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陨落(第一卷)下——剑魅儿
剑魅儿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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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还活着。

这是哪里呢?这是第一个问题。

人都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莫名不在身边呢。这是第二个问题,然而这第二个问题却比第一个更令人困扰。

风儿还是冷。虽然能够感觉到来自外界的暖,但身体,还是不住地打哆嗦……要是这时,有个人能抱着自己,该多好……叹了口气,试着坐起来,结果失败了。风儿有些恼火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然后又翻了个身,以证明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可以的。

啊……甜儿怎么样了呢?死了,还是得救了?

不过他立刻有了答案。

甜儿还活着,因为,自己身上的封印还没有解开。

心头涌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还有,宽慰。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又躺了一会,觉得手脚更灵便了些,虽然身上的好些地方还是痛得要命。好一会,总觉得身上有些地方不舒服,想了半天又感觉不出是哪里,直到他听见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我睡了几天了?怎么会这么饿……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觉得肚子里、腔子里都是满满的,甚至还有点恶心,但同时又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具空壳了。

不行,得找点吃的。

挣扎了一下,还是不行。风儿几乎要骂人了。

可是他最后还是决定把力气省下来,留在更有用途的地方。

于是他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久,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

而后,风儿用尽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这里有没有人啊?”

喊完了之后,他觉得自己简直又像跳进冰窟窿了一次似的,全身都散了架了。

没有效果么……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过来了,一个,还是两个?风儿听到似乎有人在门口窃窃私语。

“请进——”他又用尽力气喊了一句。

这一次,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猫着腰,匆匆地跑进来,把风儿床头的灯拉开了。

一团小小的淡红色光圈。

这一下,虽不是看得很清楚,却也能大致知道屋里的形势了。

风儿有点惊讶。

虽然已经猜到自己不在农家的土炕上或者乡卫生所一类的地方,却也没想到,眼前的景物会是这样的。

房间很大。墙壁被粉刷成米黄色,天花板很高,高到那吊灯即使打开,也无法照到地板似的,在天花板的四个角上,装饰了简单的花纹,乍看去像浪花,仔细看又像鸟……但没有一点别致的感觉,只能让人觉得“大”。

真的,一切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大。就拿风儿睡得这张床来说吧,他看了半天也不敢相信这是一张单人床,但他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床头明明只在一侧摆了台灯。他又借着台灯暗弱的光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苏联女人,看上去四十上下,脸色苍白,额头凸出,灰色与红色相间的大裙子很好地掩饰了粗壮的腰围,但从整体上来讲,还是一个很耐看的女人,至少从她的这个年龄段来讲。

苏联女人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向着风儿微微欠了欠身。

可是风儿根本听不明白。

她又说了一些什么,这一次语速比刚才要慢很多。风儿苦笑了。问题根本不在于说话的快与慢,哪怕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懂苏联话的人也是该听不懂还听不懂。

最后,苏联女人终于明白了,转向门口的女人,似乎是支使她去做什么。那门口的女人要矮小些,怎奈是背对着外面的光线的,所以风儿也只能看出个轮廓,感觉上似乎比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要年轻很多。

那年轻女人走后,屋里的女人便再没有说过话,不过从神态来看,非常的谦恭,看样子是请风儿等一等。

风儿略略猜出了一点。

自己现在,应该在那个苏联老太太的家里,而甜儿,应该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想到这他又迷糊了——从外表来看,甜儿怎么都是一个中国女孩……而且,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感觉到展晴的存在。

苏联女人忽然立直了身子,向门外的人行了一礼。

风儿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个进屋来的人身上。

是个年轻人,看样子,是个学生,年纪可能比莫名稍微小那么一点,因为神情里还带着些稚气,要么就是因为脸上那副金丝夹鼻眼镜闹的,把一个原本清秀的青年显得特别文弱。

风儿淡淡地笑了。

这个青年最吸引他的地方,不是年龄,也不是气质,而是他头发和眼镜的颜色。

黑色。

是个中国人吧。

果然,他一开口便是中国话:“您好些了么?”

风儿勉强撑起身体来,笑笑:“多谢,好多了。”

年轻人也笑了,这一笑却把他显得更加腼腆了:“那就好那就好……用不用叫大夫来?”

风儿的心跳了一下:“哪位大夫?”

苏联女人搬了一把带宽大靠背的椅子过来,年轻人有些窘迫地用苏联话道了谢,然后在椅子上坐了,坐姿很僵硬,两条腿看上去比现在的风儿还不灵活:“……是家里的大夫。”

风儿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哦,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我们。”

风儿抬起头,淡淡道:“有吃的么。”

年轻人脸上似乎有了些惊喜的神色,立刻扭过头去,向身后的苏联女人吩咐了几句。苏联女人点了点头,又猫着腰快步走了出去,穿着棉拖鞋的大脚落到地板上一点声息也没有,走路的姿势也像极了猫。

年轻人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了风儿身上:“呵呵……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风。”风儿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除了莫名之外,谁叫自己风儿都会很别扭。

“哦,小风,呵呵,好。那个,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可以叫我恒军。”单独面对着风儿的时候,年轻人似乎放松了很多,“你很勇敢!了不起!”

风儿摇了摇头,笑笑:“请问,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中,不过大夫说已经没事了,要恢复,就是时间问题。”恒军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们很感谢你救回了她。”

“我可不可以问问,”风儿试探道,“那个女孩和这家人的关系?”

恒军似乎有点为难:“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这家人的老太太收养的一个中国女孩,至于其它的,我也不好说。”

风儿把头低了,似乎在想事情。

恒军显然很不习惯风儿这种冷漠,于是有些慌张地寻找话题:“你不是当地人吧?我听你的口音不像。”

风儿点头:“我是从外面来的。那么,你呢?”

“我是这家人的远方亲戚,”恒军苦笑,“在苏联上学,现在在给表舅做翻译。”怕风儿听不懂又解释,“我表舅就是这家的男主人,常和中国人做买卖的……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不用担心。”风儿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止住刚才那一阵要命的眩晕,“可能就是有点饿了吧。”

“马上就好了,牛奶很快就做好,你再等等。”恒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过来扶着风儿,想帮助他躺下,哪知风儿忽然过敏一般地把手抽了回去。

一阵尴尬的沉默。

“啊……对不起。”恒军有点不知所措。

风儿的脸瞬间红了,又不好解释,只好把头埋进被子里去,手轻轻摆了摆,意思是不要紧。

门口又传来脚步声,看来是刚才的苏联女人拿牛奶和面包回来了。

恒军轻轻地站起来:“你慢慢吃,吃完了就好好睡吧,有什么事的话,明天说。”说罢,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回过头来,“我明天早上再过来,你不用怕。”

风儿松了口气。

拉开被子,看到的是另外一个苏联女人,很年轻,约么还不到二十岁,金红色的头发扑打着红扑扑的脸蛋,整个人圆乎乎的,想来就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风儿刚想开口,又想起说话也没用,于是只好用动作来比划,意思是把东西放下就好了。

可是这女人却笑起来了,露出了一口虽整齐却不是很白的牙。

风儿还没反应过来,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就被递到嘴边了。

厄……她要喂我。

风儿笑笑,没有拒绝。

第77章:逃亡者

整个白天,风儿都没有能离开这个房间,幸而细心的医生特意嘱咐过主人家,要在屋里给病人留个马桶。

风儿不是起不起来床,而是没法起来。

乍听起来,这两者似乎一样,但却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差别。

如果说起不来床,那绝对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而没法起床,则可能有很多微妙的原因。

原因之一,就是今天早上恒军说过:“不要勉强,大夫说,还要缓个四五天才能下地呢。”

可惜,风儿今天就下地了。

当然是在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撤了出去的情况下。

风儿站在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窗户很大,窗帘也异常的厚重,不知是用什么布料织成的,表面有褶皱,底色浅灰,上面印着些细碎的花,颜色很多却不扎眼。

竟然是二楼或者三楼的样子。从这里看下去,地面很远,厚厚的积雪上,有几行深深浅浅的脚印。风儿的目光顺着这些脚印延伸到大门口。

这里竟然像是个……小小的庄园。

楼下说不出是花园还是后庭,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这边的大门是后门。地上的积雪很厚,风儿实在难以猜测这里夏天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园子里很空,可能曾经是草地,可现在,只能看到些高大的青松,密而且粗,枝叶几乎比现在风儿所在的楼层还高。

唯一吸引人注意的,是墙。

园子的围墙。

灰色的,厚重的墙体,没有任何雕饰,就那样,用它们原有的姿态伫立在那里。

很厚,很高。

不知为什么,竟然给人以不可逾越的压抑感。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庄严和落寞。

由于眼前高大的青松排得很密,所以风儿只能在缝隙里看到,墙上有雪,雪很白。因为离得有些远,也看不清楚那墙头的雪,是否被能够越冬的鸟儿们踩踏,更看不到墙外面的东西。

真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不由得抖了一下。

风儿想的是那个地下室。

昏暗,冰冷,狭窄……却让人宁愿躲在里面,永远也不出来。

要是不出来,就好了……

风儿的手,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怎么了……居然……又在想他了么。

于是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唇,惩罚自己的没出息。

我这是……怎么了?

风儿猛地把窗帘拉上了。而窗帘传出了“哗啦”一声响之后,风儿才反应过来,警惕地摒住了呼吸,侧耳细听。

没有人。门外没有人。

风儿松了口气。

自己刚才太冲动了。现在,不可以让人听到自己在屋里行动的声音,因为,按照人类的体力,现在这个少年应该在床上躺着,而不是像个正常人一样满地乱走。

风儿回到床上,闷闷地坐下了。

即使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即使仅存的一点能力都被封印了,即使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风儿的体力还是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所以,只好等到三天,或者至少两天以后。

风儿试着理顺自己头脑中的信息,把它们排列起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结论。

现在自己是在一个苏联家庭中。家里的主人应该就是自己在吉普车旁边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根据和恒军的闲聊,可以得知,他的妻子两年前死于肺病,目前没有儿女,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母亲。除了来帮忙的恒军,家庭成员就只剩下三个女仆——自己一天之内就看到了两个——一个司机,一个管家,还有,甜儿。

作为老太太的干孙女被收养的甜儿。

而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风儿现在苦恼的就是,自己救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甜儿。

抓到她的时候,是在水中,然后自己和她就一起昏了过去,直到现在。

而当他向恒军询问自己救上来的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恒军只能说出她的苏联名字,其余一切不知。

卓娅。

“卓娅好像是十四岁,啊,也许是十五。”

“怎么说呢,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话。虽然她好像是能听懂很多中文的,但不会说。”

“身世?呵呵……估计连姨姥姥也不会知道。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啊。”

这就是恒军能够提供的全部信息。

所以目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

等到两三天以后,自己能够“名正言顺”地行走了的时候,就可以去看望她了。

到时候一切都好办了。

想到这,风儿的心情好了很多。

可是……

可是,甜儿似乎变了很多。

她和展晴来到人间以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走散?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自杀?

等等。

甜儿不是人类。她的体力,当然要比寻常的少女好得多。

恒军也说过,烧已经褪了,只等着她自己醒过来。

烧都能褪,居然还能醒不过来。

风儿冷笑了。

甜儿在装昏。

而现在,装昏的目的,只能是一个。

趁着家人放松看守,逃走。

甜儿连自杀的心都有了,那么,一定恨透了这个地方。

如果想逃出去,必然要走门。不能是前门,那就只能是……

风儿重新回到了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

不可能。怎么看都不可能。

空荡荡的雪地上,只要有一点痕迹都能被看到,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的脚印。

可是,这里似乎又是逃跑的一处最佳地点,因为从地上脚印的深浅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很少有人出入。

上一次有人走这条路,至少是两到三天以前。

风儿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甜儿的那种痛苦。

堕落的神,把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交托给主人的神,一旦离开了自己的主人,就会失去自己的全部力量。

所以甜儿才落魄至此。

看来,展晴离她很远,而且,没有命令她回到自己身边的意思。

证据有二:首先,展晴的心现在像死灰一样,甚至无法与风儿的灵力产生共振,也就是说,他一点都不想甜儿;其次,如果展晴的内心真的有那样的召唤,甜儿的暗翼就可以自动张开,哪怕千山万水,也可以回到召唤自己的那个人的身边。

风儿叹了口气。

窗外,已是黄昏。

这里的太阳,哪怕是中午,也从未到过天空的正中,而是一直斜斜地在北半个天空徜徉,现在更是快要贴到了地表。

太阳落得太快了。刚刚才有些沉没的迹象,就这么一会,就已经是残照了。

雪地,被映成了淡淡的红色。夕阳的光从松树的针叶间透过来,只剩下些许模糊的血红。

风儿把目光从松树间收回来,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了的眼。

然而,他的手几乎定格在了额头上。

他看到了一个人。

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做梦,是真的。

虽然之前想过甜儿回离家出走,回从后门偷偷溜出去……可是没想到,真的会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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