自己已经出到了战场的边缘，身边还有几名月国的士兵。看着场内的激烈情景，其他几人继续走进去加入了斗志。

环视了一圈，终于在另一边看到了蔡雷的身影，而他的对面正是离恨，两人此时正打得不分上下。天上的雪下得更大了，一时地面也蒙上了一层，就连这战场的热度都融化不了，只有那些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和那洁白融合一起，迎合中空中的悲歌。

手中拉紧缰绳，想着往蔡雷的方向过去，但是胯下的马突然一阵，柳逸还没有回过神来就掉到了地上。身体在撞到地面的时候一阵剧痛，微微缓过来柳逸连忙爬起来，但是还没有反应，眼前就白光一闪，胸口一痛，呼吸一窒，他似乎听到了铁器刺入皮肤的声音。

一阵寒意从胸口开始向全身蔓延，柳逸不由瞪大着眼抬头，却看到一阵抹上的脸，脸上带着丑陋狰狞的恨意。

他看到柳逸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兴奋，手中一转柳逸全身一痛，感觉到体内的剑在体内转动，然后才听到剑慢慢抽离的声音。一点点地疼痛和血从那抽离的剑带了出来，当那剑完全抽离的时候柳逸终于忍不住倒了下去。

地面很凉，比刚才还凉，是那种谧人心扉的寒意，视线开始模糊，柳逸觉得他的神智却无比清醒，只是看不清眼前的天空，只知道一片片白色的花瓣带着凉意落在了脸上。

感觉到体内的血不断往外流，生命在逐渐流失，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耳边的厮杀声也渐渐变远，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柳逸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张让人窒息的面孔，不由笑了笑，还是没能如约啊。

这场战争到底持续了多久没有人去留意，只知道空中的大雪越来越大，而当昏天暗地的时候众人还在厮杀，直到当突然出现的月国援兵，硬是把来势汹汹的夏国军队敢了出去。

只是当大军回来营地暂歇的时候，众人发现了那名传奇的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一脸阴沉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对于摄政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会去研究，只是一脸疲惫的蔡雷全身一震，连忙回头却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不由一沉。

就在众人以为会喘口气的时候，月国的兵又开始了对夏国军队的攻打，一步步逼向夏国边境。

整个将士都记得，那年边境异乎寻常的大雪，还有到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名跟着蔡雷回来的俊美少年，就是摄政王最宠爱的十子，还有那人在那次战争中没有再回来，哪怕他们在雪地里翻找，一个个辨认依然找不到，因为很多人都面目全非，只找到了一把剑，当时少年身上的剑。

所以，这个冬天，月国开始了对夏国的征打，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权力，都无人能知道，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那个冬天特别冷。

第五十章： 黑发少年

秋天的大地总是让人倍感悲凉，特别是看到落叶漫天飞的时候，让人不由感叹时光的流逝。

只是相对于这秋的哀愁更让人倍感悲哀的是周围苍凉的景色，本来就不算繁华的小镇此时更是惨淡，被战争洗礼过后如今入目的都是断墙残垣，街上一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里附近几个城镇都是月国和夏国交界的地方，所以很自然地两国交战就牵连到这里的百姓，人们为了不受战火的影响只能背井离乡，都说战争最苦不过是百姓，这是那些当权者永远都无法体会的。

空荡的街道上，这时传来一声走路声，声音不大，但是也打破了这寂静了很久的上空。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的身影，他的身后还牵着一匹马。

少年的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几乎把脸都遮住，而他的背后有一个包袱。在街上走了一会，少年终于在一间看起来像客栈的地方停住，把马绑在外面摸了摸它的毛发才走进去。进去兜了一圈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概这里已经成了空城。

重新出来把马前进去，随便在一张还完好的凳子上坐下来，少年才伸手把帽子拿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还有那一头黑发。

看着周围积的灰尘，柳逸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持续了两年的战争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啊，只是不知道这场战争到了最后赢的人到底会得到了什么呢！赢得了这似锦江山，但是接下来的几年又要重新发展，而且其他国一定会虎视眈眈，到时又会是长长的斗争。

从包里拿出一个包和着开水慢慢吃，吃到一半不由抬起头看着某一个角落，淡淡开口：“出来吧。”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反应，微微叹了口气柳逸起身走到角落，不期然看到了一双黑亮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现在充满了恐惧。

常人的黑瞳很正常，这种不正常只是在皇族中，所以看到这明显只有六七岁的男孩时，柳逸的心一暖，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人呢？”

男孩依然缩在那里，没有说话，不过那小脸却露出一抹倔强，似乎这人把自己看成是坏人了吧。柳逸继续柔声开口：“你不用怕，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哥哥是刚经过这里，进来休息一晚。”

或许是看到柳逸真的不像坏人，男孩慢慢站起来，低声开口：“爹娘在一年前就过世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微微一愣，不由伸手把男孩搂进怀里，心下一阵酸楚：“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一名因为战争而受累的孩子。

“柳暮。”

孩子的声音很低，似乎还带着一丝哭腔，只是强忍住不哭出来。柳逸不由叹了口气，放开柳暮，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暮儿，哥哥叫柳逸，以后你就跟着哥哥一起吧，哥哥会照顾你的。”

柳暮的眼中开始慢慢浮起一抹泪花，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柳逸狠狠哭了起来。差不多一年了，父母突然被贼兵杀害，而周围的人也开始慢慢搬走，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这曾经熟悉的小镇上，就当他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和父母团聚的时候，柳逸出现了，以后即使柳逸是骗他的，他也心甘情愿为其付出生命。

柳暮当时这样想的时候真的不知道有一天这个会成真，即使当他独自一人要承受那几千年的孤独时也无悔，这人今天温暖的怀抱一直伴着他度过许多的夜晚。

当晚柳逸留在这里过了一夜才离开这个小镇，只是现在身边多了一个柳暮。一路上出了小镇柳暮的脸上逐渐多了几抹好奇，连坐在马上也是不由兴奋地拉着缰绳，看起来比当年的柳逸勇敢多了。

柳暮问过柳逸要去哪里，因为附近经过的的地方都是经过了战场洗礼的城镇，几乎都成了空城。柳逸只是笑着看了看柳暮，没有回答，因为他是想着去那个地方，只是现在一直都没有绝对。

两年前，在倒下的那一刻柳逸也会以为自己就那样死去，没想到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虽然不及王府的繁华，但却很温暖，当然如果没有胸口的疼痛的话。

第一眼看到那老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不简单，只是一直到那人死去他都没有来得及问那人的身份。两年两人一起生活，犹如普通的爷孙，忘却了外界的烦忧。

对于救柳逸的经过老人也没说，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路过的时候被绊倒了，然后发现柳逸还有死就救了回来。

老人住的地方也是在夏国和月国相交的边界，不过确实一处隐秘的山谷，寻常人都找不到。这是老人后来告诉柳逸的，这谷里到处都布满这阵法，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进来。

对于回报救命之恩，老人让柳逸在谷中陪他度过最后一段时光，因为他时日已不多。对于老人的请求柳逸没有拒绝，因为一个人一直在这谷中孤独到老只是在最后的时光想要一个人陪伴，这请求谁也无法拒绝吧。

不过柳逸还有一个原因，这个原因连他也不愿意承认的，那就是不想面对那人，在临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那几年在王府中的事，更加无法确定男子的真心，如此无止境的伤痛倒不如从此不见，两人会过得更好。

两个月前老人在梦中安静地离去，然后柳逸把他葬在了后山，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隆起，老人说过那是他的爱人，每天柳逸都会看到老人在那里坐，一坐就是半天，脸上的表情有怀念，有内疚，有幸福。

老人在临走前对柳逸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一定要好好珍惜你身边爱你的人，不然将会是两人一生的遗憾。”

老人离开后的一个月柳逸想了想最后还是离开了那山谷，如果就这样安静地留在山谷中或许可以一辈子平凡平安，但是心里始终无法放下那个人，即使是几乎两年的岁月，心仍然不死，跟飞蛾扑火一样赌一把。

当时离开的时候柳逸的心情很复杂，如今他的心也在纠结中不断挣扎，所以出来一个月了他都是在这边境游荡，而不是直接去皇城找那人。

这天两人终于来到了一个略显人气的城镇，不过一进去里面柳逸就看到所有人的脸上也浮着一抹淡云，有些人还在收拾东西，忍不住随便找了一间铺子询问。

被问到的是命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抬头看着柳逸眼里先是闪过一股惊艳，然后不由摇头微微叹息：“公子你是哪里来的啊，你难道没看到吗最近两国在打仗，虽然我们月国攻下了夏国，但是听说旁边的穆国突然出兵，要攻打我国。我们刚经历了两年战争，如今还有什么能力去抵抗啊。这里临近穆国，我们都害怕在战争中丧命，所以都考虑着赶紧离开。”

柳逸不由一震，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夏国本来实力就不弱，如今两国争斗持续了两年，早已筋疲力尽，穆国虽然小但是国力却很强盛，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穆国的背后一定是烟国，那个唯一可以和月国相抗衡的国家，只是因为中间隔着个穆国不好出兵。

这天柳逸带着柳暮在一间客栈里住了下来，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战争的气息更加浓厚，镇上的人开始陆续搬走，但是柳逸依然留在那里，直到客栈的老板也离开。

柳暮看着柳逸，脸上也是一阵担忧，开口问道：“哥哥，听说要打仗了，我们不离开吗？”柳暮经历过战争，所以心中的阴霾还没有散去。

微微一笑，道：“放心，暮儿，哥哥会保护暮儿的。这次的战争不会经过这里的。”之前就听说了这次月国的将领，有那人应该不会让穆国攻进来吧。

边境的秋天风很大，带着一抹的凉意，夜晚的风更甚。柳逸独自一人坐在屋顶，看着满头的星光。

明天就是两军交战的时候了，只是当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呢，愤怒吗，自己消失了这么多年！

一个晚上柳逸都没有睡觉，一直睁眼看着东边发白，然后听到远处吹响的号角。

把柳暮放在马上，柳逸才骑着马慢慢出城，那声音越近心就越紧张，连握着缰绳的手都微微发颤。

前面的场景让柳暮的心都快跳了出来，密密麻麻的人在互相厮打，呐喊声厮杀声震耳欲聋，还有那浓浓的血腥味，即使他只有七岁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暮儿，哥哥要去打仗，你害怕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柳逸轻轻开口。

定定地看着柳逸，柳暮轻轻摇头，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要跟随这人一生。

柳逸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看着下面的战争，明显的其中一支军队的人渐现弱势，即使是金兵铁马也受不了这两年的战争了吧。只是众人当中那身穿黑衣锦服的男子依然那么耀眼，他手中扬起的阵阵蓝光让周围的人都不敢轻易上前。

呆呆地看着那人，过了一会柳逸才慢慢抬头看着空中，然后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山脚下还在厮打的众人这时都听到头上响起了一声高亢的鸣叫，不由抬头就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从空中划过。然后就看到那山头上骑在马上的一头黑发的少年，发丝在风中高高扬起，还有他身后展翅盘旋的凤凰。

第五十一章： 两人相见

火凤凰！月国士兵脸上浮起一阵惊喜，那居然是他们心目中神圣的神鸟！

一瞬间士气低迷的月国士兵发出阵阵欢呼，所有人的斗志都在看到神凤的那一刻回来，可以在他们毕生奉承的神风下战斗，即使是付出了生命也是光荣的！

队伍中一身戎装的蔡雷也看到了山上的少年和凤凰，先是一阵诧异然后不由微微一笑，然后猛地转身举起手中的剑对着身后的士兵大喊：“神凤现世，天助我月国！”

充满内力的声音在整个山脚下震响，一下子就把来势汹汹的穆国军队吓得阵型大乱。这里本来就是身材气息很浓的大陆，如此突然出现的凤凰顿时他们的心都颤抖起来。而月国士兵则一瞬间士气高涨，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回应着火凤的鸣叫。

柳逸坐在马上，并没有打算下去，只是微微对着背后的火凤微微抬了抬手，火凤对着高空一声高鸣，然后变起身一下子俯身进战场。

下面的人一看到火凤犹如一团火像他们冲去，都不由自主地退回到各自的阵营，火凤张开的翅膀在一瞬间幻出一团团斑斓的光芒，看起来美丽，但是却犹如火般烧在穆国军队的身上。

柳逸的视线一直看着下面，下面那名身穿战袍的绝美男子也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他，仿佛一瞬间时间在两人之间停止，就连身边的厮杀声也消失听不清。

在触到男子视线的时候，柳逸的心一颤，握着缰绳的手都逐渐泛白，没想到两年不见，百里濮寒不但没有变老，反而变得更加慑人心魄，只是此时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杀意让柳逸看得胆战心惊。

犹豫了一下柳逸还是策马慢慢往山下走，想着这条路要是这样一直延伸下去就不用面对了，但是祈祷终归是祈祷，路总有尽头的那天。

由于火凤的出现，穆国的士兵一时损伤惨重，不断往后退，试图撤走。而此时下面的战争也不知何时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上面那名白衣黑发的少年骑着马，抱着一名孩子缓缓下来。

微微的山风吹起少年的黑发，黑色的眼眸在阳光中却反射出一抹亮光，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渐渐的少年下到了山脚，此时整个战场似乎都静了下来，目光都随着那少年移动。只见少年对着摄政王慢慢走过去，终于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